他曾在湖水中许过一个愿，
后来……
后来。

【一】
冰魄剑长，三尺一寸，此时盛夏，握剑犹寒。
但与面前这人相比，冰魄剑尚暖。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双眸可以冰冷成这样，容不下一丝温暖。
他的声音似乎来自寒冬深处，又带着满满的自负，“你一个人，打不赢我。”
她拔出冰魄剑，如同诺言，“我必须取回碧血真情七叶花。”
他嘴角一勾，笑容刺骨，“昨夜猪无戒告知本少主仅你一人来取药，我还以为七剑之人总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那时候她就该知道，他是如此擅长用言语激怒敌人。她将冰魄一挥，他抬掌一挡，几个回合的纠缠，输赢已晓。
他从不给敌人留有任何余地，只是冷冷一笑，“不自量力。”
从未有一个人，把她的尊严践踏如斯。
未待她反应，他便将她的穴道封住，一只玄鹰敛翅，落在他肩上，他取下信笺，嘴角勾勒一丝并不真切的笑容，抬眼看着她，“你既然这么想救真的紫云剑主，本少主就帮你一把。”
她脊背一凉，无数想法闪过，看着他冰冷的双眸，那个最可怕的想法就停留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莎丽在他手上。
但他没有杀了莎丽，至少现在还没有，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蓝兔试图从他的眼中找到蛛丝马迹，但只是徒劳。
黑小虎的眼中什么也没有，像一片虚空。
“少主，属下愿亲自押蓝兔回营地。”猪无戒谄媚上前，目光在蓝兔完美的身材上游移。
蓝兔紧咬下唇，黑小虎淡淡瞥了猪无戒一眼。
猪无戒在他冰冷的目光压迫下不敢抬头与他对视，只感觉脊背一凉往后退一步，“属下知错。”
黑小虎将封功丸给蓝兔喂下，解了她的穴道，“以后还是放尊重点，免得让人以为我魔教尽是些无礼之徒。”
“是……是，小的知错。”猪无戒诚惶诚恐。
蓝兔看着黑小虎微冷的侧脸，一时之间忘了他是她的敌人。
他本不必考虑她的感受，没有人会考虑阶下囚的感受。
“蓝兔宫主，我们走吧。”他淡声对她说，她低头跟在他身后，那一刹那她仿佛忘记了立场，等想起来的时候却已经跟着他走了好远。
他独自走在前面，身后除她之外无人跟随，仿佛她是他最信任的属下，信任到可以把后背留给她，但她清楚，他是敌人。
之所以放心，只是因为她吃了封功丸而已。蓝兔垂眸，如今她不能轻举妄动，何况莎丽还在他手中。
他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蓝兔宫主，恐怕下面的路，你要蒙着这条黑绫走了。”
她心知如今自己没有反抗的能力，老实将黑绫拿来，绕上双眼最后打了个结，他却不放心般取下黑绫，重新覆上她的双眼，她在心中一叹，这点小动作都被他抓住了吗？
童年游戏时常常蒙眼捉人，紫兔教她如何在系上遮眼布时留一丝缝隙，别人看不出来，自己却能通过那一丝缝隙眼观外物。
黑小虎低头看着她，“弄这些小动作，还真不像你们七剑的作风。”
“我只是……不太习惯。”她的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差点听不见。
小时候，她其实最讨厌那个游戏，但她只有这样才能融入那些同龄人的世界。
他取下血红的披风，一端让她牵着，另一端由他引着，“我牵着你。”
我牵着你。
这句话真好听，只可惜他的声音太过冰冷，蓝兔有一种错觉，他好像对一切都没有丝毫期待。
“迷魂台的溶洞内若是没了烛火往往冰冷黑暗，曾经有个人住进了迷魂台，可那个唯一可以为他点亮烛光的人却如梨花凋谢了……听说蓝兔宫主的玉蟾宫有桃花林，不知桃花凋零那天，蓝兔宫主身处其中感觉如何？”他的声音像是来自于遥远往昔，双眸微澜，“总有人感觉桃梨翩然垂落的时刻最美。”
她安静地听他讲平常绝不会说的故事，这个故事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年春天，她失去了母亲。
后来一切都被称为天命。
他眸中冰冷依稀，笑容带着对命运的嘲讽，“也是，与你说这些作甚。”
为她解开覆眼黑绫，他目看前方，“宫主，我们到了。”

【二】
花开浅淡，画眉宛转。
蓝兔看着屋内摆设精致，竟恍然感觉自己是他的客人，而不是囚犯，如果忽略那两个监视她的武婢这种感觉或许会更真实点。
她不知道莎丽现今在哪儿，看着冰魄剑晶莹的剑身，有些惊讶他居然没有拿走她的冰魄。
她看不懂他究竟想下怎样一局棋。
黑小虎淡饮一杯茶，“马三娘那边处理得如何？”
“在七剑眼中，她已经落实了魔教卧底的身份，同时，他们都已经相信，我才是真的紫云剑主。”莎丽冷静地汇报道，“只是紫云剑如今还在马三娘手中。”
“姑且放在她手里吧，虹猫他们会帮你把紫云剑夺过来的。”黑小虎冰凉一笑，“冰魄剑主已经来了，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属下知道。”莎丽颔首，“只是属下在伪装成紫云剑主时发现了一件事。”
“说下去。”
“属下佯装受了重伤，送我到神医逗逗那里去的人似乎是魔教中人。”莎丽顿了顿，似乎在努力搜索记忆，“由于常年在金鞭溪客栈，属下无法通过样貌判断他的身份，但从虹猫蓝兔二人的交谈中可以断定，那人帮过七剑很多次，可以如此来去自由又有此能力的人绝对是魔教高层。”
黑小虎双眸一沉，“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吧。”
“是。”她不再多言，立刻退出房间。
阳光温暖，暗香浮动，莎丽走在屋檐的阴影下，回想这个巨大的棋局。
她是魔教最完美的杀手，早就被安排到金鞭溪客栈中，得知虹猫蓝兔要来时，她便给一向信任她的马三娘喂了招魂引，伪装成紫云剑主。
真正的紫云剑主，是如今被虹猫蓝兔认为是魔教卧底的马三娘。
招魂引有它的弊端，食用者会目光呆滞，每次她给马三娘用了招魂引就会立刻解开药性，而且，只要距离足够远，谁又能看见一个人呆滞的目光?就像马三娘炸了宝塔时，虹猫蓝兔只是在远处看着。
处理这些事情对一个魔教最完美的杀手而言不过尔尔。
来之前她已经解除了马三娘体内的招魂引，但是，她的同伴们已经不会相信她了。而她可以利用这一点，把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一切都推给马三娘。
莎丽回到自己的房间，解开上衣，涂上药膏，右臂便有了如同手筋挑断的剑痕。
她需要做一个右手不能使剑的**，这样七剑会更恨马三娘，她也有理由做些看似疯狂的事情来达到目的。
然后，等她在下棋者的手中完成这局棋，她就要作为一个更好的棋子开始下一局。
命运的布局总是完美到令人称奇。
黑小虎看着院落外素白的梨花，他一直记得它们盛开的姿态，纯白如雪，温柔恬静，一尘不染。
却是再与他无关。
“我感觉自从这两个人来之后，少主就不怎么出动了，之前少主都是亲自出手捉拿七剑，可是如今都是派猪堂主行动。”其中一个武婢看见蓝兔睡着了低声说。
“七剑中的两人都在这里，少主自然不放心猪堂主看守，这位还好，安安静静地由我们看着，那位在西厢房……整日寻死觅活的……”另一个武婢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刻噤声。转眼看见蓝兔依旧睡着，才放下心来。
但两人都不敢再次开口交谈。
蓝兔试着暗中调息，封功丸已经没有药效了，期间黑小虎派人来再次送个她一颗封功丸，但她只是佯装吞下。
几天来她摸清了这两个武婢的性格，她们的武功加起来也在功力恢复的她之下，由于有了这两个人的存在，这几天没有其他人来。
蓝兔毫不费力地打晕了两个武婢，然后换上婢女服，然后低着头走出房间。
她在的地方是东厢房，西厢房并不难找。
她打晕西厢房中的两个武婢，走到莎丽身边，看见她双眼红肿，看来那两个武婢所言不假。
她唤醒莎丽，莎丽睁开眼，“蓝兔，你怎么在这里?”
“我逃出来了，莎丽，我带你一起走。”她扶起莎丽。
“我已经是个没用的废人了……”她双眼立刻溢出泪来，“马三娘她挑断了我的手筋，我已经用不了紫云剑了。”
蓝兔一怔，随即安慰道，“莎丽，没事的，我们现在必须要先逃出去，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我活在世上只是个累赘，蓝兔，你带上我也只是七剑的负担，你走吧，趁着那两个人没有醒来，趁着没人发现，快走吧……”莎丽将头埋下，任泪水浸染被单。
她活在安排好的戏里，于是这成为了她唯一鲜活的时刻。
“我不会丢下你不管，莎丽，你必须跟我一起走。我这几天趁着看守我的人熟睡已经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和看守状况，这个时间有一条路是正好和所有人的看守时间相错，现在那条路上没有任何人，你不会拖累我，你只需要和我一起走。”她看着莎丽，目光坚定，“别忘了，我们还有神医逗逗，没有他治不好的病，你的手，还有希望。”
莎丽一怔，抚摸自己的右臂，“还有希望……我……还不是废人?”
“嗯！”她坚定地回应。
“那蓝兔，我们一起走，我们要逃出这里……手刃马三娘!”莎丽的目光也突然变得坚定，立刻换上婢女服。
蓝兔说的没错，这里一路无人，走到出口处，那个黑衣人再次来了，蓝兔惊喜地看着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早就找到这里了，打听到你们没事，为了搭救顺利，我这几天在研究地形和这里守卫的时间安排。”跳跳一笑，“没想到冰魄剑主果然冰雪聪明，根本不需要我出马。”
“这里毕竟不安全，我们还是先走吧。”蓝兔心中有隐约担忧。
“蓝兔宫主就这样走了，岂不显得本少主未尽地主之谊，气走了客人?”黑小虎冰冷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这几日受少主款待内心过意不去，如今就不给少主添扰了。”蓝兔立刻拔出冰魄剑，然后低声对身边的跳跳说，“莎丽的伤不能再耽误了，就麻烦这位义士送她到神医那里，蓝兔会掩护你们。”
“蓝兔……可是你……”莎丽上前一步，担忧地看着她。
“莎丽，不用担心我。”她柔声说，“我会没事的。”
蓝兔如箭般冲出去，和黑小虎对打，跳跳拉住莎丽，“她说得对，我们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不!我们不能丢下蓝兔!”莎丽冲向蓝兔，但又被跳跳拉住。
“她以身犯险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必须走!”跳跳打晕了她，背上她转身就走。
黑小虎看着黑衣人的身形，在脑中迅速搜索以确定那人的身份。
他试图摆脱蓝兔追上那两人，蓝兔立刻挡住他，黑小虎双眸平静，如同上次那样迅速制服了她，但那两人已经走远了。
黑小虎给她喂下封功丸，“宫主，我们回去吧。”
她看向他的双眸，那里依旧没有任何东西，平静一片。她常常会遗忘他是与她同龄的少年。
她不知晓为何，心中竟有些失落。她从未见过这个人表露出情绪，很多时候蓝兔都怀疑他没有感情。
跳跳将莎丽交给逗逗后，便离开了。
捉了几只野雉，走进一个山洞，“嘿，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好吗？”
紫衣女子看着他来了，“宫主怎么样了？”
跳跳娴熟地点燃火堆，开始烤今天的晚饭，“她现在已经安全了，护送你的宫主和紫云剑主回到六奇阁后，我就走了。”
他不这么说，这个傻姑娘肯定会担心，反正在这个山洞里，她也不知道真实情况，到时他再想办法救出她的宫主，他也不算说谎了。
紫兔放下心来，“那……谢谢你了。”
“你真的不让我告诉蓝兔你还活着?”跳跳问，哪怕他明知道答案。
“那样宫主会分心的。”紫兔垂下眸子，然后坚定地抬头看着他，“我即使困在此处不能为宫主分忧，也决不能让宫主因为我分心。”
他一笑，“好，我知道了。”
“谢谢你救了我，但是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之前我以为你是魔教的人……可你怎会是魔教中人？”紫兔看着他，双眸清澈。
“我说我是青光剑主，但成为了魔教护法，你相信吗？”他一笑，继续烤着已经半熟的野雉。
“我信，”紫兔看着他的侧脸，声音温柔而坚定，“你说的我都信。”
跳跳一怔，继而柔和一笑，“阿紫，我们会赢的。”
听到他突然变了的称呼，她别开目光。
“嗯。”
火堆的光芒明灭她的脸颊，她眸中的光芒让他眷恋让他流连。
野雉烤好后给她，他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先走了，明天我还会来。”
“我等你……等你回来告诉我宫主怎么样了。”她的声音不自觉变低。
“好。”跳跳笑着离开。
等跳跳走了许久，紫兔站起来，拿出早就藏在这里的纸笔，写下:护法跳跳，青光剑主。
她吹了口哨，玄鹰飞来，将信折好，她拿来玄鹰脚上的信筒，却突然犹豫了起来。
她的眸光和这火光一样明明灭灭，最后，她的目光如同星火，抬手将写好的信笺丢进火堆，又重写了一封，然后毫不犹豫地装进信筒，放飞玄鹰，然后转身走进山洞。
跳跳从暗处一个飞身抓住玄鹰，取出里面的信，信中写道:魔教高层，待验真身。
放飞了玄鹰，他才真正离开。

【三】
蓝兔坐在放着软垫的椅子上，杯中是她最爱的君山银针。
明明是敌人，他却待她如贵客，无微不至。
她想，若是如今局势相反，如果是他落在七剑手中，她都无法做到如此细微、如此心平气和地对待敌人。
“宫主为何要走呢?”黑小虎淡淡饮茶，茶味浅淡。他的语气像是询问一个不告而别的客人。
这样的语气让她感觉自己的答案都显得尴尬，她逃出去本就该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反倒看起来是她的不对。
“少主，没有人喜欢当一个囚犯。”说这句话时，她看着面无表情的黑小虎，那时她却感觉他亦困在一个隐形的牢笼里。
“比起天下的众多囚犯，蓝兔宫主实在不像个囚犯。”黑小虎将目光移向她。
可即使如此，囚犯永远只是囚犯。
蓝兔动了动唇，却并未言语。他在看着她，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
“何况，若不是魔教，紫云剑主的那条命，恐怕早已不保。”他见她没有说话，淡声开口，“蓝兔宫主虽然没有亲自摘得碧血真情七叶花，可这天下并不是只有你一人拥有至阴至纯的女子之血，我派人摘了碧血真情七叶花，救了紫云剑主。”
“可莎丽的右手废了!”她直直撞向他的目光，带着浓烈的怒意和悲伤，“是你们魔教的人干的。”
对一个用剑之人而言，右手废了与失去生命……恐怕也说不好哪一个更悲哀了。
“如果玉蟾宫的婢女杀人，那蓝兔宫主就是指使者吗？”他不答反问，他看向她的目光毫无躲闪，她的神情一时呆滞，于是他便继续道，“七剑既然敢与世人不同反抗魔教，自然也该有与世人不同的眼光，而宫主在这一点上恐怕有点令人失望。”
蓝兔一噎，再次无法反驳他，只能任由他继续说下去，“马三娘狼子野心，却得父王信任。本少主闭关十年，对魔教知之甚少，出关后，我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蓝兔宫主，究竟在你眼中到底是魔教的人就是坏人，还是坏人自当出自魔教?”
“但是你的父王杀了虹猫的父亲。”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试图让自己所做的一切看起来更有理一点。明明她才是正义的一方，可他却让她的处境像是一个小孩子的无理取闹。
“那虹猫之父又对魔教做过什么？蓝兔宫主，你真的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战吗？”那一瞬，他目光悲凉，像落雪的黄昏，“坚定又没有根据的信念只会让你走向灭亡。”
蓝兔一怔，“……那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情，蓝兔宫主还是亲自去问虹猫比较好，即使我说了，宫主也不会信的。”他的悲凉突然又藏进她看不见的黑暗中，他又变回了那个她永远看不透的黑小虎。
他低头喝茶，抬眸时已经恢复属于他的平静与冷傲，“聊了这么久，宫主也该累了，明天，我还会再找你。”
他将雪瓷茶杯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至于这把剑，还是由我帮宫主保管吧。”
容不得她反抗，他从她手中抽走冰魄剑。
他拔出冰魄剑，冷冷寒光冰凉了周围的空气，他翻手舞了几个剑花，完美得无可挑剔。
她原以为他只会掌法不会用剑，没想到他舞剑的姿态依旧傲然于世，这世上恐怕再无一个少年可以如他一般。
花开一夏，繁华苍凉。
深夜，烛火摇曳，他的侧脸微暖，窗外花香缭绕，与烛火相映。
他又点亮了几盏灯，敏锐的听觉让他知道有人来了，而他没有回头，依旧点亮一盏盏烛火，驱逐了黑暗。
“老爷子怎么样了？”紫兔随意坐下，安心喝他备好的冷茶，抬手擦去额角的汗珠。
他转过身，“还是那样，血魔疯癫又加深了。”
“哦，过几天我去看看老爷子。”她目光明灭，“我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黑小虎扣了扣茶盏，“但有些信息，你似乎并没有写在信上。”
“跳跳发现我了，”她拿起茶杯，顿了顿，“是我让他发现的。”
他看着她的目光有轻微的疼惜，“发生了什么？”
“哥，我挺喜欢他的。”她晃着杯中茶水，看着水中飞舞的茶叶。
黑小虎认真地看着紫兔，不知道她是在说玩笑话还是认真的，“你应该明白，那是我们绝对不敢奢望的东西。”
“我当然知道。”紫兔无所谓地说，单手撑着脑袋，“其实相比而言，我更担心你，冰魄剑主太美，让人难以抵挡。”
黑小虎垂眸，带着几丝冷漠。
“哥，你知道吗？”紫兔饶有兴致地喝着茶，“你最喜欢用这样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冷漠来表达‘本少主内心脆弱，你要心疼我’的心态。”
冷静，冷静，她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黑小虎努力在心里这么说，以防甩紫兔一个白眼。
紫兔一时笑乐了，又正经道：“跳跳是青光剑主，从老爷子带人围剿西海峰林时他就在暗自帮忙，也是他提醒七剑金鞭溪客栈混入了魔教卧底，所以我才传信给莎丽，让莎丽及时推给马三娘。”
“那就让他继续给七剑传递一些对我们有利的消息吧。”黑小虎淡声说。
“我们都有办法让七剑保全的同时也不妨碍我们，等你登上教主之位，就帮我这个忙，可好？”
“说这种话不怕老爷子生气吗？”他一笑。
“老爷子从未爱过我娘，他唯一爱的人是白梨夫人。”紫兔眸光浮沉，“所以一开始，我娘怀上了我，是老爷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
“提这些旧事干什么？”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她现在所说的一直是魔教的禁忌。
“避免问题又不能解决问题，我重回魔教，与我有关的谣言很快就要传开了，不过这点谣言我还是经得住的。”她的目光如同片片光羽，在烛火映照下有翩然的姿态，“哥，有些东西，你从未失去过，老爷子得了血魔疯癫，他骗了你也骗了白梨夫人，他把自己变成一个只为权欲而活的人，但他如今在冰冷的宫殿里，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等你回家。”
紫兔看着又沉下的茶叶，在她遥远记忆中，对黑心虎而言，没什么可以超过他想要的权欲，可她却不感觉自己对黑小虎说的是错的。
记忆与现实有时候像是悖论。
“跳跳会发现你，一定是因为你的谎言太过拙劣。”他微亮的目光又缓缓熄灭，“我们都知道父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等捕获了七剑，你就会知道我是对的。”她的笑容自信得耀眼，让他都忽略了她转眸时不经意流露的悲凉。
紫兔放下茶杯，起身离去，“哥，你如果总是对一个人欲言又止，用冷漠伪装自己，基本上也就可以断定你注定要被那个人吃得死死的。”
黑小虎抬眸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来的时候我找几个仆人打听过，然后感觉等魔教收了七剑后，我大概也可以有个嫂嫂了，武林第一美人呢，你的情敌可以从玉蟾宫排到老爷子卧室门口……”紫兔歪着脑袋认真想了想，“起码七个来回，还是最保守的算法。”
黑小虎按了按额头上的青筋，“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别拿我寻开心，难道你真的需要我用实际行动来让你意识到你的武功在我之下？”
“根据我多年来的观察，当一个人想用武力来解决问题时，基本也就没救了。”察觉到黑小虎的目光，紫兔立刻改口，“别闹了，我是**妹，像我这样好的妹妹别说你打着灯笼……就算你让全魔教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好歹你是我哥，就算要沦陷也得等到蓝兔先沦陷，然后我们把七剑灭了你再沦陷。”
紫兔一脸真诚地走到黑小虎面前，用一种慈母般的目光看着他，黑小虎全身汗毛立起，紫兔慈爱地说，“记住，今年的红包，你要给两份。”
在黑小虎想动手以前，紫兔脚底抹油跑了。
黑小虎看着紫兔很快就消失的身影，看来他不用担心她打不过跳跳了。

【四】
后半夜骤雨忽至，淋漓的雨声打醒她并不安稳的睡意。
前半夜的那些担忧在雨声中消逝。
她想起那些不被接纳的日子里，她常常独上层楼，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
蓝兔顿时睡意全无，看着窗边渐亮，起身洗漱的功夫，柔和的阳光已经探上素白的窗纸。
推开房门，守她的仍是两个武婢，但已经不是先前那两人，武功也比先前那两人高了许多。
婢女看见她行之以礼，恭敬道，“宫主有什么吩咐吗？”
她都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玉蟾宫，看着院落中的一树梨花，她缓声道，“陪我走走吧。”
“她们两个不了解这里，怕是无法让宫主看到满意的景色。”有低沉男音从院门那方传到她耳边，“若是宫主不介意，还是由我带着吧。”
他根本不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走到她身边，“走吧。”
她张了张口，最后老实跟在他身后。
他这么不给人留余地，肯定没人喜欢。蓝兔默默地想。
黑小虎陪着她走过铺石山路，金阳拂去迷蒙山岚，倾城一望今朝山川，梨花逶迤落地，空气里带着昨夜朦胧的湿意，一瓣雨水中却全是光色流荡。
山路向上，有四角翼然的亭子，他早已派人备好了吃食。
蓝兔抬头一望，烟雨亭。
他由着她选择吃食，坐在亭中看一片朦胧山色，侧脸有着她无法描绘的柔和。
“这亭子是我父王修建的，以前他会来这里。”他没有看着她，仿佛自言自语，“后来就只有我母后一人来，偶尔带上我。”
蓝兔看着他，他分明面无表情，可她却能感觉到他神情寂寥。
在他没有说的故事里，黑心虎第一次在这里遇上了白梨，最终也爱上了白梨，但他没有选择将霸业从这个他最爱的地方开始。
黑小虎或许也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立场，转过头看着她，眼眸里是初见她的平静与冰冷，“宫主可有兴趣做一笔交易？”
她顿了顿，想这顿早饭注定吃不好了，放下碗筷，“不知道少主是指什么交易?”
“与魔教合作。”他神色平淡。
“七剑不会和魔教做交易。”她毫不犹豫地开口。
“在你没有了解对方之前，不必这么快回答。”黑小虎冷声说，“……七剑那边，第五剑奔雷剑主已经找到了，是大奔。”
“大奔?”她有些震惊地开口，第五剑居然一直在他们身边，而她从未发觉，“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即使我告诉你，你又能做什么呢？蓝兔宫主。”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直望向她的双眸，“杀了我吗？找你的剑友吗？你什么都做不了。”
蓝兔一怔，那双冷漠的眼里有着她难以理解的脆弱，让她震惊得忘了生气，他一直是隐藏情绪的高手。
黑小虎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缓缓呼出一口气，再次看向她时，神色如常，“宫主，很快，你的剑友就会来救你。”
他从她身边走过的那一瞬，她抬手拉住他的袖子，他微愣，她的双眸清澈。
她立刻放开手，脸颊微红，垂下眸子，“能不能告诉我虹猫的父亲白猫前辈……究竟对魔教做过什么？就算死至少也让我死个明白。”
他动了动唇，所有的答案仿佛即将破晓。
几瓣梨花飘落在她发间，他抬手一瓣瓣拾起，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眸中有着柔软的细小光芒，“……蓝兔，你曾来过这里吗？”
前段时间他在金鞭溪客栈围攻七剑，本该是他第一次见她，却又不像是他第一次见她。
她没有看着他的眼睛，只看见他手中如雪的梨花，遥远的记忆在那一瞬突然袭上她，“来过，只记得那次梨花雨……甚美。”
群山苍凉，他薄唇微展，笑容温暖如此刻的阳光，
她忘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垂下眸子看着铺上落瓣的蜿蜒小路，跟着走下去。
这条路走得很快，蓝兔总感觉像是在眨眼间到了院落门口，来不及记住。
他停在院落门口，她抬脚走进去，突然，她顿了顿脚步，转身看着他的眼睛，“那年，我看见了一个骑马的少年站在山崖，那时我很疑惑，本该是爱笑爱闹的年龄，为什么他会和你一样披上血色披风，显得如此杀伐凌厉。”
“他没有选择。”他缓声说道，转身隔绝她的视线。
远离了院落，他双眸中那温软的细小光芒缓缓沉淀，“无常。”
“属下在。”
“让虹猫知道，他有机会救走冰魄剑主了。”他看着凋零的梨花。
“是。”无常立刻离开。
黑小虎最后看了一眼院落，然后转向背阳处。
虹猫擦拭长虹剑，阳光下剑身有赤红的光芒闪现。
莎丽的右手废了，众人商量着先留下马三娘继续合璧，这个消息让莎丽近乎崩溃。
大奔是第五剑，如今剩下的两剑他们还不知道踪迹。
那个暗中帮助他们的黑衣人说蓝兔现在很安全，昨天他收到信得知黑小虎过两天要回黑虎崖，那是他们救蓝兔的最好时机。
长虹入鞘，虹猫目光黯淡，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身后有人看着他们的一切行动，无形间便将七剑、将所有人都掌控其中。
这像是一个不真实的世界，而他们被幕后的线操控着。
合璧之事，他绝不会打扰她的平静。
他知道，黑小虎离开黑虎崖之事必有蹊跷。
他知道，紫兔并没有死。
他知道，那个黑衣人必定是剩下的两剑之一，而且多半是青光剑主。
甚至，他隐约感觉，莎丽身上，还有秘密。
秘密总会浮出水面，如今，先让大奔陪着莎丽吧，奔雷剑主虽然大大咧咧，唯独对她，有着连蓝兔都叹服的细心和耐心。
这条路，他该如何走。

【五】
三天后
跳跳再次来到山洞，那里有等他的温暖光芒。
紫兔拿着一根木棍摆弄着火堆，看着洞壁上的影子，“你经常来这里，不怕被魔教之人发现吗？”
跳跳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如果她能发现我，一定是我愿意被她发现。”
紫兔的手看了跳跳一眼。
“我上次在玉蟾宫就打听到了，她们说你喜欢吃糖炒板栗。”跳跳小心打开纸包，糖炒板栗的香味在山洞中弥漫开来。
紫兔一愣，“这个季节你怎么买到糖炒板栗的?”
“大概是因为我比较厉害。”跳跳露出一个笑容，剥开栗子，递给她。
她接过，嘀咕道，“简直没个正经。”
跳跳一笑，“昨天晚上我跟着虹猫一起救走了蓝兔，现在你家宫主终于逃出来了。”
紫兔微微一顿，双眸失神地看着暖色的火焰。
“要是平时，你早就高兴得眼泪都出来了，今天是怎么了？”他放低声音，看着她。她很擅长变化自己的情绪，虽然他深知那个总爱哭鼻子的小姑娘是她为他扮演的假象，他无所谓，若她突然不愿在他面前演下去，那一定是很不美好的事。
“没什么，蓝兔宫主总能逢凶化吉的。”她低声说。
“紫兔，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你说若是等天下太平，她会喜欢上我吗？”跳跳似是随意地问道。
“那你要去问那个姑娘。”她习惯性地伪装微笑。
“我就是在这么做啊。”他一笑，看着她的目光愈发认真。
紫兔抬眸，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假笑，冰凉的目光对上他温柔的眼眸，“如果你不懂我的过往，我不解你的血仇，那你说两个阵营的人，如何相爱呢……青光剑主?”
他明明最是敏捷，偏偏此刻来不及反应，她站起来，离开这个人生中难得的温暖角落，走进冰冷的黑暗里。
不是没有动过心，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无所顾忌谈及情爱，她没有资格，他同样没有。
她的背影坚决，如同那天黑小虎转身离开蓝兔。
黑小虎看着崖顶的景色，呼啸的风扬起他血红的披风。
蓝兔已经被虹猫安全救走，她离开这里的时候，他目送她远去。
下一次见面，也只剩刀剑相向了。
如今算上跳跳这个仍未走向明处的青光剑主，七剑已有了六人。
上次在百草谷，他记得那里的谷主有意帮助蓝兔，即使那个人不是七剑，也该和七剑有关联。
黑小虎在离开百草谷那天就派人暗自观察，等跳跳真正走进属于他的阵营，百草谷那边也该有动静了。
黑小虎看着如墨般浓稠的天空。
不知道此刻的黑虎崖是什么情况。
他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抹紫影正快速向他的方向赶来。
他停下，等紫兔走到他面前，“我跟跳跳挑明了。”
“为什么？”他有些疑惑，以她的冷静，她怎么会挑明这件事情。
“七剑需要尽快复位，否则，老爷子就撑不起了。”借口总是随口就能说出，实话总是来得艰难。
黑小虎沉默地看着她。
她看了看他的神情，“哥，总不至于这样你就要赶我走吧，天色不早了，明天再跟你详讲，现在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黑小虎拉住她的手臂，这次换她疑惑地看着他，黑小虎沉默了许久，最后缓声说道，“……七剑那边还在寻第六剑，跳跳复位也需要些时间，这几天无事，我们……回黑虎崖看看老爷子吧。”
紫兔试图在黑暗中看清他的眼睛，那一瞬的沉默仿佛漫溯往昔时光，“那现在就出发吧。”
他一愣，“现在?”
“哥，你有没有发现和冰魄剑主在一起久了你反应就变慢了？”紫兔好笑地看着他，“想回家就要快点啊。”
那是他的家。
黑小虎一笑，“和青光剑主待久了，你倒是变机灵了。”
紫兔不可置否。
黑小虎对无常交代事宜的时间，紫兔牵来了两匹快马。
马是老爷子亲自教兄妹俩骑的，两人跨马的那一瞬，无常感觉没有什么时候他们会比此刻更像兄妹。
马是万里挑一的汗血宝马，两个时辰的功夫，两人便到了黑虎崖。
黑心虎近来越来越难入睡，常常睁着眼看窗纸被天色染白。
在苍白的月光下，黑心虎一个人踱着步子不知该走向何处，看见自己一双儿女近在眼前时，朦胧月光中黑小虎和紫兔都没有看见他慈父般的笑容。
慈父，这是个离他遥远得有些过分的词。
紫兔打了个招呼就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黑小虎拉住她，却什么也没说。
“哥，根据经验，离开这么久爹一般都会更想儿子，我先去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她打了个呵欠，看见走到面前的黑心虎，立刻恭敬道，“父王，少主有要事向您禀告。”
私下里她和黑小虎都叫眼前这个人老爷子，不知道的人都觉得这家人定是其乐融融，只有她和黑小虎懂这是种自嘲，因为在黑心虎面前，他们只能恭恭敬敬地喊声父王。
紫兔一直相信，并不是所有基于血缘的关系就叫亲情，即使是黑小虎在黑心虎面前，也先是君臣，再是父子，何况是她。
她从存在的那天开始，就是整个魔教的禁忌，黑心虎的心中只有白梨和黑小虎，连她可以活下来都是因为白梨夫人心善劝住了想一掌打死她的父亲，然后她就成为了白梨的女儿。母亲的心中只有黑心虎，紫兔的出生没有让那个男人心中多出属于这个可怜女人的位置，所以母亲不爱她。
好在此时的她早经风霜，不奢求还有一个家。
“阿紫。”黑心虎的声音有着岁月沉淀的苍老。
紫兔一愣，父王从未这样这样叫过她。她目光平静，“紫兔在。”
“黑虎崖的夜要比你们两个孩子那里更冷些，前几天我让下人给你们两个的房间都多加了床被子。”黑心虎笑着看着女儿，然后将目光移向儿子，“虎儿，父王知道你最近为了七剑之事睡得也不踏实，早点去睡吧。”
“是，父王。”黑小虎的声音有些迟钝。
黑心虎站在夜风中，目送两个孩子的背影，月色下，他的笑容平和。
真希望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看你们长大。
没在你们小时候给你们当马骑，没在丫头刚长大时告诉她被哥哥欺负了要找爹爹，没在小冒失鬼刚长出喉结时告诉他不要乱拔新长出来的胡子，没有在他们被欺负时对那些人说他们是他黑心虎的孩子，没在他们最需要爹的时候当好一个爹。
“明早，陪老爷子一起吃饭吧。”黑心虎笑着说。
如果他没猜错，这个称呼应该是丫头想出来的。
“……好。”他们不敢回头看身后的男人，这会不会太不真实？

【六】
跳跳抬头，晨光熹微，鸟鸣清脆。
天亮了，她已经不是玉蟾宫女紫兔了。
他昨夜追上了她，他想此生只有这一次，他这么想留下一个人，不顾一切束缚。
他不知道从玉蟾初见到昨夜追寻，短短的三个月时间，他究竟在什么时候就如此确定，心中那个位置就只能属于她。
听起来像是说书人的话本，有些不真实感。
但在那时，他不需要确定时间，只需要毫不犹豫地追上她，无论她是否留下。
“紫兔，对不起，我不该……我不该这么不顾你的想法，今天是我的错，不要走，好吗？”
她垂眸，没有看他的眼睛，“正邪不两立，这句话是你们七剑的信条，可不是我说的。跳跳，在一切都没有开始之前，我们两个就已经有了结局。”
“难道你不明白吗？”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却看着她的眼睛说这句话，“能说服我的从来不是道理，而是讲道理的那个人。三个月前我在玉蟾宫救了一个婢女……”
“那是个不值得你救的婢女。”紫兔冷声打断他。
“恐怕这点只有我才能判断。”他笑着说，“没什么是真正不可能的，我不信我不能跨越那条屏障。”
那时候一切都看起来理所当然，他和她都未细思过缘由。
在他的目光中她忘了躲闪，她一直自信没有人可以真正看穿她。
她的面具戴得太久，如今已经骨肉生根。紫兔有些迷茫地看着跳跳，为什么这样你都能看透？
“跳跳，你在浪费时间。”她深吸一口气，“小时候，我的母亲一直不喜欢我，我也一直不讨人喜欢，但在我住的地方，有一个很善良的夫人，她常常会拿来可口的糕点，对我讲那些娘亲从来不会给我讲的故事，我以为在她眼中，我是一个女儿一样的存在，直到有一天，她的儿子摔伤了，当我看到她为她的孩子包扎伤口时……我突然意识到，永远也不会有一个人对我流露出那种神情。”
紫兔缓缓呼出一口气，连悲伤都麻木，“总有人是不适合感情的，只是你不愿意懂。你不会为了任何理由放弃你的仇恨，否则你也不会在魔教卧底多年，但如果你要选择我，你就要放弃你的所有，这样不值得。所以，下次见到我，就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用你的青光剑杀了我。”
她越过他，向着遥远的远方走去。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六奇阁
“马三娘身上的毒，解开恐怕有些麻烦。”逗逗为难地说。
几天前，黑小虎传信给莎丽，要逼第六剑尽快复位。
莎丽想，跳跳这么多次暗自相助，无非是因为七剑有危机了。
那就制造危机。这对她这样的杀手而言太简单。
莎丽根据对马三娘和七剑的了解，让逗逗利用马三娘的性格吃下本能救命的药，马三娘或多或少感觉到这些同伴对自己似乎不善，便没有吃下金蜈蚣，导致中毒愈深。
如今，七剑以为莎丽右手已废，为了合璧只能先救马三娘，而要救马三娘却是个麻烦事。
只是以现在的情况必须救好马三娘才能五剑合璧寻找第六剑，从而寻找第七剑，无论多麻烦多不愿，马三娘也必须要救。
虹猫的想法在此刻却与魔教相同，青光剑主必须要尽快回归，合璧之事才有指望。
“大奔，这几天你和神医一起救治马三娘。”虹猫立刻决定道，“蓝兔，莎丽那边就交给你了。”
蓝兔逗逗没有多说什么，大奔立刻不乐意了，“谁要救那恶毒婆娘，我宁愿陪莎丽。”
虹猫:“……莎丽现在几近崩溃，让蓝兔和她聊些体己话总归好些。”
大奔脸上神情不见转好，想到莎丽或许更需要蓝兔，他不会安慰她，但莎丽现在需要一个懂她的人陪着渡过难关。
不过，陪马三娘治病未必没有好处，多帮莎丽折磨折磨这个蛇蝎女人就是他的职责，“那好吧，我给逗逗打下手就是了。”
蓝兔看着大奔，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
而那个少年，现在又在干什么?还在烟雨亭里看那一山翠色吗？
虹猫如此轻易地把她救走，她不相信他的防守会如此薄弱。那天晚上她曾回眸看着这个她住过几天的地方，她居然感觉自己像是离开家。
她心中一惊，立刻制止自己这么想下去。
正邪不两立，他是她的敌人。
可现在她却隐约明白，他和她之间横亘着的不是正邪，而是立场。
在她和他立场对立的时候，谁也无法为谁改变什么，或是为谁放弃什么。
逗逗说马三娘的毒需要用红蜘蛛中和毒性，再用地心之火解毒，最后去雪山寻冰蟾蜍吸毒，马三娘的毒便解完了。
蓝兔想，一定不能让莎丽知道这些，否则，只怕如今的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这一方落雪的山脉，掩藏了无数秘密在纯雪中，你看不透。
马三娘开始对合璧之事持怀疑态度，她辛辛苦苦练紫云剑，白猫前辈灵鸽传书时她亦在加紧练习紫云剑法，深怕耽误了合璧。
但她总感觉自己的剑友并不信任她，自从她最信任的莎丽背叛她后，马三娘也不再那么容易去信任一个人。
十几年来她与这些人素不相识，又怎敢将性命轻易托付。
大奔看着马三娘一点点被冰冻，想着坚冰融化她又是他的剑友。
他恍然想起第一次进金鞭溪客栈，老板娘身着深紫素衣，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混迹江湖不少岁月的他就在想，拥有这般姿容的老板娘居然能将金鞭溪客栈开得这样好，并受人尊敬，必定是不凡之人。
冷冰还封冻着紫衣女人，她紧皱的眉头是深切的担忧和警惕。大奔突然感觉有些可惜，她不是他们的剑友。
紫兔站在高处看着大奔和马三娘，看着追着莎丽而来的蓝兔，随时准备制造混乱的猪无戒，匆忙赶来的虹猫逗逗。
雪山空旷，利于合璧。
紫兔站在一个足够高的地方，她知道下面是一场骗局。可那一刻她却回头看向山巅，是不是也有人站在那里，看着一个更加庞大的骗局？
黑小虎看着远处奔来的蓝兔，他没想到他能正好赶上这场相遇。
“只差跳跳和虹猫了。”紫兔看着黑小虎，他看着冰魄剑主，眉目动容。
“他们已经来了。”黑小虎看着紫兔，“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合璧？”
“雪山是个适合了断的地方。”紫兔远望跳跳，站在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所有故事上演。
但她注定要走下去。
“哥……”她有些犹豫，最后仍旧转身，“我本以为在你离开之后，蓝兔才会来的。”
他明白，她之前相信蓝兔不会来。
“无事，我与冰魄剑主，连了断都没必要。”他安慰着她，或许也算得上安慰自己。
他对于蓝兔，究竟是什么感觉？
敌人，手下败将，还是……
他不知道，或许，所有人中，唯独对她，他不愿去伤害，但他无法为她放弃什么，也无法为她改变什么，他与她之间的立场不允许。
黑小虎看着紫兔缓缓走下去。
黑小虎看着茫茫大雪，紫兔和它一样没有选择。
跳跳已经出现在视线中，紫兔走到他身边，“……青光剑主。”
“紫兔，你怎么会在这儿？”他心中无数想法转过，最终他走向她，伸出手，“我带你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紫兔一愣，究竟是他伪装卓绝真假难辨，还是他真的可以不顾这魔教与七剑之间的隔阂，“以你的能力，应当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
跳跳苦笑，收回手，“紫兔，黑心虎的女儿，黑小虎同父异母的妹妹，幼时潜入玉蟾宫传递消息……”
“既然如此，”她打断了他的话，从他腰间拔出青光剑，“我们，就都没有选择了。”
她从青光剑中看到自己的神色，她很少去看自己。然后她将青光剑递给他，并拿出寒雪般的短匕，“我们总要面对这样一天，来吧，青光剑主。”
黑小虎看着猪无戒准备制造混乱，将披风一扬，“这只蠢猪！”
巨大的响声惊动了所有人，黑小虎紧紧看着几乎埋没在冰雪中的蓝衣女子，他稳住身形，努力靠近她。
雪崩了。
蓝兔，等我。
遥远山巅上，一抹青白在雪色中并不显眼。
本该阴沉的天色此刻却不真实地晴朗起来，宛如湖光。

【七】
黑小虎一直相信，自母后离世后，除了父王，不会再有一个人让他失去理智，罔顾一切。
然而，没有任何利益，没有任何理由，此时此刻，他不想松手。
他拉紧她，害怕只要一松手，这个人就再也不会回来。
他忘了，在几个月前，铲除七剑是他出关后唯一的目标。
他似乎早就见过她，梦里三千落花。
“蓝兔，我会救你上去……信我。”他看着找不到着力点的她，他拉紧她的手希望可以让她安心，自己在心中思考着如何在松软长雪中、万丈高崖上将她从死神手里夺回来。
蓝兔感觉到他握紧她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微冷。两人都因紧张而手心出汗，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又开始下雪了，透过片片雪花，她努力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唯一的一次，她在那双眼中看见了自己。
蓝兔第一次笑得这样单纯。
这就够了，她不能一直拖累他。
仿佛知道她要做什么，黑小虎凝视她的双眸，声音中有着他都未曾察觉的慌张，“蓝兔，无论如何，这次，你不准松手！否则……我定将铲除七剑剩余所有人，为了你想守护的人，你……不能松开我！”
她看着他的双眼，抬手想抚摸他微冷的脸颊，但此刻的她却做不到，“可此时此刻，我想守护的人……只有你一个。”
黑小虎一愣，但等不到他说什么，她便趁他不妨挣脱了他。
蓝兔迅速下坠，闭着眼感觉这风又急又寒。
小虎，好好活下去。
黑小虎握紧手，仿佛想抓住掌心最后一丝余温。
他定定地看着白雪茫茫的深崖，在那里，他看不见最想看见的那人。
这雪来得凶猛，万丈深崖虽高，但经过刚才的雪崩，下方定有厚雪堆积，若她以急速落下，只怕会陷在雪中无法动弹。加之她刚才想阻止莎丽疾奔，在雪山呼吸本就困难的情况下定是费了许多体力。
随后，披风猎猎宛如赤焰，迅速奔向崖底，那盛开的姿态在皑皑冰雪中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业火。
跳跳将青光剑一扫，在那一瞬阻挡了来势凶猛的雪流，他毫不犹豫将紫兔推向岩石处。
紫兔在电光火石间将短匕插进坚硬的岩石缝隙间，努力在奔腾的雪流中寻找一丝平衡。
等她解决危机后，一定要把那只蠢猪丢到水牢里去喂鳄鱼！
紫兔在心中恶狠狠地想。
她找不到他了。
雪流自是从上往下流动，下方坡势渐缓，雪定会在下方堆积，然他刚才在雪流中使用青光剑法，又以急智将她推向岩石，只怕无力护他自己，此刻很有可能掩埋在重重雪下。
他……可有生还可能？
紫兔立刻拔出匕首，顺着雪流走。
从小到大，紫兔从未怕过什么，无论是冷酷无情的父亲，还是深不可测的兄长，亦或是魔教上下看她的眼光，甚至是年幼只身去玉蟾宫和巫族。
她从未怕过。因为她不曾在意过什么。
但那一刻，她怕了。
你我还未对决，怎敢轻易死去。无论你在深雪中藏得有多深，我都会把你给挖出来。
黑小虎的心许久未曾这样宁静过。
她如他所料，半个身子埋在冰雪中，他赶到时她已经昏睡过去，所幸只是落崖时有些轻微的伤痕，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她这不顾一切的性子，他第一次见她就大概了解，没想到她到底是比他想象的更烈一些。
此处冰雪太厚，又幽暗至极，没有出口，想烧火取暖都是难事。黑小虎恨不得用披风将她裹成粽子好为她保暖，但她的手还是冰凉。
他渡了些内力给她，她的脸色也终归没那么苍白了。
他掉下来后就在这崖底大概走了一圈，的确没有其他出口，这崖壁又极滑不好攀爬，连他一人都有些困难，更何况他既然下来了就不会丢下她不管。
他看她睡得恬静，大概是渡了些内力后她潜意识里本能的危机感暂时退去，此刻蓝兔睡得安心，身体也恢复了些知觉，能感觉到自己所处的环境极寒，睡梦中她无意识地抱紧黑小虎，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角。
黑小虎脸染淡红，轻咳了一声，看着蓝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黑小虎圈紧了她，温热的怀抱让她最后那点意识也放心沉进梦里去。
如今，他也只能等待施救了。
他并不喜欢将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只是如今要保证蓝兔安危他不敢轻易冒险。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七剑没有来人，魔教也没有人下来施救，如果不是上方的人也被这场雪灾所困，那么……多半意味着他和她都被自己的人放弃了。
他并非十分了解自己的这个妹妹，幼年因为紫兔的出身虽然未曾为难她却终究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这丫头不愧是他的妹妹，他选择闭关不出的那一年，她就敢主动向父王请命孤身去玉蟾宫潜身卧底，然后便将整个七剑的消息掌握得七七八八，为父王夺麒麟省了不少事。
他闭关那几年，紫兔虽因卧底未曾做过真正大事，却因传递关键消息深得父王宠信，本以为她会趁着这几年离间他与父王的关系，有些意外的，再次见面时，她长成了一个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姑娘，计策谋划，果敢勇决，她绝不输于任何一个男儿。
这才像他黑小虎的妹妹。
如果，她是母后所生，他肯定会把这个妹妹放在手心里爱着，别说魔教其他人，就是他自己也是舍不得欺负的。然而多年后相见，兄妹二人早已因为长大变了些容貌，互相有些认不出了，早年的隔阂却还在，不深，却始终横亘在兄妹之间。
黑心虎知道，但他无能为力。
这里的夜晚比黑虎崖那边来得早些，想必黑虎崖现在离天黑还有半个时辰。
雪山干净而纯澈，这方夜空的星星也比迷魂台明亮许多，意想不到的，让人升出几丝暖意来。
那一瞬，他开始相信，他的妹妹会来救他。
黑小虎垂眸，笑容柔软，抚开蓝兔几丝乱发，印象中她总是带着身为敌方的刚烈，沉睡中的她露出几丝完全不属于冰魄剑主的柔软。
如果天亮后还未有人来，他就不得不走而挺险了。
但她会没事的。
紫兔料得不错，跳跳果然埋在深雪下，虽然费了许多力，总归是让她找到他了。
他昏迷不醒，而她在雪山上绝不比黑小虎在崖底方便多少，猪无戒闹出的雪崩，让魔教所带来的应急物资也全部埋在雪中，现在她恐怕是找不到了。
无论是七剑还是魔教，人员全部失散。
所幸现在雪已经停了，他的体温正常，应该并无大碍。
这么冷的天，他一个昏睡的人总不能冻着，紫兔抱紧他，拂去他眉上的雪。
紫兔缓缓一笑，有时候时光若能停留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然而，想起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她眸中温柔淡去。
现在魔教两大主帅全部失踪，不知道猪无戒会怎么利用那些闲散人员。紫兔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虽然她多年不在魔教，但对于魔教高层早有了解，猪无戒只是胆小谄媚了些，她对这样的人谈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她相信猪无戒这么多年所做的父王不可能不知情，父王需要一个卑鄙的人，来完成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无论猪无戒是一个怎样的人，他的存在，至少很合理。
但猪无戒的忠诚无论是黑心虎还是兄妹二人都从未怀疑过。即使黑小虎对猪无戒极为不满，却未曾真正刁难过他。
猪无戒，该有什么理由，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制造一场雪崩……究竟是什么人，想要设这样一个局。
猪无戒，究竟是背叛了魔教，还是被有心人利用。
看来，此次合璧是没有指望了。她现在的指望，就是他能快点醒来。这个青光剑主继续油嘴滑舌、机灵善变总比他躺在这里让她安心些。
正想着，他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她，笑着说，“姑娘救命之恩，小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我更爱财，你还是让我把你丢到青楼卖了吧。”还能这么胡搅蛮缠的，看来没什么问题了。紫兔双手抬起他的头，然后狠狠往地上一摔。
“喂，我可是个病人啊！”某位娇滴滴的青光剑主大喊着。
紫兔瞥了一眼还不正经的青光剑主，“现在地上全是松软的雪，难不成，我还真把你摔疼了不成。”
跳跳立刻满脸委屈，“我该感到失望吗？我长得这般风流倜傥，你居然没有心动。”
紫兔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她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么耍赖的一面，“……现在七剑其他人生死未明，青光剑主还有闲心在这儿胡搅蛮缠？”
跳跳眉头一皱。
紫兔微微挑眉，看来还是这招管用。
“如今青光剑主身份暴露，再留在魔教已无任何作用，还是尽快归入七剑吧，我免你欺瞒之罪，下次相见，可就不念魔教情义了。”紫兔说完，便抬脚走去。
跳跳伸手，从她身后拥住她，“因你父王要引出麒麟，所以你不杀我；因你知道再次见面我们就是真真正正的敌人了，所以你把话说得一点情面也不留……紫兔，你知道我们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你顺从局势，而我顺从心。”
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吐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般了解她所有的弱点，他将她禁锢得这样紧，无法避开他。
她闭眼深深呼吸，最终还是挣脱开他，神色狠决又无情，“如果青光剑主在魔教待了那么久还没有见识过魔教之人的杀伐狠绝，不妨耐心等等，很快，我就会让你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毒辣手腕。不妨告诉青光剑主，水牢的那些刑法，有一半都是本圣女想出来的。”
她转身离开。冰凉的风很快吹醒她的冷静，离雪崩已有一个时辰左右，然而魔教之人还未集结，当时雪崩黑小虎离蓝兔并不远。
紫兔叹了口气，看来她要马上集结这里的魔教中人，然后去救她的傻哥哥，但冰魄剑主多半和他在一起，黑小虎在这么多魔教人眼前，若是让他就这样放走蓝兔，她相信黑小虎真会那么做，但他要怎么给魔教一个解释。
紫兔转身看着站在不远处也正看着她的跳跳，大概也只有七剑的人救走蓝兔，才合情合理吧。
现在的跳跳，还是魔教护法，带他去营救少主不会有人起疑。
紫兔揉了揉眉心。
白梨像往常一样照料着自己的药铺，有人不疾不徐地向药铺走来，最后只是站在药铺外围。
白梨抬眸，面色如常，“七剑与魔教之间现在如何？”
“猪无戒制造了一场雪崩，看起来像是被人唆使。”属下有条不紊地答道。
白梨眸光微动，然后微微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柔光在她白衣上染了一层金纱，白梨继续细心打理着药铺，却无刚才静心。

【八】
紫兔站在积雪的崖顶，猪无戒讨好地看着跳跳和紫兔，“圣女，护法，要不属下这就下去把少主给救下来。”
跳跳一笑，“猪老四，这份功劳我就不跟你抢了，你要是想下去，现在就可以。”
猪无戒看了看山崖，深不见底。立刻往后缩了缩，谄媚道，“护法的身手更好，这等重任自然应该交给护法，现在深夜，属下自然要以保护圣女为首要任务。”
紫兔看着崖底，思量了一番，“护法跳跳听令！”
“属下在！”跳跳抱拳立在紫兔身边，“圣女有何吩咐？”
“吾令护法跳跳与堂主猪无戒在此候命，以对突发情况。本圣女要亲自把少主救上来。”她嘴角一勾，扯了扯固定好的绳索，然后运功下崖。
跳跳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此刻夜深，愿她和蓝兔都能平安归来。
如商量好的那样，跳跳会在上方安排人员，方便他救蓝兔，等会儿，如她反复强调的那样，黑小虎必须是第一个上来的人。
蓝兔仍在昏睡，黑小虎无数次以手覆上她额头试温，确认她体温正常才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哥哥在下面很着急呢，早知道有美人在怀我就不下来打扰了。”紫兔调侃道，看着有几丝局促的黑小虎。
黑小虎看着紫兔，来的到底是他的妹妹，他的目光一暖。
“哥，你知不知道你突然露出这种目光妹妹我很惶恐？”她走过来将绳子放在黑小虎手上，“如果要是打搅了你们的美好时光，要不然我还是现在就上去？”
黑小虎嘴角一抽，“什么美好时光，难道你让我趁人之危弃她不顾？别东想西想的。”
“是我的错，哥你只是英雄救美。”紫兔敷衍答道，“跳跳在上面，等会儿我们上去，跳跳会立刻救走蓝兔，他在上面负责人员安排，我们到时刚在雪地站稳，没有能力阻挡跳跳。”
黑小虎看着紫兔蹲在熟睡的蓝兔身边，她拿出一枚药丸，“还好我猜到这种情况了，哥，有这么个妹妹，别说感谢了，我感觉你简直应该感恩。”
将药丸塞入蓝兔口中，紫兔扶着蓝兔的后背将准备好的温水灌入她口中，她看着沉默良久的黑小虎，“我是不是剥夺了你照顾美人的机会？”
黑小虎本想解释一下，看到她满是调笑的眼神，和她说正经话只会被调侃吧。
看着只有紫兔一人下来，他迅速明白她的深意。
她知道他会放蓝兔走，但他如何给魔教一个解释，如何给多疑的父王一个解释？诚然他可以说为了合璧，但父王究竟会对这个解释信几分，他不知道。
何况，留着蓝兔，本就比放走她更具有价值。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七剑的人救走七剑的人。
跳跳在上方被那么多人看着，再加上蓝兔还在下面他不会砍断绳子断了他们的生路，到了崖上，只怕他要一心一意地救蓝兔，无力与他们抗争，而他们兄妹二人完全可以因为措手不及让跳跳救走了蓝兔。
蓝兔转醒，看见紫兔后惊讶地坐起来，“阿紫，你……你还活着？”
“宫主，”紫兔露出让蓝兔感到无比陌生的笑容，“我是魔教教主之女，黑小虎的妹妹，紫兔。”
蓝兔一怔，“这……怎么可能……”
紫兔看着从小与自己亲如姐妹的人，她承认她的私心，除开帮助黑小虎，她是希望蓝兔可以活着走出这山崖的。
她早做好了打算，这次之后，她和蓝兔是彻底回不去了。
“宫主，现在你要试着运功，因为等会儿跳跳……他就是那个帮助你们的黑衣人，也是你们的同伴——青光剑主。等会儿跳跳会在魔教众人面前将你救走，但上方有魔教百余人，跳跳很难做到冲出重围的同时还要照顾你，你不能成为他的负担，否则你们都会被魔教捕获，而回到崖顶，我和黑小虎，都不能帮你。”紫兔看着蓝兔，“宫主……你懂了吗？”
蓝兔暗中调理气息，不管紫兔是什么身份，但她说得对，她不能成为负担。
蓝兔看着紫兔，轻轻抬起右手，冰魄剑直指紫兔的心脏，“你为什么要帮我？”
紫兔恍若未觉，笑容单纯，让蓝兔恍然以为她还是玉蟾宫中的紫兔，“真正想要帮你的，不是我。”
蓝兔转眸看着黑小虎，蓝兔缓缓放下剑。黑小虎，你让我怎么还你？
“谢谢你，黑小虎。”蓝兔垂眸，不敢看他的眼睛，那一刻她清晰地感受到，曾想消灭魔教的那个蓝兔，初心已改。
这该是多么可怕的改变。
蓝兔收剑，剑却未入鞘。等会儿，她还要面对一群敌人。
三人抓住绳索，紫兔放了信号弹，崖上几十人将绳子往上拉。
接下来，如计划好的那样，跳跳顺利地救走了蓝兔。
怎么总是跳跳来救蓝兔。两兄妹挺默契地在心里想着。
无论如何，雪山计划还是失败了，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玄鹰在此刻飞来，黑小虎取出信笺，借着微弱天光，黑小虎看完了墨色字迹。
血红披风被雪山上的冷风吹得猎猎作响，黑小虎顷刻间毁了信笺，目光没有波澜，“去百草谷。”
紫兔余光看见猪无戒此刻并无异样，然后直视着黑小虎，他脸色紧绷。
看来，旋风剑主就在百草谷了。
黑小虎看着忙着整顿的猪无戒，雪崩之事因他而起，无论是从做事风格推测还是从此事的受益对象判断，猪无戒都不是七剑的人。
但直接制造雪崩太容易引人怀疑，猪无戒不至于这么蠢，黑小虎思考猪无戒有没有被利用的可能。
紫兔突然一顿，她想起了一个刻意去忘记的人——她的亲生母亲。
无数想法从她脑中闪过，有一条线路变得突然清晰起来。
见她突然停下，黑小虎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紫兔缓缓一笑，“百草谷之行有哥哥就够了，我想回去找个父王复个命顺便偷几天的懒。”
黑小虎仍旧看着她。
紫兔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伸手狠狠拍了拍黑小虎的左肩，“兄弟，相信我，我就只是想偷个懒而已，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只好兔子……不对，我不是兔子。”
黑小虎皱眉，这丫头力气那么大真的有人敢娶？黑小虎开始认真思考发展魔教，方便以后帮他**婚。
紫兔谨防黑小虎报复，立刻绕开他快步往前走去。
总不能让他知道，制造雪崩差点害死他的人，可能是他母后吧。
缓缓转身回头，黑小虎看着她的目光有着兄长般的温暖，让她想起老爷子教兄妹俩骑马的时光，她走向黑小虎，目光却早已恢复平静，传音道，“哥，你对牛旋风，了解多少？”
黑小虎惊诧地看着紫兔，明白了她的暗示。
几日后
“牛堂主，圣女已经回教复命了，少主吩咐我们留驻此地。”魔教小兵低头说。
坐在帐中的人吩咐了几句就让魔教小兵下去了。
然后那人提笔写下娟秀字迹，汇报这几日在魔教看到的一切。神色平淡地将信笺卷好，正在桌案上好奇张望的青鸟立刻微微展翅落到他面前。
那人轻笑，然后将信笺放好，青鸟便立刻展翅飞向巫族。
桌案前的人将纸笔放好，然后拿出酒壶，斟满一杯白堕春醪，走出帐篷，群山黛绿，如披柔纱。
没让魔教小兵随行，缓步走出所有人的视线外，下一刻另一座山中，有一无名坟。
饮下半盏白堕春醪，温和的酒水漫过舌尖竟有几分冰冷。
那人将剩下半盏白堕春醪倾向泥土，看向无名坟墓。
这里没有牛旋风的故事。
最后，那人将青铜酒樽倒扣坟前。
此去，再也不必来看牛旋风。

【九】
黑小虎和紫兔分两头行动，黑小虎命令魔教众人隐藏在百草谷外，独自进入谷中。
百草谷是个四季如春的地方，若是成功捕捉到麒麟，若是父王愿意，便让父王来此处休养。若是父王不愿意……就让紫兔把老爷子哄过来让他休养。
“听说百草谷这般秀美，是因为谷中有一块灵泉宝玉，我此去顺便给老爷子寻些管用点的药物，你别一冲动把灵泉宝玉偷了塞给老爷子。”紫兔临别前极其郑重地嘱咐他。
黑小虎一笑，他怎么可能做此等偷**狗的事……抢才是他的风格。
不过那丫头难得那么郑重，想必有她的道理，黑小虎从灵泉宝玉旁走过，想着这里清幽雅静，就算是坑也得把老爷子给坑过来休养。
穿过幽篁，入耳是淙淙琴曲，落目是一清幽竹楼，一白袍秀士正在竹阁前抚琴。
黑小虎勾唇一笑，“居士好雅兴。”
琴声戛然而止，白衣秀士看着血袍少年，声音清冷道，“百草谷所设机关未能拦住贵客，想必贵客的身份不凡，不该涉足百草谷这等贫贱之处。”
“百草谷是个好地方，所以近来携家妹迁居百草谷附近，还望居士海涵，邻里之前常往来。”黑小虎笑容温润，任谁也无法将他与魔教少主四个字联系起来。
达达常年不出百草谷，对武林之事本就知之甚少。但这突然冒出来的“邻居”却让他狐疑，不知该不该信黑小虎那套说辞，如果此人是魔教派来的人他是万万不能信的。
“观此处清雅简朴，想来居士始终孤身一人居于百草谷内，也望居士多来寒舍串门，吾与舍妹必热情招待贵客。”黑小虎淡笑，“无意冒犯，打扰了居士的雅兴，便不到叨扰居士了，告退。”
黑小虎淡笑转身，往竹林外走去。
达达惊讶地看着离开的黑小虎……就这样走了？不准备打一架或者示个威？
来百草谷的人，几乎都是这样和达达打招呼的。
达达并不是太懂得与人相处的那些曲曲直直，毕竟如黑小虎所说，他一直居住在与世隔绝的百草谷，自爹娘离世，变成他一人独守百草谷，与人相处这方面他甚是生疏，待人接物于他而言更是陌生。
直到现在，百草谷始终只有他独自居住，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江湖一闲散人尔。
刚才那人说他在百草谷外安居，若是他所言非虚，百草谷外他住着便是，两者互不打扰便好。若他满口胡言，达达也索性见招拆招。
黑小虎走出百草谷。
如今六剑尚未合璧，还不知晓第七剑居于何处。加上一些魔教小兵配合莎丽偶尔捣捣乱，拖着这几个人合璧，然后再在来的路上设置些陷阱，以虹猫的谨慎必定会绕路，这样等那群人来百草谷，都是一个月的光景了。
一个月，足够做很多事情了。
旋风少主常年居住百草谷，只要过了他那道心里防线，就能从他口中了解许多事情。
麒麟之事，重之又重，他必须要足够谨慎小心，想的也要足够全面，了解的自然也要足够多。
黑小虎看着从百草谷流出的潺潺小溪，一个月后，不知佳人安否。
那时，他和她到底是无可转圜了。
紫兔没有回黑虎崖，老爷子自从病重后就不太爱在他的病情上说实话了，但负责照顾老爷子的仆人已经在紫兔的威逼利诱下被成功收买，兄妹二人只能从仆人手中得知老爷子的身体情况。不过这几天的信上说，老爷子自兄妹俩那天回黑虎崖后，病情有转好的迹象，总算舍得乖乖的、按时的吃药，不需要她和他哥每天写“你再不吃药我们俩就罢工回来照顾你”之类的威胁信才肯安心养病。
紫兔忍下了给老爷子写信的欲望，因为她一定会写“爹，真乖”之类的话，那么下次回黑虎崖她纯属找打。
走了那么多天，总算来到了巫族。
黑小虎闭关那年，她主动向父王请命潜入玉蟾宫，像她那样小的女孩子玉蟾宫的疑心不会那么重。
何况紫兔本就身份特殊，即使在魔教也鲜少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年仅九岁的紫兔混入流民中，用几个月的时间缓慢走向玉蟾宫。
但那时紫兔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好奇心重，途中她不小心走入巫族附近，在模模糊糊中，她似乎听见了白梨的声音，然而那时害怕被巫族人发现她不敢探头去看。
进入玉蟾宫，紧张的任务也让她渐渐忘记了这件事情。
现在想来……如果，那个人就是白梨夫人呢？
黑小虎和黑心虎亲眼看见白梨死，白梨如何死而复生？紫兔想起自己的亲身母亲也是巫族人，母亲和白梨在同一年死去，那是在紫兔离开黑虎崖之后，所以紫兔并没有回来守丧，何况，与白梨相比，自己母亲的死，就太微不足道了。
从玉蟾宫第一次回到黑虎崖，紫兔整理母亲的遗物，无意间发现关于详细记载巫族的书。
巫族以长擅巫术而著称，众多巫术中，有一条，大多数人称之为起死回生，是一命换一命的买卖。
联系起这些，紫兔迈向巫族的步子走得更稳。
所以，这该是一个怎样的故事呢，白梨夫人？

【十】
紫兔缓步踏入巫族，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确不像巫族。紫兔看着给她引路的姑娘，“不知该如何称呼？”
女子身着如云白衣，回眸看着紫兔，恬淡一笑，合乎礼仪，“弱水。”
紫兔点头，“姑娘可会琴棋书画。”
弱水一愣，淡笑道，“粗浅懂一些。”
能懂琴棋书画的婢女不多，说不定这就是白梨夫人的心腹。把心腹使唤过来给她引路，想不到白梨夫人居然这么看重她这个不速之客。
紫兔看着弱水的背影，想着要不要把弱水拐到魔教给老哥每天弹个小曲，也许对促进黑小虎和蓝兔的感情还有奇效。
弱水将她引到飞檐小亭，紫兔走进亭中，看到白梨后，她还是愣了愣。
白梨夫人居然真的没有死。
一个人是否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往往能影响很多事情。
“夫人，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她微笑着，看着白衣上绣着朵朵白梨的女人。
白梨云淡风轻地看着面前的女孩，“紫兔，我该记得你吗？”
紫兔缓缓一笑，“没想到像夫人这么聪明的人，也会因为失去记忆，而选择帮助七剑。”
白梨一愣，看着紫兔，现在的小辈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她竟无法通过紫兔的表情判断她说话的真假，最后，白梨的笑容依稀温婉，“紫兔，在你看来，我该记得什么？”
紫兔托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水，避重就轻道，“能喝到夫人亲手煮的茶，此生之幸。”
紫兔拿起糕点，打持久战需要足够的体力。
趁着白梨打量她时，紫兔突然想了想这一大家子。
她爹，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建立了魔教，即使在休养生息的那段时间，魔教这个名字也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她哥，魔教少主，出关后除了她爹无人能敌，如今他的敌人冰魄剑主似乎对他爱慕不已，现在她哥应该正在和七剑……玩过家家？
她真正的娘，前任巫族族长之女，爱上她爹，让她爹不能杀她，还背着她爹救活了她爹最爱的女人，搅乱了巫族、七剑与魔教。
她名义上的娘，魔教教主唯一爱上的女人，起死回生失去记忆后一直留在巫族，既不是巫族族长的女人，也不是巫族族长的血脉，居然最后当上了巫族族长。
而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
啧，这么一想，这一大家子都很凶残嘛。
感受到白梨对她的目光洗礼结束，紫兔才抬头看着她名义上的娘，继续耗着这位族长的耐心，“夫人，可否告诉紫兔，夫人煮茶这么好喝，可有什么秘诀？”
……
黑小虎和他妹如出一辙的，正在耗着旋风剑主的耐心，看着旋风剑主又输了一盘后，黑小虎笑容温润，“居士承让，不知可否再请教一局？”
达达有些郁闷地把棋子慢慢拾回棋盒。
旋风剑主是个老实人，当看着黑大少主抱着棋盘走过来说要讨教棋艺时，旋风剑主深觉虽然自己和自己下棋极为高雅，但下棋这种活动两个人玩才更有意思。
但看着这输多赢少的局面，如果他说不想继续下了岂不是显得他堂堂旋风剑主太过小气了？
黑小虎和紫兔离开前，曾特别诚恳虚心地问他妹妹，“听说旋风剑主是个性情孤高之人，可有什么办法消除他的戒心？”
“哥，你要这么想，像达达这种未经世事的性情孤高，都是很容易攻破的。所以，你要拿出追女人的耐心，打听旋风剑主的爱好，攻入敌人内心，不断制造私会的机会，增进你们之间的感情。”紫兔看着黑小虎奇怪的表情，“……有什么问题吗？”
“你能换个比喻吗？”黑小虎不无郁闷地说。
黑小虎这几天的确按照紫兔提出的建议，深入了解旋风剑主的喜好，于是有事没事的，黑小虎就跑进竹林居，和旋风剑主弹个曲，下个棋，作个画。
以至于他的下属都在怀疑魔教对七剑的态度是不是早就变了。
在黑小虎秉承紫兔说的“以厚脸皮为荣”的精神，无数次出入旋风剑主的竹林居，以至于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性情孤高的旋风剑主看到黑大少主后，已经可以微笑着说，“不知今天兄台有何高教？我去给你倒杯茶。”
一个月后虹猫发现自己的剑友和敌人建立了如此友好和谐的关系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边厢，白梨耐心极好地和紫兔聊着天，两个人从如何煮茶聊到了现今朝堂，两个人痛斥了那些影响朝廷正常运行的势力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势力才是影响朝廷正常运行的毒瘤。
两个耐心极好的女人似乎有聊不完的阵仗，弱水深觉以她们广博的知识面可以从《山海经》聊到《九章算术》，再从《九章算术》聊到那家青楼的姑娘更加多才多艺……
虽然弱水相信这两个女人都是谨慎理智的人，但是她同样相信言多必失。
哦，现在白梨和紫兔正在聊养宠物的经历。
“夫人，新进的药材到了。”弱水垂眸，声音清浅。
现在是三个女人一台戏的时代。
“不急，弱水，你也坐吧。”白梨微笑着让弱水在亭子里坐下，“我记得你也曾养过一些小动物。”
白梨指的小动物是一条巨蟒，那是一条药蛇，弱水非常不愿意承认那是一个宠物。
紫兔淡笑着，拿起茶盏润润有些干燥的嗓子，想到老哥招呼着旋风剑主应该比她好不到哪里去，于是，紫兔就放心了。
看着白梨有意让弱水也加进来，紫兔微笑的幅度加深，夫人，你开始为自己找帮手了吗？
只要白梨还在意她失去的记忆，紫兔感觉这些事就不会太难办。
看了看弱水，紫兔坚定了要把她拐到魔教去给黑小虎弹曲的信念。
不，她为什么不直接把弱水带到百草谷给她哥弹弹小曲呢？

【十一】
白梨、紫兔和弱水的话题聊到了家人。
面上依旧是适合的笑容，但紫兔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一个再怎么健谈的人，总有一个不擅长的话题。
她将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到另外两人身上，任由白梨和弱水聊开去，看起来她仍在专注地听着白梨和弱水的话。
紫兔看着这个看起来依旧那样年轻的女人，时光在她的生命里沉淀，没有留下蜡黄皮肤和一丝皱纹，只将这个叫白梨的女人酝酿成一壶温和的酒，举手投足间的温婉风韵，不着痕迹的精明柔光。
紫兔上一次见白梨是在十年前，十年前的白梨更多以母亲的身份出现在紫兔的视野里，更为确切的说，她以另一个人的母亲出现在紫兔面前。
她曾嫉妒过黑小虎，那些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黑小虎甚至不需要耗费丝毫力气就拥有了。然而潜入玉蟾宫后，尤其是蓝兔成为宫主后，她作为蓝兔最信任的人常常要走出玉蟾宫办事，那些丰富的生活和宽广的世界让她逐渐淡去了童时的心性。
即使现在再回想，虽痕迹犹存，而时间早已将它变得浅淡。
那已经不再是嫉妒，而是明知永远得不到后的刻意疏远。
她自己永远也跨不出去的那条线，注定让她在忽晴忽雨的人间，无处可栖。

“夫人，你的家人呢？”她微笑着进入话题。
白梨微微一愣，然后露出柔和的笑容，双眸温柔守护，“自从兄长离世，我就只有一个小侄子了，那孩子很优秀，我为他感到骄傲。”
她只记得自己有一个兄长，有一个侄子，却忘了自己还有丈夫和孩子。
不知道老爷子和她哥知道了，又该作何感想。紫兔站在旁观的角度，有些恍惚地想。
紫兔又在想，这个女人是何其幸运，当白梨未入魔教时，白猫把这个妹妹捧在手心里护着；当白梨入了魔教，黑心虎又以最坚厚的屏障为白梨抵挡了所有伤害，乃至武林中人都不知晓黑心虎的正妻是白梨，因为黑心虎知道，一旦那些居心叵测的武林人知道了白梨对他的重要性，白梨就踏入了危险的境地；当白梨走出魔教时，她的哥哥为了保护她不在七剑与魔教之间为难，没有解释她失去的记忆，又不惜违背坚守的正义为白梨铲除了巫族对白梨可能有害的人，白梨通过自己的能力和手腕，稳坐族长之位，同化了巫族人；当白梨的兄长死去，虹猫待她如母，继续像他父亲一样保护着这个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