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吧 关注:4,312贴子:159,733

回复:【罗带同心】写一点宇文成都和罗成的故事

取消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宇文成都再没有办法了,此事归根结底只怪他,他的顺从若只伤害自己一人便罢了,可终究也会伤害别人,他再哎一声,闭上了眼,叹道:"罢了,也该任你罚"
罗成见他不开窍,撇撇嘴,俯下身凑近了小声指引着:"傻子。你既有过了娘子,可不曾有过相公,你叫我一声,便赚了我这么好一个人,可好不好?"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笑容,这张脸笑起来时,仿佛有勾魂摄魄的力量,凭他要什么,就该他得什么。宇文成都一时已忘记了下半身的事,只记得他说,我这么好的一个人,归你了,好不好
他一把勾住罗成的脖子,抬头再吻住了他,没有方才那般急切,却更多一份痴迷。舌尖摩挲过里面每一寸空间,宣誓着无声的承诺
罗成被他这份动情弄得好笑又无奈,这人一向是这个样子,情话软语也不会说,只会拿满腔的情意像蛮力一样往出怼。他终是撤开了拇指,伴着这吻的节奏,让他去了
罗成抬起头看着那人,晃着手轻笑道:"你又有许多的儿子在我手上了。"
宇文成都正平复着呼吸,闻言只能无奈叹气,捡起一块没用到的伤布给他把手上的"人质"擦掉了,搂着他的肩让他再靠过来,才轻声道"睡一会儿吧"
  罗成心满意足,就势挑了块他没伤的地方枕着,眼睛一闭上,多日来的疲惫立刻涌了上来,他仍嘱咐着:"若有什么变故,一定要叫醒我。"
  宇文成都帮他擦去额头上的汗,哄道:"睡吧,有我在"
  罗成困意上涌,含糊问道"一直在?"
  "……嗯。"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4楼2025-02-18 21:04
回复
    苏定方手中兵马不多,在城外几次试探没能找到可乘之机,终究让罗成睡了个还算安稳的觉。他只好退走与刘黑闼回援的夏军汇合,可是饶阳城易守难攻,罗成带人日夜坚守,几次抢上了城头仍被他打退了下来,连日猛攻竟也没能拿下。这一日冀州的援军终于到了,与城内里应外合,刘黑闼无奈只得暂时按兵。
    罗成开门迎援兵进来,再耐不住,拉着领头的将官一遍遍交代城内各处情况与城防布置。那老将军年逾半百,是罗艺的老部下了,也算看着罗成长大的,知道罗成心急,一边连声应着,一边轻拍了拍他肩头宽慰道"小王爷,放心吧。"
    罗成被他拍得一皱眉,心道您老真会挑地方,也顾不上了,朝他一拱手,只道,"我这便走了,那刘黑闼凶狠,又有个苏定方难缠,老将军千万,千万!"
    那老将只得再应声是,见罗成翻身上马,带七八个亲兵就要走,忽然觉得小王爷身后那个青年人有些面熟,不像王府部署,偏一时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思索一阵再抬头看时,罗成已带人走得远了。
    宇文成都打马追到罗成身侧,见他面色深沉,还是问道"你若仍不放心,我现在回饶阳帮你守着?"
    罗成摇了摇头,"不是为这个",他迟疑一刻,抬头看着前面的路,道:"上一次见父亲母亲,还是在去洛阳受封之前…"
    宇文成都便知他这是近乡情怯了,一时想不到好的安慰方法,措词半晌才道:"不如取了窦建德的头当见面礼"
    罗成终于被他逗得笑了一下,怪道:"大将军且慢动手吧。窦建德在青州一带根基深厚颇得民心,如非必要,我实在不想跟他在此时拼个鱼死网破。"想到这又一顿,"只希望他也是这么想的。"
    宇文成都于是又与他商讨起如何对付窦建德的话,两人并马同行,并身后几个亲兵护卫,直奔着夏军的大营而去,两日间便赶到了蓟城城下。
    蓟城已经被夏军围攻了二十多日,城外密密麻麻都是夏军的营帐。罗成命人高举旌旗,还未到军帐前,就见一队人马迎面冲来,那领头的将领使一把方天戟,话也不问提戟便打。罗成定眼一看,这竟是一队女兵,听说过窦建德有个骁勇善战的女儿,想必便是这一位了。他忙举枪一挡,劝道"公主慢打!我等只想见夏王一面"
    来人正是窦建德之女窦线娘,闻言却不信他,骂道"呸!你们连日袭营,算什么大丈夫!怎么不敢与我正面来战!"
    原来窦建德攻城日久,从各地陆续赶来的幽燕骑兵听了罗艺调令,轮番袭营骚扰,或截杀粮队,或放火烧营,仗着骑兵的迅捷打一着就撤,却没完没了的,正让夏军不胜其烦。罗成没奈何,只能提枪与她斗起来,十几个回合后一枪挑上她的肩甲,窦线娘将身一拧,却从腰间掏出一丸弹射去,罗成不防,忙回枪去挡,那金丸竟险些将他的枪震出去。
    窦线娘见他连这一招也接住了,暗喝一彩,知道不是对手,才收戟问道:"你们真的是使节?何人所使?"
    罗成也收枪拱手道:"我乃北平王之子罗成,有要事与夏王商议"
    窦线娘一楞,挑眉看他"你是北平王的儿子?你怎么敢带这么几个人就来创我大营?"
    罗成将头一抬,毫无担忧惊惧之色,只道"烦请公主替我通传一声"
    窦线娘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几回,也不知这人是个傻莽夫还是个真英雄,才笑道"好!你们随我来吧"
    罗成拨马随行,一探身将方才那颗金丸拾了起来,竟然颇有些分量,难怪射来时有那样的力道。他拿在手中把玩了两下,窦线娘回头见此,脸上不知为何作了一阵红。
    罗成一抬头,正看见行至他身侧的宇文成都盯着他,脸色颇有些不好看。他暗笑一声,凑过去小声道:"哪里来的一股酸味呀,直呛鼻"
    宇文成都无奈皱眉,抬腿一脚踹到这小混蛋马屁股上,那马吃痛紧跑几步,罗成赶忙勒马,还是直冲到了前方的窦线娘身旁,那女将惊诧回头,脸更红了一分,轻啐了他一口,才再催马往队前去了。罗成只能拱着手打哈哈,回头狠瞪一眼嘴角微扬的罪魁祸首。
    却说窦建德正在王帐中与众将议事,他举兵十万气势冲冲而来,想擒贼先擒王,可是除了一开始突袭得手连下几城,并险些杀掉了罗艺,这近一个月来却劳而无功。从各地赶来驰援的幽燕骑兵越来越多,围着他连番骚扰,后方粮道又被截断,迟迟不能夺回,正是烦心的时候。听窦线娘来报说罗艺的儿子竟然来了夏营,众将立时提议要将他斩了以祭三军,窦建德挥了挥手,道"他高举旗帜,自称使节,我若此时杀了他,岂是大丈夫所为。"这才挥退众将,叫带人上来。
    不一时,罗成与宇文成都被反捆了双手押了进来,见窦建德端坐帅椅,窦线娘侍立一旁,冷冷道:"这便是夏王待客之道?"
    窦线娘先一步出声笑道:"怪只怪罗小王爷勇冠三军之名太响了"
    窦建德不以为忤,只问道:"此刻我众将都在门外嚷着让我杀你,你觉得如何?"
    罗成虽然双手被缚,却毫无惧色,答道:"杀了我嘛,可振奋军心。可王爷如今是,进则攻城不下,守又四面受敌,大军远征粮草不接,都城空虚虎狼环伺……大王,振奋了一时军心又能如何?"
    窦建德微迷了眼看着他,一旁的女儿接道:"胡说!我军兵精粮足不怕打!我看你们是困兽之斗才真"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5楼2025-02-18 21:04
    回复
      罗成轻笑一声,道:"我罗家在幽燕经营多年,就算大王吃得下这口肉,没有个一年半载也嚼不烂。"他负手向前,只看着一眼不发的窦建德,接道:"大王既然称了王,想必心中是有宏图大志的。如今群雄割治天下,关中的李渊联合李轨以攻打薛举,金镛的李密请和洛阳以向南扩充。我罗家从无争夺天下的心,也没有觊觎过九郡之外的土地,与大王治下一向和睦,何苦此时争个两败俱伤,叫其他反王坐收渔翁之利呢"
      窦建德听他慷慨陈词,思索一刻又抬起头来看着他,笑道:"我若留着罗公子在此,何愁你父亲不来归降呢"
      罗成冷笑一声,迎着他打量目光道:"我父王若因此就退地投降,便不是连突厥人都怕的活阎罗了。"
      罗成说完,促起发难!一脚将面前的案几踢向窦线娘,另一边宇文成都使力一扯,立时将那捆手的绳子断作数截。窦建德身旁的护卫忙拔刀去拦他,可又哪里拦得住,宇文成都一手扭了他的脖子,一手夺过他的刀,三步并作两步抢到窦建德身边,将刀一横。
      窦线娘格开那茶几,就见父亲已被人挟持,气得直骂道"卑鄙!"
      窦建德为人所制,仍毫不慌张,冷笑道:"罗成,你若以为如此便能退我大军,那可是把咱看矮了!"
      罗成闲庭信步般走过去,抬脚挑起一把兵刃,反手接了,将背后的绳子割断,才揉着手腕道:"我若是要杀大王,也不必如此费心费力跑到这里来说这许多"
      得他示意,宇文成都收刀走回罗成身侧。罗成话已说尽了,拱手道:"大王如果执意要打,就算是三年五载,我们也必定奉陪到底。只是…唯请大王三思,何必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这时外面的甲士听到打斗声陆续冲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宇文成都巍然按刀不动,罗成负手回望着窦建德。沉吟片刻,这一方领主还是挥手道:"好好送客"
      几人有惊无险出了夏军营地,就要进入蓟城时,宇文成都还在暗暗叹气:这下没有见面礼了呀。
      ————————————————————————
      进了城后,罗成打马直奔北平王府,看着那牌匾门头,一砖一瓦,都与自己离开时并无二样,几年间有太多的变故,连朝代都要变了,好像唯有这个家依旧如此。
      他与宇文成都对视一眼,翻身下马,回到了这个自小长大的王府。他先跑到了父王的卧房,这里却没有人,院内的小厮见是小少爷回来了,忙出来迎他,悄悄往书房那边指了指。
      罗成推门进去,撩袍跪下,只见父亲侧倚在一张软榻上,面前的案几上是成堆的军报,他披着宽松的外袍,从领口处隐约还能看到里面缠着的伤布。父亲从来不怒而威的脸也好像也消瘦了一些,鬓角已生了丝丝白发。罗成鼻子一酸,喊了声"父王…"
      罗艺早听人报说罗成回来了,头也不抬,哼一声怒道:"当不起罗元帅这一声,我几曾有过什么儿子!"
      罗成知道父亲心中有气,也不敢分辩,只能再把头垂下去,在门边静静跪着。一盏茶时间过去,再抬头看见父王正拿着一张军报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道:"父王,军务是做不完的,父王保重身体啊"
      罗艺听他软声软气的,心下叹了口气,虽然怒极的时候直嚷着要将这小子绑起来打死,可到底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哪里能生他一辈子的气了。他又哼一声,却将手中的军报一撇,扔到了罗成面前。
      罗成哪有不会意的,赶忙捡起那军报,几步上前跪到父亲榻边,将军报中的利害关节及如何处置的想法一一奏对。罗艺哼一声,提笔批复了,又扔给他一份。一来二去,父子间心照不宣,仿佛跟几年前一样,奏对之间罗艺的话也渐渐多了,他心中叹道,如今儿子真是更老成了几分……个头也长高了。
      不知过了多久,罗成跪得腿都有些麻了,又不敢起来,正见有小厮端了新沏的茶水进来,忙挥退了他自己接过,就势起身给罗艺添了新茶。却听到父亲在耳边冷哼一声,没奈何地只好再跪回去。
      这时屋外又进来一人,罗成回头一看,是母亲秦氏。老夫人几年不见儿子,当即掩面而泣,又见儿子跪着,便冲那老王爷嚷道:"我打你个属蛮牛的!儿子不在时不见你比我念叨的少,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又叫他跪着做什么!"
      罗艺见夫人动容,再不好说什么,秦氏过来拉起罗成,又是夸长高了,又是问怎么瘦了,又是发现他肩上的上急着叫人去喊大夫。罗成与他爹一样,最见不得母亲哭,忙道:"孩儿没事"。一时母子两个相拥而泣。罗艺叹了口气,轻骂一句"混小子",终究是扯出一点笑模样来。
      一家人终于坐在一处闲聊起几年间的变化,罗成这才将李密暗杀翟让,自己因此离开西魏的事说了,罗艺听了嘲骂道:"如此狭隘,断不能成大事,走了也好!"
      一旁的秦氏本有些担心秦琼,听罗艺这么说,也笑道:"年轻人出去历练一番也好,你父亲年轻时也爱这么四处闯荡,也就是有了你,才把他拴住了"
      罗艺忙轻咳一声,佯嗔道:"跟儿子说这些干什么,还嫌他野不够啊"
      罗成见氛围差不多了,才与父母亲提道:"孩儿此次,还带了一个人来",说罢转身出去拉了等在院门外的宇文成都进来。
      秦氏见进来的是个军士打扮的青年人,面容清朗,身姿挺拔,喜欢道"这是哪家的孩子,成儿快介绍一下"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6楼2025-02-18 21:05
      回复
        罗艺却将眉头一拧,他上一次见这个人虽然还是在杨广三征高丽的时候,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连那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也不记得,疑惑道:"宇文将军……怎会与犬子同行?"
        宇文成都听他口气暗道难办,可是既来了北平王府,也没有躲着不现身的道理,只得尽量恭敬地拱手道:"晚辈见过王爷,王妃"
        秦氏听出这其中有事,挑眉去看罗成,罗成忙接道:"宇文大哥是我结拜的兄弟,孩儿日前在饶阳遇险,多亏他舍命相救,又与我一道打退了夏军,孩儿这才能来涿郡相见的"
        罗艺却没那么好打发,又问:"我听闻,宇文化及在扬州拥立了个什么杨浩做皇帝,带着十数万大军北上,正是用人的时候,你怎么会来我涿郡呢"
        宇文成都抿了唇,半晌才道:"父亲…已与我决裂。晚辈此行只想助成…小王爷一臂之力,以全往日的情谊,别无所求"
        罗艺见他面露苦涩,语气稍缓,也不想再为难他,笑道:"既然如此,有劳宇文将军了。犬子既已安然无恙,北平府之事就不劳费心了,将军请便"
        这是要送客的意思了,罗成忙道:"父王且慢,宇文大哥正是不愿帮他父亲谋逆,才离开扬州的,父王赶他上哪儿去?何况孩儿已答应与他同行,断没有背信弃义的道理。"
        罗艺刚缓下去的气立刻又被他激起来,也不顾外人在场了,怒骂道:"混账的小子!屁股还没坐热些,你要滚就***远一点!再别踏进这涿郡一步才好!"
        秦氏忙去劝罗艺,罗成还要再说什么,被宇文成都宽厚的手掌贴在肩上按住了,那人温言劝道:"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不要任性"
        罗成梗着脖子急道:"那怎么行!"
        宇文成都手上用了些力道,凑近了说:"怎么不行。原本就只是来打个照面,我化个名到你营里,或做个府兵做个参谋,有什么不行"。他小声接道:"说了一直在就是一直在,何必急于一时"
        罗成闻言气势消下去几分,耷着头没再说什么,宇文成都轻轻拍了下他肩背示意,只好向父亲跪下道:"孩儿知错了,父王别动怒"
        罗艺被气笑了,心道来个表哥说话你听,来个大哥说话你也听,就老子的话是越来越不听,他狠喘了几口气,一旁的秦氏忙圆道:"哎呀,父子间哪有见了面又像冤家的,成儿也大了,多个人能劝着点他也好",她听见这年轻人救过罗成,自然爱屋及乌,也招呼宇文成都道:"我方才已叫人备了晚饭了,若不嫌弃留下一起吃吧,你们一路奔劳,也不能仗着年轻就不顾休息"
        宇文成都见秦氏慈祥目光,心中感念,他母亲去得早,连记忆中的面容都是模糊的,长安那个家里每日鸡飞狗跳,父亲严厉兄弟跋扈,更没有多少温情可言。他有些动容,被罗成扯了一下,才想起欠身道:"谢过王爷王妃"
        秦氏笑着招呼众人往院中去,罗艺见夫人这样,也不愿再吵,看了罗成一眼,喝他:"还不去陪着你母亲"。罗成忙站起身随秦氏去了。宇文成都正要跟去,罗艺已走到他面前,一番打量还是道"宇文将军…"
        宇文成都只好拱手道:"晚辈身无半点职务,王爷若不弃,唤我成都便是"
        罗艺顿了一下,终究叹了口气道"罢,罢。"也往院中去了。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7楼2025-02-18 21:05
        回复
          十月份的涿郡,下起了大业十四年的第一场雪,罗艺部署多时趁势夹击,窦建德终于还是请和领兵退去,连月来笼罩在蓟城的紧张气氛也随之散开。
          宇文成都跟着罗成住在北平王府,他虽然不如罗成会说巧话,但是本性敦厚,也算是长辈容易喜欢的那种"老实孩子"。秦氏只得罗成这么一个宝,最头疼的也是他,如今大了越来越管教不得,见宇文成都肯帮着规劝罗成几句,竟比张公瑾等人的话还有用,自然是喜欢的。
          这边院子里,秦氏打发了侍女来给罗成送饭,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少爷在院子里把杆枪舞得劲风阵阵,她在一旁轻喊了几声,却像石子沉入了大海里。没奈何的,她只好绕到偏房里去找那位宇文少爷。不一会儿,宇文成都按着罗成到正堂里去就餐了,那侍女见少爷不悦地朝她挥了挥手,便笑着回去向王妃复命。
          罗成刚夹了一口小菜塞进嘴里,见那侍女走远了,嗤的一声笑出来,看向一旁满脸无奈的宇文成都,道:"怎么样,我这招好用吧"
          宇文成都自端了一碗饭,叹道:"你们母子两个,何必还要耍心眼"
          罗成怪道:"这不是为了你么。你不知道,我母亲若喜欢谁,万事都好说,若厌恶了谁,管保整个九郡没有他容身之地。"
          宇文成都苦笑一声,心道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这不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么。他低头扒了一口饭,把这讨骂的话咽下去了。
          罗成一心二用,一边吃一边继续跟他讲如何能讨得这位北平王妃的欢心,说了一阵,宇文成都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道:"王妃的顾虑也有道理,你肩上的伤太深又动了筋,钻研枪法也不必急于一时"
          罗成被他噎了一下,像吃着了什么脏东西,忙摆手道:"别别别别,你可别跟我来真的啊!"
          两人正闹着,外面来人说王爷喊小王爷过去,要是平日里罗成听了这话准愁得慌,如今是如蒙大赦跑着去了,宇文成都只能无奈叹气。
          ————————————————————
          罗成随小厮来到书房,罗艺果然正等着他,见儿子进来,抬手示意他去看桌子上的两份奏报。罗成拿起第一份,心下一惊,竟然是宇文化及在魏县杀了杨浩自称许国皇帝,发诏书想来招降罗艺的,讶然道:"宇文化及疯了?他不是上个月还被李密打得节节败退,手底下人十不余一,怎么这个时候却要称帝?"
          罗艺冷哼一声,不屑道:"狗急跳墙罢了,败局已定还做着皇帝梦呢"
          罗成见父亲神色,迟疑道:"父王,既然如此,何必理他"
          罗艺微迷了眼看着儿子:"我是懒得理他,可我儿子院里还住着人家的太子呢,这怎么算呢?"
          罗成心道果然,只好解释道:"父王,宇文大哥的品性您也看到了,宇文化及先败于黎阳,再败于汲郡的事我又不曾瞒他,他要想走早就走了,怎么会听到这个消息反而要走呢"
          罗艺哼道:"他自己的儿子都不待见爹,我更不想与这弑君小人牵扯不清"
          见罗艺又要逐客,罗成急道:"父王几时在乎起什么流言了,何况,人家这两月也是出了力的,窦建德刚撤兵您就撵人…"罗成偷眼看父亲脸色,还是梗着脖子道:"……那才叫人说道呢"
          罗艺一拍桌子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混小子!还没说你那好大哥两句,你倒编排起你老子来了!"
          罗成软硬合兵,顺势往父亲脚边一跪,软声道:"父王…"
          罗艺抬手揉着额头,懒得理他,随手把桌上那第二份奏报往儿子身上一甩。罗成知道父亲不再提了就是好兆头,忙欠身接了去看,那却是窦建德遣人送来的议和书,其中详说了利弊时局,又道愿重修和睦,共平乱世。这本来都在意料之中,可其中另有一段话……
          罗成脸色难看,抬头果然见父亲盯着自己,不好再直言顶撞,只能措词道:"父王……窦建德野心不小,如今也是因为久攻不下才来议和,等他势力做大必然还要再来,当不得真啊"
          罗艺面色不动,冷声道:"正因如此。他如果只是用钱粮议和,我自然不会当真,可如今他连唯一的女儿都舍得,愿与我永结姻亲之好,倒是值得考虑"
          罗成面色更苦,急道:"岂知不是他的缓兵之计"
          罗艺却不在意道:"是他嫁女儿,咱们又不吃亏"
          罗成更急了:"他两月前还伤了您的……"
          罗艺平静的很:"正可以化敌为友"
          罗成已是急不择言了:"这门不当户不对呢!"
          罗艺听这一句直接轻笑出来了:"我这个儿子何时也知道在乎门第了"。他打量着脸都红了的儿子,以为他是害羞,叹道:"你也不小了,转年就要及冠,把这事定了也好。"
          罗成还想争辩,罗艺已挥手示意他出去,只道:"定了的事就是定了,这事我会同你母亲去说"
          罗成再忍不住,急道:"孩儿不愿意,您何苦逼我"
          罗艺从来是被这个儿子一点就着,见他这样,气道:"我逼你什么,我是你老子!你自打回这个家门,听过你老子一句话么!"
          罗成却将心一横,争道:"我自打生在这个家,您听过我一句话么!"
          罗艺被他顶得火冒三丈,一脚踹过去,这动作连带着火气扯得他胸口的伤又发作,带出一连串猛烈的喘咳,一时倒是顾不上骂儿子了。
          罗成没躲,被踹得跌坐在地,见父亲咳得厉害,既不愿再争,可是也不愿从命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8楼2025-02-18 21:07
          回复
            夜色已深,临朔行宫和五年前相比,荒废了许多,那个在这指点百万大军如儿戏的皇帝已经死了,旧时的高官显贵们,如今各有沉浮,这华丽坚固的行宫也少了许多生气,偶有几个懒散的老兵举着灯火路过。
            宇文成都翻过宫墙,顺着熟悉的路找到自己当初那个小院,果然看见了罗成。他这个院子本来也偏,连月无人打理,各处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罗成从屋里拖了个毯子出来铺在石阶上,倚在那正跟星星大眼瞪小眼呢。他见宇文成都进来,也不意外,反而问道:"怎么不带壶酒来"
            宇文成都也到他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却答非所问:"就快三更了"
            罗成懒懒道:"这儿清净。"人到底要比柱子软和,他顺势一挪,换了个地方靠着。
            这三更半夜的宫墙内院里何止是清净,静得连哪处觅食的小东西刨土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四处少有人烟灯火,倒显得月亮格外的明亮。和五年前很是不同。罗成叹道:"当年就在这,我总笑你恪守成规,我呢?嘴上跟父母装乖,心里却早就满是涿郡外面的海阔天空了。跟着表哥反山东上瓦岗……自己闯过几个地方,真以为从此就不一样了。"
            他抬手覆在自己双眼上,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笑道:"你不知道,有次因为张公瑾他们仍喊我小王爷这事,我还闹过一场气。"那笑容末尾却带着点苦味,他接道:"可一脚踏回这里,原来什么都没变……"
            宇文成都左手绕过他肩膀,让他靠得更舒服些,皱着眉琢磨了半晌说辞,才试着劝道:"婚姻毕竟是终身大事,王爷王妃又只有你一……",刚张口起个头,那边罗成眼也不睁,反手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他无可奈何,就听罗成不悦得哼了一声:"我爹有理,我娘有理,这是古理,是全天下的理,就我没理,不用说了知道了。"
            脸上贴着的手方才捂过那人自己的眼睛,好像带着点湿气,宇文成都没忍住去舔了一下,是有点咸咸的。罗成收回手横了他一眼,他只好道:"你就真的打算一辈子不娶?"
            罗成毫无迟疑:"那又有何不可"
            宇文成都揉着怀里人整齐好看的鬓角,脑子里却想起白日里王妃说的话,苦笑道:"就算不说绵延香火的事,日后谁帮你料理内务呢"
            罗成一愣,偏过头去看他,不解道:"内务?"
            宇文成都便将如何见到王妃辛苦的事跟他说了,罗成听完叹了好长一口气,笑他道:"我娘那是圈你呢。她哪里就那样了,府里各种事自有她身边的大丫鬟和管家们去做",想到宇文成都竟为这事苦恼过,更多了几分笑意,揶揄道:"不劳烦大将军亲自料理,我怕你家法严明,后院那两张条凳木板不够你用的"
            宇文成都被他说得脸一阵红,但见罗成笑起来了,又觉得也没什么,嘴角也跟着染上一些笑意,顺着他话说:"家法第一个先管你,不许话也不留就跑。"
            他伸手要去捏罗成腰侧的痒处,罗成赶忙躲了,又拆了他的小擒拿,争道:"这儿有什么不好",他按住了宇文成都的手,看进他的眼里,认真道:"这有你,有我,也只有你和我。有什么不好"
            被他如此看着,宇文成都无奈道:"难道还在这躲一辈子?"
            罗成却眼前一亮,仿佛那烦闷终于不再压着他,笑道:"不一定是这儿,可以去冀州,去豫州,或者去扬州。这天下任那些人算计去,任谁技高一筹得了,又与你我何干。"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9楼2025-02-18 21:08
            回复
              两人在临朔宫里一夜折腾,到天将破晓才堪堪睡下。第二日,罗成就算一步三顿,还是得先回一趟北平王府,不料一进院门正撞上刚从营中回来的父亲。
              罗艺正是一肚子的气,昨日被儿子一通顶撞不算,竟然扭头走了一天找不见人。瞧见儿子进来,他恨哼一声,也不问话,几步过去抬手扇了罗成一个趔趄。
              罗成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他心知这事绕不过去,父亲一向是这样的脾气,他是九郡说一不二的主人,他的儿子应当是帐前听令最得力的心腹,怎能允许如此连番违逆当面顶撞。
              罗艺见儿子梗着脖子一声不吭,更是难以解气,也顾不上什么大庭广众了,夺过刚交给下人的马鞭就抽过去。
              鞭子夹着劲风打过来,罗成低着头,干脆开始想等下如何跟父亲开口,左右这顿打也躲不掉,不如分分神。他正等着,不料一只手臂却突然从面前伸过来,按在了他右肩臂上,原本要抽在自己胸前的鞭子就这么被他挡了大半。
              罗成抬头看向旁边的宇文成都,还不及说什么,罗艺已怒斥道:"这是本府家事!滚开!"
              院里的下人们也都吃了一惊,各个垂着头不敢乱看。宇文成都本是情急之下的动作,张了嘴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帮罗成开脱,犹豫一二也只好劝道:"王爷息怒"
              罗艺哪是那么好劝的,他知道这后生身手了得,可这里是北平王府!他打不到罗成,反手一鞭打向宇文成都。宇文成都也没躲,也没收手,他倒是觉得冲自己来反而没什么了,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让老王爷消些气。
              罗艺像是踹到了钢板两块,犟劲上来正要再打,却觉得胸前一阵扯痛,直冲肺腑,带出一阵猛烈的喘咳。罗成忙过来扶住父亲,喝了下人去端茶水。罗艺狠喘几口气,一把就要推开他,不料手上不着力竟没能推开,儿子稳固的双手撑着他的肩肘,一个"滚"字也被淹没在他自己的又一阵咳声中了。
              罗成扶着他到院角坐下时,这位叱咤燕北几十年的老王爷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不只是这副受伤未愈的身子,更是一个长大了再难管教的儿子与他不得不日渐老去的父亲。他闭眼揉着抽疼的额角,从怀里拿出一份新到的军报,拍在石桌上,没好气道:"你自己看"
              罗成正接过下人送来的茶具,见状挥手叫院里的侍从都下去了,又给父亲倒了热茶,才拿过那份文书来看,这一看却吃了一惊。
              原来李密原本与洛阳修好以全力对付宇文化及,不料前线刚刚凯旋,王世充却突然带兵袭击,李密仓惶应战,被大败于偃师。这份军报上写得并不详细,只说王世充连战连捷擒获多人,重创了瓦岗军。
              罗成抬手将那军报又递给宇文成都去看,心里却是有些着急的,纵然当初负气而去,还是难免担忧,他看向桌边仍闭目养神的父亲,问道:"表哥还在瓦岗,母亲那里…?"
              罗艺挥了挥手,厉色道:"这事不可说与你母亲听。王世充既然没班师,豫州还在打着,就说明李密还有残部在"
              罗成闻言皱眉,与宇文成都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再问道:"父王,可要出兵?"
              罗艺如何猜不到儿子会说什么,只冷冷哼一声。
              罗成终于露出一些急色,劝道:"放任王世充做大也是隐患啊,那是个狼子野心的,瓦岗旧地粮仓众多,若让他得了,只怕比窦建德更难对付"
              罗艺闻言嗤笑一声,带了几分怒气接道:"窦建德?东面是有个窦建德,北边更是虎视眈眈的突厥,西边还有个不断扩张的李渊",他终于抬眼看向儿子,也不再绕弯子了,反问道:"三面有敌。我不跟窦建德结盟,哪有兵敢给你带出幽燕?"
              罗成被噎住了,知道是这么个理,也知道父亲正在这套里等他呢,却无可奈何,若不出兵,表哥他们连生死都不知道,难道要他做壁上观么。他正为难,一旁人却替他答道:"结盟确实可作缓兵之计。李渊正忙着打汉中,若能稳住窦建德,王爷便可出一支急兵,趁边境安稳,迅速收拢瓦岗的旧部属城,以壮大实力"
              罗成眼前一亮,忙接道:"正是!待平了这事,再对付窦建德"
              罗艺闻言深呼一口气,微咪了眼盯着宇文成都,像一头威严的雄狮打量着闯入自己领地的年轻后生。罗成见状,赶忙往老爹面前一挡,正色道:"父王,如今是群雄割据的乱世,咱们既与窦建德接壤,早晚是敌非友,您何必执着于一时平和的假象呢"
              罗艺知道这臭小子大道理之下其实还是在抗拒婚事,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的分析确有几分道理。他放下手中渐凉的茶盏,看着面前高大挺拔的儿子,午后的阳光被他的身子遮去了大半,只余一点边角撒在手边的石桌上,映着他鬓角微乱的发丝。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叹一口气,只道:"也罢,你去吧"。
              见儿子没有再如几年前那般,顺了意会露出难以遮掩的嬉笑来,而只是抱拳应了声是,罗艺兀自摇了摇头,接道:"走之前多去陪陪你母亲吧。"
              两人得了令从北平王府出来,便立刻打马往军营去,罗成一夹马肚贴上来,小声轻骂道:"傻子。你越拦着,我爹只会越生气"
              见宇文成都只是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他又熟练地从马背上摸出一小瓶膏药来递给他,接道:"专治鞭伤棍伤"
              宇文成都愣了一下,按住他递到面前手压了回去。只道:"王爷伤没好全,气力不匀,打得不疼。"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0楼2025-02-18 21:09
              回复
                罗成没忍住笑了一声,叹道:"你这话敢让我爹听了,非拉你去院门外打上一百杀威棍"
                宇文成都也只能苦笑一声,两人自去为后日出兵的事做着准备。
                ——————————————————————
                王世充来势汹汹,没有人想到南边的战事刚刚大获全胜满载而归的时候,安静了好一阵子的洛阳会突然出兵突袭。
                李密自翟让死后,越发地骄傲自满,众人多次相劝却反遭疏远。老将功臣的话他一句不听,总觉得人家心怀旧主,馋臣贪官的屁倒言听计从,被吹捧得不知所以。听说王世充来犯,李密亲自领了大军往偃师去对阵,不想却被杀得大败而归。
                手底下近半的将领或死或被擒,李密自知大势已去,带着剩下的一万余人准备往西,去投奔那个书信中言语谄媚与他称兄道弟的李渊。不想王世充却不放过他,一路尽是围追堵截。
                这一日,众人刚过襄城,进入熊耳山,李密不听劝告,行至邢公岘下,果然又中了王世充的伏兵。手下将士们连日奔波苦不堪言,只能护着他且战且退,堪堪退回到襄城。看着城外趾高气昂的敌军,李密恨得牙根直痒,不久前他还是一方霸主,如今却被困在这里,只能各处求援,连往日他看不上的那些人,现在也成了救命的稻草。
                幸运的是,他渴望的援军比预想中到得还要快,不幸的是……李密听完奏报跌坐在议事厅的主座上,看着下面那些瓦岗旧将们或欣喜或松了一口气的深情,缓了好一阵才压下心中的慌乱,他冷声令道:"紧闭城门!任何人…擅通敌军者斩"
                来的人是罗成。
                一入瓦岗军,他是单枪匹马而来,被一个素未谋面的翟寨主大笑着拉着肩膀迎进去的。那人像看见了什么稀罕宝贝,一边走一边跟他说:"我十几岁的时候,还在郡府里打杂呢,兄弟小小的年纪竟能懂这么多,别是什么神仙托生的吧!"众人都哈哈大笑,仿佛大军围城已不再迫在眉睫,罗成年纪还小,直被说得满面通红。
                二入瓦岗军,他是从四明山上的隋营中星夜溜出来的,就在那一天的白天,他刚杀了各路起义军不少的人。瓦岗的军营里为他准备了一桌好菜,数坛好酒,与一群打着哈欠也要给他接风的兄弟。听到他的顾虑,翟让拿着两个酒碗过来,坦然道:"那有什么打紧。兄弟,你有那样的能耐,当初却肯千里迢迢来帮我们,我也不是瞎了聋了,难道还看不清你是怎样的人?你愿意叫我一声大哥,我认你这一辈子的兄弟!"罗成接过酒碗,烧酒入喉,连心里也是火辣辣的一片。
                三遇瓦岗军,罗成带来了浩浩荡荡的精甲骑兵。王世充派来的伏兵对付人困马乏的李密还行,对上有备而来的罗成自然难有胜算,宇文成都知道他心思,自领了人去追,留他慢慢处理此处的事。罗成打马从军列中走出上前,面前是摇摇欲坠的襄城,与紧闭着的城门。
                心中忆起往事,怎能不百感交集,翟让后背插着刀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仿佛又在眼前。
                他立住马,将长枪往地上一叉,向城头之上的将士们朗声喝道:"我与诸位!都曾是翟大哥的兄弟!此来只为共抗王世充!除了李密,我不愿杀你们任何一人!"
                他身后的铁骑随着如山呼般齐声喊到:"打开城门!不杀一人!…"
                在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喊声中,那硬木的城门似乎有所松动了。其实早在黎阳之战时已有不少瓦岗将领对李密的自大和吝啬感到不满,如今接连战败溃逃,不满的人更是与日俱增。
                何况,原本李密也是要带他们去投奔西边的李渊,四明山下大伙儿和那李家的二位公子有怨无情,倒不如投奔这昔日并肩作战的老熟人。众人也清楚,李密与罗成的仇怨,多半为了翟让,事不关己的瓦岗众人自然便与担心牵连的魏公旧部们对峙起来
                里面逐渐响起吵嚷呼喝与打斗的声音,城外军列整齐的骑兵仍一声声地喊着,没有人射过一支箭,拔过一把刀,城内嘈杂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一直到日头将落,宇文成都都回来了,城内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下去,守城的兵士拉开了城门,偷眼往他们这边看,身后几杆长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宇文成都催马到罗成身侧,劝道:"以防有诈,我先带人进去探一下"
                罗成摇摇头示意不必,只淡淡道:"走吧",便一夹马肚,当先往那大开的城门而去。
                从城门进去,一路都是军士为表投降而丢下的长兵短刃,空着手的瓦岗军们聚在一边,有的还能看出些队伍编制,有的只是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不时偷偷地打量几眼。没能见到秦琼他们,罗成微皱了眉,拉了一个将官来问,才知道众将与李密等人仍在郡府衙门里对峙。
                那府衙不大,跟金墉城相比更显局促,两队骑兵一来,已足以把它里外里围个结实。罗成翻身下马,带人闯了进去,庭院里面更是拥得水泄不通,李密被几个亲兵紧紧围住躲在最里面,方才一阵混乱的兵变中,有人竟试图直接杀了李密拿他人头去投诚,幸亏得众将及时阻止。
                罗成缓步上前,有身侧的刀枪替他开路,有墙外的马嘶为他助阵,可即便没有这些,他一样这么走进来,何人又敢拦他。
                院中一个身穿金甲的汉子见他进来,立刻欣喜得几步迎上前,瞥一眼他身后的甲卫,脚步却顿了一下,张了张嘴,还是柔声喊道:"…表弟"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1楼2025-02-18 21:09
                回复
                  罗成一进来便瞧见了秦琼,那一瞬的犹豫没能躲过他的眼睛,他垂下眼,笑了一下,也回道:"表哥。"
                  他环顾院中众人,大多是熟悉的面孔,几月不见的兄弟们一时竟都无话可叙,他再看向角落处面露不甘的李密
                  秦琼见此忙接道:"表弟,李密大势已去,念在他终究曾是…",这话到一半止住了,他本想借昔日情谊为李密求情,可谈情谊就不得不提翟让,提了翟让又哪里还容得什么情谊,是以这话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罗成如何不懂,他冲表哥淡淡笑了一下,缓缓向李密处走去,身旁的甲士跟上,便将那金甲的汉子隔开了。罗成盯着李密冷冷道:"翟大哥的命,岂能无人偿还。"
                  李密见如此情形,知道自己插翅难逃,他仍抱最后一丝希望冲罗成喊道:"罗将军,何必赶尽杀绝!李某愿以将军为尊,荥阳、黎阳守将都是我的旧部,我可以去招抚他们,向将军奉上城池!"
                  罗成已走到跟前,李密身旁那十余亲兵握刀在手,个个如临大敌,他冷嘲道:"只可惜,我实在不愿与你这等小人为谋"
                  罗成身后的军士也围了上来,一排排密集冰冷的枪尖对着那小小的一群人,气势汹汹,步步进逼。张公瑾扭头看一眼罗成的神色,冲那群人道:"我家将军言而有信,除李密外,只要放下兵器,不论前事,一律不杀,愿留者留,不愿者可自行离去。"
                  那十几个人顶着咄咄逼来的枪尖,手心早冒了一层汗,闻言也有几分犹豫地相互张望。兵器落地的声音开始响起,罗成心内冷笑,这与当初酒宴那日多么相像啊。
                  十几人被押着离开了这府院,只留下地上冷冰冰的武器,堪堪围着那再无人遮挡的李密,与他身边仅剩的一个人。
                  罗成看着那个书生打扮的白衣箭手,低声叹道:"八哥"
                  王伯当苦笑一声,放下手中的弓箭,李密惊疑地看向他,他却淡淡道:"翟大哥确是枉死,但魏公也是我结义的兄长,既有此时此日,也怪我不曾多加规劝"
                  这话一出,一旁的谢映登忙打断道:"这怎么能怪你!",他看一眼面上冷冷的罗成,又赶忙过来拉他,急道:"当日之事伯当绝不知情,我敢以性命担保!"
                  秦琼听出了王伯当要与李密同生死的意思,叹了口气,也劝道:"伯当,为这么个人,你何苦"
                  王伯当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脚下像生了根,任众人说什么,他只定定地站在那
                  罗成望着那负手立于李密身侧的白衣人,那神色淡然而坚决,仿佛明知脚下的路通向悬崖,也不打算错开一步
                  几分像四明山上那个傻子
                  罗成想怔了神,半晌,问了一句:"你意已决?"
                  王伯当坦然回望,点头答道:"绝无可能在此时弃他而去。"
                  罗成不再劝了,他沧的一声拔出腰侧的佩刀,那刀身宽厚,刀柄上还隐约可见曾经镶金嵌玉的痕迹,不知何时被挖去了,只留下凛冽的肃杀之气。
                  谢映登几人见此便想来拦,立时被甲士们团团架住。
                  秦琼也出声急道:"表弟!就看在伯当的份上,饶李密一条命吧"
                  罗成执刀在手,只看着王伯当,另一只手却解去了自己的胸甲,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襟,那衣襟下是白皙赤露的胸膛,隐约可见脖颈旁一道刚刚结痂的伤疤。
                  他抬起刀,一刀划在自己的胸前,刀口锋利,鲜血瞬间染上那精铁打磨的刀刃,十分醒目。
                  罗成将刀一转,反手递向面前的王伯当,再道一声:"八哥,走好"
                  王伯当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递刀的青年,他身后有无数的甲士占领着这座城池这间小院,他却敞着胸膛,任血从他的胸前留下。王伯当忍不住叹一口气,又大笑起来,他接过刀,看向罗成道:"四十六弟啊,谢谢你送我这一程"
                  他看看李密,又环顾院中焦急的众人,拱手道:"诸位兄弟!王某有负诸位,就此别过了。"说完,抬手将那锋利的刀刃往脖上一抹,顿时血如泉涌,将那白色的衣衫染红了一片。
                  李密看着倒在脚边的尸体,至此彻底绝了望,罗成连王伯当都不放过,自己是绝无可能活着离开这个院子了。他蹲下想去捡那把刀,罗成却几步过来一脚踢开了他的手,他跌坐在地,就见那人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自怀中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扔到了他身上。
                  李密看了一眼,苦叹一声,只能捡起那把当初他捅进翟让背后的匕首,抬头去看罗成,与他肩上的疤痕,自嘲道:"当初这一刀砍歪了,真是我平生一大恨事!"
                  他鼓起全身的勇气,那匕首捅入心脏,痛彻心扉。不大的庭院里挤满了人,冷眼看着,再没有一个人会来帮他,他想,原来这样小的一把刀,捅进来是这么疼的。
                  罗成走过两具紧挨的尸体,将佩刀捡回,两个人的血在刀身上汇合,就像那一碗歃血为盟的结义酒。
                  他看向院中的瓦岗军旧将们,他们或面露悲戚,或低头感叹,或隐有畏惧。罗成垂下眼,语气平静道:"我杀了李密,却没有第二个翟让了,从此再无瓦岗军。有愿去另谋高就的,皆可自便。"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2楼2025-02-18 21:10
                  回复
                    宇文成都一进城便去忙着布置城防整顿降军了,他名义上虽是罗成的"家将",但罗成早有明令吩咐下去,众人奉他的令就跟奉罗成的一样,是以城中很快便安顿下来。
                    他忙完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了,这才往郡府衙门去。这里的瓦岗军众将已经散了,有的自去整顿部署,有的则已领人离开了襄城,罗成有令在先盖不阻拦。现下只剩秦琼张公瑾几个还在厅堂跟罗成商讨如何对付王世充的事。
                    见他进来,秦琼自不意外冲他略一颔首,其余几个瓦岗将领皆愣了一下,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罗成见状便挥手与众人道明日再议,几人这才起身离开。宇文成都见秦琼脚步一顿,似乎还想跟罗成说些什么,不知是不是碍于自己在此,他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随众人去了。
                    罗成坐在主座上,看着面前留下的地图,却又好像什么也没在看,自从进了襄城,他好像对谁都一副冷冷的样子,众人也习惯了这个喜怒难以揣测的罗将军,可是罗成却不习惯,不习惯身处这样一个瓦岗。
                    听到宇文成都靠近的脚步声,罗成仍出神地看着前面,只轻声道:"今日我逼死了王伯当,全了他一片护主之心",他的声音有些哑哑的,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我忍不住去想,如果站在我对面的那个人是你,我又该如何…"
                    宇文成都走到他身侧,罗成闭上了眼睛,往后一仰枕在了椅背上,他面上没什么特别的神情,可宇文成都觉得,他好像很疲惫。他伸手去揉了揉那人的侧颈,手腕一翻,把人按在了怀里,罗成也不挣,就势把脸埋在他胸腹,就听到他低声宽慰道:"不会的。"
                    庭院里的血迹刚大致清理过,白日里的嘈杂也被掩盖,在夜色的笼罩下四周都份外安静,只能听见一点风吹树丛的沙沙声。罗成听得最清楚的却是宇文成都的心跳,就贴在他耳侧,沉稳而有力。他抬起手,也环抱了那人的腰。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成都揉了揉怀里人柔软的发根,轻声问道:"长蛇阵的事以前没听你提起啊,给我讲讲?"
                    罗成发出一声闷闷的沉吟,那湿热的气息透过他胸前的衣襟,惹得一片痒痒的。
                    他慢慢讲述起来。
                    那是一个满腹侠气的少年郎,骑在一匹神俊的白马上,挽着枪花,要去为他肝胆相照的兄弟们披魔斩敌。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3楼2025-02-18 21:10
                    回复
                      料理完襄城的事,罗成趁势南下,斩断了王世充正要四处扩张的手,收拢了大半的西魏旧城。王世充好容易突袭得手,脚跟还没站稳就碰上这钉子,一度要把他逼退回洛阳,他哪里肯罢休,在偃师重聚兵马准备再战。
                      罗成站在金墉城的大殿上,他站得笔直,看不出半分疲惫,更让人觉得难以揣测。众将官在殿内分立两列,一是他从幽燕带来的,一是原瓦岗的旧将们。
                      众人正商议如何应对王世充屯兵备战一事,无论是刚遭受重创的瓦岗军,还是远征而来的幽燕骑兵,都急需休整,可王世充偏偏不给他们缓这口气,如鬣狗般撕咬不休,这样耗下去不是个好办法。
                      徐茂公听着众人议论之声渐小,忽然道:"他大军聚在偃师,我们正可突袭洛阳,若能以急兵拿下,断其根本,王世充便不足为患了。"
                      这提议不可谓不大胆,立刻在人群中激起一阵喧哗,便有后面的瓦岗将领接道:"三哥说的对!那狠贼还抓了咱们好些兄弟呢,想必都押在洛阳"
                      众人想到这一层,更觉有理,三言两句高声附议起来。秦琼抬头见罗成面上不动,心下担忧,还是先出言安抚了众人,劝道:"洛阳城高坚厚,易守难攻,如果速战不能取胜,被王世充里外夹击,风险太大了"
                      宇文成都站在另一列的首位,他一直望着罗成,那人看似稳稳地立着喜怒不露,他身侧右手的拇指却在揉搓自己食指的关节,宇文成都知道那是他有些烦闷时的小动作。不到一月前,他们在静谧的行宫里计划着去何处归隐山林,如今一脚踏进豫州这片浑水,却如入暗流漩涡越卷越深。因而听秦琼说罢,他也劝道:"洛阳毕竟是东都,牵一发而动全身,打了洛阳,难免成为众反王矛头所向"
                      不等他说完,瓦岗众将这边已有人暗暗瞪了过去,被抓走的兄弟们死活还不知道呢,方才秦琼劝也罢了,哪里能忍这老仇家,便有人出言讥道:"天宝大将军,卸了一身金甲,怎么连胆子也卸没了"
                      见他没有发难的意思,又有人接道:"洛阳城里有人隋朝的小皇帝呢,人家当然不愿意打了"
                      宇文成都看也不看他们,这儿明里暗里跟他过不去的人多了,有些人他根本不认得,也想不起是何时结的仇,结了便结了,他也没什么所谓。若是在军营里,自然有的是方法压制,但是在这大殿上,他看着罗成揉搓着的手指,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他不理会,身后年轻的幽燕将官却没忍着,自家小王爷的人又岂容一群降将侮辱,手按刀柄便喝道:"放肆!"
                      那边的草莽们更不是软脾性的,几声怒喝两个按刀的汉子便顶了过来,怒道:"如何!""怕你不成!"
                      两边眼看剑拔弩张起来,宇文成都抬手想去制止身后的薛小将军,哪料刚一转身,对面以为他要发难,沧啷啷便有几人拔刀相向。正此时,忽然几支短刃飞来,打在几个握刀之人的手上,立时将手背划开一道口子,那短刃跌落,原来是几支令箭。罗成面色更冷,收回手喝道:"此处岂是拔刀的地方!"
                      方才出头的年轻将领低头行了个军礼,回到队列中,对面那几人捂着手,心中虽仍愤懑,却没敢再说什么。
                      罗成在襄城杀李密和王伯当的事,大伙没有不知道的,他如此做了,也不管众人四下如何议论。
                      瓦岗军的老人们,谁都知道罗副帅是个难亲近的,若说本事虽没人不服,可要说有事求他,那少有人愿凑过去张这个口,宁肯到秦元帅那里去绕个弯路。但是冷归冷,到底是一个桌上喝酒,一个旗子下冲锋。谁也没想到,磕过头的兄弟,他说杀就真杀了。
                      "真是一个面冷心狠之人。"
                      一时殿上无声。
                      罗成看着众人,沉吟一刻,终于道:"既要打,必要速战速决"。
                      听他这话,瓦岗众人刚低下去的头重又振奋起来。罗成接道:"除徐将军所部留守外,各部今晚整备,三更造饭,五更出城,明日卯时,大营听令!"
                      幽燕的将官们自然别无二话齐声应是,瓦岗诸人见能去洛阳救兄弟们了也战意昂扬,把方才的争吵抛于脑后,跟着拱手喝应。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4楼2025-02-18 21:12
                      回复
                        待众人散去了,宇文成都才叹一口气,走到罗成身边,忍不住劝道:"真要打洛阳?"
                        罗成正盯着地图谋划,闻言只是嗯了一声。宇文成都拉了他手臂让他看过来,皱眉再道:"打下了洛阳,就真的再难抽身了"
                        罗成看着他,如何不知他心中的担忧,洛阳是富饶坚固的东都,是众反王垂涎的要地,于他却只是烫手的山芋。打了洛阳,他与宇文成都的约定再难兑现,可若不打,王世充虎视眈眈,金墉难以安宁。既做了决定,罗成垂眼再去看那地势图,轻轻按了那人伸过来的手道:"帮我看看,邙山处如何布置,能把王世充拖在那里"
                        宇文成都只能再叹一口气,不再劝了。为明日一早出兵,两人急急规划起来,待起身离开这张案几时,竟已是入夜时分。
                        宇文成都推了罗成去睡一会儿,他自去城外大营里部署,不想刚出府门却撞上了秦琼。他愣一下还是略一拱手,脚下不停仍准备往军营去,身后的人却忽然喊到:"宇文将军,留步"
                        宇文成都回身看他,那人似乎已在此等了一阵子了,虽然有之前夜闯瓦岗那次短暂的接触,他跟秦琼之间实在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如此更加疑惑,沉声道:"找我?"
                        秦琼两步上前道:"正是",他顿了一下,似是轻叹了一声,才问道:"洛阳这事……我也有些拿不准了,成儿如今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有没有……或者王爷有没有那个心思?还望将军能透露一二"
                        宇文成都不料他有此问,只挑眉看他,秦琼大概猜到了他的疑惑,叹道:"我原本是想去问他,可他似乎仍在生我的气",见宇文成都没懂,只好又解释道:"他离开瓦岗那日,我看得出他很难过很失望,我想劝他两句,可他当时看也不愿看我一眼……大概那一场气,不是轻易能消的了"
                        宇文成都了然,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内疚的男人,想的却是罗成这些年用在他身上的那一箩筐的好词儿,他反问道:"他生气,何以见得?"
                        秦琼无奈叹道:"我这表弟是个心思细的,他若跟人斗嘴吵闹,反倒是没什么,像如今这般客客气气却生疏起来,才是真的恼得狠了"
                        宇文成都微垂了眼,心道这倒没错,他原本不想插手秦琼的事,可是想到罗成这些日子板着脸,确又难免有些心疼,思索一阵还是低声道:"他对你生疏,你对他呢?"
                        秦琼闻言一愣,宇文成都接道:"自从进襄城,你当他是血缘兄弟,还是上司同僚?你也知他心思细腻,有时你只是动了推开他的念头,便叫他逮住了。他越不说什么,想必心里越不好受"
                        看着面前的人思索的神情,宇文成都轻叹道:"他愿意亲近的人不多,我若是你……"
                        话出口才觉得一时失言,宇文成都哑然一笑,他看向秦琼,沉吟片刻,还是带了几分无奈道:"秦兄,你有赛孟尝之名,兄弟如林,从者如云……你胸中满怀天下,不知罗成能占几分?"
                        他说完,也不想再管秦琼想不想得通了,转身仍往军营去。
                        秦琼立在原处,好一阵回忆思索,终于叹出长长的一口气,定了心往府内走去。到了罗成的卧房却没找到人,他又在书房庭院里找了,都没有人,直绕到后院里去,果然见那点着烛火的房间里隐有人影。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5楼2025-02-18 21:12
                        回复
                          他推门进去,那屋里空得很,只摆着几个牌位,几盏不算明亮的烛灯柔和地映着依在案边那人的面容,罗成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秦琼走过去,见罗成枕在案角旁,一抹乱发从束带滑出垂在他的侧脸上,白日里远看不觉得,如此一看,表弟似乎消瘦了一些。他心道罗成这些日子连轴转已够累了,明日又有一场要紧的仗打,何苦此时还要逼他应对自己的探究与盘问。叹罢,他只是脱下外袍想轻轻地给罗成盖上,就准备离开。
                          他一动作,罗成却忽然睁开了眼,眨了几下才看清人,唤道:"表哥"。他看看外面天色未亮,心下有数,嘴角硬勾起一些弧度,笑问:"有事找我?"
                          秦琼哪里还想着事,只柔声道:"没什么要紧的,离卯时还早,回房去睡一会儿吧"
                          罗成低头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外套,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才道:"不妨事,表哥还是说吧"
                          秦琼自知拗不过他,只好道:"若说有什么事,那便是表哥想来跟你道个歉。表弟,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罗成闻言一愣,只看着他,半晌才笑了一下,脑袋往旁边一歪靠在柜门上,眨眨眼,答了句:"好"
                          秦琼心中连日的忧虑便被这轻轻的一个字扫去了,才知自己钻了牛角尖,他也笑了一下,再劝道:"去卧房睡吧"
                          罗成却微迷了眼,笑意不减,戳穿道:"表哥明明还有事"
                          秦琼无奈了,犹豫一刻,只好叹口气,琢磨着说道:"若问我,我觉得你没有那想称王称霸的心,可别人既问到我这,表弟,可能给我个准话?"
                          罗成看着他,又仰头去不知看向哪儿,小屋的窗户没关严实,偶尔漏进一些夜风,吹得那烛火只能随风摇曳。他轻声道:"表哥说的对,我不想当什么王什么侯的。"他嘴角勾出一抹苦笑:"只是如今这乱世,不打窦建德,涿郡边境难安,不灭王世充,他磨刀霍霍要灭咱们。我想守着一方安宁,可这天下割据,战火不熄……如何能真有安宁呢"
                          他似乎卸下了一身的防备,露出些许疲态与茫然来,看着他这以仁义闻名天下的哥哥,问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表哥教我?"
                          秦琼心下叹息,他看到了翟让牌位前那一把精致的小刀,想起了罗成那个决绝的背影,他不愿表弟为瓦岗的结束自怨自弃,也不愿看他把沉重的担子往自己身上拉。深吸了一口气,秦琼抬手按在罗成肩上,叹道:"若这乱世能出一明主,凭你我兄弟合力助他,何愁不能平定战火,使百姓安居"
                          秦琼的目光还是那么坚定而温和,带着令人信服的希望,罗成只看一眼就知道,表哥心中已有了那所谓"明主"的人选,或是碍于兄弟们都在这,才没有去投奔。秦琼不明说,他也不好点破,只跟着笑一笑,任他拉着起身往卧房去了。
                          一夜灯火未熄。
                          日头刚冒出一个顶来,罗成便起身往大营赶去,这一仗实在是兵行险着,容不得差错。因得知程咬金等人被俘,从襄城出来他便派了人去打探,洛阳的情况他已知道了个大概。
                          自杨广死讯传来,洛阳的隋臣们拥护了杨广的孙子越王杨侗为皇帝,那些扶持杨侗的文臣如元文都等人,与实际手握兵权的王世充便势如水火。李密本来接受了杨侗的招抚,专心去对付宇文化及,不料王世充突然发动兵变,杀掉了元文都,彻底挟制住了那小皇帝,转过头第一个便打瓦岗。
                          如此想来,王世充在洛阳的脚跟尚未站稳,拥护小皇帝的人必定未能除尽,他急于打李密,正为了防他与城内勾连成势。所以王世充不仅是来势汹汹,更是孤注一掷,他不能败,也不敢败,败了便是内忧外患。
                          未免打草惊蛇,罗成派进城的人不多,可即便如此也收到了宫中递出来的,拉拢他的密函,所以徐茂公这个提议确实并非莽撞。昨日他已派人以秘密觐见为由给小皇帝送"保护"去了,只是这一着确实急了些,不知这位小皇帝是个什么心思,几十个人他或许能接受,若几万人兵临城下,他恐怕不会为了出虎穴就给狼开门。
                          因而,这一仗的关节处便是,要王世充与洛阳都相信,他罗成出兵是要去邙山跟王世充拼命的。
                          赴邙山的兵要多要浩大,夺洛阳的兵要精要迅猛。
                          罗成昨日与宇文成都商议良久,他作为主帅必须亲自去邙山,瓦岗军虽然除了当时留守的徐茂公部以外都打残了,但残部陆陆续续也收拢回不少,正可以壮声势,既要让王世充不敢走,更要让他觉得有机可乘不愿走。
                          洛阳这边则由宇文成都带全部两万精兵奔袭,那里的城防地势再没有人熟过他了。若能和城内的部署里外配合,待拿下洛阳,王世充自然军心大溃。
                          军令一支支发下,只剩最后一支被罗成捏在手中摩挲。已快申时了,本该昨夜便来了军营的宇文成都仍不见踪影。众人面面相觑,想到昨日那令人手疼的令牌,又不敢当面说什么。
                          罗成心里也有些焦急,自饶阳城外重逢,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就连昨日商议战策时,那人还想要跟他一起去邙山呢,一夜之间,这么个大活人能去哪儿,何况是这紧要的关头。他转身回到主座上,将那令牌往桌上一扔,正打偏了一块镇纸,罗成这才看到那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笔锋净劲,是宇文成都的字。那纸条不大,只写着:"抱歉 不日便归"
                          罗成一皱眉,拿了最近的军报来看,那却只是一份报军功的普通文书。
                          不可能。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6楼2025-02-18 21:13
                          回复
                            不可能。
                            他又抽了那一摞军报里最下面的一份,再看,其中说的是:窦建德攻破聊城,俘虏隋朝官员数人,夏王向萧皇后称臣,为隋炀帝发丧,并昭告天下,将押解弑君之贼宇文化及,至邢州问斩。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7楼2025-02-18 21:13
                            回复
                              一人一骑在官道上疾驰。
                              宇文成都眉头紧锁,心中更是焦急。父亲自扬州拥兵北上,先大败于黎阳,再败于魏州,被迫东走聊城,又被唐军围困,一件件军报夹在各地的乱战中,送到罗成的案上,也自然呈在他的眼前
                              他什么也没有做。
                              北平王府的"沈将军"没有什么显赫的家世,他是王妃的义子,小王爷的义兄,是武艺不凡的青年俊才。罗成麾下尽是一些年轻的将官,校场上滚过两轮,无人不敬服。尤其是薛家兄弟,早与他熟络起来,瓦岗众人的敌意他不在乎,有同僚为他辩解维护却是久违了
                              多么轻快,令人心向往之
                              那"问斩"二字却如一把利刃,划开了他逃避这一切的面罩,斥责着他的这份轻快。
                              那终究是他的父亲啊。
                              他是宇文家的长子,是弑君之贼的儿子,那万人唾弃的骂名,他总要背那一份
                              再一夹马肚,那马撒蹄狂奔,可终究比不得皇家御赐的天下宝马,再撑不住,仰脖一声嘶鸣,就往前栽倒下去
                              宇文成都翻身滚落,以刀杵地堪堪止住前冲的势头,回身再看,那马以气绝身亡了。
                              一条大道,两片荒芜,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他闭上眼,却想到那颓废无措的君王,在江都宫紧紧地扯住他的手臂,说朕最重情谊!
                              想到三弟的棺椁下葬的那一日,父亲喝了很多的酒,送走了他最疼爱的儿子,等宾客散去后,再忍不住掩面而泣,他说爹只有你了
                              还有那个明亮的身影,不知他此刻正怎样凶险地与王世充缠斗
                              宇文成都抬手一拳捶在自己胸口,才勉强将心绪平复下来。这一辈子,他好像一天也没有为自己活过,可是一回头,却发现负了所有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思,站起身仍往前面的驿站去了。
                              ——————————————————————
                              邢州陆城,本不大的地方,因窦建德这半年的发展日大,倒也有了一派藩王首府的模样。新扩建的府衙宽敞气派,院落颇多,宇文成都在砖瓦间几个起落,才终于找到父亲被关押的地方
                              守卫并不多,宇文化及早已众叛亲离,他一路向东走,手下人一路溃逃反叛,那些用金银财宝勉强笼络住的部从盟友,在他兵败之时更是跑得比兔子还快。
                              宇文成都翻身落下,几个抬手解决了门口的守卫,搜了钥匙摸进室内,便看到那穿着囚衣披头散发的父亲,颓然倚坐在墙角。
                              父亲的头发已全白了,从扬州的极尽奢靡到聊城的穷途末路,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
                              宇文成都不敢耽搁,几步上前推醒了他,声音迟滞在嗓子眼,还是低声唤道:"父亲…"
                              宇文化及本也没有睡死,今日刚被窦建德按在堂上一通审问定罪,把他骂得头疼,明日又要问斩,哪里睡得着。他睁眼一看,看到眼前儿子,便怔住了:"…成都?"
                              父子间多日未见,却似乎无话可说。宇文化及回过神,抬手给了儿子一个嘴巴,可多日囚车颠簸,他的手软绵无力,竟不能将儿子的脸打偏分毫,他恨恨道:"你…你若肯帮我,我,我…何至于此啊!"
                              宇文成都低着头,无话可答。只听父亲的怒火一顿,声音中带着更多的颤抖,痛苦道:"你叔叔…堂弟他们…都死了,宇文家…灭族之祸啊"
                              父亲压抑的呜咽之声如锤在胸,宇文成都只能劝道:"先离开这吧"
                              他脱下外袍给父亲先披上,两人摸着黑往他来时的院墙退去,可好巧不巧,这院门处正进来一个人,却是饶阳城外的老熟人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98楼2025-02-18 21:1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