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璃茉在吃药和喝蜂蜜的瞬息量完了体温。歌呗对着吊灯看了看水银爬升的刻度，淡淡瞟了她一眼。
　　“三十八度七。你是在低烧的时候喝了酒，所以烧得更厉害。”
　　嘻嘻在听到度数的时候早已被吓了一大跳，“璃茉……”
　　“没什么大碍，退烧药已经吃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璃茉低着头攥紧被单，“谢谢，已经是第二次救我了。”
　　歌呗抱臂靠着墙，听到她这句话不免略有傲娇的情绪。她逞强般地不愿意表现出被感激后高兴的一面，仍维持着一副看上去冷冷冰冰的样子。
　　“感激的话就不必说了，你再休息一下吧。”
　　“不了，我家里……”
　　“二阶堂已经和你家里联系过了，说工作结束后你去亚梦家里，今晚不回家了。这是二阶堂夫人在酒店的长租房间，你放心住。”
　　璃茉终于有了些惊讶的反应。
　　“……谢谢。”
　　歌呗照料着她重新躺下，将浸了冷水的毛巾轻轻搭在她额前，随后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
　　璃茉感受着凉意，像是干涸久了的人突然遇上了涌泉，绷紧的神经松懈，怎么也睡不着了。可她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尽管那里是一片空白。
　　反而是歌呗率先打破了沉默。
　　“睡不着？”
　　“…嗯，几点了？”
　　“晚上七点四十六。”
　　“你今天为什…”
　　“工作。”
　　随即又是沉默。
　　两个相似性格的女孩呆在一起，谁也没多说一句话，但仿佛就是心有灵犀般能听懂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璃茉依旧看着天花板，歌呗越过床褥看着窗外。她们维持着直视前方的样子，谁也没有多余的动作。
　　歌呗看着窗外无聊的夜景看了有一会儿时间，自觉索然无味，于是收回目光。在收回的过程中，她很清楚地瞥见璃茉的眼眸里反射着心事。
　　她第一次对面前的女孩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感同身受。
　　她们都是骄傲到不肯低头的人，可也都是害怕受到伤害的人，因此她们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直到有朝一日认定后才绝不放手。
　　所以在她看到璃茉眼里的掩藏的情绪时，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猜到了她在庆功宴上喝酒的原因。
　　“你……”许久未开口，歌呗的嗓音有些低哑。她清了清嗓，还想接着问，却突然觉得不应该这么直接。
　　“你最近经常劳累，缺少休息，”歌呗适当转移了话题，“这次低烧应该是很早之前就在潜伏了。”
　　璃茉胡乱地想到了之前身体上一直被她忽略的不适感，“…嗯。”
　　“其实…空海跟我说了。”
　　终归是不习惯拐弯抹角地说话，歌呗实在是没有忍耐住。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她的神情，最终确认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她勉强放下心来。
　　“……”
　　“……空海说在有一天早上在校门口看到你们的时候他就猜到了。”
　　歌呗仿佛能听到面前的女孩在叹气，尽管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声音。
　　“那是意外。”
这似乎是她和璃茉性格里最大的不同。
　　她们都不服输，而歌呗更不服气于只将自己的感情埋在心里。她强势大胆，丝毫不掩饰对哥哥的喜欢，为了保护他做出一切；又坦然承认对空海的感情，果敢地像Lunatic charm一样的女王。
　　不过璃茉不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璃茉。璃茉的孤傲和她不一样，起码在感情上是这样。
“听说你最初和亚梦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成为朋友。”
　　久久直视天花板的璃茉终于移开了视线，她微微偏过脑袋看着歌呗。
　　“和藤咲君也是这样？”
　　“不用你管。”
　　歌呗也不恼，反而扬起嘴角。这个孩子比她想象中要有趣许多。
　　说难攻略是真难，可一旦攻下后便粘着别人不放。
　　说到底是太缺乏安全感。
　　不出意外的话，经过这一晚，这个孩子和她的关系也会有质的改变吧。
　　她很乐意拥有璃茉这个和她性格相似的朋友。
　　

111
　　想到这歌呗从沙发里站起身，高跟鞋的鞋跟接触地毯，在她走向床边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要聊聊吗，”歌呗毫不含糊地直接在地毯上坐下，手肘撑在床沿，右手托着腮看着璃茉。
　　“不用。”璃茉再次盯向天花板。
　　这次歌呗爽朗地笑出了声，“你比我还不坦诚。”
　　“如果是关于凪彦的事情那没什么好说的。”
　　“诶…是吗？”
　　“…大明星也会八卦。”
　　“这样啊…我不八卦的话，又怎么知道藤咲君被表白的事情。”
　　璃茉浑身颤了一下。
　　分明就是在意。
　　歌呗对她的反应假装视而不见，接着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就在一个月前。”
　　过去一个月的事情走马观花般闪过，璃茉仿佛瞬间将什么联系在了一起。她在一刹那间转头看向歌呗，因为动作幅度过大，额上的毛巾也稍稍移动了点位置。
　　歌呗显然看了出来她并不知晓此事，她也知道璃茉定是最后一个知道又不想让人看出她对自尊那苍白无力的掩饰，于是不动声色地转移着她的注意力。
　　“他拒绝了。”
　　璃茉知道歌呗在维护她，她垂眸，睫毛轻轻颤了颤，“嗯。”
　　“你应该认识对方。高一生，今天应该也来聚餐了。”
　　“嗯。”
　　璃茉轻轻应着，尽管她并不知道是谁。
　　可歌呗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再猜不出是演剧部的人便有些说不过去。
　　高一生…那就不是指找上门来的美坂香。这样看来，是接二连三有演剧部的人喜欢上藤咲凪彦。她不知为何想起了排练时身边存在的各种带着威胁感的目光。
　　还有加入演剧部这一年多以来的场景。
　　明明不是演剧部的成员，他却经常推门而入。不是找她在会议记录上签字，就是等她一起回家。最后变成了不仅是部员们欢迎他来，甚至连部长都找他来帮助演剧部做招募工作…
　　等等，为什么是威胁感？
　　她不太懂，有时想不通也实在是不愿去想。她觉得异性之间思维不一样，所以没有必要深究一些她看不懂的行为。
　　可是如今，她是真真正正地看不懂了。
　　为什么凪彦拒绝别人后要开始缠着她。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她一个人被瞒着。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璃茉闭上眼妥协。
　　“能不能保密我们的聊天内容。”
　　歌呗换了只手撑着脑袋。
　　“自然。你想从哪里问起？”歌呗一针见血地问道，“你很迷茫。”
　　“……”
　　和凪彦之间的事情太多太乱，璃茉一时间理不出头绪。她静默着，没有回答。
　　歌呗见状换了个问题，伸出空闲的手在床面上轻轻敲着，“现在闭上眼睛，想象他在你面前，你的反应。”
　　“离开。”
　　“为什么？”
　　“下意识。”
　　“你害怕他。”
　　“不是。”
　　“那为什么躲。”
　　“没有。”
　　“你心虚。”
　　“……我的护身符掉了。”
　　“很重要？”
　　璃茉没有回答重不重要。想了很久，她只是说，“他还留着。”
　　他还留着。
　　他都还留着。
　　突然间她想起新年占卜的预言。
　　将丢失重要的物品，从此事态发展将与预想背离。也有与期盼相遇的转折。
　　她丢了护身符……之后发生了什么？
　　凪彦去了她家，之后拒绝了别人然后开始靠近她？
　　璃茉呼吸一滞。
“还有呢？”
　　璃茉浮于面上的震惊神色落在歌呗眼里，“你是弄丢了之后才开始躲的吧。”
　　“…嗯。”
　　“那好。现在我要问，在那之前你的态度。”
　　璃茉回忆了一下高一的第一个学期，“…和对别人一样。”
　　“没有躲？”
　　“嗯。”
　　“你和他距离最近的一次是？”
　　去年暑假那个夜晚依旧历历在目。那个剧厅外的拥抱，仿佛依旧带有热度。
　　她还未回答，歌呗就开始了下一个问题。
　　“最生气的是哪次？”
　　那张被偷拍的照片。
　　“为什么生气。”
　　他没有任何解释，不声不响离开，像逃兵一样。
　　“璃茉，”歌呗轻叩床面的手停了下来，“你还不明白吗。”
　　璃茉终于睁开眼睛。
“我刚刚敲出的稳定节奏会让你放松，闭上眼能让你遵从自己的本心。
　　“你刚刚所有的反应，都是你的最本能的。你是不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我刚问出问题，你就下意识地进行脑内回忆，这是你印象深刻的表现。可你为什么印象深刻，连自己当时的情绪是什么样子的都回想的起来？
　　“璃茉，抛开你刚刚表现出的疑惑、遗憾、气恼、还有所有的一切，现在去关注两个问题——
“他喜不喜欢你。”
　　“你喜不喜欢他。”
　　

112
　　房间里重归平静，歌呗也并不设想璃茉会回答她。她无意询问涉及隐私的细节，只能通过抚慰心理提供一些暗示。
　　她又何尝看不透。他们俩之间，明显是因为相处时间太长，两人都不敢说，两人都不敢做，放在心里久了，自己都开始怀疑对对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其实何必考虑这么多，喜欢还是不喜欢才是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她就是如此，既然肯定自己喜欢空海，那么就根本不必拖泥带水。
璃茉深深陷在那两个问题里。
　　凪彦喜不喜欢自己……？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是不想考虑。正如她一直以来所认为的那样 异性之间的思维方式有许多偏颇和差异，对待同一件事情的想法和态度也不一样。因此与其浪费时间想这些，不如做些别的事情。
不过眼下她必须开始正视起来。
凪彦喜欢她？
　　可是他们从来不对盘。
　　璃茉渐渐回忆起第一次见面的那年。他能够看出她毫无破绽的演技，事事与她较量，出口便是惹火。后来他出国三年，一句音讯也没有。这些真的能和喜欢沾上边吗？
　　所以凪彦不喜欢她吧。
　　那为什么要陪她吵架斗嘴做冤家？为什么在每个危急的情况下都会保护她，一起赏桃花，送给她护身符和樱花？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中有话的暗示性话语，他以为她一直没有在意？那个拥抱、几次牵手，和上百次邮件通话……他真的会对不喜欢的人做这些吗？
　　在一片夜晚的静谧中，璃茉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决定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同时她也庆幸，庆幸自己以前从未去细思过这个问题。这分明是个想不出答案的问题。
那么，她，喜不喜欢凪彦？
璃茉一时间也答不上来。她似乎心里无比抵触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也不能确定。
她对凪彦有种特殊的、不同于对其他守护者的感情。不是对亚梦的依赖，不是对弥耶的保护，是一种难得会有的默契。她承认自己会有被凪彦呛得沉下脸的时候，甚至对他不断自找存在感的行为十分气恼。但她不得不承认，她很难遇见和她投缘到这种地步的男生，以至于现在可以说是信任。
　　信任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啊。
　　可她居然会信任了一个自己的死对头。
　　他们从小就是冤家和死对头，长大后仍旧喜欢互相作对。
　　所以如果要让她回答自己喜不喜欢凪彦这个问题……
　　她觉得自己对凪彦的感情，已经超出了这个问题的范畴。经历的事情太多，矛盾、误解、冷战接踵而来，不停的麻烦不断被解决，解决后他们依旧像以前一样，默契地谁也没有提起。
　　因此，她潜意识里一直认为，自己是单方面把凪彦放在了一个奇怪的位置上，是单纯地在意、单方面的在意。这种在意，并没有掺杂对喜欢还是不喜欢的考虑。
　　因为在意，她三年来保留着护身符，接受他周末的邀请，并且眼前不自觉地经常闪过他的身影。
然后直到现在……她终于要开始考虑喜不喜欢的问题了。
她眉梢轻蹙，开始在脑海里描绘那个少年的模样。
　　四年了。
　　他的眉眼没有太大变化，年少时和现在的样子交替出现，浮现的总是一副淡然轻笑又风华自信的俊俏少年形象。少年挑眉时，眼中的愉悦不可忽视。嘴角微微弯起，耳畔能即刻传来熟悉的一声“璃茉酱”。
　　她喜不喜欢凪彦？
　　她倏然睁开双眼。
仿佛当真听到了他在叫自己。
一阵铃音响起，璃茉的思绪被打断，脑中像星火沉寂一般恢复平静，像是永夜中的黑幕，只能不停再现那句永不消逝的问题。她溯着声音的源头望去。
　　“抱歉，我的闹钟，”歌呗早已坐回到沙发上，“八点半是下班时间。”
　　璃茉微微点头。
她沉静地阖了阖眼眸，再度张开。
　　“八点三十分……”
　　她在心里默念着。
　　“我确定自己喜欢凪彦。”
　　

我来啦！
• 今日高产 情人节份爆更！
• 这应该是目前为止最大的一颗糖（吧
• 傲娇璃茉终于想通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 傲娇x傲娇 歌呗不愧是过来人（🙈
• 大家情人节快乐！！！！❤️今天要甜！！

下一次更新可能要有点久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一次性也会更新很多🌹

爬上来给自己🆙一下
顺便丢个预告！（dbq我真的一个多月没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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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5日（下周三）恢复更新
大概1. 6w+字
（没错3月25日 连载两周年
（所以可以期待一下会有什么内容🍬🍬🍬？

113
　　天文馆内的房间重归平静，三位少年一同解除了变身。夜色如潺潺流水一般轻盈柔和地笼罩着这方天地，呼吸声掺杂在漫天繁星中。
“……成功了？”
“是，成功了。”
三位少年互相看着还残存在彼此身上的淡淡荧光，那与月色交融的外衣缱绻在他们周身，一点点汇入心尖。
　　是守护蛋诞生的地方。
“比想象中要快许多。”
含着笑意的嗓音轻启，最后一点荧光湮灭，房间里所有的光亮里只有月色在流连，不知不觉中将来人的身影拉长。
“现在我要说，恭喜三位Jack。”天河司噙笑收拢手中的三张Jack扑克，“虽然并没有借助Lock，但依旧将你们守护甜心的力量发挥到了更大的程度。”
海里用拇指摩挲着手心里武藏的蛋，里面武藏正精疲力尽地休息着。“……Joker那边会发现Lock有异常吗。”
“理论上来说，会的。”天河司语气肯定地点点头，“不论怎么说，你们最初都是借助了Lock的力量才能够变身。”
空海奇怪地摸了摸下巴，“那为什么不能告诉其他守护者？”
脑海中重复上演着唯世当时那谨慎的一遍遍叮嘱，“既然Lock总有一天会被发现有异常，提早让她们知道也并没有什么忌讳。”
理事长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更加神秘莫测地笑了笑，嘴角留下了温和的柔度。凪彦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一个大胆的猜测若隐若现地闪过，还来不及仔细捕捉便又再次散去。
他微微眯起双眼，压下脱口而出的疑问，顺便抚慰着心口那从方才便不断上升的，奇怪的感觉。
——还是不要问了，他想。
亚梦回到家的一件事就是拨通歌呗的电话，一阵忙音随着她急促的呼吸一起响动，她不免更焦急了一些。
　　“保佑保佑，璃茉不要出什么事。”
“这么晚还敢打过来？”
对方嫌弃又状似冷淡的声音传来，亚梦只能不断赔笑，“歌呗！真是不好意思！路上堵车啊啊啊！”
“你轻声一点。”听语气似乎是正在皱眉，“她刚吃完药休息下。”
“你们……呃……”亚梦用手绞着被子的一角，“你们俩……”
“我们俩有没有打起来？”
“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亚梦下意识地做了个发誓的动作，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歌呗并不能看到。“歌呗你真是，怎么这么说，哈哈哈哈……”
“你明天早上过来一趟.酒店的地址我不用说了吧？”
“欸，为什么？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亚梦才听到一声嘲讽的轻笑，“因为你欠我两件事。一，不接我电话。二，怂恿我找二阶堂编谎。”
为了赔罪亚梦特意起了个大早。由于并不想再给自己加上一桩迟到的罪名，她没有惊动家里人便跑出了门，小兰打着呵欠看了她一眼便缩回蛋里继续睡安稳的回笼觉。
这一趟赔罪来得真不亏。亚梦脸上复杂的神情变幻莫测，一时间说不出来该是什么心情。语塞中她只剩下了一个不休不止的疑问——仅仅是一个晚上，歌呗和璃茉不仅聊了心里话，璃茉还想通了关于凪彦的事情！？
歌呗给足了让她消化这一切的时间，半开玩笑半傲慢地问她，“你不相信？还是有意见？”
“不是不是不是，”亚梦本能地机械性摇着头，只觉着是自己没睡醒，忍不住朝浴室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璃茉刚刚问我凪彦最近在干什么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是她。”亚梦念念有词，“这有点…嘛，怎么说呢，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
“……你是觉得她是想去把话挑明吗？”歌呗给助理发完短信，娴熟地合上手机盖，“你想多了。”
“欸？”
“依我看，她那是想去算账的。”
浴室的水声渐渐减小，亚梦见状压低了声音，“什么意思？”
歌呗耸了耸肩，“很简单，玩失踪。”
“是吗？……不过话说回来最近好像唯世君也很忙的样子……”
水声彻底消失，浴室的门被哗地拉开，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水滴相继落在地面的轻响。就在此刻，歌呗突然十分认真地对亚梦补充了几句话。
“最好还是让他们俩自己解决自己的事情。”
　　“以及…她现在只是单方面的想通。所以在她知道藤咲的心意之前，不要接受他。”
意料之中看到了亚梦疑惑的神情，歌呗歪头挑眉之间眨了下右眼。
　　“她值得一次认真的被告白。”
　　

114
　　演剧部的比赛结束之后，暑假只剩下了最后几周。璃茉下了狠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完成暑假作业，几大学科在几天之内的连番轰鸣，迫使她终于勉强做完了零零碎碎的作业。
　　除了数理课的卷子。
那道超出教材难度的几何题一直如同一只拦路虎一般阻挡着她，任她如何作辅助线都无法解开。在尝试多次无果之后，璃茉将数理书和作业一并放入提包中，瞟了眼桌角的日历。
明天是周日。
　　圣夜图书馆的开放日。
夏日虫鸣的聒噪充斥在耳边，让这条熟悉的上学路变得无端漫长起来。路过冷饮店时，璃茉缴械投降一般买了一杯圣代。凉气悠悠升腾逸散在毒辣的阳光里，璃茉不免想起了学校的花圃。在舀起又一口巧克力酱时她心里想了想，顺便去浇一下水吧。
自习室空无一人。璃茉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桌子边缘填满了窗外漏出来的阳光，细微的粉尘在光线中飞舞。窗户下面是一排台阶，稀稀落落的读者途径这条路迈入图书馆。璃茉拿出了自己的作业，希望能从图书馆里找到有用的参考资料。
图书馆二楼的档案室里，四位男生正在一边做着清扫一边整理着不知名的资料。打印机轰轰作响，守在一旁的海里不时清点着页码。空海正在给资料装袋，不停拉着牛皮纸袋上的细绳打转封装。唯世把凪彦叫到另一边帮忙做清理，顺便不着痕迹地搭着话。
　　“藤咲君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样子。”
凪彦握着抹布的手顿了顿，“没什么哦。”他一如既往地笑着。
最近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一样……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感觉总是在心口流淌。可是节奏和手鞠并没有任何异常，很多时候他甚至也以为那仅仅是一个错觉。
随即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从一个多月以前起，他好像就中断了对璃茉的靠近。虽然他明白他自己心里的想法自始至终很坚定，但那样突然之间的中断，是不是会被误认为是刻意的冷淡？
毕竟那可是璃茉。无论面上怎么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里也一定会克制不住地多想吧。
　　这样想来，似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璃茉说过话了。
“呐边里君，”凪彦撑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行人，“我可以请个假吗？”
唯世理解地点点头，“当然，这里的事情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而且，我也觉得藤咲君似乎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凪彦轻笑了几声，“没有那么严重，只是……”
他的话被楼下一声推窗的声音打断，顺势低头看向楼下自习室的窗户。熟悉的女孩小半个身子撑出窗外，将硕大的玻璃窗推开。
凪彦心神一动，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明白过来他方才心不在焉的原因。差一点点就要忘记，那个被遗忘了几乎一年的，属于抚子的能力。他闭了闭眼睛，笑意一点点加浓。
“谢谢你了，边里君。”
他朝唯世摆摆手，快步转身走向通往一楼的楼梯。唯世虽惊奇于他突然之间的变化，却还是挂着礼貌得体的笑什么也没问。直到凪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他才将信将疑地走到窗边。
阳光耀眼，树木青郁。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
凪彦径直来到自习室，那扇被推开的窗边空无一人，桌上散落着几页笔记和草稿。他环顾一周后慢慢走到桌边，左手撑在桌面上，右手试探性地伸出，想要抓住有着熟悉字迹的书本。在看清书上的内容时，他实在是没有忍住，咧开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果然是她最不擅长的数理。
从敞开的窗户外似乎还能听见空调散热机认真工作的声音，衬托得室内更加安静。凪彦看了眼那道被摆在最上面的题目，右手食指指尖搭在下巴上思忖了片刻，才拿起桌上的中性笔，几个动作之间一缕头发垂落肩头。
　　“嗯…璃茉酱是应该多看看几何题了。”
璃茉抱着资料从借阅室回来的时候，窗户已经被合上了。通过风后的自习室内不仅凉风习习，连气味也更好闻了一些。
是谁关了窗？
她走回椅子旁边，正要放下手里的一摞书，却在看到草稿纸上多出来的笔迹时堪堪停下了动作。她疑惑地垂眸，发现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出的解题步骤，此刻已完完整整地呈现在了纸上。
　

115
　　女孩们没想到的是，整个暑假都在玩消失的三位Jack和唯世，在恢复联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她们去皇室花园开会。
亚梦和弥耶在万般不乐意中托着腮听唯世讲着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无非是对上学期工作的总结，或者是开学后要做的事情。这种每年都要进行一遍的台词，就算是鱼的记忆也能倒背如流了。
“嘛！——唯—世——！”弥耶不满地终止了这程序化的流程，“上学期知道你们很忙！我和小梦不是已经把结尾工作做完了嘛！”
“是哦，”唯世不可置否地点头，“谢谢亚梦酱和结木同学了呢。”
“所以说，”亚梦打起精神环视了一圈圆桌旁的四位男生，“你们一直在忙些什么？”
男生们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唯世迅速起身推来闲置在角落许久的白板，凪彦和空海翻出带来的档案袋，海里将一摞打印的资料也一并推到了圆桌中间。
瞬间桌面上拥堵了起来。
凪彦翻开牛皮袋时小心避着一旁大幅度伸展的空海，特意又往另一边靠了一些。随即在他取出资料的一瞬间，纸袋撞到了身边人的手，茶水在手里的茶杯中翻涌间泼出一些浸湿了对方的手背。
“不好意思。”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凪彦没有花时间思考，反应迅速地摸出纸巾，下意识将纸巾铺开盖在璃茉的手腕上。璃茉第一次没有排斥地缩回手，面无表情看着凪彦擦拭的动作。
也许正是她没有反抗的动作让凪彦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望向她时手指同时收拢，隔着纸巾握住了她的手腕。
奇怪。
凪彦奇怪于她的安静，多看了几眼后默默擦拭完收回了手。而璃茉的视线一动不动锁定着目标，奇怪于凪彦的反常。
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的敏捷，明明是一样的绅士，但是为什么今天总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唯世用磁石将海里的资料贴在白板上后，正色凛然看着在座所有人。
“其实今天叫大家来的主要目的，是想说明一下下学期调查Pentecost的事情。时隔一年……变异坏蛋在我们身边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这很让人在意。”
亚梦并没有察觉到男生们刻意跳过了她的问题。“啊咧？但是为什么下学期开始的任务，现在就要布置？”
空海轻轻点了点桌面上的纸袋，“因为这些——！”
“没错，”唯世点头，“这些资料可能需要大家提前熟悉，对于重点信息可能需要重点记忆……”
唯世不放心地多叮嘱了一些事情。这些资料都是男生们为了解释这段时间的消失，而特意找的幌子。虽说守护者之间本不该有隐瞒，但面对未知，他们不愿意让所有人一起涉险。
恍惚之间唯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司先生要指定三位Jack，也模模糊糊感受到了Jack之所以能是Jack的原因。
“但是这些只是参考，我们只需要大致熟悉一下就行。毕竟是下学期才开始的工作。”
　　唯世看着意料之中开始有神游倾向的亚梦和弥耶，有一个瞬间几乎要失笑。“现在有另一件事…我们下周出去聚餐。”
“……喔，要出去聚餐……”
这样与工作完全无关的事被唯世用平淡如水的声音说出来，实在是没有博得什么关注。弥耶甚至只是草草地重复着他的话嘀咕了几句，就像在重复“下周开会”一样不情不愿。直到几个呼吸之后所有人才仿佛终于听清了唯世究竟在说什么，几道目光一起落在了他身上。
“聚餐？！”亚梦的瞌睡在一瞬间惊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唯世早已经结束了漫长无聊的世纪喋喋不休。
“是理事长的安排，说是房子已经定好了。”
“太随意了吧，明明刚刚还在说着调查的事情，”空海装模作样地义正言辞了几句，立马恢复了大大咧咧的兴奋，“什么时候？！”
“下周周末。”
“夏日！！”弥耶眼放星星，“弥耶最喜欢的ice！！还有夏日祭！！”
“不是哦，”唯世抱歉地掐灭弥耶的幻想。“是……理事长租的别墅，我们要在那里过夜。当然，包括做饭。”
弥耶的笑瞬间凝固。
　　

　　亚梦在脑海中迅速翻来覆去把四年级时在空海爷爷家的经历过了一遍，随即下巴都快要掉了下来。
　　“不——是——吧——！”
弥耶悄悄捂着嘴，“该不会小梦这么多年了做饭的水平一点都没有变吧……”
“还说！！弥耶还不是！！！！”
空海哈哈大笑，“有什么关系，这次我们还是有藤咲！”他用手肘碰了碰被提名的对象，“是吧，厨神？”
唯世赞同地点了点头，“三条君也很厉害。”
凪彦先是无奈斜睨了一眼空海，随即大方地笑着，“可以哦，交给我。”
弥耶兴高采烈地跑来拉住璃茉的袖子，“璃茉茉是第一次参加诶！！真期待啊！！”
璃茉一动不动任由弥耶将她晃来晃去，心里还在因为泛起的涟漪而出神，而起因仅仅是凪彦在说那句“交给我”时，若即若离地看了她一眼而已。
　　“一般般吧，”她保持着惯性冷淡，心却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
果然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116
　　“理事长。”
　　凪彦沉着的嗓音再次响彻在天文馆里。一片黑暗中他的声音也染上了一种神秘的压抑，无边的寂静让他不敢轻易打破这方宁谧。
“理事长有事瞒着我们。”
　　又是一次肯定的语气。“看来这次的聚会…也是理事长特意安排的吧？”
暑假里守护者会安排聚餐并不奇怪。可是这次似乎比往常更多了一些强制性——一定要规定一个时间和地点，不得不让人更在意一些。
“凪彦君，”天河司被揭穿也笑容不减，“之前就和你提到过，你已经可以出师了呢。”
对于天河司不浓不淡的调侃，凪彦只是笑了笑，“司先生总是这么神秘可不太好。”
神秘？
　　这个词落在天河司耳畔，让他自己在脸色骤白之间哑然失笑。
从许多年前开始，他便扮演着一个引导者的角色，明里暗里将守护者带入一个看似坦然的前路。他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明明可以做出一些什么，可是又总是放任他们犯错误。这些矛盾汇集在他身上，只会更深地加重他的神秘感。天河司这个人，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凪彦君，不该问的可不能多问呢。”
　　天河司敛去眼里沉沉浮浮的情绪，眉眼中的忧伤似乎有渐渐破开茧壳展露出来的迹象。但在一个挑眉之间，他将外露的失常又掩盖了回去。
　　“我知道凪彦君来是想问什么……嗯？是来问那天晚上你身体里的奇怪感觉吧。”
凪彦并不意外，“既然理事长知道，那么……”
“那么时机就到了，凪彦君。”
　　天河司的声音里难得带了一丝疲惫，“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吗？”
　　“凪彦君，再细究下去，对双方都不好了呢。”
两人之间看似没有任何逻辑关联的对话到此终了。他们都是明白人，没有将话彻底挑明。凪彦静静地看着一直以来没有换过姿势的天河司，目光也随之来到夜幕中。
“从那里会得到答案吗？”
　　“会的。”
　　“那么一直以来，您是从那里得到答案的？”
　　“不……星象并不会告诉你全部。真正的答案，”
　　天河司终是抬起手，修长的食指直指向凪彦的左胸膛。
　　“——要从这里寻找。”
司先生一定隐瞒了很多事情。
　　凪彦从小径原路返回。夜晚的圣夜小学部被镀上月光，处处是充满回忆的气息。
一种很奇怪的灵力波动在天河司身上不慎被泄露了。虽然他佯装无事地收回，但他瞒不了凪彦。他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的事情。因为司先生从没有亲力亲为做过除了引导他们以外的任何事。
　　除非事情严重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加之他上学期让唯世督促他们提高charanari的融合率……凪彦不得不生出一个事情正在变糟的想法。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Jack？
不知不觉中小学部的皇室花园来到眼前，一如既往伫立在原地。落地玻璃在月光中映照出大片大片的朦胧，满腹心事的凪彦再次在这里停下脚步。
如果……他们长不大就好了。
往昔的一幕幕场景划过眼前，年少的守护者们一起走进皇室花园里。他夹在其中偶尔是抚子，偶尔是凪彦，纷繁变化之中几乎快要迷失自我。直到他看见新成员的加入，孤傲的新Queen在走进门的同时，也一起走进他心里。
像是披荆斩棘进入丛林的勇士。究竟谁是Knight，谁是被困在沼泽中的嘶嚎猎物，为什么我才像是彷徨不已的迷茫者？
凪彦闭上眼，将过去按下暂停键，将眼前的一切与过去相连的通道封闭了起来。
关于那天晚上产生的奇怪感觉，他从来没有和谁说过。没有对三条君说，也没有对相马君说，甚至可能连手鞠和节奏也不知道。可是为什么司先生能一语道破？他为什么又是一副，早已参破一切的样子？
　　是他猜中他会有这种反应，还是说，他能看到未来？更或是……
　　他早就经历过这段必经之事？
这个想法的冒入让凪彦把自己吓了一跳，脑中不禁雷鸣作响。所以理事长突然安排聚会，是否是在暗示，这是他们最后一段平静的时间了？
　　那么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一声轻叹揉进渐深渐沉夜色中。凪彦抬头看了看被乌云一寸一寸盖住的圆月，真正的答案……
　　从心里来吗？
那么，他现在心里想的又是谁呢？
他安静下来，右手抚上心口，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大脑放空，不敢走神一丝一毫，就像不愿意贸然让任何一个身影随随便便进入自己的脑海和心田。
　　是她。
　　模模糊糊的身影浮现，他知道，一直都是她。
　　

117
　　凪彦最终还是下了一个决定。
“是的，下周六，”凪彦侧身站在房间里打着电话，在听到房间门外的脚步声时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拜托了。”
他顺手取过落地衣架上的薄外套披在肩上，在拉开房间门的一刹那看到了站在房间门口的管家婆婆。
“少爷，”管家婆婆退在一旁抱着干净的衣被看着他，“又在晚上出门吗？”
“是呢，”凪彦应着，“不用担心，婆婆。”
看着凪彦步履匆匆消失在长廊上，管家婆婆扶了扶老花镜，状似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
　　“少爷，这个习惯一直改不掉呢。”
自从换回男孩子的身份后，凪彦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当陷入困境和迷茫时，他会绕着附近的丁目走一两圈。也许对他来说，只有夜色的深重才足以充当他的保护，也只有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他才能放下所有年少时的伪装，把真实的自己小心剖开。
所以五年前他才会在夜路上碰到那个哭着找姐姐的小姑娘，所以六年级时他才能第一时间发现游荡在街道上的，被小提琴召唤出来的坏蛋。
不过今天情况有些不一样。
　　他的步伐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匆忙和紧张，步履的速度逐渐加快，彰显出他此刻迫不及待的焦急心情。
围栏外他不断按着门铃，却始终没有看见有人前来替他开门。正当他摸出手机想要拨号时，慵懒的声音才终于从花园另一边传来。
　　“来啦来啦，大晚上的我正看球赛呢。”
凪彦环视了一圈空海的家，空海见状无所谓地摆摆手，“你来的真巧，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都不在。”
凪彦回了个假笑，“那真是幸运。”
停顿了几秒后，凪彦不咸不淡地看了眼门口，“歌呗呢？会突然按门铃吗？”
“喂喂，”正在替他倒水的空海忍住泼他的冲动，“你这态度是来咨询我的吗？”
“咨询？……不，相马君，”凪彦好奇地看着自我感觉良好的空海，“我什么时候说是来咨询的了？”
　　“我只是来通知你，顺便，威逼利诱让你替我保密罢了。”
空海坐下的同时，看着微笑里毫无破绽的凪彦，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你要我干什么？”
“简而言之，相马君一定知道些什么吧？”凪彦依旧淡淡笑着，但在空海看来，那些被这种笑容胁迫的不美好回忆齐齐飘过，他突然后悔答应让藤咲来他家了。
“不行，”空海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歌呗说这件事只能你们自己解决。”
　　言下之意，他确实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不能说。有些事情只能让当局者自己解决。
凪彦了然地点点头，“那……可否问一个问题，相马君？”
“嗯？”
“你是怎么告白的？”
“哦，我……等等等！”
空海被自己呛住，猛烈咳嗽了几声，慢慢抿起嘴唇间佩服着面前少年的面不改色。记忆随着他的话飘飘转转回到那个秋千之吻，瞬间空海甚至想把自己丢进开水锅里煮一煮。
察觉到凪彦好整以暇的目光时，空海才反应过来自己又一次跳入了他准备的坑。他鄙夷地看了看笑的不怀好意的少年，“你准备……呃，了？”
“是，”相比空海的结巴，凪彦却是大大方方承认，“我来向前辈取点经验。”
“也不用什么经验，我看你只需要站在她面前就行……”
“相马君？”
“没什么，我是说，”空海露出了什么都没发生的微笑，“你终于想通了？”
“也不是。”
凪彦收起玩笑的意味，正色看着面前的空气，似乎正在陷入什么回忆。
　　“想通，和决定做，是两码事。我只是觉得，我应该这么做了，也是时候这么做了。”
空海暗自惊讶，朦朦胧胧中却又想起歌呗所说——藤咲果然不知道她和璃茉之间发生的事。他不由自主点头，同时也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那…没有成功怎么办？”
凪彦挑了挑眉。
这个可能性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而且正因为这个可能性的存在，他曾经踌躇犹豫过失去了不知多少次机会。但是起码这一次，他会率先尝试着迈出那一步。因为他已经不能……不能再停在原地只等对方来靠近了。
“很简单，那就再来一次。”
　　

119
　　直到亚梦借口要去三楼休息室换一身衣服，厨房里的气氛才变得神秘而不言而喻起来。
空海走到门边看了看后，悄无声息地关上了门。他松了口气似的双手环抱着靠在门上，“怎么样藤咲？准备的事情如何了？”
明明是一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四人脸上却均是了然。
“藤咲君终于，准备开始了吗？”
　　唯世白皙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抹淡红，他刻意清了清嗓子试图去掩盖，心里感叹着藤咲也终于有等不及的一天。
早在去年春天，凪彦向他和亚梦坦白早就喜欢璃茉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究竟这位相识多年的好友会等多久，又会怎么做。可是四季交迭着一年过去，他却始终一点动静也没有，简直让他唯世都忍不住着急起来。
空海作为在场男生里唯一一位有过实战经验的前辈，此时飘飘然显露了一丝嘚瑟的神情。更何况他知道在这次聚餐前，藤咲只找了他一个人商量，奇怪的自豪感让他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不是我说你，藤咲，”空海又开启了碎碎念模式，“你也太能忍了，是因为有抚子的性格在里面吗？”
凪彦反手解开腰后围裙的绳结，“相马君似乎很引以为豪？”
“喂喂，我们仨可都是五年前就敢表白的人，”空海无视海里和唯世突然间涨红的脸和慌乱的神情，“你是怎么做到等这么久的？”
　　他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放心，前辈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凪彦并不作声，满脸平淡微笑地走到他面前，将手里的围裙一把拍在他怀里，力道之大甚至让空海差点被迫呛了一声。
“谁说表白得晚就不行呢，”凪彦将手搭在门把上，微微侧身回头，目光越过正不知所措面对着围裙的空海。“我去那边看一眼，这里先交给你们。”
“那，藤咲君，”唯世眼见他即将出门，“要及时回来哦，万一被她们发现了。”
“放心，”凪彦比了个手势，“我快去快回。”
厨房里重新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空海笨拙地捣鼓着锅碗瓢盆，最后被看不下去的海里发配去淘米。即便凪彦不在，海里也不负众望的准备好了所有人第一晚的晚餐。趁唯世去楼上叫女孩们来客厅的空隙，空海仍是不死心地凑近海里。
　　“三条，我说，藤咲都已经做好准备了，你看你是不是也……”
海里反光的眼镜后一双眼睛慌张地颤了颤，“不、不……前辈，你似乎……”
兴奋过头了啊。
四年级在雪场的记忆扑面而来，弥耶拿出唯世不会剥洋葱的旧事乐个不停，亚梦跟着一起毫不克制地大笑，却又因为那时只能借用小丝帮忙而不免泛起不堪回首的感觉。赶在晚饭前回来的凪彦安静地坐在桌边，偶尔道出一句属于抚子的记忆，更让在场的所有人忍俊不禁。
空调吹出的冷气围在桌边。随着夕阳一点一点沉下地平线，夏日的炎热感尽数消褪。弥耶抱着吃饱的肚子激动地组织大家去二楼的歌房一起玩游戏，尽管在璃茉看来她的组织只能称得上是硬拉。七人顺次坐在歌房的沙发上，弥耶拿起遥控器顺手点了几首歌当背景音乐，才神秘兮兮地站起身看着所有人。
“今天要玩的游戏是！——'有没有'！”
亚梦忙不迭拿过早已准备好的七只玻璃高脚杯，和一瓶不知什么时候买来的鸡尾酒。唯世惊讶地睁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却立马被撅起嘴小声嘀咕的弥耶给堵了回去。
　　“好了哦唯世这个才三度。”
确实不过分——唯世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
“游戏规则！”亚梦见每人面前都摆了一杯鸡尾酒之后才走到弥耶身边，“每个人轮流说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其他人如果做过——就必须喝一口！”
“这是什么规则？？”空海伸长脖子看着两个女孩。为什么总感觉她们是早就串通好的？
弥耶冷哼几声后再次放出杀手锏，“不参加或是说谎的话……”
　　“下学期大扫除全包。”
瞬间没有人再吭声。
　　

　　“那么！！”主持人弥耶兴奋地转头看着唯世，“先从唯世开始吧！！”
唯世思量了些许，在这几秒之内其余六人或是好奇，或是紧张，又或者像弥耶这样虎视眈眈又气势汹汹。唯世不易察觉地出了点冷汗，只觉得今日的结木同学尤其地有气场。
　　最终他败给了弥耶充满威胁性的目光，不自在地捏紧了手。
“我……从来没有过姐弟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