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法
其实我们很难单纯用冲刀、切刀来简单概括吴昌硕的用刀之妙(说到这里,突然令我想起陈巨来《安持人物琐记》里提及吴昌硕称其”用刀无定法“的论述——原话:“我只晓得用劲刻,种种刀法方式,没有的。”)。吴昌硕《刻印诗》也有云:“信刀所至意无必,恢恢游刃殊从容。”

如果非要给缶翁刀法一个定义,我以为总体可归纳为“冲刀为主切刀为辅的钝刀硬入”,秉承“印从书出”理念,娴熟游走于古印今篆之间,用刀冲切结合,高超地融合了冲刀的爽利劲挺和切刀的浑朴古拙,由是形成古朴浑穆、厚重雄强的印风——他完美融合了前人的用刀之长,化为己用,乃至刀手合一,已臻化境,是文人印家中当之无愧的用刀绝顶好手。
论用刀溯源,吴氏师法钱松、吴让之等,又增补刀修饰之能。运刀稳准狠,以求线条得健厚重之感。“刀拙面锋钝,貌古而神虚”,“既雕且琢,复归于朴”。
“钝刀入石破鸿蒙,高弟传灯数让翁。”钝刀硬入是吴昌硕刀法的另一标签。所谓钝刀硬入,一是指其所用刻刀为钝刀,即大角度刀口和粗杆刀杆,二是指其刀口相对钝实(但也算锋利的,并非刀口钝得刻不动的那种),须有雄强指腕力方可为之——吴缶老人虽瘦小,然指腕力却不小,钝刀硬入刻起石章来得心应手,非常人所能及,亦反衬其能也。
从边款可知,此印为吴氏五十余岁的”壮年“之作,和其后期晚年更趋厚重的印风相比,此印线条相对较为“瘦劲”,这反而是石安更喜欢的类型,个人以为这样的火侯处理更“恰到好处”。
明代大印家朱简称,刀法者,所以传笔法也。我第一次看到“泰山残石楼”这方印时,正是被如此娴熟的刀传笔意所吸引,“哇,太漂亮了,是我喜欢的风格”,而缶翁这种举重若轻地使刀如笔的能力也是我所追求和努力的目标。
残破
谈及吴昌硕的印作,不得不提一下他的印章残破。吴是非常善于做残破的,当我们品赏吴氏印作时,可以看到这个特点相对其他印家更加鲜明突出。吴的残破之法大抵包括敲击法(所用部位如刀杆、刀刃等)、刮削法(所用部位如刀刃、刀角等)、研磨法(所用部位如刀杆杆顶圆角等),椎凿法(所用部位如刀角、刀刃、刀杆杆顶等)等。和其他印家相比,吴对残破的重视程度明显更高,“无印不残破”,残破在他手里已不再只是个刻印补充手段,而是他治印过程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放在印章发展史上,吴的残破大大丰富了篆刻用刀的表现手法,仅残破一域已有非凡贡献。
当代印家刘江在《略论吴昌硕印中的笔与墨》中有言:“(吴昌硕)成功与伟大之处,就在于将印面的线条(包括字与印边)擅于用刀来表现,在刀中体现出笔力之雄健;表现出用笔中的墨色变化,使笔、墨、刀三者紧密地融汇在一起,表现出作者的个性特点和精神风貌。”是为的评。
边款
吴昌硕刻边款也充分体现其书印合一的治印理念,其边款字体以单刀楷行体为主(直切入石,运刀如笔。或因厚刃刻刀之故,吴氏行楷边款文字线条往往起首厚实,笔末提锋后锋芒毕露,且边款文字不拘成法,字势斜倾(左倾之势),形成特有的错落有致的布局),亦有碑体和篆体边款,总体皆与其书法一脉相承。

“邕之得明拓泰山廿九字,因即以名其楼。嘱安吉吴俊卿刻之,时光绪丙申元宵。汉王广山印,山字袤接广字收笔,取势甚古,兹擬之,博邕老一笑,昌硕。”由此印边款内容可见,该印是光绪二十二年(丙申,即1896年)吴昌硕53岁时为好友高邕所刻(吴昌硕与任伯年相识即由高邕居间介绍)。
高邕(1850~1921),字邕之,号李盦、苦李、赤岸山民、孟悔,别号清人高子、中原书丐、西泠字丐,室名泰山残石楼。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寓上海。工书,好李邕(北海)法,画宗八大、石涛,兼善篆刻。与吴昌硕相识于同治十二年(1872),曾与吴(昌硕)、蒲(华)等在上海共同创办“豫园书画善会”。吴为高刻印多枚,且皆为精心之作。
PS1:吴昌硕先生印章上的精彩之作不胜枚举,篇幅所限,不能一一例举,仅以此文抛砖引玉,读者有兴趣可买一本印刷精良的《吴昌硕印谱》以饱眼福。
PS2:本印作的印材、尺寸大小等资料石安未能寻得,欢迎知者留言提供,以飧更多同好。
作者简介:石安,号印山民,生于七零年代,现居上海。精书印,擅艺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