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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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白昼同生
与白昼同存
与光明永驻
与爱同生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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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海边的小镇在潮汐声中渐渐被唤醒,早晨还带着微微的凉意。远处,若隐若现的木船停泊在海边,时不时轻轻的碰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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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叮铃铃。”我骑着单车直向北山,那边人少,多半都是些独居老人在住,其中阿婆也在。听长辈们说,阿婆是很多年前到这里定居,从那时起就是孑然一身。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就像不曾有人知道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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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只雀鸟掠过湛蓝的天空,隐没到云层里。风声很长,它绕过在寸寸肌肤侵蚀着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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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阿婆。”我跑进院子冲里屋大声地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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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洋洋的日光透过树枝稀稀落落地洒落在我身上。一只灰色的雀鸟停留在枝桠末梢,从它咽喉淌出的清脆音节又被连绵不断的蝉鸣中和、柔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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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老人手中好像摩挲着什么,目光里满是温柔。听到叫声,慢慢转过身朝屋外说道:“是小九来了,快进来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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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桌子旁看到她手中紧握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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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婆,你手中握着的是手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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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思绪一阵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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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缓缓走出屋子眼睛注视着大海。良久,她说:“小九啊,阿婆跟你讲一个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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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我喜欢过一个人。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站在酒吧舞台的中央,浑身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环。那时,不管音乐有多喧闹,不管我们之间有多少人。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便是彼此冗长的黑暗中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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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刚大学毕业,写的文章不被看好,工作也找不到。他为了他的音乐梦想放弃了一切,却四处碰壁,最后只能去酒吧卖唱。
我们遇见的刚刚好,在彼此最无助的时候照亮了对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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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欢海,我喜欢樱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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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承诺我等将来有钱了要带我去北海道看樱花,他说在美瑛青池的湖心深处装一瓶水,把自己的愿望和湖水装在一起,等回到家后,愿望就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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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一段时间,他总是半夜回来,喝的醉醺醺的。我觉得他不再在意我了,便总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他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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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N次跟他吵架,分手的原因是那样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那天,我们都哭红了眼,我说了很多伤人的话,比寒风还要刺骨,他从背后一把抱住我,一遍一遍的说他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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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从怀里掏出了2张机票,惨白的脸上露出了像平日一样傻兮兮的笑容。原来之前他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实现曾经承诺过我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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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冷风中,那张机票却是格外的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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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我们去到了北海道。去看大海,去看樱花,去到了那个神圣的许愿池。街头巷尾留下的都是我与他的痕迹。
听说离海近的地方花最斑斓,天空最澄澈,春天来的最早。
海子说过一句话,“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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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大雪封了山,我们被困了。那天晚上异常的冷,夜也异常的黑。我渐渐没有知觉了,浑身都在颤抖着,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用自己仅剩的一点点余温温暖着我。他哆哆嗦嗦的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条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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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北海道的贝壳很神奇的,把它带在身上你就会平平安安的,放心吧,你会没事的,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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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冻僵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眼神里却透露着无比坚定的希望。
现在回想起来,那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地狱。
没有光,也没有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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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我获救了。而他却被冻死了,只是他的双手还紧紧的、紧紧的抱住我。
而那瓶水,也随着大雪融化、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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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现在,我还清楚的记得,那个寒冷的夜晚。一个逆着光笑起来可以融化一切的少年,以及那句支撑我后半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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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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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毕,阿婆的脸上很平淡,至少我看不出一丝波澜,她一直望着大海。就这样,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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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离开了那座小镇,去到了一座远离大海的城市。小镇上的人和事我都慢慢忘却,只是和朋友再去看相隔十年的《泰坦尼克号》时,忽又想起了阿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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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觉得最感动的是“You jump, I jump.”
十年后,却只因为“ I'll never let go. I'll never let go, Jack.”而哭
十年前,只为了Jack把自己生还的机会让给Rose而感动
十年后,却感叹Rose为了Jack而努力的、努力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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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的爱,莫过于后来活成了你的模样。”
余长古/著
2018/0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