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不太正常。
迹部景吾有些装模作样地提著钢笔批改著积了满桌的公事文件,一向自我要求甚高的他,竟在这种非常时期心不在焉乱了分寸。
「啧,写错字了。」他皱著眉头咕哝,他竟然也会犯这种小学生才会犯的错……气急地揉掉几乎是一干子打翻一艘船的公文、败坏地将它扔向远方,不料桌面一个摇动,安置在手边的黑色墨水竟不偏不倚往叠在下方的白纸黑字倾泄、全军覆没——
他眼睁睁地看著他整晚的心血在刹那间付之一泄。
他双眼死沉地楞在因泼墨而全毁的纸宣,脑袋竟是一片空白,他反而松了一口气,冷静地扶起倾倒的墨水瓶,残局他不收拾了,他那个没用的助理应该会替他圆个场吧;抽出塞在口袋缝内的滑盖机,就那串号码,想都没想便速速按下重拨。
『嘟噜噜噜——』
他倚在窗边沉默地听著无趣的响铃声,眼神瞟著窗外的枝叶摆动。
『———…喂?』
「……」是她的声音。他的思绪断了一秒。
『你在做什麼啊?你不晓得我晚上要上课吗……』不等他回话她就牢骚满腹,对著话筒小心翼翼地吐著气音,在这头的他听来真是如履薄冰。
「……给我翘课,龙崎樱乃。」偷偷在心底叹气,他的声音带有命令的语气。
『唉?什麼意思……』她这时应该是在观测教授的视线,声音听起来细柔又谨慎,呼吸声也听得一清二楚。
「本大爷要你翘掉你那无聊的选修课,现在、立刻、马上,到本大爷的大楼门口来。你没有任何拒绝本大爷的藉口。」藉、藉口?他那种居临天下的命令才是最莫名其妙的狡辩吧!
『我……』哔。
通话结束。
高明高明他太高明了,他都忍不住想为自己前卫的小人作风竖起大拇指。
就当作她会来吧,迹部切掉灯光电源,修长的腿踏著急躁的步伐,或许是压抑太多,想见她的理念竟在一瞬间攻陷了他空白的脑海,他究竟在执著什麼?执著那个优柔寡断的女人。
她也已经不是少女了啊……
他气质超脱的脸庞融著五味杂陈,眼角那优美的线条,闪著一抹期待。够窝囊的你迹部景吾!
风吹动他稍嫌过长的棕丝,深海色的瞳孔凝著远处渐渐失焦,他是很跋扈,他行事通常都不太明智,特例就只对她一人。
疾行车呼啸的声音,冷风吹动叶片摩擦的声音,一个笨拙而急促的脚步声——……没想到她还真的来了。
因匆促而上气不接下气,樱乃柔软的两颊搽著两团红云,她匆匆忙忙地踏到他的面前,是用跑的啊,这让他虚荣得雀跃。
「你……你连听别人讲话的耐性……都没有吗……」她直倒抽气,这大概跑完了她半辈子的运动量吧;迹部扶正她为了喘气而弯曲的身子,那双水亮而非凡耀眼的大眼睛,交杂一丝疲惫与距离因素而产生的别扭,她不敢久视他那张俊美而精致的脸蛋。
他却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
出乎她意料的,他竟连一句怨言都没提,他笔挺的鼻尖慢慢凑近她的脸颊,被风吹冻的软唇绵绵地滑著她灼热的颊面,像是在取舍她的温度,她像被他胶著似的动弹不得,触动了她的嘴角,这才发觉苗头不对劲。
挡下他的吻,俯著头轻声的喃:「……我们还不是这种关系吧。」以一种很复杂的语气。这话听来倒有些拗。
「早晚会是。」舔弄她小巧的下巴,他们确实这样暧昧,这僵局维持了将近十年。
他们经常如此亲密,却还称不上是恋人的关系。谈来讽刺。
「哈、哈啾!」
「……」喷嚏、来得正是时侯啊!
他停下他自我模式的探索,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迹部有些不悦地看著眼前红著鼻子红著唇的小女人,他这才发现她只搭配了一件薄薄的帽T外套,就连下半身都是那样嫌还不够短的迷你牛仔裤,他的眼神更杀了,这种会被男友打回票的穿著说什麼他也不能妥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