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掌握时间之力的少年
一
离手的纸牌拍打着木桌上陈旧的划痕，胜利者的欢呼声盖过了败者从牙缝里挤出的不甘。中年男子的眼里满是渴望之色，血丝缠绕着浑浊的瞳仁，毛发浓密的手臂用力叩击桌面：
“再来一局，我一定能翻本！”
白发少年颠了颠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看了看他被手套遮住的手掌：
“你已经没有筹码了，再输下去，你五根手指都会被砍光。”
中年男子很是不服气，拉住转身要走的少年：
“等等！艾克。”
叫艾克的少年并不耐心地看了他一眼，那中年男子将他拉到一边，环顾四周，小声说道：
“听着，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你一定有兴趣的。”
艾克摊了摊手，停下脚步，似乎在等他的下文。见此男子更加来劲了，似乎在说着什么天大的神秘事件：
“你听过符文之书吗？”
艾克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小时候他曾经听西街的人们说过有关符文之书和战争学院的传说，即使诉说这些传说的人早不知已然去往何方。
艾克知道，符文之书是五大符文力量的载体，由战争学院下发，被符文之书选中的人才有资格去往战争学院学习。如果能从战争学院顺利毕业，便可以得到战争学院的荣耀，永久拥有符文力量。
儿时的他，曾经如是憧憬过。但自从身边的伙伴逐一离他远去后，他开始强迫自己忘却这样的梦想。他听到，脑海中传来自家老雷斯爷爷醉酒后发出的感叹声：心中存有期许，会让你的痛苦加倍。
“艾克，只要你把你的筹码借给我，让我翻本，我就把那本符文之书给你。”
见白发少年略有些怔忪，中年男人随即提出自己条件。
艾克看着面前已然丧失理智的男子，那些筹码以及他掌中所拥有的物件对他来说已然根本不重要了，他只想回到那张破旧的赌桌，等待手中卡牌带来新一轮的希望。
即使在桌下出千的酒馆老板已经偷了三回合的牌，他身旁的牌友和酒馆老板一直在交换着眼色。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在西街上演着，可原本该麻木的艾克听到“符文之书”一辞，突然有片刻的犹豫，可最终他还是选择妥协，现在，不是他借出手中的筹码，也会有别人借给他不是吗？
离开酒馆，艾克独自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里。他赌钱赢来的银币一半交给了开赌桌的酒馆老板，换取自己的安宁，另一部分交给老雷斯爷爷做这个月的家用。看着袖口破了一个洞的衬衫，略有些无奈，老雷斯爷爷的围裙和剃须刀都要买新的了。
艾克不知道自己把原本该用来买新衣服的钱买下这本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符文之书到底对不对。他轻轻吹了吹符文之书上的灰尘，被遮挡下的封面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艾克，有人找你。”
正在艾克感到有些惊讶之际，老雷斯爷爷不耐烦地声音再次响起：
“早去早回，我们家可没有更多的柴火来给你热饭菜。”

二，
艾克出了房门，见老雷斯爷爷正取下一个缝着补丁的围兜，然后指了指门外。艾克看了看老雷斯爷爷手里热腾腾的花菇浓汤略有些不满地走出了门：
“汤给我留着，我马上就回来！”
面前的男人带着一顶牛仔帽，留着两撇小胡子，见他把玩着手中的骰子，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己，艾克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你就是那个叫艾克的小鬼？”
他声音很有磁性。
“不说话？你倒是很警惕，不过可惜，我都知道了。你手里有一本符文之书对吗？就在你书架第三层。”
艾克摊了摊手：
“居然到贫民窟里来偷窥，当真兴趣很是诡异。”
那人朝他扔来一张卡片，随手接过卡片的艾克仔细一看，手中是一张画着诡异纹样的扑克牌。充满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顽皮的骑士，梅花J很适合你。”
艾克不耐烦地看着面前一直耍酷的牛仔帽大叔，问道：
“你到底是谁？”
牛仔帽大叔取下帽子夸张地朝他弯了弯腰：
“鄙人崔斯特，同你一样，是个靠赌为生的‘生意人’。”
“生意人？你给了赌徒一个不错的称谓。”
崔斯特笑了笑：
“出卖风险，收获回报。我这么说，似乎没有问题。小子，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现在，立马跟我离开这里。”
“我为什么要离开？”
“啊！救……救……”
没等崔斯特说完话，房中传来一声被遏在喉咙里的惨叫。听出是熟悉的声音，艾克赶紧往房中跑去，却被一道气流突然挡了回来，气流后是金属与血肉碰撞的声音。
艾克发现自己四周的景物都在变化，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酸臭味，待他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从西街的房门口移动到了祖安外围的城墙边，被垃圾和废铁堆积起来的残垣上，他和方才的崔斯特一同满脸茫然地站着。
“这是……怎么回事？”
崔斯特确一脸淡定地玩着手中的筹码，看着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奇怪光头’，那人浑身泛着紫色光芒，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书卷。
“战争学院的瑞兹老师，你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来救你们。”
艾克略有些不解：
“救我们？我们是指……”
那人收了手中同样泛着光的紫色法典看着艾克，略有些惋惜地说道：
“抱歉，我来晚了，那位老先生已经死了……”
“死……死了？”
见艾克愣了愣就要往回跑，好不容易把他救回来的瑞兹使了一个术法把他定在原地：
“孩子，我们救不了他。他们的目标是唤醒符文之书的你，你现在回去非常危险。”
“我？”
“是的孩子，这里很危险，你先跟我离开……”
“离开？”
“我们必须赶到战争学院，他们现在至少不敢公然和战争学院为敌。但在学院外，就难说了。那位老先生已经死了，以我一人之力，即便加上崔斯特，也不能保证打得过他们……”
崔斯特摊了摊手：
“相比进攻，我更擅长逃跑。”
没等他说完，艾克突然挥动手中形状有些异样的棍子，崔斯特掷出一道红色的卡牌，将他的棍子击落在地。后者满脸不悦地看着他，崔斯特淡然一笑：
“掌握时间之力的少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今天已经用过一次时间之力了，再次发动，会要了你的命。”
艾克略有些惊讶，从小到大，身边的人似乎没能发现自己的秘密，可而今，不仅是崔斯特一人知晓自己的意图，连一旁的瑞兹也是并不惊讶地看着自己。难道说他们都知道?
瑞兹轻叹，仍是那般悲天悯人的表情：
“每当你使用手中的时间之力，便是在以自己寿命为代价。而且，回返多久前的时间，就是透支多长时间的寿命。你应当知道运用时间之力的规则，可以在时光中借回财宝，弥补遗憾，做出更加明智的选择，但唯一不能的，就是死神手中偷会魂灵。”
艾克似乎也并不那么惊讶，期初他发现自己的力量时，只是在肮脏发霉的食物时，回归到面包没有腐烂的时间，那样并不吃力。后来，他开始去赌场，在开牌后回到下注的时间，这样就能逢赌必赢，可他回去得越久所消耗的精力就越大，有一次，为了回到漏水的水管还能修理的时刻，他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周。不仅如此，他的手掌心里有一道黑团，从掌心向五指蔓延开，每次使用一次时间之力，黑团变会扩大。
想来这光头并没有骗自己，自小生活在西街，他知道生命二字，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的脆弱和廉价。昨日还与你一同闭眼进入梦乡的伙伴，或许第二天，便再也没能睁开眼睛。逝去的生命，对他们来说，最大的价值，便是身上的保暖外套和皮靴，还有腰间能卖个好价钱的酒壶，烟盒，打火机。
“凡事皆有代价，万物都将陨落。预言即将兑现，掌握时间之力的少年，跟我一起走吧，战争学院会教你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
“无所谓。既然都会死，还不如把时间之力给用个够本。”
见他要往回走，崔斯特叫住他：
“小子，如果你能赢得战争学院的荣耀，便会得到瓦罗兰大陆所有人的尊重……”
少年撅着最嘁了一声，并不打算停下。崔斯特看了瑞兹一眼，豁出去了一般，说道：
“好吧，战争学院包吃包住，一日三餐都有面包和浓汤。”
听到这里，艾克停下了脚步，脸上仍是那般嫌弃的表情，可眸中隐隐透出的期待之色暴露了他此刻的心绪：
“如果能管吃管住，也不是不能商量。”

第二章 阳光收集器小姐和扔飞镖的刀客
一、
坐在颠簸的越野车上，艾克撑着第三个清洁带，胃里一阵翻滚，中午吃的烩面全部都吐了出来。
前方开车的崔斯特单手撑着脸，满脸嫌弃，嘴上却故作同情的模样：
“忍忍就好了，放心吧艾克，等到了召唤师峡谷，你会觉得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艾克看了看一旁的沙漠和低头看书的瑞兹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瑞兹抬眼从镜片上面看着艾克：
“放心孩子，战争学院是个好地方，迎接你的召唤师峡谷生机盎然，你会遇到很多同伴和有意思的对手。”
“对手？”
城堡轮廓伴随着瑞兹的声音一同出现在艾克面前：
“战争学院的每一寸砖瓦，都承载着瓦洛兰大陆少年的梦想与未来。艾克，我在你的目光中看到了期许。”
艾克碧绿的眼眸映射着宏伟庄严的大理石城堡，东面千年与沉默相伴的冰川承接着灼眼的阳光，露水的倒影化作光明的旋律，绽放在冰川下青绿的草木上，未见花开，却已经嗅到了初春时特有生机。
城堡的顶端飘扬着代表瓦洛兰大陆各方势力的旗帜，艾克的目光一扫而过，没有去寻找和探寻哪一个是祖安。
铛。
城堡顶端的钟声响起，鸟啼虫鸣突然消失，连风扬起冰川上流溢雪花的声音似乎都听不到了。瑞兹和艾克从崔斯特的吉普车上下来，眼见离城堡似乎还有一大段路程，艾克似乎有些不解。崔斯特发动了车子，朝艾克比划了一个祝好运的收拾，便倒转车头离开了。
“孩子，前面就是召唤师峡谷了，我只能送你到这里。”
艾克满脸惊讶地看着面前浓密的森林：
“喂，老头，你说什么？”
“跟着你的心走，它会为你指引正确的道路。”
话音刚落，艾克就被瑞兹伸手轻轻推了一把，一个踉跄后艾克终于站稳了，待他再次回过头，瑞兹的所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灌木丛。“人呢？”
二，
窸窸窣窣地响动从艾克四周传来，他本能地想要提醒自己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他很好奇，在这灌木丛后到底会有什么。
“好奇心会害死猫，可不会害死我，我可是祖安西街出了名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拨开面前的树丛：
“时，间，刺，客。”
看到面前的场景，艾克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露出招牌地嫌弃的表情：
“披着蓝袍子的木偶人？”
艾克收拢牛仔置地的黑色紧身裤上，所吊着的那根夸张的金属挂链。生怕被这木偶人的小锤子给勾到，毕竟这些小家伙们似乎并不高。
等等，小家伙？‘们’？
这些成堆的小木偶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二，三，四，五……加上刚刚那个，一共是六个木偶人。
他们绕过艾克，从灌木丛中开出一条路。觉得挺有意思的艾克偷偷地跟在他们身后，尽管他本该早就被他们发现。
“小个子们？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你们都是约德尔人？来自班德尔城吗？”
“我要是你就不会和峡谷玩偶说话。”
感受到额头被法杖敲击的艾克并未感受到对方的恶意，也便按捺住自己想要挥手反击的冲动。艾克回过头，看着从草丛中跳出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执杖的金发少女。她好像一个阳光采集器一般，收集着四周的光芒，在白昼里也明亮非常，艾克暗自这么比喻。
“阳光收集器”小姐收回法杖，翻阅着手机的增幅典籍：
“而且呀，在战争学院，可不能随便就说别的势力的坏话。战争学院以和平，共赢……喂！唔。”
艾克感知到不远处强大的符文之力，立刻警觉地将金发少女拉到一旁的草丛里，见对方要大声叫唤，赶紧捂住她的嘴。
“嘶。”
隔着皮质手套艾克还是觉得手指被咬的地方有点疼。他小声说道：“小姐，你想活下去的话，就给我安静点。”
金发少女顺着艾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略有些惊讶地皱了皱眉：
“荣誉提刑官？”
艾克随着她一起猫在草丛里：
“诺克萨斯的人？”
金发少女似乎很是不满：
“来到战争学院，我们不该区分德玛西亚人，或是诺克萨斯人，我们都是战争学院的学员，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共享荣耀……”
“小姐，看看他的对手，似乎有些吃力。你们德玛西亚人，不是维护正义之辈吗？你能眼看着弱者被欺负吗？”
金发少女略有些不解：
“嘿，白头发的，你怎么知道我是……糟了！他似乎受伤了。”
早已闻到血腥味的艾克此刻也略有些犹豫，树影遮挡间，隐约能看到德莱文的身影前的那抹蓝色，德莱文似乎在说着一件小事：
“抱歉了，为了能获得更多的积分，顺利的离开这里，我只能选择杀掉你。我的同伴。”
艾克不知道召唤师峡谷的规则，他是被突然扔进来的，瑞兹那老头似乎太不负责任了，不过现在他明白了，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杀掉和自己一同进来的人们，获得他口中的积分。

三，
他既然对杀人没兴趣，现在这个情况他最好冷眼旁观。
“住手！德莱文！”
没等艾克反应过来，一旁的金发少女已经冲了出去。高举着手中的法杖，肩上德玛西亚的雄鹰纹样很是明显。德莱文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嘴角露出略有些异样的微笑。艾克在西街红灯区见过不少这样的表情。
德莱文的声音再次响起：
“德玛西亚的光辉女郎，拉克丝小姐？”
看着少女姣好的面容，德莱文渴望的目光似乎明显，他曾在官方舞会上见过她，那时候她穿着纯白的长裙，站在高台之上，与那同样沐浴圣光的嘉文四世共舞。金发碧眼，身形那般较小……德莱文饶有兴味地弯了弯嘴角：
“拉克丝小姐，我仰慕你的闺名已然许久，我答应你，在你的血液流干之前，我一定让你享受到这世间最爽的滋味儿。”
而拉克丝抬起法杖，仍是一副正义凛然的表情：
“德莱文先生，想离开召唤师峡谷有许多方法，杀戮并不能解决问题。”
暗处的艾克看到德莱文手中的斧子已然悄然调转方向，而一心挡在他人面前的拉克丝似乎浑然不觉，艾克暗自咬牙，道了声该死，便抽出靴子上藏着的武器，刚想出手，却看到拉克丝身后的蓝色身影以极快地速度起身闪过二人。
“呀！”
拉克丝感觉自己突然被一道不由分说的力量带着往前跑。
慌忙掷斧的德莱文都没来得及反应。
情急之下，德莱文将手中的斧子贴着地面扔了出去。
定睛一看，艾克发展那斧子直直地朝刚刚才站定的蓝白两个身影掷去。艾克这才看清，那个一直躺在地上“装死”的男子，速度之快让他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垂死要等待拯救的人。
见斧子朝他们扔了过来，男子迅速反应，将近在咫尺的拉克丝抱起，旋身跳过身旁石墙。
斧子劈碎了石墙，瓦砾中的拉克丝用力咳嗽了两声，看自己的白裙子被弄脏了，似乎很是不高兴：
“嘿，你没听说过吗？一个温柔的绅士是不能在女士没有答应的时候就拥抱对方的。”
不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出来的拉克丝还在抱怨，艾克眼见那原本飞出去的斧子又突然折返，而德莱文也朝这边冲了过来，艾克一边从草丛中站起，一边大声喊到：
“小心！”

五、
“艾克？”
连叫了艾克好多声，发现艾克发呆不给反应，拉克丝这才敲了敲他的头：
“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就是有关蜥蜴长者的事，泰隆说蜥蜴长者的祝福能够短时间内提升力量，不如我们去试试？”
艾克有些这才拉回思绪，点了点头：
“可以呀，可是我们没有地图不是吗？峡谷这么大……”
“天哪艾克，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听我们说话？泰隆说了，他刚刚已经路过了蜥蜴长老的巢穴。”
跟着骂骂咧咧的拉克丝一起朝前走，虽然拉克丝看上去火急火燎的，可是她始终没有忘记在草丛中安放侦查守卫。
走在最后，为他们安定后方的泰隆，冷哼一声：
“如果你在战斗中也只顾着看女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你。”
“啊！”
突然的响动让艾克回过头看拉克丝的情况：
“小心！拉克丝。”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泰隆闪身到拉克斯的前方，扔出几个刀片状的东西，削碎了面前被拉克丝禁锢住的几只鸟雀。见一旁被吓到的拉克丝紧紧握着手里的法杖，确定了她没事的泰隆，这才说道：
“对付这种不成型的物种，需要用上三个术法？德玛西亚，果真是徒有其表的道貌岸然之辈。”
拉克丝噘着嘴不打算回话，天知道她刚才是被黑暗中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鸟雀吓了一跳，这才将所有的法术都扔了出来。
艾克看了看散落了一地的刀锋，‘好心’地将其中一枚因为用力过猛而插入岩缝中的给收了回来，交到它的主人手里：
“刚才的话，我原封不动地送给你。当然，或许也可以改编一下：如果你因此用完了所有的武器，只剩下赤手空拳，我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丢下你。”
心情不错的艾克快步追上前方的拉克丝，他在祖安这么多年所见到的怪人，还不如今天一天见到的多。说话文绉绉的老光头，留着小胡子的牛仔帽大叔，传说中的荣耀提刑官，还有只会掉书袋标榜着正义和荣耀的金发少女，和不苟言笑却似乎并不讨厌的刀客。战争学院？呵，似乎比想象中要有趣些。
夜里，三人找到了一块空地，拉克丝枕着书本抱着行囊便睡下了，艾克‘好心’替她盖上一个兜帽披风，而这披风的主人此刻正在河边整理行装。
艾克在一个视野不错的地方倚靠着树干闭上了眼，不同于祖安浑浊的夜空，峡谷的夜晚会让人不经意间产生了期许。
“我喜欢吃爆炸糖，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自己嘴里会出现什么。”
记忆中，少女的声音带着些许乖戾。
战争学院承载着这么多的愿望，也无法让已然离去的人回返。
不仅这座宏伟的城堡做不到，就连能够回到过去的自己也做不到。因为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变‘死亡’这一的事实。
回到过去，除了能再见到故人一面，再次同他们道别一番，然后，透支自己的生命外，别无用处。奢求过多会忘记自己原本拥有的美好之物，这一点，艾克早已明白过了。

第三章闯过召唤师峡谷的勇士
一
战争学院古朴的钟声响彻城堡上空静谧的天空，仍在办公室翻阅典籍的瑞兹校长略微皱了皱眉，墙上报时的木质日历再次翻下新的一页。
“都这个时间了吗？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敲钟了？”
战争学院的城堡最高处，有一方来自巨神峰的时钟。几百年前，由皎月教派和曙光教派的领导人共同送来，这是自两派创立时起第一次走向联合。同这座战争学院的创办初衷一样，是为了平息诺克萨斯和德玛西亚的战争。
“瑞兹校长！”
宿舍长菲奥娜难得没有敲门就从门外进来，意识到自己略有些失礼，赶紧俯身行礼，将右手搭在左肩上：
“抱歉校长，事出突然。易老师让我赶快来请你。”
“别急菲奥娜，先说说看是怎么回事。”
菲奥娜略有些为难地站起身：
“边走边说吧校长，光芒回廊里五位勇士和全校的师生已经在等着您了。”
“五位？怎么可能？自召唤师峡谷创立以来就没有五个人同时通过的先例。”
从校长室狭长的回廊走下，瑞兹看着菲奥娜背上背着的长剑略有些出神。召唤师峡谷创立的初衷便是要为战争学院筛选有能力的学员，在召唤师峡谷被‘杀死’的人们都会回到战争学院外围重生，那里有专车会送他们回去原本的地方。
“瑞兹校长？瑞兹校长！”
“怎么？”
“该您上场了。”
瑞兹走到后台，光芒回廊的阶梯之下坐满了人，午夜集合，却没有人迟到。反应过来的瑞兹阔步从中间空出的长走廊走向了回廊的阶梯之上。四周璀璨的华灯随即更加明亮起来，侧殿的奏响了庆祝和平与胜利的凯歌。
“让我们欢迎，穿越召唤师峡谷的——五位勇士们。”
掌声中夹杂着些许不解与犹豫，外界传言，只有杀死所有的对手，最后的胜利者才能离开召唤师峡谷，顺利进入战争学院。运用‘杀人’所得来的积分换取强大的武器，才能越过三座防御塔得到红方水晶。虽然增幅典籍中有过粗略的记载，但是少有人会赌上自己的机会来帮助同伴。到目前为止，通过者最多的，是两年前德玛西亚派来的盖伦和嘉文。他们俩，还有无双剑姬菲奥娜，三个人一起通过了召唤师峡谷。灯光暗下，在瑞兹略有些惊讶的目光中，走来了五个身影。
站在中间的少女穿着得体的齐膝短裙，可上半身却披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的兜帽披风。细看之下，隐约能看到兜帽遮挡下破碎衣裳的线头，她身旁的姑娘，扛着一把长枪，手臂上皮城执法的徽章早已辨不清模样。
走在他们身后的两个少年似乎有些不大适应，白头发的那个把玩着手中形状奇怪的小装置，另一个少年的脸上满是阴冷之色，深邃的眸中是藏不住的刺客气息。
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他可忘不了，在进入战争学院就已经以割脑袋成名的荣誉提刑官德莱文，传说他手中的巨斧能够敲碎别人的脑袋，那些不听话的犯人和对手，都是惨死在这巨斧之下。
“欢迎你们……这……”
五人走到光亮之中，瑞兹这才看清楚，这五个人哪还有什么勇士风范？就像刚刚从泥土里滚过一样，没有谁的衣裳是干净的。德莱文的斧子上散发出腐肉血腥的臭味，想来爱惜自己斧头的荣誉提刑官，居然也就这么放着不管。
“瑞兹校长，您好。”
拉克丝轻轻提起满是污泥和木屑的裙摆，朝瑞兹行了一礼。咣当一声，背后的德玛西亚国王亲自赠送的光芒法杖掉在了地上。瑞兹这才发现，她身后，原本放法杖的匣子早就不知道去哪了。
拉克丝刚想低头去捡法杖，法杖却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顺着法杖看去，年轻男子的面上略有些不自然，黑色的长发绑在脖颈后头，脸庞长期置于兜帽之下，有些异样的白皙。
“拉克丝！你在发什么呆……唔，嘉文你拉我做什么。”
观众席中突然站起来的盖伦被坐在一旁的嘉文给拉了回去，难得穿上一身西装的盖伦原本就浑身不自在，看到自家公主一样的妹妹满身都是污泥，还跟那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混小子‘眉来眼去’的，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冲嘉文抱怨着：
“那小子我见过，杜·克卡奥的手下，来自诺克萨斯，那里的人们，叫他刀锋之影。”
嘉文拍了拍自家好友的肩膀，笑了笑：
“他们五个人一同出峡谷，必定是像我们一样团结合作，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你少操心了。你看，拉克丝作为代表要上台了。”
二，
出身世家的拉克丝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低眉颔首，礼数周全，说完了早已烂熟于心的官方话语。
“……请允许我为大家介绍，我的朋友——艾克。”
被点到名字的艾克还是满脸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表情，拉克丝朝他眨了眨眼，小声说道：
“快去艾克，该你了。”
艾克感觉到自己肩上被推了一下，回头看泰隆收回推人的手，淡定的抱着肩膀站在一旁看着他，德莱文翘着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打算说话，艾克看掌声快要结束了，只得硬着头皮往上走。
“他是谁？怎么长着一头白头发……”
“天哪，我认识的上一个长着白头发的人除了我爷爷外，只有……”
“嘘！不要说那个名字，小声点。”
艾克轻咳一声，平息下面细碎的议论声。
“咳……我叫艾克。”
“艾克？这名字真奇怪。”
艾克低头看着坐在第一排的小姑娘，腿都没能触到地，这怕是来自班德尔城的约德尔小姑娘吧。艾克索性拿着话筒，坐到讲台边沿，更加靠近那个小姑娘：
“对，这名字是很奇怪。你叫什么呢？”
“我叫璐璐。你也是从召唤师峡谷过来的吗？为什么你们这么脏。”
满堂的学生和坐在二楼的老师们再次议论起来，艾克似乎在跟那个约德尔小姑娘聊着。
“我们被纳什男爵推下了泥沼地里，多亏凯特琳用网兜救我们出来。”
一旁的人们很是惊讶：“他说纳什男爵？”“天哪，他们居然互相帮助？诺克萨斯人和德玛西亚人？”
“救你们？不是说过召唤师峡谷不能救人吗？维嘉为了救我，被人带拖进了深渊里，再也没有回来。”
面对那些看怪物的眼神，艾克拍了拍璐璐的头，站回讲台上对着下面的学生们说道：
“大家似乎很好奇我们是怎么出来的？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好了。”
静默了片刻，讲台下像是炸开了锅，二楼的老师们正要下来维护秩序，却看到人群中另一个约德尔人怯生生地爬上了椅子背：
“艾克先生，听说你杀死了纳什男爵？你是怎么杀死它的。”
艾克摊了摊手：
“可不是我一个人杀死的，还有几位伙计一同帮忙呢。来，大家都上来，让我为大家一一介绍。”
凯特琳大方地挽着拉克丝走了上来，朝台下招手。
“她真漂亮！和拉克丝小姐一样漂亮。”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群中站了起来，见是自家好友嘉文，拉克丝略有些惊讶，凯特琳笑了笑，算是跟他打招呼，嘉文继续问道：
“凯特琳小姐，听说你您来自皮城？您这次同拉克丝小姐一同击败纳什男爵，您是否打算代替您的父亲履行德玛西亚与皮尔特沃夫的和平大使的职责。”
凯特琳挑了挑眉，这才认出这是德玛西亚的皇子大人，这般官方的外交辞令，也该是他会的技能。台下的学生突然安静了下来，这话由德玛西亚的皇子来问皮城市长的女儿，当真似乎意义不一样。连二楼的老师们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了主意。
大家都看着这个穿着很清凉的小姑娘该如何回答，凯特琳扶了扶长发，忽略上面的灰尘和泥泞，这个动作美丽非常：
“尊敬的嘉文殿下，如果您认为一同击败一个纳什男爵便能奠定合作的基础，德玛西亚和诺克萨斯还需要为了和平，损失那么多将士吗？”
“这……”
台下的学生们看着皇子殿下吃瘪的表情觉得很是有趣。
“和平的道路任重而道远，需要几代人共同的努力。这也是战争学院存在，以及我们曾经，正在，即将努力着的原因。”
静默片刻，台下的掌声渐渐响起，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染上了些许异样的神色。有满是希冀的，有略微紧锁眉头的，还有些虽然不懂，却觉得很有道理而跟着一起鼓掌的。
四，
艾克想起，前不久他们三个人遇到凯特琳的场景，三人打败了蜥蜴长者，并且得到了蜥蜴长者的祝福。见到纳什男爵的那一刻，艾克似乎并不惊讶，这个被困在深渊中，四周满是泥泞的巨龙，除了个头大一些也没有什么特别。出手攻击的那一刻，受伤的泰隆虽不多说，却不着痕迹地挡在艾克和拉克丝前面吸引着那个喷出强酸的怪物。
终于，感觉纳什男爵已经接近力竭的时候，泰隆突然倒了下去。顾不上攻击的拉克丝赶紧将曲光屏障护在他身侧，可是仍然难以减缓他向泥泞中下陷的趋势。
“泰隆！”
扶着泰隆的拉克丝完全不顾自己的纯白的裙摆已经被污泥弄脏。
“哟，你们似乎遇到了麻烦！”
站在深渊巨石上的德莱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正在与纳什男爵较劲的艾克略有些嫌弃的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哟！这不是泰隆吗？要我说呀，这脸长得好看就是方便，总有小姑娘投怀送抱的。就连德玛西亚的光辉女郎也不例外。”
艾克扔出手里的发光装置，一边喘着气一边没好气地说道：
“我说德莱文大叔，你要想帮忙就赶快出手，一会儿我们要是都被纳什男爵杀掉，您老人家一个人，也别想逃出去。”
艾克知道，他们在树林中讨论战术的时候，德莱文一直尾随在身后。泰隆虽然受伤，但也能发现异样。不过见德莱文没有向他们出手，还‘好心’替他们解决了几个小野怪，索性也懒得理。艾克猜想，面对德莱文的临时‘叛变’，泰隆一定不会生气，因为换做是泰隆，他也一定会这么做，只不过是被德莱文抢先一步罢了。
几分钟后，德莱文和艾克一起摔在了拉克丝身边，原想惊叫的拉克丝无力一叹：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拉克丝小姐您好。”
见德莱文笑得很是猥琐，陷在泥地里的拉克丝别过头不想理他。
“我说拉克丝小姐，你也看到了，凭你们三个人根本没办法杀死纳什男爵，如果加上我——诺克萨斯的荣誉提刑官……”
艾克一边插话，一边指了指众人陷入的泥沼：
“结果也是一样。”
凯特琳就是这时候出现的，皮城用来网罪犯的网子救了他们。退到安全的地方，德莱文开门见山地朝众人说道：
“嘿，你们不是要合作吗？算我一份。作为同伴，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拉克丝冷哼一声，跟凯特琳一同替泰隆擦拭着脸上的污泥：
“‘同伴’？前一个被你称作是同伴的人差点被你杀掉。”
看见拉克丝这幅表情德莱文笑了笑，将手里的东西扔给拉克丝。
“生命药水？”
德莱文抱着斧子点了点头：
“这是我身上剩的最后一瓶药水，用来救你的怀里的泰隆。”
正托着泰隆的身体替她清理长发的拉克丝横了德莱文一眼，凯特琳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理德莱文。
“给他喝下药水把，拉克丝。”
“艾克，怎么连你也相信他？”
凯特琳拧开瓶盖，把药水灌到昏迷之人的喉咙里，被呛到的泰隆渐渐苏醒，拉克丝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些了吗？兜帽先生。”
眼看着泰隆的兜帽披风，早就被穿在自己身上，拉克丝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她刚才被蜥蜴长者山洞中的树枝划破了衣裳，也不至于要借别人的衣服。毕竟艾克只穿了一件无袖衫，不是吗？拉克丝如是安慰着自己。
艾克看着这似乎有些尴尬的两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口打破沉默：
“德莱文大叔一定会帮我们的，因为他也想走出去。”
“小子，不要叫我大叔！我今年还没到三十，比你们大不了十几岁。”
战争学院的光芒回廊之下，端坐着的学生们听着艾克夸张的描述着他们在召唤师峡谷的境遇。二楼的老师们突然也开始质疑召唤师峡谷的设定机制：原本的设定，是希望五位召唤师互相角逐，胜利者可以获得更厉害的法器，干扰外防御塔的攻击，最后勉力获得红方水晶。
可一年前，嘉文和盖伦居然一同打败了其他召唤师，将其淘汰出局后，二人携手走出了召唤师峡谷。他们，已经比同时期的很多学员优秀。
而面前的五个新学员，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们选择了合作而非竞争，虽然看上去有些违背召唤师峡谷最初的意图，但是这样出来的学员或许更为优秀，他们知道和平与合作的重要性，会更容易打破城邦之间的隔阂。

第四章 无法安宁的休息日
一、
这天清晨，起床的鸣笛声响起。
“噢！天哪，要迟到了。”
凯特琳赶紧从床上翻身起来，熟练的从床头柜拿来自己的校服，胡乱地套在身上：
“快起来，拉克丝咱们要迟到了……拉克丝？”
看着一旁被子叠的整整齐齐的床铺，凯特琳放下手中拿反了的木梳，无奈地笑了笑：
“我给忘了，今天休假。”
一连半个月，新到的一批学员们早上都被蒙多老师拉去训练体能。然后，紧接着就是第一堂客。好在凯特琳并不嗜睡，如果像隔壁楼艾克那样，估计今天在打扫奶牛棚子的可就是她了，凯特琳走到左侧打开她和拉克丝共用的衣橱：
“今天，终于可以选一件更加舒服的衣裳。”
衣橱里的衣裳自她和拉克丝带来起，就没用过，两套换洗的校服都快起褶子了。凯特琳的目光停留在衣橱最左边那件不属于她和拉克丝的淡蓝色兜帽披风上，披风被洗的很干净，小心翼翼地挂着。凯特琳了然一笑，拿出了自己平日上街穿的小衣裳，心情似乎不错。
凯特琳顺手将拉克丝掉在地上的增幅典籍和蓝水晶宝石收回到她的床头柜里，似乎这才想起：
“这不是瑞兹老师布置的武器制作作业吗？当真很是同情他们。”
瑞兹老师虽然平时很是和蔼，可是一到了课堂上，却是格外的严苛。不过还好，凯特琳的武器制作课是免修的，毕竟皮城最好的陷阱——约德尔诱捕器，可是她亲自设计制作的，初级武器制作课，对她来说原本就是浪费时间。如果不是艾克他们执意要自己动手，她一个人完成他们四个人的作业都没有问题。
“哥哥！我都说过了，我住的很好。”
“娜娜，哥哥只是想送你回来。”
听到拉克丝的声音，凯特琳打开了门，却见到两个不速之客跟在了拉克丝身后。
“嘿，凯特琳小姐。”
这位是拉克丝的兄长，德玛西亚贵族盖伦，而边上那位，就是新生入学时，有意为难自己的那位皇子殿下。
“哥哥，你就回去吧，你这样，我会很丢脸。”
盖伦不大高兴：
“以前我和嘉文陪你逛街的时候，可没见你会这么说。”
拉克丝插着腰指着自己的兄长：
“那个时候，你可没有把跟我打招呼的男同学尽数轰走！而且，也不会逼我参加那什么舞会的。”
听到这里，凯特琳似乎有些兴趣：
“舞会？什么舞会？”
嘉文这才开口：
“凯特琳小姐对舞会很有兴趣？”
“也不是。只是这些日子练习很辛苦，想找点空子休息。”
拉克丝抱怨道：
“休息？凯特琳觉得舞会是休息吗？穿着夸张的晚礼服，登着高跟鞋，天哪，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等等！凯特琳是皮城市长的女儿，让她来做舞会领舞在合适不过了。”
“娜娜？！”
“叫我拉克丝！哥哥。”
“好吧，拉克丝，你和嘉文每年的丰收节都会作为领舞……”
拉克丝跟同样满眼无奈的嘉文对视一眼后这才说道：
“我和嘉文年年都跳一样的舞，说着相同的话，一点意思都没有。今年，是我到战争学院的第一年，我不想所有的同学都像王宫里那些人一样，觉得我是……我是嘉文的王妃。”
说道这里，拉克丝更加不开心了：
“哥哥，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为拉克丝提着新礼服的嘉文，处境略有些尴尬，他明明什么都没说，怎么感觉像是被人无情拒绝了似的，凯特琳心想：出生贵族的拉克丝一家，和德玛西亚皇室交好，联姻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凯特琳的目光扫过衣橱里的那件兜帽披风，似乎明白拉克丝为什么会这么激动地拒绝在丰收节全校的师生面前与嘉文一同亮相跳舞的任务了。
凯特琳本想帮拉克丝说些什么，却发现房中的阳光被一个突然出现在窗户上的人挡住了一部分。
“嘿，拉克丝，凯特琳！早安。”
在盖伦看来，突然出现在自家妹妹闺房窗户上的那个叫艾克已经毫无疑问地加入自己的重点监督对象。
“艾克？早呀！”
眼见自家妹妹似乎很是习惯这样的造访，连同屋的凯特琳也是不以为然地跟艾克打招呼，盖伦气得将手中的巨剑用力砸在地上。
“盖伦！小心！”
巨剑刚一发出响声，窗外掠过一阵强风，直直的袭向盖伦。如果不是嘉文及时用一旁的小板凳挡住，盖伦的喉咙可能会被面前拿着小刀的刺客给割破。
“别担心泰隆，这位看上去很像强盗的家伙，是拉克丝的兄长。”
艾克凑过来，搭着泰隆的肩膀，随手将他举在盖伦脖颈前的小刀收了回来。

“拉克丝，你跟我过来一下。”
“哥哥！有什么话请你在这里说。”
嘉文刚想说话，却被自家好友给阻止了，盖伦见此干脆当着几人的面，继续说道：
“拉克丝，战争学院有规定，男学员是不能无故到访女生宿舍的。”
“你们俩不也进来了？”
“这位艾克先生！我在跟我妹妹说话。听着拉克丝，你既然因为自己的名誉而不愿意与嘉文共舞，那这两位爬上你寝室的窗户你应该怎么解释。”
“今天我们要一起研究武器制作，艾克他们是担心我和凯特琳无法搬运那么重的金属物件，才上来帮助我们。而也是昨晚我们就说好了的。”
见凯特琳也朝自己肯定地点了点头，盖伦也觉得自己刚才突然发火有些失礼，柔声劝道：
“拉克丝，你要是想学武器制作我可以去帮你请贾克斯老师……”
“哥哥，我只是想要有自己的生活……”
艾克把玩着手里的小装置，似乎很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盖伦先生。你想不想知道我和泰隆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面对奇怪的问题，盖伦满脸不悦地答道：
“左不过是从水管爬上来的。”
艾克摇了摇头：
“不对，我们是从楼上跳下来的。你一定是觉得如果是你，你肯定会选择从地面往上爬，那样比较合适你这种肌肉发达，头脑……咳，当然，我知道，对于盖伦先生来说，瞬间改变位置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可不代表别人做不到。”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盖伦凑到艾克面前，凯特琳朝拉克丝和泰隆使了使眼色，二人会意，从盖伦视线的死角移动到窗户边上。当然，看在眼里的嘉文并不打算提醒自家好友。
“嘿！你们去哪？”
只见泰隆和拉克丝一举越下窗户，盖伦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凑到窗户边。
“哥哥，我今天必须完成武器制作课的作业，我需要艾克和兜帽先生的帮忙。”
“盖伦先生。”
艾克随即抱起一旁拉克丝的大匣子，朝盖伦夸张地摆了一个手势：
“你能看见，能想到的，你认为理所当然的，并不一定是真的。BYE!”
宿舍后方的草地上，传来拉克丝的喊声：
“凯特琳！我想那件新的礼服你一定会喜欢的。”
凯特琳接过嘉文手里一直拎着的袋子，乍一看上去，的确是拉克丝特地按照她的喜好买的。从小和拉克丝一同长大，嘉文自然是能明白拉克丝的意思，躬身朝凯特琳行了一礼：
“凯特琳小姐，丰收节的舞会上，能请您陪我一起领舞吗？”
看着凯特琳大大方方地朝嘉文伸过去的手，盖伦懒得听他们的对话，默默一人走出房间。扛着巨剑的盖伦满脸不悦地抬起头，暗想：今天的阳光，还真是艳的刺眼。

二，
战争学院的北面是终年不曾消融的冰川霜雪，世人惯以称之为凛冬之地。而与凛冬的冰川仅有一墙之隔的，是战争学院北塔的钟楼。钟楼陈旧，似乎很久没有使用的样子，艾克等人便擅自将这里作为他们四人的‘秘密基地’，当然，所谓秘密基地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抄写作业，投机躲懒，甚至是烤肉野餐，也有及其少的时候，会被用来讨论正事。
“黑色切割者？泰隆，为什么要选这么难的武器。”
艾克拿起泰隆面前的图纸，没好气地问道。拉克丝接过，也跟着皱了皱眉：
“嗯，看武器属性的确很适合他。可是，制作方法也太难了点，明天的课堂上就要交作业了。考尔菲德的战锤都够呛了，我们快点动手吧。艾克，磨水晶的工作较交给你了。”
艾克将手中带着齿轮的锉刀拿了出来，这是他连夜赶制的工具，专门用来对付坚硬的水晶们。拉克丝和泰隆也各自开始忙活着，没过一会儿，艾克便开始找他们闲聊起来：
“我说拉克丝，没想到，你居然是嘉文殿下的准王妃？你们什么时候回结婚？”
书本掉落的声音。
拉克丝看着还在自己手里的增幅典籍，略有些不解的回过头看了看身后原本该在查阅刺客之典的泰隆，发现他手里的书本不知何时掉到了烟囱下头。
“我说泰隆，不用这么激动吧。”
“……管好你自己。”
见泰隆要跳下烟囱去捡书，艾克拿出手中临时赶制的晶体管挡在他面前。
“行了兄弟，跳烟囱做贼这种事，我可比你有经验多了，这烟囱不知道通向。你们赶快赶工，天黑之前如果做不出战锤和净蚀，我们就别想完成黑色切割者了。”
艾克一走，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异样，当拉克丝隐约觉得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泰隆却是一起开口：
“那个……”
“上次……”
拉克丝噗嗤一笑，泰隆有些不大自然地拿起艾克的特制锉刀磨起红水晶来，拉克丝问道：
“为什么想做黑色切割者？”
“你不需要知……”
“对，我不需要知道。又是这样，艾克说的真对。”
“他说什么？”
拉克丝凑到他面前，摆了摆手指，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不，需，要，知，道。”
见对方无力反驳，拉克丝心情不错，决定先开始着手做着考尔菲德的战锤。
晨光到午后，凛冬之地的雪山悄然消融后有结起了新的冰川，沐浴着阳光的少女和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的少年像是一副美好和谐的画卷。
希冀，失落。棱角分明的红水晶终于被磨成了精巧的六棱形。
轻笑，莞尔。少女的淡金色的长发和浑身承接的阳谷印刻在凉若阶碑的心脏之上。
低眉，侧目。年轻的刀客有着坚毅决然的面容，还有着好像是被他掌中锉刀磋磨出来的完美轮廓。
他们钟楼旁的时针转了大半圈，拉克丝站起伸展着发酸的手臂，疲惫而满意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作品。考尔菲德战锤，加上净蚀一把崭新的黑色切割者握在了泰隆手中。

“太好了！”
“……如果不是你耽误时间，我们原本可以更快一些。”
拉克丝知道，这是泰隆想要表达谢意，却又不大好意思时惯用的方式。拉克丝抬手弹了弹他被碎发遮挡住的额头：
“不用谢，兜帽先生。”
夕阳渐落，拉克丝看到阳光投下的暗影中，被描绘出侧脸的人，这张脸，原该沐浴在阳光之下，而不是任由眸中沾染肮脏的杀戮之色，拉克丝这才发现自己看了对方许久：
“那个……艾克！糟了，艾克还没回来。”
泰隆看了看指向六点的时针，忍不住也有些担忧起来。不管怎么算，艾克往返的时间也该是够了，泰隆仍是以淡然冷漠的语气看着正在收拾的拉克丝：
“没有人会对他那种弱者的性命感兴趣。”
“可是我真有点担心他，从入校开始，艾克就在他人的瞩目之下……”
同样有些担忧的泰隆拿上新做的黑色切割者往烟囱尽头的方向走去，当然，他可不像艾克那样径直往烟囱里跳下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
拉克丝丢下手中的工具匣，小跑跟上了泰隆。
三，
黑暗中，艾克睁开了双眼，用力折了折手中胡乱掏出的照明棒，四周的光亮让他确定自己的视力没有受损。
“还真省，居然是蜡烛？。”
艾克拿出手中经常把玩的发光小装置，将里面置于核心的金属片拿出来，轻轻摩擦，火光亮起了片刻，足够艾克点燃那根小蜡烛。
幽暗的走廊，黑魆魆地望不到尽头，走了好长一段距离，艾克这才觉得奇怪，他从烟囱掉下来，按方位来说这里应该是阁楼的小厨房才是。怎么会出现一个小走廊？
“糟了，我根本没注意到，我刚刚落下来的地方，到底有没有烟囱。”
艾克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掉头往回走。走的时候一直不忘抬头看自己的上头，如果有烟囱，以这阁楼的距离，他肯定能看到光才是，手中越来越暗的烛光似乎在提醒着艾克时间的流逝。
“该死。”
突然被绊倒的艾克，捡起地下绊倒自己的东西看了看，不以为然地扔向一边：
“什么呀，不过是个头盖骨而已。”
捡起一旁的照明棒，艾克继续往前走，现在，他根本分不清是前还是后了。突然，前方亮起了刺眼的光芒，艾克抬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前，可眼眸中的灼烧感还是让他感觉很是疼痛。
“艾克！嘿，醒醒。”
“拉克丝？”
熟悉的声音将艾克的思绪渐渐拉回。
“好些了吗？”
艾克用力睁了睁眼，拉克丝关切地问着，一旁的泰隆将他驾到长椅上坐着。这椅子并不牢固，坐下的瞬间发出了些许木头与金属摩擦的声音。
“拉克丝，泰隆，我已经没事了，不要担心。”
泰隆和拉克丝扶着艾克往宿舍走着，经过战争学院的娑树之森，艾克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艾克？”
三人面前，红色枫叶和金色枫叶长在一颗灌木之上，灌木之后是参天的乔木群。艾克记得，新学期学长学姐们带他们参观学校时曾经说过，这棵奇异的枫树，是叫做双娑树，这也是娑树之森名字的由来。
艾克突然开口，背对着刚才两人：
“你有什么害怕的事吗？”
艾克说的是“你”，而不是你们。拉克丝和泰隆对视了一眼，没有回答。
“我就有。我最害怕的，就是不真实的感觉。”
说罢，艾克把手中简陋的晶体管插入自己的手臂里，突然的血液流逝让艾克感知到了熟悉的感觉。
时间刺客的时空穿梭之力，让周边的景物发生了逆转，原本开得正盛的树叶突然变回了淡绿的嫩芽，夜里的露水从叶尖回流到气孔里，拉克丝和泰隆的脸渐渐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艾克选择用力闭上眼，不去看他们。
艾克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刚才醒来的一片黑暗中，他一睁开眼，周边的蜡烛被尽数点亮，可走廊却仍是看不到尽头。
“你很聪明，时间刺客。”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虚弱地像是垂死之人。
艾克没有四下查看，反而很是有限地躺在地下：
“利用黑暗物质释放禁制，你也不差。”
对方的声音变成了苍老的长者：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是扭曲空间的？”
艾克竖起手指，依次数着：
“掉下来的时候没有下坠后该有的疼痛感，只有眼睛有点疼，却不影响视力。呵，这很有可能是跳到烟囱里的时候灰尘进到眼睛里的结果。
蜡烛突然熄灭后，暗着的照明棒又亮了起来，那是因为你希望我看到地上的头盖骨。
这头盖骨是为了提醒我——‘死亡’二字的恐惧。然后，再利用拉克丝和泰隆让我看到生存与温暖的希望，让我彻底相信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
最大的败笔，就是娑树之森门口的双娑树，那上面的叶子今天早上被我采走了一半，为了完成我们的武器制作，毕竟那叶子可是做武器的好东西。只是大家都没有发现罢了。拉克丝和泰隆的脸，渐渐变成……变成‘他们’的样子，是为了让我想起心中的悲伤，恐惧与遗憾。”
艾克的脑海中传来鼓掌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居然有些许回音。
“很好，时间刺客。这次，我就放过你。不过，你身边的人们，可就说不准了。”
回声响彻在耳畔，艾克从地上翻身惊醒。
揉了揉略有些发疼的双眼，艾克看到了头顶的白色天花板，和自己盖着的床单，发现自己正躺在学校的医务室里，阿卡丽医生正在往吊瓶里注入试剂：
“好些了吗？”
“我睡了多久？”
“大约三个小时。我说你快醒了，你那两位朋友就去立马出去给你准备晚餐了，这个点饭堂都关门了，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去弄吃的。”
话音刚落，视线中便出现了三个熟悉的声音，艾克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拉克丝，泰隆，还有凯特琳，你们怎么来了？嗯，好香，我最爱的花菇浓汤？你们从哪弄来的。”
拉克丝和凯特琳对视了一眼，让到一旁，围着围裙的璐璐跳到艾克的床边：
“璐璐的女巫坩埚随时为您服务。”
“谢谢。”
拉克丝笑了笑：
“应该谢谢努力去帮你采蘑菇的兜帽先生，还有发现你倒在塔楼外，赶紧把你扛到校医院的嘉文和凯特琳，以及亲自为你下厨的拉克丝小姐。”
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们，艾克的眼角闪过一丝担忧，不过又在和众人的调笑中，尽数将其藏了起来。而后，打完点滴的艾克被勒令在校医院休息一晚，泰隆负责送三个姑娘会宿舍。
“怎么了伙计，有话要问我？”
泰隆静默了片刻，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起，方才凯特琳将他送到医院后，也跟着拉克丝他们一起去准备吃的了，留在房中的只有泰隆一个人，他听到艾克嘴里一直在念叨着什么恐惧，什么空间的。可看他刚刚苏醒时，却也没有什么异样，最终也没有说话，跟着拉克丝他们一同出了房门。
“你明天可以在校医院休息一天。”
阿卡丽的声音让正看着自己手臂上晶体管的伤痕发呆的艾克吓了一跳，随后艾克摇了摇头，仍是那般调笑的语气：
“明天我要是不去瑞兹老师的武器制作课，拉克丝和泰隆这对苦命鸳鸯非得去被叫去罚扫厕所才是。”
“随便你把。”

第五章双眼看到的真实
一、
翌日，清晨如约而至。劳拉阿姨再次鸣起早起的闹铃声，依旧的刺耳烦人。
“拉克丝，快起来，蒙多老师要拿花生酱扔我们了。”
“知道了~唔，今天下雨了呢。跑步是不是改成去室内踩单车发电？”
碰，门被打开了。
“所有人，一宿舍所有人，赶到光芒回廊集合。”
穿着睡衣正在洗漱的拉克丝和凯特琳略有些不解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菲奥娜，后者满脸严肃，似乎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愣着干什么，我说现在，马上！”
说罢，拉克丝和凯特琳赶紧换上衣服跟上，一宿舍人的女生们列队小跑，赶到光芒回廊时，才发现已经有很多人都早就到了，她们的位置，在第三排，她们的前面，坐着三宿舍的男生。
“艾克！早呀！”
拉克丝轻易便找到了艾克那头雪白的头发，同凯特琳一起，坐在了他身后。
“早，拉克丝，凯特琳。”
“怎么了艾克，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
艾克露出了往常的笑容：
“行了，尊贵的拉克丝小姐，我昨天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大清早的就被三宿舍的宿舍长，你的兄长盖伦先生火急火燎地叫到这里来，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怎么没看到泰隆？”
刺耳的话筒干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
“安静！”
一个略有些岣嵝的老人走上了讲台。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基兰校长……”
“还真是他！他的中亚沙漏闻名于整个瓦罗兰大陆，他是时光之力的拥有者，五大符文之一。”
“女士们先生们！”
年迈的战争学院校长声音略有些异样：
“昨夜，战争学院发生了一件事。一件令我们都很会愤怒的事情，那就是……瑞兹老师的炽天使法杖昨夜离奇失踪。护卫队寻遍了整个战争学院，都没能找到。我们虽不情愿却有理由怀疑，是我们当中的某一个人，偷走了它。上一次发生这样的事，还是在三年前。当然，这件事，我不想再提。”
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艾克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侧过头看到站在一宿舍旁的宿舍长菲奥娜露出了略有些奇怪的表情，他无法明确那是什么样的情绪。
“……接下来，让主管教务的德莱厄斯先生来跟我们说说吧。”
咣当，诺克萨斯之手的斧子扔在地上，木质的讲台被砸出的碎片预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作为诺克萨斯在战争学院的负责人，也感到很愧疚。作为嫌疑人的刀锋之影，泰隆*克卡奥也是来自诺克萨斯……”
听到泰隆的名字和偷窃者联合在一起，艾克很是震惊。没等他反应过来，他身后的金发少女早已先一步站了起来，大声吼道：
“不可能！他绝不会做偷窃的事情。”
见此，站在一旁的瑞兹老师赶紧出言制止即将上台的拉克丝。
“克朗加德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行。”

谁知拉克丝却是冲到了讲台前，质问台上的德莱厄斯：
“你有证据吗？”
德莱厄斯饶有兴味地看着盖伦和嘉文的方向，眼见着隶属德玛西亚的拉克丝出来强出头做傻事，似乎很是高兴：
“当然有，克朗加德小姐。我们在失窃现场发现了黑切的印记，泰隆*克卡奥是能够熟练运用黑色切割者这种残暴武器的人。而且，经查证，昨天清晨后，就没有人见过泰隆的身影，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动机。忘了告诉你，泰隆在诺克萨斯曾经就有非法贩卖军火的前科……”
见拉克丝也愣住了片刻，德莱厄斯嘴角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台下的学生们忍不住跟着喊了起来：
“黑色切割者？”
“他本来就是个阴狠的刺客。”
“他和那个人一样，是个罪犯！应该处罚他！”
“是啊，我可不想被他割破喉咙。”
拉克丝没有理德莱厄斯和议论纷纷的学生们，而是看向一旁略有些爱莫能助的瑞兹老师：
“瑞兹老师！”
而后，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台上所有的人：
“还有基兰校长，和所有老师们。泰隆昨天一整天，都和我在一起。”
瑞兹禁不住脱口而出：
“拉克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是的，瑞兹老师。我和泰隆昨天一整天都呆在一起，我们在一起准备您课上要用的作业，我们共同做出了一把黑色切割者。艾克也在，可中途他因为有事离开了片刻，随后在医务室被发现，但不久后我和泰隆也一起去照顾他，那个时候大约是八点左右。”
坐在后排的盖伦挣脱嘉文，强行跑了过来，朝众人行了一礼：
“抱歉，我的妹妹有些神志不清……”
“我很清醒，哥哥。”
“……跟我回去拉克丝。”
拉克丝甩开盖伦的手，朗声对所有人说道：
“我！拉克珊娜*克朗加德。以克朗加德家族的名誉以及我的生命起誓！昨天，我一直和泰隆在一起，我就是他的人证，那把一周之内一个人根本无法做出来的黑色切割者，就是物证。”
盖伦有些颓然地站在一旁，德莱厄斯却是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
“抱歉，克朗加德小姐，您无法为他证明。”
“为什么？”
“鉴于您近期所展现的状态，以及方才为了维护他的那副模样。我们有理由相信，您的证词很有可能是一心为了维护泰隆而故意做出来的伪证……”
“德莱厄斯，你给我住口！”
虽然盖伦及时制止德莱厄斯，但他话中的意思还是明显的表达出来了。
众人异样的目光下，震惊的拉克丝强行忍住眼泪，好在嘉文及时赶到，挡住了自家好友正要拔出的巨剑。同样满心怒火的嘉文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正常一些：
“德莱厄斯先生，我以德玛西亚准继承人的身份请你……向拉克丝道歉！”
“知道了，嘉文殿下。”
德莱厄斯刚一鞠躬，盖伦就拉着拉克丝离开的了光芒回廊。嘉文朝瑞兹看了一眼，瑞兹冲他点了点头，嘉文这才随着二人一起离去了。
“好了凯特琳，快放开我。”
早在拉克丝和盖伦离开时，就被凯特琳绑着早一步拖出光芒回廊的艾克没好气地看着面前穿的很是清凉的少女。
“我如果不拉着你，你现在已经在禁闭室了。”
“在那儿正好，可以跟泰隆作伴，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凯特琳解开绳索，摇了摇头：
“艾克，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在台面上，拉克丝都帮不了他。我们只能暗地里开展调查，如果你只会冲动行事，等泰隆被开除遣返，我们也找不出任何办法。”
艾克瘪嘴冷哼了一声，朝后方走去。
“你去哪？”
“去看看拉克丝，然后去阿卡丽医生那里要病假条。我一定会把这事查清楚。”
第五章地牢里的松鼠护卫
一、
一宿舍的宿舍长叩开了303宿舍的房门，凯特琳穿着贴身松垮的睡衣出门迎接。指了指菲奥娜身后半开着的窗户：
“月亮都挂在树梢了，这个时候来敲门，可不像守礼绅士的无双剑姬会做的事。”
菲奥娜低眉颌首，算是朝凯特琳问好：
“拉克丝在吗？”
“这么晚了，拉克丝当然休息了。今天上午的事，让她很是伤心。”
菲奥娜没有从门的缝隙处偷看房内，凯特琳随意耷拉着的门栓似乎很是不在乎菲奥娜是否进去。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
说罢，菲奥娜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房间中的凯特琳松了一口气，掀开拉克丝的床，将那个半人高的布偶抱回自己床上。看了看拉克丝床头柜上，艾克前些天做好的发条装置，略有些无奈。
傍晚，凯特琳回到房间，就看到两张床都空着，被勒令在寝室里关禁闭的拉克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好在凯特琳在敞开的窗户上，找到了艾克留下画着笑脸的纸条，还有那个小的发条装置。
“这么晚还不回来，明天一早，该怎么帮她打掩护？”
月圆之夜，菲奥娜没由来的心里发紧，辗转反侧总觉得有事会发生，距离上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三年。那个时候，她也是现在这种感觉。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不是吗？”
菲奥娜路过走廊尽头最后一扇窗，侧身往窗外看了看，战争学院的苍古与庄严静默地隐藏在夜色中。菲奥娜自小与剑为伴，进入战争学院之前，她就已经是易大师最为得意的弟子，她将手里的决斗之剑置于月光之下，清辉落于剑端，菲奥娜想起多年前师傅的话语。
“菲奥娜，不要轻易丢下你手中的剑，一旦放下，就很难再捡起来。”
这些日子，每每安静下来，菲奥娜的耳畔总会回响的，除了师傅的话语还有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温柔中透着邪魅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深陷其中。
“你从没考虑过相信我，对吗？”
“菲奥娜！这么晚了，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盖伦的声音从阶梯上传来，知道菲奥娜习惯少话，盖伦自顾自地解释着：

“我看拉克丝的房间亮着灯，就过来给送点宵夜和红茶，已经向瑞兹老师请示过了，看，这是通行证。”
菲奥娜收回手中的长剑，看着窗外孤独的月光和换季时枯萎的枝丫，握空的手掌似乎想要挽回什么流逝的东西。
“盖伦。”
菲奥娜叫住走过自己的高大男子，盖伦略有些不解地挠了挠头：
“什么事，菲奥娜？”
“拉克丝已经睡了。我刚刚去看过。灯是凯特琳亮着的，她在赶着明天要交的作业。”
盖伦听菲奥娜这么说，将手里的礼物交给菲奥娜：
“那就麻烦你明早带给她了，哎，也是怪我考虑不周到，这么晚还要来女生宿舍，那我这就回去了。”
二，
清晨，凯特琳难得没有听到劳拉阿姨的警笛声，可看着窗户上站着的那个将自己吵醒的罪魁祸首，凯特琳实在没什么好心情：
“我说白毛小子，你就不能让我睡个好觉吗？你一定不知道，睡眠对姑娘来说，要多重要！”
艾克笑了笑，向凯特琳投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拉克丝呢？她也在睡懒觉？”
“拉克丝！有人找你……噢天哪，拉克丝昨晚没有回来。”
略感到有些不安的艾克顾不得那么多了，从窗户上跳了下来，顺便帮凯特琳点亮了壁灯。看着拉克丝床上没有动过的铺盖，凯特琳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
“艾克，昨晚，拉克丝不是跟你出去的吗？”
艾克摇了摇头：
“昨天，我一直在学院各处查找那根炽天使的下落，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能帮到泰隆……你这么问，难道拉克丝从傍晚开始就不在宿舍了？”
凯特琳皱眉点了点头：
“走吧，期望还赶得及。”
凯特琳拿起枪械和网兜，支撑着水管从三楼跳了下去。艾克紧随其后，将自己的校服外套扔给只穿着睡衣的凯特琳。
这个时候，拉克丝不在房里，而昨天一整天，艾克几乎都在学校里转悠，却没能见到拉克丝，也没有传来拉克丝违规逃脱原该待着的寝室。那么，现在拉克丝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关押着泰隆的地牢。
凯特琳一定也是这么想，可是他们现在赶过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像是能明白他的疑问，凯特琳解释道：
“如果拉克丝真的做傻事要讲泰隆放出来，应该昨晚就会回来了。当然，我并不认为拉克丝是这么莽撞的人，希望她此刻只是在地牢陪泰隆聊天。”
“聊天？地牢的卫戍都是用来摆看的？”
“那要看轮到谁值班，如果是菲奥娜和奎因他们还算有些责任心，换做是你，怕是早就把职责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而且，地牢里的元素屏障，会将牢中之人以各种方式关在里面。这项法术是由皮城引进过来的。牢不可破”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地牢门口，门口的两只地狱恶犬远远看上去凶猛非常。
“到底是，警犬中的佼佼者。我们或许……噢，好吧。”
凯特琳扶额，只见艾克将手里的火腿分成两半，两只快齐到艾克腰间的巨型犬乖乖地朝艾克摇了摇尾巴。
“他们真乖，不是吗？”
见艾克扶了扶自己额前的一撮白毛，凯特琳无奈地摇了摇头：
“地狱恶犬的出生地是暴风平原，传说他们是嗜血猛兽，出生一年后便可以从一只巴掌大的小狗长到现在这么高……算了，先进去看看吧。”
二人不再耽误时间，沿着面前狭长的阶梯往下走。倡导和平与荣耀之力的战争学院，在这个应该用来关押犯错的学生的地界，还是留下了许多人性化的地方。比如，透着光的地牢屋顶，带着扶手的大理石阶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谁家的宴会厅或者天文馆。地牢并不深，没过多久凯特琳和艾克就到了底端的总牢门前。地牢里一共有十个牢房，分别用不同的控制力量来刑囚，看守者也是由战争学院的学生轮流充当。算算看，今天应该到了五宿舍。
“五宿舍？那不是璐璐的隔壁？我记得，那里好像住着很多来自班德尔城的……”
“唔，浆果熟了？”
面前靠着门板睡着的矮个子松鼠模样的小东西似乎这才醒过来。艾克忍不住扑哧一笑，拍了拍他的头：
“嘿，小朋友……”
“不要叫我小朋友，我……我是约德尔小队的提莫队长。”
看他这么委屈的模样，凯特琳没让艾克继续开他玩笑：
“抱歉，提莫队长，打扰您的懒觉了。请问，昨晚这里是您看守的吗？”
提莫抱起比自己高至少半米的属于地牢守卫的长枪，满脸自豪地点了点头：
“我很认真地在守卫着这里。”
提莫掏出自己身后的比自己大上许多的麻布袋子，翻了半天拿出一个小蘑菇，邀功似的递给凯特琳：
“送给你，皮城最美丽的大姐姐。尝尝看，味道很好吃的。”
凯特琳微笑着接过：
“谢谢你，提莫队长。”
被冷落的艾克似乎不大高兴，凭什么凯特琳可以让别人喜欢，而自己却只受地狱恶犬的欢迎？
“好吧，提莫队长。”
艾克没好气地说道：
“现在我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我们的朋友失踪了，我很怀疑她是来地牢探望她的伙伴了，能不能请帮我们打开门确认一下。”
“可是……”
凯特琳看他有些为难，索性俯身屈膝蹲下，摸了摸提莫的头，嘟着嘴露出很是有些委屈的表情：
“拜托了，提莫队长。”
艾克很是了解凯特琳，她手里的枪械可以随时打破别人的脑袋，还有那可怕的陷阱和网兜，任意一个都会让你失去身体的一部分。这个看上去美丽迷人，人畜无害的姑娘，实际有多可怕，怕是没什么人知道。
看她露出这样的表情，艾克感觉自己的白毛都要竖起来了。可约德尔小队的松鼠提莫似乎很是受用。
“好吧，可是……”
“真是太感谢了！”
凯特琳在提莫的额头上落下一吻，忽略那些略有些扎嘴的毛发，面前的‘小松鼠’还是挺可爱的。提莫满脸通红地递过一把钥匙：
“凯特琳小姐，您请自便。”

艾克一把抢过钥匙，一边打开门一边小声嘟囔：真是个小色鬼。
三，
“拉克丝！”
门刚刚开了一条缝，凯特琳看到视线里倒在地上的身影，二话不说将门推开。艾克不顾钥匙还插在木门的铁栓上，也跟着冲了进去。提莫甩着两条小短腿，也跟在他们后面，嘴里一直在说：“天哪，天哪！”“怎么会有人进去？”“我怎么没发现！”“我明明那么认真！”
嗡嗡在耳边的声音让艾克没办法思考，看着昏迷的拉克丝，艾克有些心烦：
“好了小朋友！”
艾克把提莫拎了起来：
“安静点！”
提莫见凯特琳一直在唤着拉克丝的名字，也跟着有些着急：
“要不要我去找阿卡丽姐姐。”
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拉克丝渐渐睁开了朦胧的双眼，眼见映入眼中毛茸茸的小家伙，拉克丝脱口而出：
“……松鼠？”
“唔！不是！漂亮姐姐……我不是松鼠，我是提莫队长！”
凯特琳有些着急地问道：
“拉克丝，你怎么会晕倒在这里？”
拉克丝摇摇头：
“晕倒？我明明在宿舍里，然后窗外传来艾克扔石子扣窗户的声音，我打开窗户……然后……就在这里了。”
“什么？我并没有去找你……可是除了我，还有谁会知道我们四个的暗号，四个？对了！泰隆，他……等等，泰隆呢？他本该被关在地牢里才是。”
凯特琳也跟着环顾四周，除了拉克丝面前的那一个放着厚厚床褥的那一间被人打开了以外，所有的牢笼都是空空如也。
艾克用力锤了一下牢门：
“看样子泰隆这家伙，不甘心被冤枉，从地牢里跑了。”
拉克丝轻轻拉开艾克的手，他们这才发现，艾克手下正好挡着一个很新的划痕：
“……他或许会等我们为他找出真相。又或许，他一直，都不相信我们。他对我们很失望……”
泰隆是在一夜之间被抓到地牢里，他有时间解释，只要说那天他一直和拉克丝还有艾克在一起。只要他那么说了，或许学校至少会调查一下，可他没有这么做。拉克丝还有艾克，甚至是与泰隆交集并没有那么多的凯特琳都知道，他这么做只是不想影响拉克丝以及艾克，甚至是凯特琳嘉文他们。
艾克低眉略有些黯然：
“他一定觉得，跟他这个有过前科的刺客在一起，会影响我们，他根本没把我们当朋友。”
见拉克丝的眼眶也红红的，似乎不可置否一般，凯特琳摇了摇头，朗声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
艾克和拉克丝同时抬头看着这个美得有些逼人的姑娘，凯特琳拉住他们的手，肯定地分析着：
“听着。如果真如你们想的那样，泰隆不想影响你们，而独自想办法逃跑的话，怎么不在被抓进来之前就这么做？以他的速度，那样或许胜算更大一些。而且，艾克……你不要因为着急就胡思乱想，你这一头聪明的白毛可不是白长的，你了解他，对吗？”
见凯特琳看了拉克丝一眼，艾克思考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
“对！拉克丝肩上有木屑！”
艾克将拉克丝肩上的木屑拿下来，对着自己方才看到的牢门上的划痕，见二者很是吻合。艾克自信一笑：
“泰隆没有越狱。”
见拉克丝似乎仍然没有明白，艾克解释道：
“拉克丝，泰隆是在你被带进来之后才离开的。可是早上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独自一人倒在了牢房外的地砖上。”
见凯特琳肯定地点了点头，艾克接道：
“那家伙怎么舍得你独自呆在这冰冷的地牢里？还硬生生地躺在地上？还记得那件兜帽披风吗？天寒的时，泰隆身上唯一的保暖用具……他或许是被别人带走，又或者受人威胁。不论怎样，他都一定，是别无选择。”
想起在召唤师峡谷的第二天，众人刚刚打败了蜥蜴长者，泰隆却把自己的衣服扔在了石子地上。跟在后面好心捡起来的拉克丝，本想把衣服交还给他，可那个年轻的刺客却是满脸的阴冷：
“我不需要。而且，我用不惯别人触碰过的东西。”
寒风略过，拉克丝在战斗中因为划破了衣裳而导致肩上的皮肤裸露在外。那一刻，金发少女的眼中略有些异样的神采，寒凉的天气，突然没有那么可怕了。
“好了，拉克丝。别在那傻笑了，先出去喝碗姜汤，咱们好好商量一下。”
凯特琳的声音打断了拉克丝的思绪，三人刚刚站起来，却发现提莫满脸委屈地跌坐在一旁：
“天哪，我完了……我放走了囚犯。”
拉克丝插着腰，似乎不大高兴：
“他不是什么囚犯！”
凯特琳摇了摇头，走到提莫面前，柔声安慰道：
“别担心提莫队长，我们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真的吗？”
凯特琳点了点头：
“放心吧。只是……在此之前，能不能请您替我们保守秘密。换班的时候，如无必要，是不需要进入地牢内部的对吗？送饭也是由厨房直接从那个狭小的气孔里扔进来，打扫的时间是五天一次。
算算，除去今天，我们还有三天的时间，赶在他们发现之前，把泰隆找回来。”
提莫看着凯特琳精致的面容，略有些怔住一般。艾克看他一副梦里懵懂的样子，只得多说了几句：
“喂，小提莫。我告诉你，放走囚犯这事如果被发现的话，你也脱不了干系。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安安心心地跟下一个人换班，知道吗？”
提莫如捣蒜一样地点着头，那松鼠模样的脸实在是不大可靠，艾克只得问道：
“下一个看守的人是谁？”
提莫撒开小短腿跑到门口翻着自己的麻布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本：
“是一宿舍的菲奥娜，璐璐，嘉文，再到杰斯，然后是德莱文……”
“唔。你要干什么，这本子上记载了很多重要的事。”
艾克一把抢过提莫的记事本：
“非常时期，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这本子被收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