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逼问真相（上）
秦无炎做了一个梦，梦中回到了他还是颜烈的时候，他站在渝都城墙上，不远处正是刚搭建的戏台，灯火映照下，台上女子一席水绿青衫，衣袂翩然的光影中，她眉目间顾盼生辉，笑容明亮，是天地间最明艳的存在。
秦无炎忍不住出声唤道：“碧瑶！”
他飞身而下，正欲到戏台上去，湛湛长空却瞬间一片黑沉，方才还光芒四射的戏台也陷入一片黑暗。戏台上空，恍然间出现一个蓝白衣袍的道人，那人手持长剑，正直直劈下一道剑光来！
秦无炎大惊，正欲施法抵抗，却只听得一阵清澈得近乎悲戚的声音，既像是在耳畔萦绕，又似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回响：“九幽阴灵，诸天神魔，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不要！”他疾声大呼，正要飞身前去阻拦，却只觉脚下一绊……
秦无炎猛地睁开眼，整个人还未缓过神来，惊得满头大汗。他坐起来，才发现碧瑶正站在桌前冷冷地看着她，而她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横在自己的脖颈处。
秦无炎揉了揉眼，不知是梦还是现实。他迟疑地道：“碧瑶？”
“你醒了。”碧瑶看着秦无炎，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似乎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原先的计划只好暂时搁置，但仍未放下手中匕首，只是开口关切地问道：“秦无炎，你身体好些了吗？”
秦无炎愣住，他更加迷糊了，碧瑶这副拿着匕首像是要自杀的样子，可说话却又在关心自己，难道是他还没梦醒？他使劲儿敲了敲自己的头，想要让自己清醒过来。
碧瑶见他眉头紧锁，又狠命地敲打着自己，也十分困惑，忍不住暂时放下匕首，走到他面前问道：“秦无炎，你怎么了？”
“我……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秦无炎看向碧瑶，见她眼神中满是担忧，忽然微笑道：“肯定还是在做梦……方才是噩梦，这一下又变成了美梦。”他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自嘲：“碧瑶，我竟不知，到底是该期望自己醒来，还是就此沉溺在你这样关切的眼神里。”
碧瑶被他的话噎住，又心疼又觉得他这副样子十分好笑，但他们当下的处境并不好，她在这个房间外围施下的法障也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不能过多浪费时间。于是，她索性揪住秦无炎额头右侧那根长长坠下的发须，冷声道：“秦无炎，你醒醒，这不是梦了！”
秦无炎被她扯到了头皮，头顶撕裂般的痛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碧瑶，别扯了，我醒了我醒了。”
碧瑶翻了个白眼，这才放开手，又一把将匕首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道：“秦无炎，你醒了，那我们就来说一下正事。”
秦无炎见她这般架势，大惑不解，连忙上前道：“碧瑶，你要做什么？”

“你别过来！”碧瑶连连后退，语气冷硬：“秦无炎，我这样是为了让你说真话。你只要把一切真相据实以告，我不会怎么样。但若是你这次还要瞒着我什么，我一定让你永远也见不到我。”说着，她就把手中的匕首往自己的脖子上又递了一分。
“碧瑶！！”秦无炎生怕她一不小心伤了自己，急声道：“碧瑶，你想知道任何事，我都会一五一十告诉你，何必如此？”
碧瑶声音里带着悲戚：“秦无炎，自我恢复记忆以来，我知道你对我用情至深，为了救我，你骗了我很多次，也瞒了我很多事。可我同样在乎你，我不希望自己稀里糊涂地活着，更不希望你为了让我活着，而去送死。”
秦无炎浑身僵住，颤抖着声音道：“碧瑶，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碧瑶见他这么问，便明白秦无炎与冥帝交换来生之事恐怕是真的了。但其中细节也有许多令人不解之处，她面色严肃地继续道：“我知道什么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告诉我，我到底是如何活过来的？为了让我复活，你与冥帝做了些什么交易？还有天黎密令与我有没有关系？这些，你都得仔仔细细地告诉我，否则，我即刻死在你面前！”
“好好好！”秦无炎连忙应声：“我都说，我什么都说”，他看着她脖子上泛着冷光的匕首，实在害怕，心知已经拗不过她，有些真相也不得不让她知道了。
“当初我去九幽地府救你出来，可你不愿跟我走。我回到人间以后，你的肉身也被破坏，为了让你能够转世重生，我的确与冥帝做了交易。”

十三年前，秦无炎与兽神用往生阵打开地府大门，希望将碧瑶的魂魄从地府带到人间，与肉身相合。但任何事都有代价，碧瑶在最后一刻料到，若她回到了人间，最终被留在冥界的一定是秦无炎。她不想亏欠于他，索性放弃了生还的机会，但地府之门被凡人用法阵打开，不论入口还是出口都会出现巨大的反噬之力。碧瑶的魂魄因此遭受重创，若不是九幽冥帝及时护住，早已魂飞魄散。但即便如此，碧瑶的魂魄也无法再入轮回。
九幽冥帝深知秦无炎为复活碧瑶不惜一切，便主动到人间找到秦无炎。他告诉秦无炎，在他的管辖之地，有一棵生长了千万年的若木神树，上可通天，下可达地。若木之花可以温养碧瑶的魂魄，只要再用神树的一根枝干为她重塑肉身，她便能重获新生。
秦无炎原本不信，直到冥帝以通灵之术，让他看到了碧瑶的魂魄寄养在若木之花里的样子。这才相信他并用自己的来世与冥帝做了交易。只是，用作碧瑶肉身的那根神树枝干还处于幼嫩的生长期，所以，投入人世化为碧瑶的人形时，只能变成一个六岁的女童。她无父无母，也短暂地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秦无炎当时本想将幼年的碧瑶带在身边，但当时天黎神宗初创，正道人士不断骚扰，他为了碧瑶的安全，便托狐岐山下的一户农民收养碧瑶，他则一有机会便去悄悄探望。没想到一年之后，天黎神宗与焚香谷交战，连天大火烧毁了狐岐山下无数百姓的房屋，不少人葬身火海。
“我赶到那家农户的时候，那一对夫妻已经丧命，而你正在大火中哭泣，我把你救出来以后，便决定将你带在身边，发誓要护你一世周全。”
碧瑶被他的话勾起了还是蓁儿时候的回忆，幼年生活在农家时的日子她已记不大清楚，但那日火龙肆虐，热浪与浓烟将她的父母吞噬的场景却记忆犹新，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她艰难地边哭边往外屋外逃，却被屋梁上烧得掉落的木头挡住了去路。就在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的时候，火光中闯入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她尚未看清面容，那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抱起。
后来，那人对她和一群从山下火灾中带回来的孩子说：“狐岐山下的百姓遭难是因我而起，如今你们流离失所，神宗有意收你们为徒，为我神宗弟子，随我潜心修炼，你们可愿意？”
她坐在一群灰头土脸的孩子中间，愣愣地看着他，他着一身紫衣华服，仪容清举，大殿四周燃着的烛光照着他清俊的眉眼，仿佛勾魂摄魄，让人移不开眼。
她当时就想，有这么好看的人在这里，她当然愿意留下。
触及往事，碧瑶心中无限感慨，握着匕首的手也松开了些许。她眼眶湿润，声音里带着哽咽地道：“那……代价呢？救活我，冥帝要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魂归九幽，接替冥帝的位置。”秦无炎淡淡地答。
碧瑶睁大了眼，有些难以置信地道：“什么？冥帝要你？接替他的位置？”

秦无炎点点头：“其实我也没想到他的条件会是这个。冥帝不愿多说，我也无法知道更多。”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深沉：“但以我过往的经验，他必定还藏着更深层的目的。当下我还难以猜到，所以只能顺其自然，见招拆招了。”
碧瑶若有所思地微微点头，又问：“那天黎密令是怎么回事？”她接着道：“昨日我们被一群黑衣人偷袭，你重伤昏迷后，我遇到了青龙大哥。”
桌上香炉已燃尽了一半，距离房间周围的法障解除，只剩下一半时间，她得抓紧时间知道更多。
秦无炎听到“青龙”二字，眼神一亮，“青龙？他现在在哪里？”
碧瑶和青龙，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他曾找了青龙很多年，从未有一刻停止派人寻找，可一直都杳无音信。没想到今天碧瑶告诉他，青龙回来了。

第五十章 逼问真相（下）
“你先听我说完，”碧瑶示意他不要激动，“我今日发现，他可能不是真正的青龙大哥。”
这话似一盆冷水，浇灭了秦无炎脸上所有的欢喜。
碧瑶继续道：“一开始我也很是高兴，以为青龙大哥回来了。可你昏迷之后，青龙大哥一直催促我和唐远，让我们拿出天黎密令，他说只要施法解开密令之间的关联，便能解除你身上的反噬。我差点就要信了，是唐远制止了我，他说这四块密令与我的命有关，不能随意给外人。可青龙大哥还是坚持让我赶快救你。我便觉得不对劲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没有把密令给他。
晚饭时我试探了一下，这人几乎句句顺着我说的来，我说青龙大哥吃饭时喜欢喝酒，他没有反对，我叫了一壶女儿红，他也照喝不误。但你知道的，青龙大哥喝酒却不酗酒，也从不喝女儿红。我又问他这些年去了哪里，他给的回答看似天衣无缝，但这也是最奇怪的，因为他所有的说辞都像是提前想好，没有半点破绽。接着他又告诉我，他遇到了幽姨，是幽姨告诉他我们从青云山逃了出来，所以才遇到我们。可很快，他就又开始催促我，要我早点解开天黎密令加在你身上的反噬。”
“所以，你觉得这假青龙是为了天黎密令而来？”
碧瑶点点头：“没错。密令是你所造，只有从你这里得知真相。在你醒来之前，我已经在这个房间外设下了法障，一炷香时间内。旁人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进不来的。”
“原来如此！”秦无炎总算明白，碧瑶为何会以***，追问他所有的事情，他的碧瑶，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伶俐。眼下这种情况，他也唯有将一切真相全盘托出。
“其实唐远说得不错，天黎密令的确与你性命相关。”
他看着她，仿佛看到了过往的无数岁月：
“冥帝告诉我，若木神树虽已成为你的身体，但由于在冥界浸染了上千年的阴寒之气，所以必须要等你在凡间平安生活二十年，让神树完全适应凡间气息，它的神力才能保你一世无虞。这二十年间，若你不幸殒命，那魂魄也将就此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任何重生的机会。我实在害怕，怕我一不留神便没有保护好你。我也害怕，冥帝救你可能是为了利用你。”
天上掉不下馅饼来，以神树复活凡人并非易事，九幽冥帝身为九幽之主，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就帮他。

他微微垂眸，轻声道：“寒炎双帮的人无父无母，是我一直秘密培养的一群死士，我命他们暗中保护你。天黎密令不仅能用来号召他们，还能让孟光、唐远以及我感应你是否有危险。但……”
他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但抬眼对上碧瑶不容拒绝的目光，还有她手中尖锐的匕首，想起她之前说的那番话，终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
“后来，我发现寒炎双帮虽能保你性命。但冥帝为何愿意帮你，为何要我接替他的位置？这两个问题我始终百思不得其解。每每想到此事，我心中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寻遍各种古籍，终于找到一种法术，名为敛魂。它的特殊之处在于，不是将两人的性命相连，而是把两人的魂魄都强行以法术连在一起。
施用敛魂，须有一方为献祭者，另一方为敛魂者。一旦敛魂者的魂魄遭到伤害，在生死关头，献祭者的魂魄就会激发咒术，为敛魂者的魂魄承受所有伤害。我为了验证此术，曾在孟光和唐远身上试验过，此法的确有效。只是，使用此术，敛魂者需承受九九八十一天的反噬，法术才能真正生效。且在此期间，须要两人持有相同的法件来承载二人的连接。天黎密令就起到这个作用。”
“原来如此……”碧瑶低声喃喃道，“难怪那次白姨把勾玉给我，我总觉得这玉佩的光泽中带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后来唐远告诉我，这其实是天黎密令，没想到，它竟然是你用来保护我的……”
秦无炎见她愣神，也明白有些事她知道后恐怕一时难以接受，缓缓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她持着匕首的右臂，轻声道：“碧瑶，我什么都说了，现在，你可以把匕首放下了吗？”
他边说边用力地试图从她手里夺下匕首，碧瑶却死死地拽着不肯放，她抬眸，目光冰冷，用命令的语气道：“把这法术解了！”
秦无炎摇摇头，语气不容质疑：“不行！”
碧瑶厉声道：“你解开！！否则我……”
她正要将匕首往自己脖子上划去，却只觉手腕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原来，秦无炎已给她施了一个定身术将她定住。他虽然在幻月洞府时修为大损，但毕竟修炼多年，碧瑶这一世虽为神木化形，修为却还远不及他，破不了他的定身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掰开她的五指，将那匕首取下。
“碧瑶，别的我都可以答应，但解开敛魂术，不能！”

他双手轻轻扶着她的肩，神色异常凝重地道：“如今所有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绝无隐瞒。但冥帝为何救你，以及他用在你身上的复生之法究竟对你有没有伤害，这些我都还无法确定。虽然我不知道冥帝到底要做什么，但我看得出，他的真身似乎无法离开冥界，每次传信于我均是用法术。我查阅各类典籍，地府仙官也位列神仙仙籍，虽有天规地令约束，但也来去自由。所以冥帝十分可疑，为保你安全，我不能解开敛魂。”
“可是……”碧瑶眼中热泪滚滚而出，带着哭声道：“秦无炎，我不希望你这样为我牺牲……如果你不在这人间，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娘亲早逝，最宠爱她的爹爹也死去多年，这世间如果没有了他，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眷恋。
秦无炎听了这话，又感动又心痛，他伸手温柔地拭去她的泪水，解了定身术后，将她揽入怀中，轻声安慰道：“碧瑶，你不用过于担心。这敛魂是最后一道屏障。冥帝若真想让我接替他的位置，便不会让我灰飞烟灭。他若能轻易找到替代我的人，也不至于还要和我交换条件。”
他一向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冥帝的阴谋绝对没有表面那么简单。他若想与之抗衡，唯有做好一切该做的准备。
碧瑶渐渐止了泪，心里明白秦无炎是绝对不会解开敛魂的，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细细思索一遍，觉得还有个谜团没有解开，于是抬头看向他，问道：“秦无炎，你方才所言，是否句句属实，绝无隐瞒？”
秦无炎立即道：“你以性命相逼，我怎还敢有半句假话？”
碧瑶道：“好！那我问你，方才你说，天黎密令的反噬实际上因是你对我用了敛魂术，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反噬就会消失是吗？”
秦无炎点点头，“不错！”
碧瑶微一蹙眉，道：“可那天在洞中，你和幽姨明明告诉我，要想解除你身上的反噬，我们必须去东海寻找枯青草。现在你又说这反噬会自动消失，如此说来，那天你和幽姨都是骗我的？”
秦无炎一怔，拥着她的缓缓松开，他没想到碧瑶这么快就发现了这个漏洞。
他再次点了点头，那天在洞中，他的确是让幽姬帮他隐瞒了事实。

碧瑶眉头皱得更紧，冷冷道：“那你说，这枯青草，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秦无炎看了看她，心虚地低下头。他方才还告诉她“绝无隐瞒”，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意识到了破绽，一时间竟不知怎么回她。
不等他答话，碧瑶已隐隐猜到答案，她怔怔地看着他道：“这枯青草……难道是用来解除我给你下的同生诀的？”
秦无炎抬眸，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她的眼神中夹杂着许多令人看不清的情绪。
碧瑶顿时觉得，这件事或许比她想到的要更复杂。
果然，秦无炎沉声道：“是，但也不全是。”
他看着她，继续道：“其实你用的那同生诀，是假的。”
“什么？？？”碧瑶睁大了眼，满脸难以置信：“假的？怎么可能？……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无炎面色沉静，继续道：“我怀疑，幽姬可能也是假的。”
碧瑶的瞳孔骤然一缩，惊得后退了两步，她难以置信地连连摇头，嘶声道：“怎么可能，她就是幽姨！她明明和以前一模一样！怎么会是假的？？？”
她震惊之下，声音都高了几分。桌上燃着的香柱已到末尾，那残存的一截香灰在这声音的震击下终于掉落。
“砰砰砰！！！嘭嘭嘭！！！”
房门之外，一阵阵猛烈的敲门声伴随着呼叫声响起：“宗主！！！副宗主！！你们在里面吗？”
“怎么办？怎么办？要不破门而入吧？万一宗主他们是被锁在里面了！”
“可是你也看到了，这房间周围是被下了禁制才打不开。好奇怪，这是什么法术，连青龙圣使也破不了。”
碧瑶和秦无炎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立刻明白碧瑶的法障已经失效，而孟光、唐远带领的几个神宗弟子因迟迟打不开房门，又没看到碧瑶，担心二人有事。
“要不这样，你和圣使再试试能不能破开法术，我来劈了这门。”
“哎哎哎，两位客官，我们小店前不久才修的门，你们可千万别……”
店小二话未说完，只听“哐啷”一声巨响，房门已被猛地劈开，霎时房中大亮。
“哎呦，我的祖宗哎，你们打坏了门，我得赶紧告诉老板让你们赔偿。”
一片尘烟弥漫中，只听得店小二的抱怨声。门口的孟光、唐远以及“青龙”的面容随着烟雾消散，逐渐清晰。三人看到秦无炎和碧瑶，顿时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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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真假难辨
唐远和孟光最先跑进房中，对着秦无炎行礼道：“宗主，我们一大早想进来给你送药，可怎么也打不开门，还以为是青云门捣鬼，这才急冲冲闯了进来！宗主，副宗主，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
秦无炎抬手示意二人起身，目光却看向立在门口的“青龙”，只见他一身青色龙纹道袍，面容清俊，与记忆中男子的面容一般无二。
秦无炎作出一副不可思议、惊喜交加的表情，三步并作两步迈上前去，抓住“青龙”的双臂，欢喜地道：“大哥！！真的是你！”
“青龙”被他猝不及防地抓住时，身子一僵，嘴角挤出一个笑容道：“无炎，是我！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秦无炎笑道：“大哥不必忧心，我已无大碍！”
“青龙”笑道：“是吗？让我瞧瞧。”说罢，他便伸出右手去给秦无炎搭脉。
然而，下一刻，“青龙”方才还带笑的面容蓦然变得严肃，他眉头紧皱，缓缓将右手从秦无炎腕上收回，只见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掌心处一缕黑气缭绕，正似毒蛇一般欲钻入他的筋脉，“青龙”一惊，连忙左手凝起一道红光劈去，那缕黑气霎时一散。他松了口气，以为已经没事，可一道寒光亮起，还未反应过来，那带着冰冷剑意的斩相思已然架在他脖颈上。他抬眼一看，正是秦无炎。
碧瑶已在一旁看出，方才“青龙”手上那毒烟不过是秦无炎使的一个障眼法，真正的青龙都和她一样，吃过秦无炎练的避毒丹，百毒不侵，根本不会畏惧这一点小小的毒。而此人看到毒烟就十分紧张，显然绝不会是青龙。

秦无炎目光森森地盯着“青龙”，冷冷道：“你是谁？为何假扮青龙？”此话一出，唐远和孟光已迅速地奔过来，左右两边架住那人手臂，以防止他逃跑。
假青龙见被识破，并不害怕，只是嘴角淡淡一笑，“你以为，这样便能抓住我吗？”
秦无炎眉峰一凛，心知不妙，正要施法困住他，却只见红光一闪，那“青龙”突然双眼一闭，整个人四肢都软下来，眼看着就要瘫倒在地，幸亏唐远和孟光急忙用力托住他，青龙的身体便四仰八叉地靠倒在两人身上。
秦无炎一惊，连忙上前探了探青龙的鼻息，见仍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一旁的碧瑶在那红光闪过之时，立刻在房间四周下了一道禁制，可刚施完法，便只觉目眩神离，扶住了一旁的桌子才没有晕倒。
“碧瑶！！”秦无炎见她正扶着桌子，神色异常，连忙跑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碧瑶！那妖物难道跑到你身上去了？”他忧心忡忡，满是焦急之态。
“我……我没事……”她扶了扶头，目光渐渐清明，“我已在房间周围下了禁制，那东西一炷香之内应该逃不出去。”
“你现在本就没多少修为，怎能这样随便乱用。”秦无炎虽然是责怪的语气，可脸上全是担忧，他给碧瑶把了下脉，见并无异常，才略微放心。
说话间，孟光和唐远已将青龙的身体拖过来，放在二人脚边。
孟光拱了拱手，道：“宗主，难道是有什么妖魔附在了青龙圣使身上？”

秦无炎点点头，道：“看样子是的。我和碧瑶一开始都以为是有人假扮成青龙的样子。但没想到，这妖物竟然是附在人身上。”他扫视几人一眼，目光沉沉，道：“那东西之前附身青龙的时候，破不了碧瑶的禁制，想必现在也还在房中。”
闻言，唐远和孟光登时面面相觑。
秦无炎挥手，在碧瑶方才设下的禁制上又加固了一层，他大声道：“阁下到底是何方神圣？既已被识破，还像老鼠一般躲躲藏藏，偷偷摸摸，岂不让人耻笑！”
半晌，房内并没有任何回应。
秦无炎见唾骂没用，想了想，便蹲下身去将青龙上身的衣衫褪去，他胸前留有数道伤疤，均已结痂痊愈，背后除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唯有一幅青色的五爪巨龙样纹身。除此之前又细细地查看了他的手臂和头部。
“青龙大哥身上好像并没有伤口，也没有任何施法的痕迹。看来并非傀儡术。”他略一思索，又道：“不是傀儡术，又是没有实体的东西，难道……”
他抬眼，目光移向唐远和孟光，二人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能够控制人心神的法术有三种，一种是人间修仙者常用的魅心术，此种法术施行只需要施法者知道魅心术口诀，在被施法者失去神志的情况下，用法术和口诀便可控制。但魅心术能够维持的时间不长，修为越低，能够维持的时间也越短。但即便修为再高，法术也顶多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第二种为傀儡术，施术者需在被施者身上划下一道伤口，取其血为引，再用法术结印，被施法的人若修为不够高，便会被控制心神。但使用傀儡术也有条件，其一便是修为与被施法者修为相当或远超其上；其二，施法者必须有肉身实体，徒有虚形的厉鬼、魂魄是无法对活人使用傀儡术的。
而第三种能控制人心神的，便是那能够附身活人的虚形之物，比如神仙、妖怪的元神、孤魂野鬼、活人的魂魄甚至也可以附身于另一个人的身体，但这种附身之法，无论是神仙还是妖魔鬼怪，对原身都损害极大。因此，若非道行极高或有神力仙法护体，一般人不会轻易尝试。
而眼下，青龙突然昏迷，说明并非是有人假扮他，而应是有人将其元神附体，控制了青龙。如果那人暂时没有冲破禁制逃走，就极有可能是附在了房间里四人之中。
秦无炎最先怀疑的，便是孟光和唐远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