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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离执】我有故人抱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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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明示意慕容黎先来。慕容黎也不推拒,利落的举杯饮尽道:“入口清冽,过喉缠绵,好酒。王上,为何不愿再相信我?”
“……因为你心有九窍,本王不知道本王的信任,是不是只是因为你想要做之事需要本王信任你。”闻言,慕容黎蹙起眉,神色有些受伤。执明也不停顿,一边添了慕容黎的酒一边饮了杯中酒问:“为何当时不顾子煜?”
“救,两国又没有可以应付飞隼军之法,要如何救的回来?况且那是仲堃仪的计谋……我……我只是不曾想到子煜王爷会……”执明低头添了酒,苦笑着低喃:“也有你不曾想到的……”慕容黎闭了闭眼,喝了杯中酒问:“王上可还怪我?”执明摇了摇头说:“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本王把别人送来的匕首当做护身符给了子煜。”“王上……”慕容黎握紧了拳不知该如何开口,执明摆了摆手又喝一杯问:“你派那使臣来是何意?”“王上,我有个猜想。那使臣怕是被吊了包。此事明日我让方夜送来我派去的使臣的画像,王上只需辨认即可。”执明冷笑道:“好啊,好啊,好一个仲堃仪。”
他又饮又问:“你究竟知不知道六壬传说?”“……知道。”
“很好,很好。”执明取来新的一坛酒拍开封泥倒满酒杯饮尽了问:“你是不是想要这天下?”
“是……”慕容黎添了酒要喝却被执明拦下,酒被夺去一饮而尽他又听执明发问:“你既想要这天下又何必与我天权交好?”也不等回答,他又喝了两杯酒。
一饮问道“为什么天涯无归意?”又饮两杯。
复饮问道“在你心里本王算是什么?”又饮两杯。
又饮问道“将天下玩转于鼓掌间感觉如何?”又饮两杯。
索性直接仰头用酒坛饮烈酒入喉,清冽的酒顺着执明削尖的下巴滑落。慕容黎眉头随着执明的发问越蹙越深,此刻见执明这般伤身子的饮酒忙起身过去想要夺下酒坛。那醉春风后劲极足,执明此刻已经有些恍惚,看见他的阿离向他走来,一瞬间过往都好似烟消云散,他像个委屈的孩子一声声的质问,一点一点红了眼眶。
慕容黎勉力才取过已经喝的见底的酒坛,一使力把执明揽在怀里,听见那人还在喃喃自语:“你在本王心里攻城掠池,弄的那里寸草不生。本王问你,寸草都不生的地方,怎么住人?”他嘴唇颤了颤说:“那王上就好好住在我心里好不好,这里有你种的羽琼花。”一低头才发现那人已经昏睡过去了,很安静的样子。他不由得失笑,低下头轻轻吻上那人光洁的额头。
“王上,那句话是‘天涯岂能无归意,奈何归期未可期。’王上……我,心悦你啊。”


来自手机贴吧26楼2018-03-09 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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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明明刚入夜的时候星光还璀璨的不像话,深夜里竟就起了风,不一会就下起了雨。第二日清晨雨还未停,淅淅沥沥打在屋外各色的花叶上,说不出的动人。执明不知梦到了什么低喃一句“阿离……”悠悠睁开了眼。一时间风声雨声皆入耳更显得天地寂静。他有些恍惚的看向眼前那张神色淡静眉眼绝代的脸,竟然有些想不起来今夕何夕。
    宿醉后的头疼适时袭来,他皱了皱眉动作轻缓的伸出手来按压头侧,这才发现大半个被子都在自己身上,慕容黎被挤在床角隐约有掉下床的趋势。他的睡相不规整他自己是知道的,这时候察觉到空气里的凉意下意识就将被子扯下来往慕容黎身上拥。奈何动静还是大了些,慕容黎睡得浅竟是被弄醒了,他看着几乎压在他身上的执明一怔问:“王上?”执明被那温热的呼吸一触匆忙给他掖好被角坐起身抱怨:“怎么就盖一床被子?”“这时节两床被子怕是有些热吧?”慕容黎不解。“……谁要跟你一起盖两床?堂堂瑶光就没有客房吗?”执明几乎气乐了。“啊……昨夜醉了。不胜酒力,是我怠慢了。”慕容黎一脸无辜,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愧疚。不等执明说话,慕容黎忙高声唤道:“方夜,醒酒茶拿进来。”两人没有唤下人,自行起了身穿起衣服来。执明昨夜的衣服浸了酒不能再穿,看着慕容黎差人送来的黑色为底银线轻绘流云纹的锦衣默不作声开始穿戴,只是那腰带实在不是平常样式,等到慕容黎穿戴好他还在低头摆弄。慕容黎一下,走到他身前,神色自然的接过腰封说:“他们说这是什么新样式,到底难系了些,我来吧。”执明看着慕容黎环身为他束腰封,一时有些不自在,低声说:“别叫本王王上了,你如今也是一国之君了。”束腰封的手一顿,他听见那人说:“王上永远是阿离的王上。”执明眼眶一热低头看着那人纤长的睫毛慢慢的说:“可是,你不是,不是阿离。”那人没有再说话,静静束好腰封直起身望向执明说:“阿离也好,慕容黎也罢,对王上的心却从来也不曾变过。”执明看了看他笑着摇了摇头退后一步转身走向洗漱的地方,没有回头。慕容黎握紧了拳在他身后开口:“这些年所有的阴谋阳谋只要关乎王上,都是以能保证王上的安全为首的。王上,我……”
    执明洗漱好推门而出道:“你还是先收拾妥当去上早朝吧。”屋外清新的带着水气的空气铺面而来,执明看向很远的地方的羽琼花低语:“至于你我的事情,或许,我们还有大把时间用来谈”。


    来自手机贴吧30楼2018-03-10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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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王位上的慕容黎神色虽不比前几日那般抑郁,却也并非完全舒展了眉头,他对方夜略一点头,方夜会意行完礼转身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此时,萧然上前躬身道:“国主,方才城门上来报,说是今日早晨,城外的天权军队整军回朝了。”慕容黎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众爱卿还有何事?”等了一会,慕容黎起身道:“退朝。”
      他几乎有些匆忙的回到了殿内,直到看见到那人拿着一本书卧在美人塌上竟是睡了过去整个人才放松下来。他挥手让下人退下,缓步走向执明,弯下腰慢慢抽出他手中的书,取过一旁的毯子轻手盖上去,顺势坐在了一旁的椅上看起刚才抽出来的书来。这一刻,慕容黎觉得心里格外安宁,像是旅人风尘仆仆一路跋涉终于到了家,有饭香扑鼻,有心上人的家。
      执明随手抽的这本兵法本是慕容黎所喜。此时慕容黎心上安定,也渐渐真的看了进去。所以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侧的人已经苏醒过来。执明枕着雨声安静的看着慕容黎精美绝伦的侧颜,扪心自问大概岁月安稳也就是这般了。他眼前这个人,从亡国到复国,其中苦楚,昭然若揭。他之前恨过他,觉得如果没有遇见他,或许他不会失去他的快乐,唯一剩下他最不想要的王位。后来才慢慢明白,从乱世开场,有些事避免不得。而这乱世,却最先给了慕容黎一场无妄之灾。他可以恨慕容黎,可以假装没有慕容黎他不会失去那么多。那慕容黎呢?
      他突然想起偷潜出城出使琉璃国军营的那夜,子兑向他讨要内奸,给了他子煜飞鸽传给自己王兄恍如遗言的那封信,信里说“王兄,见信勿念。此去风尘里,没想到到头来回不了头了。可是臣弟还是要说,不悔这一程。这次出兵开阳,中途大军突染鼠疫,事出蹊跷,怕是有内奸做梗。还望执明国主早日找出,不受蒙蔽才好。此时艰险,臣弟不得不拼一次,若是不能归,愿王兄知明月如我心。还有一事,臣弟知晓王兄无逐鹿中垣之心,那瑶光国主惊才绝艳,并吞中垣之心不可不知。愿王兄不忘初心,方得善终。再者,瑶光国主恐怕只能融得下执明国主,吾国与天权交好,又远在西域,想必不会被如何为难。王兄,臣弟很是开心能来天权一场,也心甘情愿,愿王兄体谅。王兄,此次若别,一片冰心在玉壶。若有来生,还是王兄的臣弟才好。惟愿王兄,平安喜乐。愿我琉璃,永远安宁。”
      他无法形容看到信的感受,像是吃了一季未熟的梅子,心底格外酸疼。他也无可避免的发觉,自己看的那封骆珉给的信怕是假的。命运实在可笑又残忍,让他失去了所有还要让他怀疑曾经最相信的人。
      他不由得坐起了身道:“慕容国主,本王来的匆忙,打算今夜启程回国。我们不如谈谈仲堃仪之事?”慕容黎被一句“慕容国主”从兵法里抽回现实,刻意忽略心底的难受他怔怔的说:“好。王上有何打算。”“哼,不是开阳,那子煜便是死于他之手,不可善终。”提到子煜,执明几乎一瞬间沉下脸道。死者为大,慕容黎强忍着没有问出“子煜就对王上如此重要”之类的蠢话,深呼了一口气才缓缓道:“我的意思同王上一样,仲堃仪休想善终。”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有一个理由是相同的,那就是仲堃仪使了离间计。
      “国主,刚才来报,天权大军回程途中受袭。”两人还未说什么,萧然突然来报。闻言执明一惊问道:“伤情如何?”“执明国主请勿担心,国主派了三千精兵暗中相护,虽然敌军来的突然,好在有所防备,所以并无大的损伤。”执明闻言一愣道:“派精兵保护军队?”慕容黎闻言苦笑道:“若是天权大军撤退之时又有什么差错,我怕是这辈子也听不到执明国主唤我‘阿离’了吧。”毕竟有萧然在场,他也不好直唤王上。“只是,国主,那偷袭的军队,穿的是吾国的战甲。”萧然犹豫半响道。“若是仲堃仪,这么做倒也有理。”慕容黎淡淡道。“那仲堃仪知晓天权撤兵,竟然不知晓本王尚在瑶光?此举不太高明吧。”执明不解道。闻言慕容黎几乎一惊也顾不上什么急迫道:“王上,我前几日派萧然阻止了开阳与骆珉送往仲堃仪的信。今日猜测国主要归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才恢复了骆珉的通信。怕是因此骆珉的消息滞后了。我也没想到会是如此,我并不是想趁机用此来证明我并无伤害天权之心的。”执明看见那人几乎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忍不住道:“哦?那依慕容国主之意,瑶光是有伤害天权之意了?”闻言慕容黎闭了闭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证明他并非想要通过暗中保护天权来博取谅解,心急如焚。执明看见那人惊急交迫的样子,心下不忍有些后悔刚才逗他,不由自主倾身握住那人有些冰凉的指尖低声说:“刚才同你玩笑呢。本王知道不是你。”那双手温度其实适宜,但在慕容黎这里就有些灼人,像是烧透了指尖顺着经脉一路燃烧到了他心底,将他这些年颠沛流离的寒凉与不再被信任的惊慌一起燃成了灰烬,化成春风,一时间将他心底的羽琼花吹的漫山遍野。他挥手示意萧然退下,在门闭合的瞬间站起身将那人拥入怀中,他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控制不住的颤声道:“王上,住到我心里吧,这里有羽琼花。很多很多的羽琼花。”怀中人一僵抬头看他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慕容黎笑了笑低下头去,吻上了他的唇。口感太美好,慕容黎其实并不舍得放开,可惜怀中的人伸手橫在他们之间,背还是僵的,这些他都感觉的到,他几乎是用尽了所有自制力才能勉强直起身来。然而突然他感觉到橫在他们之间的手轻轻勾住了他的后颈,于是洪水终于冲破城墙汹涌而下,将他生生淹没在灭顶的爱意里。他猛地扣住那人的头,攻城掠池,他们彼此唇舌交缠,他们彼此占有彼此的空气,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加深这个吻,直到不能呼吸,又或许是到时光的尽头。
      黄昏,慕容黎站在夕阳的余晖里目送执明回国,眼神里深深的眷恋被夕阳染成明媚的金色。马车走了一段突然停了下来,他一怔看见执明从马车上跳下来向他走来,他不由得也向前走去,两个人离的有寸许才堪堪停住,执明轻声说:“世事无常,本王认真的当一个君王时才慢慢想明白你做的没有错。也是真的迫不得已,本王此次前来是想告诉你,本王不怪你。”说罢他也不等回复,便转身走了,走了几步,他又慢慢回头,看见慕容黎清艳的面孔被夕阳染的格外温暖,只是眼眶发红,但嘴唇却又是勾起来的。他忍不住笑了笑说:“本王好久不曾听见你吹萧了。”
      他说:“阿离,下次见面,本王想听。”
      于是眼泪终于从发红的眼眶落了下来。于是美好的嘴唇勾起的愈发明显。于是他终于可以告诉那个人,这么多年,他吹给他的那首曲子,叫《长相思》。
      而他给他的那封信,最后,他说,你走吧。他说,我不等你了。他只是想说,等我原谅了这命运无常,等我知晓了你是真的有苦衷,我会去找你的。我会告诉你,我还是可以,为了你负了这天下人。


      来自手机贴吧32楼2018-03-11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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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夜色深沉,骆珉走到长廊尽头看见执明端坐在桌旁垂眸凝视着酒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是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人头也不抬道:“你是仲堃仪的得意弟子,他有没有教过你,为人臣者,第一要义为何?”骆珉闻言止住脚步,静默了半响,躬身回道:“是忠。”那人闻言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是知道的,你不过是不把本王当做君罢了。”骆珉一惊道:“王上……”执明笑了笑抬头问他:“鼠疫也好,那封信也好,子煜之死也罢,你还有什么好说?”骆珉不言。执明也没有再说话,放下酒杯起身离开,错身的瞬间执明突然道:“你的所作所为,当真就是你所想?横尸遍野,生灵涂炭,这就是你们的大业?当真,可笑至极。”
        仲堃仪收到骆珉那封姗姗来迟的“执明已前往瑶光”的信的时候,沉默了许久,低声道:“骆珉,黄泉路上,走好。”他突然觉得格外疲倦,但他不愿睡去,他不愿意梦见他的王。他……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但他知道,无论怎样,他是不会回头了。他心里有一捧火,他自己熄灭不了,能帮他熄灭的人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只好任这捧火烧,哪怕是将自己燃成灰烬也罢。
        瑶光王宫,慕容黎不解的看向萧然道:“近日怎么不常见方夜了,这件事也是交给方夜去办的,怎么?”萧然不敢直视慕容黎的眼睛低声喃喃:“他…他身体不适……我……我……”终究还是说不下去。慕容离看着眼前这人通红的耳根不由得失笑:“罢了,你们不要太过火,误了正事。”“是。”萧然连忙应声,不令人察觉的抹了一把汗。萧然不解道:“国主,既然已知仲堃仪所在,何不暗杀之?”慕容黎闻言一笑:“暗杀?你可知道了他那十万大军藏身何处?暗杀了仲堃仪那大军又有何异动?”“可是微臣看执明国主的意思,怕是早就想将那仲堃仪杀之而后快。”“从前他或许会,只是如今,他能沉下来了。有时候本王也不知道,他变成如今这样,到底是好是坏?”“那自然是好,这样执明国主才是一个更好的国主。”
        “可是他不快乐。”慕容黎不再多说,挥手让萧然退下。
        天权王宫里执明坐在向煦台的露台上,看着屋檐落雨,有些昏昏欲睡。想睡便睡吧,他倚着美人塌枕着雨声沉沉睡去。好像很久都不曾睡得这般踏实了,睡到深处,竟做起了梦。他梦见他当上了天下共主,每天淹没在奏折里,而慕容黎以身殉国,血染瑶光。他一惊,从梦里醒过来,这才发现雨愈发大了,甚至扫到他身上。他撑着身子坐起来,觉得脸有些痒,伸手一抹,竟是满脸泪水。
        小胖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王上依在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手里握着慕容黎飞鸽传来的信不知该不该上前。还是执明回过神来看见他挑眉道:“杵在那儿干什么?”他才硬着头皮上前道:“慕容国主来信。”闻言,执明下意识勾唇道:“阿离的信?怎么不送来,你以前不是一见他的信就送来吗?”“这……前一段时日,王上听见慕容国主的消息都是皱着眉的……我……”小胖低声说道。“……傻子”执明怔了半响缓缓说道。他低喃道:“怎样才能算是一个好君王,才能不让太傅失望呢。”“不辜负天权百姓,让百姓都安居乐业吧。”小胖也不知是不是在问他,低声回到。执明却点了点头道:“百姓需要的是一个真正的君王,至于君王是谁,或许并不重要。”“王上?”小胖不解道。“无事,信给本王,你去告诉阿泽,明晚同本王喝酒吧。”“是。”
        “王上,见信如晤。如今尚未寻得仲堃仪大军藏身之处。虽然依阿离之见,此时还不可妄动仲堃仪,但子煜王爷毕竟是王上在意之极之人,具体作何打算,都以王上为准。
        王上,也不知天权都城气候冷暖,阿离还愿王上千万照顾好自己。向煦台的羽琼花开的如何了,王上可还前去看过。阿离倒是恨不得生了双翼,去看看那花如何。当然,也不只是想看看花,毕竟花瑶光也有,就是,没有你。阿离惟愿王上,时时快乐。 阿离上”
        “十万大军找不到,能杀了仲堃仪吗,这不是置百姓与水火吗。本王要是这样给子煜报仇,还不得把他气着。”执明忿忿道,还是由不得又看了看信忍不住笑道:“油嘴滑舌。”
        他仰头看向珠帘似的雨滴,看着雨幕外青碧的天色,突然觉得他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想要的也不过是凡夫俗子的快乐。


        来自手机贴吧35楼2018-03-12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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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下停停到了第二日黄昏又下起来,天色昏沉,像是陈旧了的画卷在天边铺陈。
          执明早早备好了酒坐在水榭里,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时辰,他也不急,晃晃悠悠的吃着水果,看着雨从四周檐角滑落,恍若与世隔离。他想了想,唤小胖取来笔墨,给慕容黎回信。这封信删删改改写了许久他也不自知,等他终于写好递给小胖的时候,正好看见舒泽撑着七十二骨的竹伞,一身水蓝色的长衫,清雅从容的从雨幕中走来。此时湖水上涨,漫上竹桥,愈发衬得舒泽像是误入凡尘的神明。执明勾了勾唇还隔了几步就忍不住开口道:“阿泽也是个妙人,也不知到时便宜了谁家姑娘。”舒泽隔着雨幕听见这一句笑着摇了摇头,只是那笑容格外苦涩。还好隔着重重雨幕,也看不大清楚,他快步走进水榭收了伞躬身道:“到底还是让王上等了。”执明快他一部阻止他行礼,拉他坐下,先上了两杯热茶问道:“不碍事,本王这不是来早了听听雨嘛。阿泽伤口如何了?攒了一堆奏折也没去看看你,宫里住的可还惯啊?”舒泽一抬眸就看见那张笑的明媚的脸,一时间所有的思念涌了上来,竟怔住了,不知从何作答。
          执明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应,不由得伸手挥了挥问道:“阿泽不会养了半月病,变傻了吧?”舒泽这才回过神来,心虚的低咳了几声跳开话题问:“王上前些时日去瑶光,可有达成所愿?”果不其然,他看见对面的人明显更灿烂的笑容。他听见那人说:“能有什么所愿,盟国之约,不过正好前些日子无事,去看看阿离。”那一声“阿离”犹如利刃,见血封喉,舒泽脸色迅速苍白下来,低声问道:“王上与慕容国主和好如初了?”“‘初’?”执明低头饮了口茶,眼神清澈而安宁道:“初怕是谁也回不去了,不过是又能走下去了。本王从前并不知他心中所愿,以为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就会快乐。还好,现在本王知道他想要的,也还好,本王给得起。”舒泽心里苦不堪言,他知道慕容黎想要什么,可他不知道王上想给什么,他紧握茶杯的手勉力才没有颤抖,他听见自己低声问:“王上这般,就不觉得委屈吗?”“委屈?何为委屈呢?付出良多却不能得偿所愿所以委屈。本王一直希望阿离快乐,能让他快乐,本王委屈什么呢?”执明笑了笑拍开封泥倒了两杯酒说:“小酌怡情,等你好利索了,非把你灌醉不可。”
          舒泽不再说什么,接过酒杯抬头便饮尽。如此几次,执明终于察觉到舒泽心情似乎不大好。他抬手拦住舒泽继续灌酒的动作迟疑道:“阿泽,你怎么了?”那人一怔,缓缓抬头问道:“王上,你说人怎么会那么喜欢一个人?”此言一出,执明才回过味来,心下明白舒泽怕是有心上人了,而且怕是不太顺遂。他其实并不太擅长所谓的安慰,何况这与他之前境况又有些相似,他知道言语终归是苍白的,只好等了半响拍了拍对方的肩低声道:“也罢,喜欢就喜欢吧,人生在世,若是连喜欢一个人都要克制,真没意思。”闻言舒泽不知想到了什么,缓缓握上按在他肩膀上的手,说:“是啊,真没意思。”如果执明这一刻没有仰头喝酒而是看看他的眼睛,或许他会看见一种飞蛾扑火的决绝。
          慕容黎收到方夜送来的天权的信时,夕阳正缓缓落下,天光闪烁出最后的华美。他带着一丝无**制的急迫,却姿态轻缓的打开信,平常的动作里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珍视。
          “阿离,见信如晤。天权都城这几日不知怎么的,雨总是不停。好在气候温润,算不得冷。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折子,本王想去落春阁听新出的曲子也不得空。你说,你一天到晚都在看折子,不无聊吗?前几日才去过向煦台,羽琼花开的很好,就是你不在,本王又把池子里的鱼撑着了。本王从前总希望你一直在身边才好,现在才发觉世事多艰,不能如愿。愿本王心心念念的阿离永远得偿所愿才好。怕是今日这雨下的让人想沉沉睡去不理朝夕,仲堃仪之事又需从长计议,本王一点也不想谈他。这雨打屋檐,炉上温酒,天地苍茫里,什么都好,只是没有阿离在,没味道。本王一会儿约了舒泽喝酒,你说本王若是醉了会不会梦见你呢?有时候,本王会觉得,子煜走了,上天补偿给本王一个舒泽,也算是一种妥帖的安慰。可是若是阿离呢?没有人可以替代的了你。醉春风真香,本王闻着香味已经觉得要醉了。那阿离,梦里见。”
          一封不算长的信,慕容黎看了许久,也不知看了几遍,终于抬头看了看窗外敛尽最后一丝余晖的天际,笑的像是春风十里催开了山花遍野。
          他伸手轻抚过精致的信纸,抬眸对方夜说:“继续密切关注仲堃仪。有何异动即可来报。”方夜领命正要退下,又听慕容黎说:“等等,取一坛那日执明他送的醉春风来。罢了,送到湖心亭吧。”方夜一怔道:“国主今日怎么想起喝酒来了?”慕容黎低头将信轻缓的放入特制的檀木雕花盒里,吩咐到:“取来便是,那里那么多话。”
          是夜,星河璀璨,从天边缓缓坠落到湖面,慕容黎披着朱红的披风站在湖心亭里,望着天权国都的方向,一坛酒竟是不久就见了底。长风盈满袖,恍如相思溢满心头。
          哪里是想喝酒,不过是想喝酒的人。


          来自手机贴吧38楼2018-03-13 0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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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一晃到了清明时节,仲堃仪打着伞去看了看公孙,索性也无人,他在墓碑前站了许久,低声道:“公孙兄,曾经有一日,吾王入了我的梦。他告诉我说,这天下,远远比不上最后留在身边的人。那句话我一直不懂,如今我懂了,却怎么也回不了头。”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回想起那日门客送来一封无名信,廖廖几句,说“一己之恨,却以天下为代价。仲君究竟是不是为了故王孟章。他若是知道你如今这般,不知会不会后悔让你入宫。”他不又得握紧了伞柄,咬牙切齿道:“慕容黎,事到如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何必多费口舌。”
            清明时节雨纷纷,伞下离人,欲断魂。他的王已经离开太久了,久到他已经有些恍惚自己如今究竟是在做什么了……
            天权王宫,执明看着殿下众位大臣惊慌失措的表情无力的闭了闭眼。他问:“平心而论,慕容国主是不是一个好的君王?”众人闻言皆不语。他又问:“他善待百姓是做不得假的。他当王,与百姓而言,又有何不同?”鲁大人终于忍不住上前颤声道:“王上!您难道不善待百姓吗?这个理由让微臣们如何接受?王上,您这般,百年之后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此话一出,着实忤逆极了,众人皆是一惊,跪倒在地。执明有些头疼倒也并不怎么生气,他低声问:“是不是还愧对已故的太傅?”他笑了笑起身扶起来跪倒的舒泽,又挥手示意其余人起身,这才走到鲁大人身前道:“鲁大人,只要本王不愧对百姓就不愧对任何人。”说罢他回到高台朗声道:“瑶光有收复天下之心,就算本王与慕容国主如何交好,百年之后,就能不起战火吗?分久必合的史书你们看的还少吗?以天权如今之况,要多久才能达到鼎盛?瑶光又愿意等多久?”“王上啊……”鲁大人和一些老臣忍不住痛哭出声。执明一时心下也酸涩不已,却还是硬了心肠道:“此事就这么定了,三日之后,本王将上书瑶光,表明愿为附属国之意。退朝。”也不管身后是如何的哀声,他负手离开了前殿。
            鲁大人抹着眼泪看着一旁冷静自持的舒泽,不由得怒从心起问道:“舒大人何不劝谏?”舒泽缓缓放开衣袖下握拳握到血肉模糊的手沉声道:“鲁大人,王上觉得自己保护不了天权了,他的心,不比我们好受。”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追随执明离开的地方而去。
            鲁大人啊,他从头到尾想保护的都是慕容黎啊。他,在所有的疑虑解除后,还是那个可以为了慕容黎负了天下人的执明王啊。他如今所做,不过是尽他所能,护天权周全啊。若真的等到瑶光兵临城下,他怕只能以身殉国期盼慕容黎能念及旧情善待天权了。
            “世事无常,本王也不知道阿离能容忍天权不在他掌控多久。等到了瑶光兵临城下,本王是不会不顾天权国威委曲求全的,本王可以在他那里不要尊严,可我天权子民不行。到时两兵交战,血流成河,又有何意义?”执明在向煦台上沉声道。舒泽静了静,上前解下刚才下人给他披上的披风缓缓为那人披上道:“王上莫委屈,我天权有王上,是天权子民之福。”执明摇了摇头道:“执明相信慕容黎。可是天权国主不能不对瑶光国主抱有幻想。人心,有些时候很奇怪……”他安抚性拍了拍舒泽的肩回身向慕容黎曾经常常吹箫的地方走去。
            “当日出兵瑶光,是凭借一时之怒。处理琉璃国事情时,本王有时候甚至会忘记还在瑶光城外留了三万大军。本王这一生怕是再也找不到勇气出兵瑶光当一个冷血的君王了。”他抚摸着那长廊的栏杆低声道:“他的心没有假,可他是真正的君王,而本王……”执明无声的笑了笑回头看向舒泽道:“阿泽,你遇到了一个人,有些时候会觉得或许没遇到他才是三生有幸。可你还是想不管怎样都要遇到。一点办法也没有啊。”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转过身去。舒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想要将那人拥入怀中的欲望,假装自己没看见那人突然红了的眼眶。
            为了不让执明多想,慕容黎早就将那些天权国内的探子撤回了,只留了人以防仲堃仪。此时当他看到天权使臣信步走到他面前说:“臣舒泽,为天权国使臣。此乃吾王国书,请慕容国主过目。”时他一时间有些微怔,示意萧然将国书递上来。
            舒泽抬眸不着痕迹的端详慕容黎,朱衣华服,眉眼俊美又清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遗世独立。眉头一皱,却又不怒自威,王者天成。他不易察觉的苦笑了一下,心想,倾国倾城却又王者风范,不怪王上念念不忘。怕是年少遇见了太惊艳的人,终究是耽搁了一生吧。
            慕容黎此刻却并没有心情分析舒泽心头所想,他的眉头随着国书的一行行字一寸寸加深,看罢几乎有些勉力才沉声开口道:“执明国主这是何意?”舒泽不知那里来的一股邪火,开口回道:“我家王上是何意,国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慕容国主那一行那一个字不认识?”“放肆!”方夜闻言呵斥道。慕容黎挥手阻止了方夜,对大臣们道:“退朝,有事上奏给方夜,由他呈上。使臣大人请随本王来。”
            舒泽便无声的跟在那人身后,走过种满羽琼花的回廊来到了慕容黎的书房。那人进门前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道:“舒泽……阿泽?”那神色有些莫名,甚至连慕容黎自己也觉得有些突兀。他突然问道:“舒大人同执明国主感情很好吧?国主他不喜同外人一同饮酒。”
            舒泽闻言笑了笑道:“国主何必明知故问?”慕容黎闻言不由得看了看眼前这个眉眼清俊的男子,低声道:“很有意思。你愤怒的不是自己的国家将要成为别国附属,而是在愤怒本王。你既然能接受国书所写之事,却依然对本王如此愤怒,本王猜猜,是因为你觉得本王不珍惜执明国主的心意?”舒泽皱紧了眉头没有说话。慕容黎笑着问他:“那本王敢问舒大人是以什么身份在愤怒?”那笑容实在冰冷,舒泽不由得开口道:“身为人臣,身为挚友,哪一个身份不可?”“本王倒是觉得,舒大人没说出的那个身份就不可以。”慕容黎转身走进书房,头也不回道:“舒大人请。”
            舒泽顿了顿才发现自己竟又握紧了拳,先前包好的纱布竟然已经渗血。他低头苦笑道:“所谓的警告里,是你也在怕他会离开吗?”他深吸一口气踏入房门,坐在慕容黎的对面,也不碰身前的茶便道:“王上约有两日抵达瑶光都城,届时还请国主护我家王上周全。”慕容黎端起茶杯的手一顿道:“朝中可还安宁?”“尚安,王上这几日一直在说服那些大臣,颇有成效。”慕容黎闻言敛目点了点头,喝了一口茶道:“执明国主不喜欢喝茶,这是他唯独还能入口的茶了,你尝尝。”舒泽眼神一暗端起了茶杯又听慕容黎道:“不管他是天权国主还是天权侯,本王都会护他一世安乐。你不必担心。”舒泽一愣道:“国主让微臣前来就是聊这些的吗?”慕容黎微微一笑道:“在你说执明国主要来之前不是。可既然他会来,那么,本王又何必在你这里得到一个并不全面的答案。”舒泽低头喝了一口茶突然道:“茶很好,国主泡茶的技艺更妙。国主和我家王上一样,你们提起对方的时候,眼里有光。”慕容黎一愣,微笑从唇边漾开,很是清浅。舒泽不再说话,低头慢慢品着茶,半响他放下杯子起身行礼道:“既然国主另作打算,微臣就先行告退,两日后与我家王上一同入宫。”慕容黎颔首,低头续了茶水听得那走了几步又停下的人说:“或许,是我家王上低估了自己在您心里的位置也说不定。”说罢,也不等他回复,便推门而去,不知为何,那离开的姿态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与安心。
            慕容黎静默着望向茶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他抬头唤道:“方夜。”方夜闻声而去,慕容黎吩咐到:“执明国主约两日后抵达,你多派些人,现在就出发,暗中保护好他。”“是。”
            王上啊,我心如月拂过长夜未有生,久照长夜流光只影向一人呐。


            来自手机贴吧41楼2018-03-14 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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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眼看着就要到瑶光国界了,执明一行人反而愈发慢了下来。执明在马车一路颠簸中吃吃果子,看看窗外,也时常沉沉睡去。他想见那个人的心无疑是迫切的,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平息了朝堂就启程前往瑶光。可他实在不知道上了国书后该怎么面对那个人,于是只好慢下来,慢慢收拾心里难言的惆怅。
              这边慕容黎算算日子放下玉箫唤了方夜前来蹙眉问道:“算日子执明国主怎么也该到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方夜垂眸道:“消息回来称执明国主进了瑶光国界一日走的比一日慢,恐怕有露宿在外的可能。”“慢了?”慕容黎起身走到修复好的画像前伸手触了触突然回头对方夜道:“你立刻去准备,本王要去接他。瑶光的早春夜里到底寒凉,染了风寒怎么办?”“是。”方夜领命而去。
              慕容黎缓缓坐回椅子,偏头看了看窗外恍如云海的羽琼花喃喃自语:“这么多年了,你当真以为我的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吗?”
              执明在颠簸中沉沉睡去,梦里有花,他心底那个眉目如画的人回头对他笑了一下,于是漫山遍野的花都渐次开放,于是和风渐染这人间,春色无边。他望着那人伸过来的修长如玉的手,正要握紧,突然马车一顿停了下来。他险些跌倒,蓦地惊醒,就看见一双和梦里别无二致的手挑开轿帘,所有的光都涌入,一个风华绝代的人走了进来。他愣了愣,有些恍惚这梦到底醒了没醒,喃喃道:“阿离……”这一声唤的极轻极软恍如沾染了露华的月光晃晃悠悠的停在了慕容黎心头,他忍不住跨前一步将那人揽进怀中,轻轻吻了吻那人温热的唇瓣。
              这个怀抱的还带着风尘仆仆的微凉,执明怔了怔回手环上慕容黎的腰让他坐在身边问道:“阿离怎么来了?”“王上这一路走的太慢,我怕王上迷路了,来接王上。”慕容黎轻轻扯下腰间的手十指相扣温声道。执明闻言侧头看过去,就见那人眉眼间有难掩的疲惫,忍不住有些心疼道:“本王这都来了多少次,能迷什么路?倒是阿离你这般也太胡来了。”慕容黎哭笑不得道:“什么时候王上也会说别人胡来了?”他抬手理了理那人微乱的额发挑开帘子道:“方夜,换个人驾车,务必今夜赶回瑶光都城。”
              不知怎么的,见到这个人眉眼疲惫的出现的那一刻,执明突然觉得,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
              慕容黎连夜赶路此刻已经累极了,吩咐完方夜就神色安静的靠在车壁想要睡去,模糊间感到有人轻柔的给他披上了毯子,他微微勾了勾唇回手将那人圈到怀里道:“刚才打断王上睡觉了,心里实在不安,王上再睡一下吧。”执明一愣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挣扎,掖了掖被角,也静静睡去。
              这场相拥太过安宁,风过都不忍留声。
              抵达天权都城已是深夜。执明不知何时早已又沉沉睡了过去,慕容黎轻声唤人挑开帘子,自己理了理衣襟动作轻缓的将执明拦腰抱起,走向寝殿。


              来自手机贴吧45楼2018-03-15 1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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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在晨曦里,醒在身前人沉稳的呼吸里,执明静静看着那人美好如初的眉眼,不忍吵醒他。半响,天光乍泄,屋外有人轻声唤道:“王上您醒了吗?怕是该起了。”他看着慕容黎皱了皱眉就要缓缓睁开眼也不知怎么的心一虚又闭上了眼。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须臾,有温热的呼吸擦过耳际,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眉心,他听见自己心如擂鼓,生生响彻,不能平息。
                末了,慕容黎姿态轻缓的下了床回身为执明掖了掖被角,随后便前去洗漱。怕吵到床上的人,慕容黎没有唤下人,一时间屋里极静,只有偶尔响起的水声。执明默默睁开了眼,看见那人身形如竹,端坐在镜前梳发。他莫名有一种现世安稳之感。


                来自手机贴吧46楼2018-03-15 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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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在屋内用饭,慕容黎又回身前来看了看执明,正准备给他掖掖被角,却对上他饱含晨光的双眸。慕容黎一愣笑了:“王上怎么醒了,还早呢。我让方夜派人告诉舒大人午后再来,王上可以多睡一下。还是先吃点饭再睡?”执明闻言乐了,笑呵呵的问道:“本王在阿离眼里是个小孩子吗?怎么不是吃就是睡。”慕容黎忍俊不禁,抬手捋了捋他的额发,又听执明说:“阿泽在哪啊?本王一会去找他吧。你上早朝后还有许多事吧,本王自己去走走。”慕容黎手一顿,缓缓落下说:“王上从前不会说这些话的。”“嗯?”执明一愣。“从前王上会说,那些折子有什么好看的,阿离来陪本王玩儿吧。”慕容黎轻声道。执明一时不知做何回答,低下头穿好鞋子也站起来,轻轻握住慕容黎的肩膀道:“阿离想什么呢?本王不过是不忍心让你早上看不了折子晚上只得看到深夜罢了。”慕容黎苦笑一笑道:“王上不必这般贴心,我……”“王上您可是起了?”屋外传来方夜的声音。慕容黎闭了闭眼回头道:“起了,进来吧。”说罢他取了新制的衣服为执明一件一件缓缓穿上,等细心系好腰封让执明去洗漱才回头问方夜:“何事?”方夜垂眸道:“王上,这……”说罢他回头看了看执明又继续说:“不知何人泄露了消息,现在满朝都在议论天权国将为吾国附属之事。”“给本王查。”慕容黎沉声吩咐道,挥了挥手示意将早饭送进来。这时执明洗漱好回头道:“别查了,是本王让阿泽做的。”“王上!”慕容黎一急上前几步问道:“为何?”
                  执明没有回答,笑了笑说:“阿离,用过早膳再去上早朝吧。”慕容黎静默半响坐到他对面,食不知味。
                  用好饭,慕容黎起身前去上早朝,方夜已经等在门外。他跨过门槛时突然回头道:“王上,还能有别的办法的,何至于此?”执明端起茶杯的手一顿,抬眸道:“你猜对了一半,所以你疑惑。本王今晚告诉你另一半答案。”说罢他笑了笑,俊朗清澈,他说:“阿离啊,你说等本王想要这天下了,你就告诉本王你想要什么。本王曾经一度不想知道了。后来兜兜转转本王发觉,或许有些时候阿离你自己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有许多身不由己,复国也罢,一统天下也罢,如果这能让你安心些,本王都帮你。”
                  他说:“阿离啊,还有很久很久。这一辈子,找到你想要什么,本王想是够的。”
                  慕容黎闻言一怔,头也不回的转身而去,方夜急急跟上,到了长廊转角才看见自家王上低着头扶着一树繁花,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敛尽芳华的眼角跌落,没有声息。
                  他低着头等在原地,不敢上前。其实不过须臾,他那个睥睨天下的王就回来了。他默默的跟上,不知怎么的,又回头看了看那棵树。他想,原来一个人会哭,理由不是只有悲伤。他想,原来王上这般的人,也会哭,原来这世间还是可以有人如一江春水流进王上心里,浇灌出最美的羽琼花来的,真好。真好啊。


                  来自手机贴吧47楼2018-03-15 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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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夜里,天色被月光染的格外清朗,执明在湖心亭里坐着倒了一杯酒看着慕容黎从长廊那头缓缓走来,朱衣纷飞。
                    慕容黎将披风披到执明身上,问道:“王上见过舒大人了?”“嗯,没想到他住在宫里,本王还以为可以出去转转的。”执明喝了一杯酒抱怨到。“宫里比驿馆安全些。”慕容黎抬手阻止了执明喝酒,将就温在让人送来的红泥小火炉上,轻声道:“让仲堃仪知道天权瑶光有了比成为盟国更牢固,或者说是更容易让我控制大局的关系,王上此举是为了逼仲堃仪出兵?”“当一个人觉得一件事发生后他从此再也没有机会做他想要做的事的时候,他不得不阻止这件事的发生。因为他等不起。”执明点头又道:“如今之际,除了那十万大军,他还有什么?更何况,他的心早已偏离轨道了。”“瑶光也可以为天权的附属国。”慕容黎低声道。“瑶光不能。这些年你心心念念的复国是为了之后又成为附属国吗?你让瑶光子民何想?”执明皱眉问道。
                    “王上,我不是非要这天下不可!”
                    “那你当初为何隐瞒本王六壬传说之事?”慕容黎闻言一怔正要说什么,执明一抬手握住他的手道:“阿离,事到如今,就算你想要的是这天下,本王亦不会觉得如何。这些年你承受的太多了。”慕容黎颓然取出酒倒了两杯缓缓道:“王上,你不快乐了,是不是因为我?”执明闻言一怔,轻轻放开慕容黎的手起身走到他身边拉他到亭子边看着清澈的湖面道:“阿离,本王没有不快乐,因为有你还在这个世间。只是表达快乐的方式随着许多事情的的发生是会变的。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对待本王。阿离啊,你不要怕。”他指了指湖面,退后几步问道:“阿离,你看着湖面上有何?”“星月花木。”慕容黎不解道。听罢执明摇了摇头道:“可在本王眼里,这湖面上只有阿离。”
                    “王上……”慕容黎闭了闭眼,心里道,你知不知道我有时候会怕我只是做了一场梦,梦里不知身是客。
                    “三日后阿离发布通告,瑶光一统中垣,邀各方诸侯来贺。再先让他仲堃仪几座城池。”
                    “这次就让他带着永远难平的不甘祭奠因他而而逝的天下亡灵。”
                    仲堃仪坐在木阶上听雨,生生寂寥。他看了看手中那封“天权已属瑶光”的信,突然大笑起来。他以为两国会兵戈相向的那天也是这般的大雨,他撑着伞以为可以搅乱这天下。世事无常当初不过以为一句话而已,当今真的撕心裂肺。他唤来门客沉声吩咐:“起兵,攻瑶光。即刻出发。”那人不解道:“先生,那一看便是引我们出山的计谋。我们为何……”“计谋?就算那是个计谋,成为附属国难道可以拿来儿戏?等礼成,你以为富饶如天权清明如瑶光会将我们区区十万大军放在眼里?”仲堃仪冷笑道。“可是……”“没有可是,就算明知是鱼饵,我们也只好顺钩而上。”他挥了挥手示意那人前去部署,回身进了屋里。
                    桌上还放着自己亲手雕刻的灵位,他走过去缓缓拿起,温柔的抚摸着说:“王上,微臣之所以不想回头,也回不了头。有可能是微臣觉得,哪怕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也是去见王上,没有什么好怕的。王上啊,你想要的盛世,如果有下一辈子,我们再一起完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那场东风来过,只可惜被一个黑衣君王的深情化成了绕指柔。他从来没想过,阴谋阳谋算尽,却输个“情”字。
                    “国主,有不明大军进攻开阳,势如破竹。”方夜来报的时候慕容黎正在吹箫,声声缠绵入骨。他点了点头放下箫道:“开阳百姓尽数撤退了吗?”“尽数退了。”“好,弃城。待他们进入天权,琉璃军队的包围圈内,再瓮中捉鳖,一举攻下。”慕容黎沏了杯茶抿了一口缓缓道。“是。”方夜躬身退下。临出门他突然道:“此次他执意要亲自带兵以为子煜报仇,你千万派人暗中保护好他,不可让他受伤。”“是,请国主放心。”方夜再三应了,慕容黎才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当夜,慕容黎看着折子不知怎么竟睡了过去,梦见了亡国那天,他穿着红衣走过浮尸遍地血流成河的楼下,本该是躺着阿煦的地方,是一张他心心念念的脸,英俊的脸上染着血。他一惊蓦地睁开眼,急剧的喘着气。方夜就是在这时慌慌张张的闯了近来急声道:“国主,来消息说天权国都受袭。”“什么?”慕容黎一惊站起身来,广袖扫落瓷杯,滚烫的热水一发不可收拾,沾了满案。“攻打开阳已有近十万兵力。他何来多余兵力?”慕容黎转身看向地图问道。“这怕就是当时开阳那不知所踪的六万大军了……”方夜不知想到什么说道,一抬头才发现慕容黎已经意识到。“天权都城尚有余力可以支撑几天。你留好守城的士兵,其余人随本王前去救援。”“国主,您亲自去?不是还有舒大人?”方夜道。“舒泽……罢了,你前去去通知他,半个时辰后出城。本王带兵出城支援之事,瞒上两天,仲堃仪的探子来不及塞的太深。”“是。”方夜沉声应到,转身而去。
                    半个时辰后,瑶光大军无声无息离开都城,前往天权。


                    来自手机贴吧50楼2018-03-16 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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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奔波抵达天权时,都城已经摇摇欲坠,瑶光大军的援助渐渐稳住了局面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慕容黎挥箫斩杀涌上来的敌军对不远处的舒泽喊到:“舒大人你注意不要入敌太深。”舒泽挥剑扬起一阵血雨回首看了看慕容黎点了点头。
                      远处,仲堃仪骑在马上看着眼前渐渐被红色战衣充满的战场冷笑一声吩咐道:“让大军撤,去支援瑶光的军队。留几对拖住瑶光大军。对了,撤之前杀了那个天权的将领。”“何不杀了慕容黎?”那人不解问道。“慕容黎暗中有多少士兵在保护,一时半会谁能得逞。至于那个舒泽与执明感情深厚,他若是在慕容黎的保护之下却死了,你觉得执明能不追究?这种事总是人心里的坎,怪不得又放不下,我道要看看执明能深情到什么时候。”说罢他策马转身绝尘而去,身后跟着撤回的士兵。
                      舒泽看着慢慢撤出战场的敌军不解问道近处的慕容黎:“怎么撤了?”“撤便撤,本王也想知道本王猜的那条他们撤退的路对不对。”慕容黎一边和舒泽慢慢退出战场一边道。夕阳在他们身后拖着华丽的衣角,铺满天际。
                      此刻,他们身边一个红衣战士正慢慢靠近。慕容黎侧头看了看那士兵疑惑道:“怎么,有何事?”话音未落那士兵已经走道他们身前。硝烟弥漫,浮尸遍野。舒泽正和一旁的方夜说着瑶光大军晚上驻扎之事,电光火石之间,慕容黎一把推开他闷哼一声抽出燕支回手刺去。方夜只来得及接住慕容黎倒下的身体,匆忙按压住不停溢血的伤口。舒泽一惊抽剑补了一刀忙回身喊到:“快叫军医过来!”说罢他颤着手走近慕容黎蹲身和方夜一起按住他血流不止的胸口。慕容黎轻声道“不碍事,他针对的不是本王,此伤不至于怎样。舒大人,你带兵去支援堵截仲堃仪的军队,就算抓不到,也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说罢,他吸了一口气语气愈发虚弱下来道:“本王受伤的事,先不要传出去,免得他分心。”舒泽犹豫了一下放开手,帮着方夜将慕容黎放到临时搭建的军帐,又仔细交待了迅速赶来的宫里的医丞,才握紧了剑离开了。
                      仲堃仪的大军正在穿林而过时,突然有万箭齐发,红衣的士兵雨落而下,另一侧,舒泽已经带大军赶到。仲堃仪看见他一怔闭了闭眼突兀的笑出声来。他看着身边陷入混战的士兵们,闭了闭眼抬剑斩杀高呼:“不要恋战。”一路驾马往林外奔去。舒泽抬剑挡住刺来的兵刃策马追去。出了林子才发觉仲堃仪策马的方向不对,他也不犹豫就跟了上去,心下懊悔没有带弓箭兵弩。却没想到仲堃仪竟来到了一处木屋旁,下了马回头看向他道:“我自知走投无路。来吧。”说罢,仲堃仪抽出佩剑橫在胸前。“不自量力。”舒泽冷笑道,拔剑应战。
                      不过须臾,仲堃仪便是满身伤口,看不出原来的衣服是何颜色。他再次抬臂挡了一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舒泽横剑在他胸膛,皱起清俊的眉眼问:“你还有什么好说?”“我不后悔,我一厢情愿也罢,放过那些士兵。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仲堃仪神色平静道,说罢,他推开胸前的剑转身,摇摇欲坠的向木屋里走去,舒泽一剑从他背后刺穿,血喷涌而出也没能阻止那人的步伐。到了木阶处,那人几乎是爬上去的,在他身后,拖了一地血色,衬得他格外决绝。舒泽不知为何,心里一酸,没再阻止他,眼看着那人一步一步爬进屋里。他等在屋外,不一会突然看见有烟冒出,他疑心有诈,以袖掩鼻冲了进去。
                      却见屋内仲堃仪虚弱的卧在椅上,脚边是熊熊烈火,胸前紧紧拥着一个灵位。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他的眉间敛尽,火舌舔上他的衣角。
                      舒泽听着那人轻声说:“吾王啊,你想要的盛世,若有来生,我们再一起完成吧……吾王,微臣来见你了。”他闭了闭眼转身离去。
                      那场火燃了许久,几乎照亮了半边天际。就像是那个人心火烧尽,唯余浓浓的相思。
                      “你去见他了,也算不得不快乐吧……”舒泽望着一地灰烬,回身上马,绝尘而去。


                      来自手机贴吧52楼2018-03-16 15: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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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黎伤的到底还是重的,昏睡的时间远远超过清醒的时候。五天后清晨,天权骤雨初歇,执明领军回城,萧然在瑶光处理战后事宜,收编那群伤亡惨重军队。远远看见方夜舒泽二人立在城门外,神色哀愁。执明长眉一皱快马过去俯身问:“阿离呢?怎么只有你一人?”“国主他……受伤了。”方夜低头回道。“怎么回事?罢了”执明策马飞奔入城,穿过尚且沉睡的长街,穿过夜雨打落的花朵,穿过一路风尘,奔向归处。
                        抵达慕容黎养伤的宫殿处,执明静了静突然不敢推门而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门突然从里面打开,青衣的医丞一怔就要行礼被执明一把拖住,低声问:“慕容国主如何了?”“王上勿惊,虽然伤的极重,但好在没有伤及要害,好好休养是不会留下病症的。”执明闻言眉头稍松低声吩咐:“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有事。药材等等,一切从善。”说罢他挥了挥手深吸一口气进入殿内。
                        慕容黎刚换好药,身上只穿了雪色的中衣,愈发显得清艳的眉眼虚弱起来。他闻声向门口看去,那人身上铠甲还没脱,衣角不经意处还沾有沉凝的血色。他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一却已经快步走来,黝黑的眸子里的心疼看的人心尖发痒。他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道:“王上,你回来了,可还顺利?”执明俯身为他掖了掖被角低声道:“你都伤成这样,有什么顺利可谈。”“医丞都说了没有大碍”慕容黎缓缓握住那人微凉的指尖轻声道:“王上去歇歇吧。阿离无事。”“无事?哼,这是怎么弄的,那么多人都保护不了你吗!”执明不悦的抽回手将慕容黎的手塞回被里,怕他受凉。“刀剑无眼,总有意外。”慕容黎不死心握回那双手低声道。“你!”执明几乎气笑了又是心疼又是难受,也不忍心抽回手,却见那人缓缓要起身,他一急俯身过去要按住那人,唇角却突然一热,温柔的触感像是天空落起了羽毛,风回长林,万物复苏。于是他缓缓闭上了眼,从听闻这人受伤的时候便忐忑不安担惊受怕的心终于渐渐回温。
                        堪堪停住亲吻,慕容黎伸手触上执明的眉间低声道:“王上莫皱眉头。”……我心疼。执明笑着拉回那手手放被里说:“阿离好起来了,本王就不皱了,所以阿离快些好起来吧。”说罢起身道:“本王去看看药,很快就回来。”“药有人看,王上先去歇歇吧。”执明回头看了看那人皎洁的脸庞一笑,推门而去。
                        舒泽看见王上离开后,缓缓上前扣了扣门问:“慕容国主,在下有事相问,能否进来?”慕容黎静了静回道:“若无要是,舒大人还是过几日再来吧。”“这……慕容国主,我……”“唉,罢了,你进来吧。”慕容黎摇头无奈道。
                        执明刚转过长廊,就见医丞端着药过来了。他伸手接过道:“本王来。”转身离去,留医丞在他身后微怔。他正要敲门突然听见屋内有声音,他一怔,听见一句“慕容国主当时为何救我?”听声音竟是舒泽,他抬手推门的手缓缓垂下。
                        “王上失去子煜的时候当真痛彻心扉,本王实在不想他再体会一次了。舒大人不必多想了,也不要将此事告知王上。”慕容黎缓声道。
                        “我……”
                        “不必多想,本王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本王让他伤心过许多次,本王不想再让他伤心了。”
                        门外天光乍泄,执明伸手抚上胸口,那里跳的剧烈又满足。
                        他想,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心里,是真的有羽琼花,也是真的开了。
                        他这一生终于不用等一扇未开的心门了。


                        来自手机贴吧55楼2018-03-18 1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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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舒泽篇】只拾落英不忍摘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舒家中道没落,提起来没几个人知晓。可是若是提起舒家二公子舒泽,人们会告诉你天纵英才,惊才绝艳。十岁入住太傅府,一路长成一笑三十里长街的姑娘都红了脸的好模样。偏偏还天资聪颖被太傅当做得意门生培养成了日后留给自家王上的栋梁。
                          这一切都在一个天色明媚的午后戛然而止,舒泽拜别太傅,只说心在山水间,不愿染凡尘。太傅惜才,不忍勉强,只是说若是日后天权有难,望归之。舒泽郑重答应后,飞身上马,绝尘而去。雪白的衣衫纷纷扬扬满是少年意气,风华正茂。
                          回到那个明媚的午后,舒泽敛眉被太傅带入宫中引荐给王上。从书房找到寝宫,从寝宫寻到花园,最后寻到一个角落,一树棠花开的压弯了枝干。树下眉眼英俊的少年睡得正香,墨色的锦衣上全是灰尘。太傅摇头上前将那人缓缓摇了摇,却见那人竟然转了个身继续睡去,身下是排放整齐的奏折,用来垫着身子。他一惊,就想拂袖而去,那人却终于禁不住太傅再三摇晃缓缓坐起身来打着哈欠问:“太傅啊,这是怎么了?”太傅回头向他招了招手对王上说:“王上,这就是老臣前几日给您说的人。才华横溢,治国之才更是不容小觑。又是从小习武的,老臣想就留在王上身边可好?”于是骄纵的王上终于正眼看了看舒泽问他:“哦?天纵英才?你会斗蛐蛐吗?会蹴鞠吗?”舒泽闻言黑了脸勉力握紧拳低头道:“微臣不擅长这些。”闻言竟见王上终是起了身,然后姿态洒脱的路过他头也不回对太傅道:“没意思,还是莫澜好。太傅没事就多照顾好自己身体,別操这些闲心了。”
                          罢了,往事不堪回首。
                          他一路打马而过,看过风雪盖满山头,听过溪水流过山涧,等过昙花一现,采过初开的山桃。
                          一年乞巧节突然他性起放了一盏河的灯,一抬头看见河对岸一群如画似玉的姑娘们含羞带怯的对着他展露笑颜。他一怔,垂首拨了拨水面送河灯远去,起身离开,留给河对岸一个挺拔俊雅的背影。雪色的衣衫被一河潋滟的灯火染的迷离斑驳。
                          他听闻王上迷上了一个乐师,终日不理国事,笑着摇了摇头想起那个人接了一身棠花眉眼恬淡的睡去,身下是一身奏折的样子。戏谑着低语:“王上何时理国国事,倒推到人家乐师身上了。”
                          月光轻抚上舒泽刚放的河灯,见上面行楷洒脱,写道:“惟愿吾国,太平长安。”
                          其实他离开的那日清晨,推门而出看见地上躺着一封信,没有署名。他一怔,在晨光微熹里低头捡起。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你来宫里,满脸深沉一点也不快乐。本王也不快乐。两个不快乐的人何必日日相伴。去你该去的地方吧,什么时候路过故国,告诉本王着层层叠叠的宫墙外,这昱照山外都是什么模样。”
                          他看完信望向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知道他惊才绝艳,却只有这一个人知道,他不快乐。
                          这种感觉太稀有。
                          路过天璇时,流言四起,人们说天权内乱,太傅惨死。他一惊上前揪住那群人里说话的人的衣领疾声问:“此事当真?”那人挣扎不来面露不忿道:“我怎么知道?”他颓然放下那人,头也不回飞身上马,他想,不管是不是真的,他得回去看看。
                          没想到抵达天权都城,举国缟素。他路过宫里一片片飞起的白纱站定在王上的宫外,等着那人传唤。路上他才知晓,不止是太傅,王上情同手足的子煜将军,竟然也没能回来。他不知道那个一路游戏人间的少年,到底该怎样才能变成杀伐果断的天权君王。他想起太傅花白的发,心底揪痛。
                          等了许久,又或者只是须臾,那个叫小胖的侍从领他入殿,他看着端坐椅上眉眼沉静,熟练的批着折子的王上,几乎忘了该怎么行礼。
                          他想,他到底低估了痛苦给一个人的磨砺,他到底低估了命运的残忍。他的王上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自己舔着伤口,扯下可以飞往自由的羽翼鲜血淋漓的去做了天权的君王。
                          那一刻他心如刀割,他一路飞奔,披星戴月,终究还是没能来的及和那个风花雪月游戏人间的少年告别。那个少年已经离开了,头也不回。留下了一个长着残破的心的君王。
                          他跪下身,行着大礼,他听见自己说:“此后,舒泽定用一身鲜血,护吾国永世长安。”
                          “有本王在,你们不会再流血了。”那个人上前扶起他,对他说。


                          来自手机贴吧56楼2018-03-18 1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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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番外还没完哦,今天应该可以更完。对舒泽不感冒的话可以跳过啦。


                            来自手机贴吧57楼2018-03-18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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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一步走近那个人,看那个人在向煦台想一个人,他这才知道,那个什么乐师,竟然是瑶光亡国王子慕容黎。也是,他的王上,心心念念的人。
                              他不知道那是个怎么样故事,他只知道事到如今,悲伤逆流而上,他的王上在痛苦里得不到救赎。他尝试过叩响心门,发觉那屋子太小,住不下旁人。而再难过,王上也不舍得让那个人从他心里离开。
                              他有一天问过:“王上,何不放下?”他至今还记得那天风极大,吹得向煦台的羽琼花漫天飞舞,有些许落在王上墨色的长发上。
                              王上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事到如今,本王竟然还是觉得复了国的那个人仍是无家可归的,你说,本王怎么忍心将那人从心里赶走。”说罢王上自嘲一笑,转身离去,那个背影,萧瑟的像秋天铺满长街的落叶。
                              琉璃国围城的时候,他夜里去宫里同王上议事,却见王上换上夜行衣正要偷偷潜离,看见他来了,扔给他一套同样的衣服让他快些。
                              离开琉璃国军帐的时候,雨很大,他的王上却很快乐。他的王上在雨里笑到泪如雨下对他说:“阿泽,真好,不是他,真好。”他生生从这颠三倒四的话里听到一个故事劫后余生春回大地的声音。他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这笑有多苦涩,他低声说:“是呀,真好呀,王上。”我的王上能快乐,就最好不过。
                              那夜的雨一点一滴落到他心底,寸寸凉意蔓延而去。他的春风,却从来不光顾,所以他心底的荒芜,日复一日。
                              他的王挥了挥手让他先回宫里帮着小胖应付骆珉,自己现在十里长街看着瑶光的方向。不言不语。
                              之后挥兵开阳,那佐奕狡猾至极,躲在乾元的故居,屋里机关重重,等到进了密室深处,只余他和佐奕二人对峙。他一脚踩上了机关,松脚就是万箭齐发。他听见近在咫尺将要离开的佐奕笑的得意道:“哼,别动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他也笑了,身影如魅,扑身而上,一脸刺穿佐奕肩膀,将他定在地上。身后是万箭,他抽过佐奕的佩剑抵挡,腥风血雨里想起的竟然还是那一树棠花下少年干净无忧的脸。他想,他得把佐奕带回去,他得让王上解开误会,当回那个无忧的人,还能够那样明媚的笑。王上的国他来守,王上就尽情躺在花树下不理朝夕。
                              羽琼花渐次开放,天光明媚。
                              后来所有的误会解开,王上去了瑶光又复还,约他喝酒,他喝醉了。醉倒深处也不能说出刻在心底的名字。其实想起来嘲讽,他怎么能不知道王上要给慕容黎的是什么呢?当然是这天下了,他早就将自己给那个人了,不是吗。他的王说:“若是连喜欢一个人都要克制,也太没意思。”他笑了笑喝了一杯酒想,说的真好呀。
                              人人都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想他是知道的。
                              那日赶回故国随着小胖入殿,他看见他曾经无所事事的王上熟练的批着折子,听见声响抬起头来看向他,英俊沉静的眉眼里是独属王者的深思。他看见他的王上突然对他笑了起来说:“舒泽?好久不见。”
                              那个笑容像殿外染红天际的夕阳,又华美又绝望。
                              他听见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
                              初见时,只拾落英不忍摘。
                              那个人从头到尾连落英也不曾留下,他却在空气中残留的暗香里,沉浸了一生。


                              来自手机贴吧58楼2018-03-18 1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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