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我请你超度一个人。
辩机:谁?
高阳:我。
辩机:你?
高阳:怎么,我已经万劫不复了吗?
辩机:超度是为亡者诵经拜忏,救助亡者超越苦海。而公主正活生生地站在佛祖面前,怎么可以说出这种万劫不复的话来。
高阳:站在佛祖面前的我只是一个躯壳,一个没有魂灵的躯壳。
辩机:我不明白。
高阳:你在我的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我母亲的影子吗?
辩机:你母亲是一个很清醒的人。她很善良,也很坚强。在她面前,一切的恶都会现出原形拼命奔跑。你有一个伟大的母亲。
高阳:我想通过你,了解母亲那颗苦难的心。当我完全了解母亲的时候,或许才是我脱胎换骨的时候。
辩机:你母亲从前被人称作疯子。其实她是一位非常善良的智者。
高阳:现在,也有人把我叫作疯子。就像从前说我母亲一样。
辩机:不会有人这样说的,决不会。
高阳:只有我的父皇敢这么说我。不按照他的话去做的人,他杀得、剐得、流放的。舍不得杀剐,舍不得流放的就被称作疯子。比如我母亲就是这样,现在又轮到我了。
辩机:你的话太极端了。
高阳:是我父皇做的太极端了。现在,我就要承受一桩我极不情愿的婚事。这婚事会令我窒息,会致我于死地。
辩机:作为儿女不能违背父母的安排,尤其是婚姻大事。
高阳:你也这样认为?
辩机:孟子不是说过吗?不待父母之言、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
高阳:你一个和尚,竟然对我说出孟子的鬼话来。荒唐。
辩机:这难道不是通常的说法,儒家的常规吗?
高阳:儒家的常规。儒家的常规不是给我定的。我不相信什么常规。我父皇也不相信。杀兄占嫂,觊觎皇位,这是哪家的常规啊?
辩机:阿弥陀佛。
高阳:佛真能使冤死的人超生吗?我怎么不相信。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吗?死了的人不会说话,活着的人又不敢说话,自然是想成佛就成佛了。是不是?人死如灯灭,我不会指望什么来世,我不会那么傻。
辩机: 公主千万不要这样讲。人生多做善事,莫等闲虚度。一旦作恶,一失人身,万劫不复。不可小视。
高阳: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去杀人放火。
辩机:公主自然不会去杀人放火,可是公主的情绪令人很担心。
高阳:莫等闲虚度。一旦作恶,一失人身,万劫不复。说的不错,说的真好。
辩机:公主走好。
高阳:谁说我要走?
辩机:公主还有什么事吗?
高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