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壹.
街坊巷道里都是新年的气味。
都说了一月接二月的雪是富裕的,杂乱着各种肉香和桂花酒的味儿,随处都有鞭炮声和人们不知世俗的吵笑愉悦声。
孩童在路上随意玩耍,全然不顾来往的车辆人们,贫穷也是这里唯一的好物,在这里,人们因为贫穷才不分贵贱,呼出的白气弥散在温暖而困顿的空气里,哪种心思全都没有了,都随着孩童声、车辆吆喝、拨浪鼓声一起融化掉了。
镇上偏南方有一家裁缝小铺,本该如别家一样大张门店贴上对联的门口却围聚了很多人,而那些人看着也眼熟,是这带经常挑事破坏的地头痞子,赤着胳膊,大白天的看上去格外膈应。
路过的妇女都不敢看,一边红了脸一边骂骂咧咧的小步跑开,若是未出嫁女子更不敢瞧了,后来的听先来的说,皆是不敢朝那个方向去了;老人们自顾自地带着小孩子玩乐,一会儿瞅去两眼,嘴里念叨念叨,那又是哪家的好姑娘要遭毒手了?
“还用得着说嘛?定是华娘又来逼婚了,她的手段哪还有人陌生的?”
讲话的女人名喻春水,穿着翠绿小袄绣艳梅,裙边是自己手工绣的不伦不类,不知是什么花鸟的图案。她是这附近有名的歌女,新年热闹,她拾掇了一身行头也出来傍着几个姐妹儿,装作自己也跟这年一样热闹似的一起唠嗑家常。
“不见得吧,这大过年的……”
旁边带着孩子的老妇女将信将疑地又朝那里看了看,搂紧了手里的孩子,那玩闹皮劣的孩子又开始不听话的想要挣脱桎梏,去跟那卖风车的小贩做交易。
“嗤,有何不见得的?只是不知道这次华娘又要迫害哪家小姑娘?不过不管哪家,得来的钱财定是不少的。”
旁人对她的话内心不屑,于是面上也不愿搭理,偏头过去撇了撇嘴。
这女人自己出身不干不净的,见人家遭殃了,还在这里估算价钱,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摆着。
而被两人议论的焦点,也是这一片地方的焦点,那小裁缝铺里终于出来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只是这群痞子围着门,旁人看不见罢了。
那女子身穿朴素衣裳,看不出半点过年的喜庆,领口处高高竖起,紧箍着白皙的脖子,上衣那一排略有花纹的纽扣和腰间的一点装饰算是打扮,梳的发髻平庸无奇,倒是那清丽年轻的美好面容,饶是穿的朴素,却也是一清瘦的美人。
“我说过,我不会嫁与旁人的。”
女子的话铿锵有声地砸在地上,清冷的声音随着她倔强的眼神迸发,虽只身一人,可气势上却与那凶猛的来人们持平。
“哟,孔清姑娘这是做什么呢,不识时务,可是要受点皮肉之苦的。”
又是一个女人从人群中走出。
年纪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梳着最有风情的发髻,眉眼间道不尽的美艳与风韵,狭长眼眸虽有岁月痕迹,却更显成熟风华,一袭暗红色绣花锦缎冬旗袍,外罩着雪白狐皮裘子,小腿展露似不惧冬日严寒,脖颈间的珍珠项链圆润光泽。光是一站就叫人移不开眼。
“华娘,今天是过年的好节,我不想与你在街头动手,你带了你的人回去,我这里庙小,容不下您这些佛。”
孔清直至现在神情还是冷冷的,对面前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投以冷脸和生硬。
“对呀,这大过年的,街坊邻里都看着呢,人家都医生家的聘礼也下了,天寒地冻的,新娘子冻坏了身体可不好。”
“我说了我不嫁!”
许华娘美眸中闪过一丝讥讽,踏着绒靴朝孔清一步一步地迈过去,红唇勾勒嘲讽衬和眼角轻蔑。
“今日事由不得你,你那死鬼的债就须得你还!”
许华娘的神情突然冷冽,厉声喝道:“抓着她,上花轿!”
“许华娘!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我肚子里已经有了我那亡夫的孩子,为何还要把我嫁给旁人?!你诚心骗人家的钱财,故意找了我这样一个脏女人嫁过去!!!”
孔清突然激动地大吼起来,疯狂的指责着许华娘,不停地想要挣脱开那几个上来钳制住她双手的男人。
围观热闹的人即使坐的远,也听到了孔清的话,不免一阵唏嘘。
这华娘真是个恶人,为了钱财,居然可以把一个肚子里已经有孩子的寡妇强嫁给一个身世清白的医生家?
“哈哈哈哈哈,”许华娘突然开始大笑起来,那媚人却带着讥讽的笑声清楚的传进了孔清的耳朵里,惹得她心头一阵恼火。
“亡夫的孩子?”
“只是一个孽种罢了,”
“今日我是铁定要将你嫁给都医生的,”
“当然,我华娘不做缺德事,既然人家医生拜托了,我一定会给他嫁过去一个————”
“干干净净,不留余孽的,一个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