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子旭的注意力被逐梦吸引。
“他是……”
“你猜的没错，义体生化人，人脑机身。”
合法化法令虽然废除了，但是政府部门自发研究是断然不会停止的——这些梁子旭心里早已有数，只是在内心答案得到确认后，开始有些失落，感慨自己的无能。
阻止不了全部。
“他会有先前身体主人的记忆吗？”
“没有，我知道的也很少，但长官告诉过我身体主人已经死了。”
“那他死前同意你们这么做了吗？”
“……”
张宇无话可说，也无法回答。
“果然，还是没有吧？”
“咳……还有另一间数值测试室，我先带你过去吧。”清了清嗓子缓解尴尬，张宇企图转移话题。
梁子旭的心情沉重又复杂，点头应允，想起昨晚和慕斯慧的对话，最后看了逐梦一眼，转身跟着张宇走了。
他觉得逐梦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售后在哪能管管不？我要投诉你们的三无产品差点把我勒死。”泠雨在椅子上坐着，椅背慢慢放倒，身体有种失重的错觉，除了脖子上的余痛是真的，顿时气就不打一出来。“你知道他多过分不？他……”
“呀，你行了省省吧。”梓婧斩钉截铁打断她拒绝听她添油加醋的控诉，“逐梦多乖啊？我对我们的产品还是有自信的好吧。你本事也真是大你能惹他，上辈子他欠你的还是你欠他的，冤家似的？”
泠雨一时语塞：“我……”情绪激动翻身坐起。
“躺下！躺好！扫不到你背部数值了。”
于是悻悻地躺了回去，一边若有所思：“我肯定跟他没纠葛，那个小博士就不一定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她的意识几乎都要苏醒过来把我挤下去……”
梓婧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值，爆发与敏捷两项在持续飙升，外链系统甚至推送过来泠雨以前的犯案历史，还打了一个大大的警告符号，瞬间梓婧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她偏过头来问。
“电脑说你是危险人物，要我小心被你突然杀掉。这不是废话吗？上一个浩祁进来的时候还让我立刻报警，我看这智能系统得进回收站了。”
“你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们这种人我见多了。”怎么着也是天天都在跟疯子狂徒打交道，早就见怪不怪，“而且你除了杀人放火也没干别的事，死的都是我们想除掉的目标，真的算起来还要替典狱长大人谢谢你。”
“啧……你们……”梓婧不说，泠雨不细想，还真没有意识到这细思极恐的细节，敢情自己是被他们当枪使了。
“你的胸口附近是怎么回事？”微微皱眉，梓婧俯下身子扒开泠雨的上衣，一道贯穿胸口的枪伤，留下的疤痕清晰可见，能够想象中枪的时候有多酸爽。
“小姐姐，你占我便宜。”
“回答我的问题，没空跟你贫。”
咂了咂嘴，泠雨识趣地耸肩：“这个应该是小博士掌控身体时候留下来的，总之我没有印象。”
“这样啊……刚才这里分析了一下说可能有后遗症，所以才要警惕观察。”

泠雨这边半张脸都贴上冰冷的机甲上，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抬起头来又跟逐梦大眼瞪小眼起来。
“除了曾宁负责场外伏击、梁子旭跟我在指挥之外，其他人都要入场。”
“等等，所有人？”泠雨不可思议地拽住逐梦的衣领：“他也要？开什么玩笑，他一进去就他那反应，分分钟露馅我们都要被连锅端了好吗？”
慕斯慧理直气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OK？我就觉得逐梦非常能胜任场内安保这个职位。”
“噗……”
泠雨咽了口唾沫，愣是没忍住，下一秒大笑起来。
“保安哈哈哈……对，他确实就是个保安脸……哈哈哈……嗷呜！”全身像触电般猛地震了一下，笑到一半的泠雨还是习惯性地没反应过来惊恐地捂着自己的脖子。
逐梦面色阴沉，手指按在控制器上，眼里竟然闪现几丝挑衅的愠怒，“I do not like you.”
“你以为我就Like you吗！趁火打劫的计划通！”
“停，安静。”看他们又要打起来，慕斯慧只觉得两眼发昏。
泠雨与逐梦相互拽着对方的衣物各不相让，背部僵直蓄势待发，根本没把慕斯慧的话听进去，泠雨就算了，逐梦也变得这样，梁子旭瞥见慕斯慧眼里的夹杂警觉的复杂情绪稍纵即逝，紧接着就是声提高音量的呵斥：“逐梦！”
要知道，在一天前，这还是个连拳头已经砸在脸边都仍然要先请示上级的百分百执行上司指令的机器人。现在看来泠雨的本事倒真是大，一天就让逐梦变得易怒失控，多了不少人类的情绪，血性。
再加上那天第一眼看见逐梦时候泠雨的反应，慕斯慧现在更加怀疑两人过去的联系与交集。
“长官，要我说他俩上辈子一定是冤家。”
梓婧就随口说着玩，而后者却显然不愿意外继续这个话题了。
“够了，逐梦，她胡闹你也跟着一起闹吗？如果不是明天就有任务我看你是需要去隔离室再冷静几天了。”
泠雨感觉到抓着自己的双手力道骤降，下一刻逐梦迅速与自己分开站到一边，活脱脱像个遭训话的小孩，顿时幸灾乐祸起来：“知道什么叫做人机终有差了吧？你被训，我不用，这就是差别……诶诶诶哥手往哪伸！我错了不行吗别按了！……”
浩祁：“为什么我闻出了一股不对劲的味道。”
梓婧：“你闻到了什么？”
曾宁：“打情骂俏的酸臭味。”
梁子旭：“我同意。”
“对了，有一件事有必要提醒各位。”话锋一转，慕斯慧的语气也跟着严肃起来，“那就是如果在座各位有任何一个企图逃跑或者逃?晒Φ幕啊??俏抑荒芨?渌?藄ay一声sorry了。很抱歉一个人逃跑全体都要为他买单。”
“……怎么买。”浩祁总有点不祥的预感。
“身上的追踪器爆炸，Boom！”
“*，你是疯子吗？”
浩祁的叫板让慕斯慧更加来劲：“谁不是呢？”
“我们的命不是命还是不值钱？”
“你有时间在这里质问我，还不如从现在开始在明天参加晚会之前把舞学会吧，男子汉大丈夫？”

泠雨三步并作两步踩上吧台桌子助跳从推推搡搡的失智人群里一跃而起直冲某一个方向，目光凶狠一刀插进逃跑目标的胸口！
“啊！啊啊！杀人了！救命啊！！”
血腥的味道立刻飘荡在空中。
至于罪魁祸首，看着死者尚还瞪着的、再也闭不上的双眼，粗暴地把刀拔出来，舔着唇边的鲜血，笑意盈盈目睹他倒下。
“目标人物一号，解决完毕。”
“所以你是自动给我跳过活捉的步骤了吗？”
“我从来不做无用功，请我帮忙就别要求那么多。”
慕斯慧顿时呼吸困难，选择放弃与精神病人对话，“张宇逐梦去断后，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收到。”
“OK……and now……要请你帮忙入侵一下他们的组织系统了。”花木兰转头看向梁子旭，“那就多多拜托了，趁着他们无暇顾及的时候。入侵容易，但是不能被他们知道背后是谁的企图，否则政府会会很难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梁子旭先生。请务必，不留痕迹。”
梁子旭慵懒地靠着安乐椅不为所动了三秒，才重新直起腰来坐好，把手中的水杯推到一边。
“了解了。”
战况激烈，宴会上无辜人群依旧在持续尖叫着逃命。
趁乱曾宁从窗外翻进来了，此时正站在二楼趴在栏杆上透过准星观看着一楼的战况，捕捉近战队员的漏网之鱼一枪爆头，速度之快肉眼甚至难以捕捉，浩祁在人堆里抓一个摔一个，曾宁顿了顿，故意等到他松懈下来时候狙死了下一个目标，从目标身上喷涌出来的血瞬间溅了浩祁一脸。
轻笑一声，恶作剧得逞的得意。
浩祁猛地停下来向上看，一边抹掉脸上的血一边瞪着她：“曾宁，我记住了。”
“You are welcome.”
吹了吹口哨，又重新把头埋下。
“曾宁，有几个目标跑了，你绕到后边去截他们。”
对讲机里传来慕斯慧的声音。
“收到。”收起狙击枪曾宁转身走进大门一路跑起来，看着面前分叉无数的内部构造，摸了摸耳机，“往后跑……跑到哪里？”
“三十米后右转，厕所。”
“……”
慕斯慧理直气壮：“透过厕所里面的小窗户可以看见后门那附近。”
“你故意的，对么？”
“Just do it.”
“……Fine.”
“不用担心，这里的卫生间可是殿堂级别的豪华套餐，不是外面的公厕。”
“闭嘴。”一阵反胃，曾娟暂时掐掉了对讲耳机。
越往里头深入越发安静，二楼的人都差不多撤光了，富丽堂皇的宫殿被突如其来的激战搞得坑坑洼洼，有一处头顶上的天花板连着吊灯摇摇欲坠，曾宁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

逐梦手里拽着死去的尸体一路拖进宴会大厅，这里已经全部被自家占领，慕斯慧等人也进场了，清点着战果战绩。
“10，11……还有一个人呢？目标十二号？”
“在这儿，长官。”说完用力一扔，将浑身是血被打成筛子的尸体丢过去。
“OK. Perfect. 一个不剩，这一次行动非常成功。”顺手拍了张照，点击发送对象“王靖贤”后，慕斯慧重新抬起头来：“所有人归队，检查人数。”
“张宇梁子旭，浩祁梓婧，逐梦，泠雨……泠雨？”
“来了来了！烦死了！”泠雨从二楼里厅走出来将头探出栏杆外：“人有三急我上个厕所不行么？！”
“……”逐梦刚想把目光从头顶楼上那个活宝身上移开，脚边忽然滴答滴答地一阵奇怪的声音。
低头看去，是一滩血，从上面滴落的。
逐梦皱眉抬头，放大视野看清楚了站在栏杆边的泠雨，她的腹部正在流血，经粗略检测应该是枪伤。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中枪了吗？”不自觉地逐梦提高了音量，冲上头大声道。
泠雨先是疑惑，然后才是往自己身上看。
“什么枪伤？……唔……什么时候的事……”
血越流越多，随着泠雨呼吸急促起来，逐梦视野内伤口监测系统已经在提示危险，果不其然下一秒梓婧惊叫一声，楼上的人身子无力向前一倒，整个人翻过栏杆摔落下来——
逐梦迅速飞起开启双臂处的缓冲系统将人接住，在众人纷纷猝不及防略显慌乱的情况下安稳落地，然后立刻把泠雨平放到地上，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失去意识昏迷过去，脸色随着双唇变得惨白。
“紧急医疗救治系统正在加载……”
慕斯慧怔了一下，刚要开口叫住他却被张宇拦住。
“你干什么？他在没有指令的情况下擅自采取了行动……！”
“本来他的大脑就是人类的，不可能永远只听命于我们。比起这个，长官，您难道没发现有人不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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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你喜欢我。”
“……”
“那我不客气了。”
本着看她好欺负，谢言希仅仅只是动了言语调戏的念头，但是他没有想到对方会在下一秒凑上嘴来主动亲上自己。
这是泠雨第一次接吻，谢言希能感受出她吻技的笨拙，却是好不开心，揽住人的腰按住她的脑袋加深这个吻，吻势愈发激烈时浑身都烧起来，谢言希撕扯起她本就不多的衣服，同时用体型优势顺势将她往床上压。
随后谢言希便听见身下人嘶嘶啊啊的轻声吃痛，低头一看对方的眉拧紧了，被摸到的受伤的背部条件反射性地微微发抖。
“不然算了吧。”猛地反应过来她才刚受了伤，谢言希恢复理智，沉默半晌随后道。
泠雨哈哈一笑，猛地一把扯住他半开的衣领，“你是不是没做过？”
“你做过吗？”
“No.”
谢言希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那我有过。”
霎时泠雨的脸色就变了，稍稍蹙眉盯着他不说话。
“你让我想起以前目标负责搞定我的卧底，有女人也有男人，他们就像现在的你一样，用膝盖顶着我的跨下。”
立刻得到对方得寸进尺的地把膝盖往自己身上顶得更加用力，“我猜他们的下场一定都很惨。”
“嗯是啊，你猜的八九不离十，这个时候通常我会……”
谢言希忽然一手抓住自己的双腕一手攀紧了她的肩膀，一个恍惚分神的瞬间泠雨就猝不及防地被他翻过身去背对着他按进床里反剪双手。
她呼吸了几口，被子里阳光的香味与韩信的味道交杂溢入沁鼻。谢言希现在是以骑在自己身上姿势限制了她的大部分活动范围，泠雨晃晃脑袋甩开沾上脸的棉被绒毛，疑惑而迟疑地回过头去。
紧接着就是漆黑的枪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
“我通常会这样。”
顶着枪把头往后又扭了一点，泠雨平静淡然的脸上出现些怜悯与嫌弃：“你忘记上弹夹了。”
“不是我忘了，是我没上。换作其他人早就死了，知道吗？”
虽然手被抓着，脑袋被对方玩性大发地拿枪顶着，泠雨却惬意地躺回去在床上试着扭动了几下身体，双眼闭起志在必得，笑得莫测而神秘。
“My pleasure.”
果不其然，下一秒枪就被丢到了一边，谢言希再也无法抑制的情感瞬间爆发，扑上去贴紧了她，舌尖滑过她的耳朵一路滑向下舔舐脖颈，后颈，末了吻上她的曲线分明的背。泠雨的上身本就没穿衣服，肌肤纹理由于浑身发红发烫更加鲜艳清晰，她开始喘着气深呼吸，尽力排除背部伤口痛楚带给的分心。
谢言希见状微微撑起身子离开她，对上他暗蕴倔强不甘的双眼却又心软动容，“换个不会碰到伤口的体位如何？”
面前的人转过身回头，垂着双眸略微不满：“这伤真碍事。”
“是因为我才有的。”
“我可没要你负责啊，花爷儿。包括等下要发生的事情。”
“真看不出来你是第一次，嘴巴还能这么硬。”面对面谢言希把人抱着托起，手顺着脊椎骨探进下身布料里，毫不客气地挤到穴口，威胁似地剐蹭周边的柔软，脖子骤然一紧，要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此时的她过分安静，乖巧宛如温顺的猫，有些无助而手足无措地把下巴搁在自己肩膀上。急促的呼吸暴露她的紧张与惶恐，谢言希不禁得意起来，想着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手指捅入温暖湿热的甬道，他在毫无预警的情况又接连塞进两根手指，惹她小声惊叫，同时愤恨难平地锤了自己好几下。
“干什么……？！”
“如你所见，挑逗。”
“嗯……！嗯……”
泠雨招架不住他一边说话一边扩张的攻势，不由自主地昂起头拉出一道颈线弧度，闷声轻吟，她燥热，又惬意而舒爽，她羞愧于自己这样的反应，于是刻意压抑的痕迹愈发明显。

据说坠入爱河的情侣们都拥有一个共同特性，热恋的前一个礼拜，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
晨光熹微，谢言希一边伸着懒腰打哈欠一边走出卧室，下楼梯的过程中属下忽然推门而入，将他吓了一跳。上身赤裸，仅腰间围着条被单一样的东西，谢言希僵在台阶上，隔着栏杆与楼下客厅的人四目相对。
“……花哥，那个……”属下率先开口，略显尴尬地打破沉默。
“说。”谢言希缓过神来走下楼，舒展着筋骨，背后陡然一紧阵阵发痛，双手卡在半空中没敢继续做下去，就这样保持有些滑稽的姿势。
“我们这次来这里的任务该做的都已经完成了，老大那边在问我们什么时候走……呃，你这是？”
谢言希转过身去背对他，“给我看看后边被抓成什么样了。”
下属犹豫再三，大脑飞速运转组织措辞：“惨不忍睹。”
“***还不拿药去。”
背后红痕交错尽是欢爱留下来的痕迹，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则还在微微渗血，看上去就像是被重新抓破了的伤口，不难判断出最近一次做==爱在不超过三小时之前。
“我们已经超过原本预计时间一个月了。”
“你小子最近话很多。”好像有些落枕，谢言希艰难地扭动着脖子，“早饭买了么？”
“买了，在车里。你的那份我带进来了。”
他“嗯”了一声，还没正式回应就听见楼上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咚咚响，只见泠雨三步并作两步系着制服领带，手上还挂着个公文包此时正在跌跌撞撞的跑出来，边跑边整理自己的裙子。她看了一眼两人，一副司空见惯的淡定表情。
“I have to go.”匆匆走到茶几边拿了谢言希的水杯一饮而尽，“今天有比较重要的事，毕业演讲。晚上会晚点回来。”
“Well, just go.”耸了耸肩，试图表明自己没有意见。
“您的早餐在车里，我们走吧。”下属上前一步，微微欠身。现在的自己就是个专职接送司机。
低头瞥见桌上的药物，泠雨奇怪地看了谢言希一眼，“你怎么了。”
“明知故问。”
泠雨似笑非笑，半眯起眼睛将手中的公文包往下属怀里一塞，上前几步扯松自己的领带，微微敞开自己的衣领。“你要不要先看看自己干了什么？”
里头密密麻麻的吻痕红点斥满了暧昧的气息，欢爱之激烈可见一斑，她摊着双手歪起头，挑衅意味满满，谢言希哑然失笑，伸手一颗颗地帮她扣回去宠溺又无可奈何，“Fine, It is all my faults. But you actually have to go……”
泠雨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主动覆住他的双唇吻住，炙热被从身体最深处重新掀起激荡在胸口，谢言希只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本能操控着自己毫无意识地顺势回吻。
房间里这会安静得很，只能听见啧啧的水声，久而久之竟有些暧昧的色情，谢言希扣住了她的头，五指穿插进发间摩挲，情不自禁回吻得既专注又认真，双方的舌尖迂回缠绵着叫板一般地打起架来，末了以拉出一道银丝作为突然的中止。
泠雨仿佛看穿了他恍惚神情下的心思，不免有些得意地笑起来，双眸间翻涌着爱意，语调放轻渐柔：“OK……see you tonight.”
话毕转身拿回自己的公文包扬长而去，留下被挑逗撩拨得满腔邪火又无处发泄的主。
自作自受，谢言希瘫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双手枕在脑后。
距离上次在餐厅被突袭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原本到这里来的任务只有负责找回那三十箱货，找到了就该回去了，被仇家那么一针对，反倒能让自己多留下来一段时间。但就算是现在，这座城市里也没有能跟自己作对的人了，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早在一个月前就应该回去了。

泠雨是他的状况外，他没想到自己会跟她……第二次见面就上床。
这也是意料之外。他捧住了她的脸，舔了舔她的鼻尖，得意扬扬又忘乎所以地挑衅对面的人，“你喜欢我。那我不客气了。”
谁知道泠雨沉默了三秒，选择直接环住自己的脖子，主动凑上嘴来。
他们接吻了，在那样暧昧的环境下。面前的人在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还想耍什么花招？他不怕自己这头困兽。
她看上去斯文却并不柔弱，她的双眼温柔却充满坚定，她过得循规蹈矩却始终渴望惊险与刺激，始终给未知的危险留着一份勇气，甚至是兴奋至发抖的愉悦。
好极了，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相处模式。
他不喜欢一个跟不上自己节奏的人，无论自己对她一开始有多么地彻骨的喜欢或者狂烈的热爱，到最后都只会因为隔阂而放弃。
但是他与泠雨在一起一月有余，爱火仍未有消退之势，依旧天天如同热恋情侣恨不得分分秒秒纠缠在床上直到精尽人亡。用下属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博士把他一个踏遍社会泥坑沼潭的糙人迷得神魂颠倒，得力下属被叫去给人提包接送上下班，而谢言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跟着温柔了几分，做事也比以前瞻前顾后了，起码从杀一个人不分场合变成了至少不能在她面前杀人。
“如果非要继续呆下去的话，不如先回去一趟再回来？”送走泠雨后，谢言希的手机收到了这么一条信息。盯着发件人沉默不动了很久，谢言希最终选择回复了四个字。
“我知道了。”
对面也回复得很快，“我会安排人给你订票。”
谢言希躺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疲惫不自觉地揉着自己的这一刻微微发疼的脑袋，最后是无奈的叹息。
泠雨收拾着要带走的东西，算起来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学校住了，期间也只叫人打扫过一次，里头稍微落了点灰。博士证书今天就能拿到，在做完演讲后。自从跟谢言希在一起她推了不少次事务所的活，老板也没有因此生气，仿佛这样的工作频率刚好一般。
她的生活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因为遇到更加有趣的人和事，内心急切想摆脱现状不顾一切地去追寻新的东西，泠雨发现自己宛如鬼迷心窍地一头栽进了那个跟自己仅认识数月有余的男人怀里。他打破了自己过往的条条框框，跟对方电光火石天雷勾动地火，肌肤一旦相互触碰就想要被占有全部，亲热的深吻不愿意停下，不怕割舍一切，只在意相拥的丧心病狂。
是好事吗？
哐当一声，手里的钥匙一个不留神掉在地上，把她从半恍惚间拉回来，口袋里的手机也在同一时间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谢言希的名字。
“怎么了？”
“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一定会回去。”
“我……”谢言希的话有好几句，泠雨却只听到了他今晚不在家，“我做完演讲也会很晚，就不回去了，睡宿舍吧。”
对方显然没听出猫腻，“确定？”
“确定。”
“知道了，那就不用让人接你回来了。……就不祝你演讲顺利了，这对你来说没有难度。”
“嗯。”
“我挂了。”
“挂吧。”
泠雨捡了钥匙便转身出门，走出两米后身后的保洁员工大声喊着自己名字。
“Miss, you forget your things.”
“Nothing I want to take away.”李白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了。
演讲一如既往地在掌控之下完成了，泠雨没想到自己今天不回去，签的是今天退宿舍。靠在走廊边看散会人群人来人往的时候，她的哥哥打来了电话。
泠风问了今晚顺不顺利，可泠雨知道他们只是想问自己修完博士学位什么时候回国罢了。
“这段时间都挺忙的，你回来也正好帮忙。”泠风在电话另一边轻描淡写道。
“嗯。”
回答得心不在焉，很快就被泠风发现了：“你那边很吵，还没回宿舍么？”
“我……”泠雨刚想敷衍几句，手机嘟了一声，提示有新的来电。
“你等一下，有人给我打电话。”
“是我，我手机没电了，用的别人电话。”谢言希在另一边轻喘着气，他的声音就这样毫无预警地传入她耳里，“你那边结束了吗？”
“……结束了。”
“为什么不回宿舍？”
“什么？”
谢言希的口气有些突兀和古怪，就仿佛他看见自己像个无家可归的人缩在街头迷茫伫立。
“明明就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电话里的人无可奈何的声音揉着宠溺，“往下看看吧。”
泠雨一个激灵，从靠着的墙站起身来回头，楼下校道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中央停着辆熟悉的车，谢言希就站在车门边，慢慢地把耳边的手机放下。这种只会出现在偶像剧里的情节放到两个人的热恋期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了，泠雨大脑一片空白，跑下楼迎着夜深时分的冷风就扑进了谢言希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在激动什么，也不管不顾是否在众目睽睽之下与谢言希吻起来，末了分开的时候，她看着他漆黑双眸里自己的身影，哑然失笑。
“你怎么来了？”
“下午讲电话的时候，现在想起来觉得有点怪。”谢言希这个时候倒是笑得不怀好意，“直接说离不开我有那么难吗？……嗯？”

十四
“……
【病例报告·患者日记】
离不开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忘掉了根本，生有何欢，与他共同面临死亡，死亦何惧。
……”
“觉得我口气不对，就连夜赶回来了？”
谢言希一脸严肃正色：“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精准的。”
泠雨这个时候反而有些羞于承认自己内心真实的幼稚想法了，她躲闪着谢言希炙热的目光支支吾吾，“不过是事情太多产生的负面情绪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不用陪我一起幼稚。”
“大部分时候我喜欢跟我一样冷静理智的人，可是你知道么，泠雨，”两人坐在后面，谢言希瞥了一眼驾驶座上开车的人，下属自觉地移开了目光，把手撑到身前整个人贴近她，在她的耳边发出气音，“你耍小脾气的样子少见又有趣。”
还没等她开口，他就搂住了他，欺压上前将她整个人往座椅上按，突如其来的动作略显粗暴，让泠雨猝不及防。
她意识到他要干什么，顿时就叫住：“不可以！这里有人！”
“这不是你说的算。”
这一次是谢言希吻住了她，来势汹汹霸道地在她唇腔里肆意妄为的同时将里头的氧气掠夺一空，谢言希最终松开他不再按着对方的手，得到解放泠雨也没有选择激烈的反抗，而是情不自禁地环住身上人的脖子，谢言希的肌肤滚滚发烫，情欲熊熊燃烧，眼底理智渐失，声音在一瞬间变得沙哑。
“泠雨，……你这个疯子。”
泠雨对着他的脖子用力咬了一口留下印记，挑衅地夹紧双腿，立刻感受到谢言希结实健壮的身子跟着猛然一颤，
“彼此。”
车子在别墅车库里停好，驾驶座上的人欲言又止。
而谢言希确实注意到了。
“有事？”
“老大说有一些要单独告诉你的事。”属下微微颔首。
枕在他腿上的人慵懒地挣扎着撑起身，识趣的很又有自知之明，“那我就先进去了。”
身上重新穿好的正装凌乱不堪，消瘦的背影步伐不稳地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不是老大找我吧，我上午刚跟他联系过。到底什么事？”
“今天帮您订机票的时候，我找不到您的护照了。”
前所未有的疲惫感，泠雨连衣服都没有换便一头栽进床里闭目养神。迷迷糊糊之间下意识用被子把自己裹紧，丝毫没注意到渐近的脚步声。
直到谢言希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弄出些许骚动才叫她一个激灵睁开眼。
“……怎么了。”
谢言希的神情复杂，蹙眉凝视着自己。
“Where is it？”
“……What.”
“我的护照。”泠雨看见谢言希冲自己伸出手，“把它交出来。”
“你的护照为什么要向我拿……你干什么？！”
谢言希不由分说欺压上前，撩开她的衣服裙子，粗暴地按住让她动弹不得。
“我的书房只有三个人进去过，不是我，不是他，你猜是谁？”
他好像真的生气了，撑开的双眼闪烁着愠怒的通红，眉头愈发紧皱，双手抓得泠雨生疼。
把头一扭。像是在嘲讽，泠雨冷哼一声。
“Yeah, you are right……I have thrown it.”
谢言希重重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
“Together with mine.”
咚地一声，谢言希一拳用力砸在脸边，泠雨视若无睹面不改色。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
“Why Did This？！”
“你想知道的，我都不会告诉你。”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谁知身下人淡笑一声：“这好像是认识以来，你第一次发火吧？”
“为什么要惹我生气？”
“没见过，”轻描淡写，“想看。”
“……那就如你所愿吧。我会做到你想说为止。”

64楼隐藏内容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慕斯慧一路快走着到张宇跟前，先是拿过他手里的报告翻了几眼，然而发现自己并没有看下去的耐心，索性合上直接听张宇口述了。
“逐梦的临时止血救了她一命，现在刚从隔离室出来，……纳米修复技术很安全，请您放心吧，长官。”
“那为什么她自己受伤自己都没发现？”
被慕斯慧这么一问，张宇无法回答，他甚至疑惑为什么慕斯慧问的人会是自己，毕竟泠雨对自己这群人来说根本就是从天而降的存在，没人知道她的过去，每个人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也许是他们的典狱长一时思绪混乱，脑袋不清楚了吧。
于是张宇只能实话实话，“长官，这件事您问我我肯定不会知道的。”
“……Shit, 你说得对，我为什么会问你？……”
“还有一件事，”回想起泠雨刚才被推出来的时候，张宇补充道：“他的这个副人格好像暂时趋于弱势了，刚才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变回主人格的模样。”
慕斯慧心不在焉，显然还没想明白，接话接得特别随意：“嗯？那就是没有海棠了，小博士回来了是吧……”
“典狱长难道忘了当初为了强化她的身体，我们给他注射的药剂中有一剂药是弱化负面感知反应的么？”
是一个女声，介入了两个人的谈话。
黑棕色的长发侧分在一边，大步走来的女人步伐从容，声音如其人，优雅清冷，黑色大衣下姣好的身材若隐若现，她走到慕斯慧跟前，眉头微蹙神情复杂。
“才把他交给你们多久？这么快你们就搞出事来，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啧……博士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慕斯慧的表情直观地表现出遇到大麻烦，棘手难处理的对象时候的反应，于是故作淡定地捋捋头发，趁机往这个叫做叶兰的女人身后看去。
果不其然，同一个研究所出来的除了他们的所长其他人都穿得一个模样，一样渗人，黑漆漆，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身上还夸张的飘着一股消毒水和化学试剂的味道，“下次来我这里的时候能麻烦你先提前通报一声吗？你这阵仗看着吓人，我怕我的下属们会留下心理阴影。”
叶兰镇定自若地还击，“典狱长真是爱说笑，我的人不被你们这里关着的犯人吓破胆就万幸了。”
“好了，不跟你绕弯子废话，浪费时间。张宇，逐梦现在在哪？”
“泠雨的病房。”
“其他人呢？”
“休息区。”
“曾宁派人去找了么？”
“我们的人已经在昨天第一时间封城了，她最多藏在城里，出不去的。只要她出不去，就一定会被我们找到。”
慕斯慧还算满意地冲他挥挥手：“那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叶博士找我什么事？到我办公室说。”
张宇点头应允便转身退下，步伐刻意放慢了，在叶兰跟着慕斯慧走进她办公室之前张宇听见了一句谈话的内容。
“你真的要让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么？”
是叶兰说的。
猛地张宇回过头去，办公室的门砰地一声关上。只剩下叶兰带来的下属守在门口。
张宇皱起眉顿在原地，届时不经意间目光与其中一名下属交汇了。
那人口罩上方的一双澄澈清亮的眼睛，平静地望着自己毫无惧色，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坐我的位子上吧。”梁子旭走进去之后，张宇锁上了自己办公室的门。“电脑打开了，你先坐下。”
“到底什么事情这么……”
“因为我的权限不够格查看他们的资料。”张宇迅速走到他身边，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果然跳出来如他所言的界面，系统提示他没有足够权限。梁子旭再往下看，是泠雨的资料界面。
“所以想请你帮我破解权限，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
“……我知道了。”了解了情况梁子旭的双手开始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不到一分钟，那日由于自己权限不够被隐藏的资料逐一显现，张宇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泠雨资料里最频繁出现的一个名字。
“谢言希”
“谢言希？有办法查看这个人的资料吗？”
“我试试。”
新的资料界面弹出来后，张宇和梁子旭都各自不同程度地吃了一惊。
一张跟逐梦一模一样的脸。
“生化义体人项目实验对象编码2000003”
梁子旭知道一点内情，“2000？这个编码是按照当时的年份编入的，二十八年前。……所以他是在只有两岁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为将来的实验对象了。”
张宇愣住，“这个实验项目已经有那么久的历史了么？”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等等，这里还有另外一个编号，……还有另外一个实验项目，……叫人体再造。”梁子旭不可思议地推了下眼镜，眉头皱得更深，“我可能……可以顺着这里面的超链接查到项目相关负责人。”
房间里持续的沉默，时不时传来梁子旭敲打键盘的声音。
屏幕上浮现的照片，那名女子一头白发，几分慵懒与淡然，眼睛有着莫名而致命的诡异魔力，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泠兰”
这双眼睛。张宇想起来了。
就是刚才在慕斯慧办公室门口那个叫叶兰的女人。

拖了梁子旭的福，得到了些道上的消息，据说是Dylan的boss有个习惯，就是每月月底那两日会挑一天去一家酒店喝酒，那几日是雷打不动，这和他谨慎的为人处事完全不一致，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典狱长大人大手一挥，就把这个巨任交给了这一个既当秘书又当跑腿的梓婧小姐。于是在梓婧小姐孜孜不倦兢兢业业的职业操守之下，她居然利用每日晚上出去做面膜的这段时间中，真的蹲到了一个可疑人物。
这家酒店有些乱，居然还有擂赛这种东西，她尚且还在警校的时候曾经就连续获得了几届的比武冠军，直把那些元老级别的学长学姐们那最后一点盼头都给泯灭了。所以在比赛开始时，她就把自己的外套一扔，直接上了擂台，从第一场一直打到了最后一场，几乎俘虏了在场所有男性的心。直到，最后一个人的登场。
没有悬念，没有疑问，她被完败。
那是一个戴着一个黑色口罩的男人。
他凌厉的拳法几乎拳拳直击要害，没有怜香惜玉，也没有过多的花招，一出手就是必杀，在她彻底倒下之前，她也只扯下了他的口罩。也就是一瞬间，她趴在地上看清楚来人的面容后，条件反射的登时喊出了声：“泠雨？！”
那时梓婧这才发现来者并没有进行任何的伪装，她就是货真价实的泠雨。但据她所知，泠雨现在应该还在医院里躺着，根本没有任何的行动能力才对。哪怕是第二人格出现，她也会在第一时间被控制住。而现在这个和她拥有同样容貌的人，能蹦能跳，身手敏捷，出招又和第二人格风格完全不同………所以，她到底是谁？
梓婧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马上将这个人就地正法。不管用什么方法。所以她在被她一个背摔丢在地上后，也不理会这是否违背了正常的solo准则，径直掏出了枪对准了身前人的脑壳。那个人明显一愣，然后嗤笑一声，一开口竟然不是女声，而是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这让刚才叫嚣着下注的一群男人发出了失望的声音。
“警察都是那么不要脸的？”
梓婧咬着牙伸出手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位置，也弯了弯眉眼，笑着回答：“我大学学到的第一个知识，就是如何在不该要脸的时候不要脸。”
“噢，那果然还是个没有思想的**。”他这么回答，接着缓缓转身，俯下身子看她，几乎想要贴着她的脸打量她一般，“小姐，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梓婧拿枪的手顿了顿，一个很是大胆的想法在脑海中形成。她想了想，忽然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像是和他商良一般：“双胞胎？”
他似乎终于耗尽了自己的耐心，一直都不是很有情绪的脸这时有了些微的烦躁，他皱了皱眉，然后将自己的头发拢到一边，转身站了起来，并且不屑的随手拍了拍自己的裤子，头也不回的就想跳下比试台。
嗯，以上就是男人全部的回忆。
“所以你打了自己兄弟看上的女人？”
“My God, how did I know who she was?”他绝望的仰天长啸，悲叹一声流年不利就甩了甩手，背对着身后的人，又问道：“对了，她怎么样了？”
“噢？”曾宁双手叉腰，声音听不出喜怒：“暂时没有苏醒，可已经和他见面了。”
“............”沉默片刻，“她如果醒过来，还真不敢想她会如何。”

十五
这时男人的手机叮的发出一声进消息的声音，他抬手拿起来看了看。
“说什么了。”曾宁淡淡地一瞥眼，想去望手机的内容。男人毫不吝啬的把手机伸过去，把内容完完全全展示在她面前：
“泠雨醒了。”
“哪个醒了？”曾宁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后者无声的笑着摇摇头，收回了手机，偏着头望着远处，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整个人拉伸出好看的弧线。
“Shit.”看着男人的表情估计是跟自己预想的有偏差，出现了什么意外情况，曾宁略一思考，就没有再迟疑，扭头就走，步伐急切而沉重，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而被甩在远处的男人这时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状似自言自语一般，缓缓对着面前的虚无轻叹出声：
“丫头又惹事了，你说我怎么办呢。”
眼神温柔，似蕴藏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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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响，鲜血。
泠雨几经挣扎，终于惊醒，浑身渗汗后的寒冷，让她在床上瑟缩起来。
腹部有阵莫名的瘙痒，她把手伸过去摸到了一团纱布，大脑一如既往地空虚到泛疼，每次醒来总是这样，生生被挖走记忆一般地难受。
“你醒了。”
边上传来一阵低沉陌生的声音，却诡异地敲中了心脏，胸口的钝痛后知后觉，泠雨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有些木讷地转过头去。
“伤口还疼么？”逐梦手里拿着杯水，淡淡地看着泠雨，“喝杯水吧，我帮你叫医生过……”
哐当一声，水杯从手中滑落，清脆响亮的破碎声。接踵而至的是一个近乎疯狂失控了的紧抱，突如其来的意料之外超出了逐梦的大脑运转，他疑惑又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未知错误。程序运转显示着。
“What？”
对方在自己怀里抖得厉害，但是系统并没有告诉自己这个时候该采取什么措施。
直到对方几近痉挛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合成了一个人名。
“言……言希……”
“言希？”逐梦的双眼亮起橙色的光，搜索引擎嵌入这两个关键字，他飞速地在资料库里搜索浏览着这个名字的相关信息，结果让他稍微有些意外，没有言希这个人，只有叫谢言希的已死亡对象，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可是他没有跟谢言希一样，只要泠雨扑进怀里，就立刻用宽厚的双手抚摸对方僵硬发抖的背部。泠雨强势的抱住他的头，没有等他有下一步的动作就低头吻住了他的唇。那里的唇很冰凉，刺激得泠雨有些许的颤抖，可他的唇又非常的柔软，很像以前的他。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甚至自己在干什么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明白此时此刻只想把面前的人禁锢在身边，别的什么也不想去多想。可大约是过了半分钟左右，逐梦却猛地将人推开。开口语气机械而冷漠：
“I am sorry, but it is not my name, miss.”
回忆的潮水咆哮着、尖叫着、歇斯底里地将她包围，在窒息濒死的痛苦里挣扎着，泠雨的一呼一吸都像是要把肺泡挤破，她发不出声音来了，喉咙与鼻子的酸楚、剧痛折磨得她两眼发昏，身体好似被绞成碎片，轻飘飘地脱离了地面。她离他又近了那么一点，却依旧遥不可及，好远。
如果可以，她宁愿被挖空所有记忆，可是唯独留下的，偏偏是这一段。
回忆里，有无数个漆黑的枪口、无数个红色的准星点，它们交织在一起，对准了眼前的人。
那一秒，她目睹着自己最爱的人，葬身于血海中，尸骨无存。
泠雨从逐梦怀里挣脱出来。
而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无动于衷的人，浑身尽数冰冷的铠甲，没有了以前的温柔，没有了以往热烈的双眼，除了那张脸以外，连声音都跟谢言希有所出入，变得冰冷无情。
他没有抱住自己，他甚至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他还说：“谢言希？他是谁。”
画面在自己眼前碎裂开来，层层发黑的叠影，泠雨终于是绝望地呻吟起来。
“呃……啊啊……！”
“泠雨？”虽然早知道面前的人有两个人格，但是逐梦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与这个人格的第一次见面，会成了这副模样。
泠雨一直持续踉跄着往后退，眼看就要摔下床，逐梦刚想扶住她，慕斯慧便推门而入。
“让她冷静下来。”
两个下属快步走上前去将泠雨从地上粗鲁地拽起来，拉扯的过程中却突遭逐梦一拳砸过去，险险躲过后泠雨已经被他拉回身边。
“她现在不是另一个人，你们不应该这样对她。”检测到这个人格的数值非常虚弱，发抖的身体和惨白的唇，经不住任何粗暴的对待。慕斯慧抬手示意下属退下，“好，但是我现在要跟她单独谈话。”
“……”
双方对峙良久，慕斯慧闭了一下眼睛，轻叹一声：“这是命令，逐梦。我命令你到门外去待命。”
逐梦顿了几秒，还是照做了，直到关上门的前一秒，也没有再回过看。
“你太激动了。”慕斯慧踱步到到那具行尸走肉般的躯体边，慢慢蹲下，对方已经重新跪到地上，撑着地面的双手剧烈颤抖着。
“他是谁？……”泠雨痛苦地抬起头，声音沙哑得仿佛被划破的喉咙里灌入凉嗖嗖的风。
“你希望他是谁？”
“果然是你们，你们杀了他……你们杀了他！”
“准确来说并非如此，”慕斯慧遗憾的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脑袋，“这里还在，不是吗？”
“……”迎上的是泠雨瞬间崩溃扭曲作一团的脸，此时又多了一分无力的震惊，“什么……？”
“他死了，你亲眼看着他死了的，但是我们留下了他的大脑。”用最冰冷的声音娓娓道来，殊不知自己正在说的东西对泠雨来说是怎样致命的打击，“人类的大脑配上人工智能，是一件很完美的杀人机器。”
“你们！.........你们！”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命本该如此，只不过是在遇见了你之后多苟活了一阵子。”慕斯慧有些怜惜的摸上泠雨的脸，像是要代替谁来给她这样的安抚一样，“他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救过他……可是他对你的回报，就是让你变成这样子。”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泠雨的双眼撑得通红，紧抿的双唇下是破破碎碎的恸哭，她不断地深吸着气，胸前剧烈起伏，末了拼命地摇着头。
“我从来就没……没有怪他连累我……”
“可是他还连累你的家人。”
被慕斯慧的一句话砸醒，泠雨猛地望向她，瞳孔迅速放大，“在哪……他们在哪？……！”
“泠雨，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透，因为太残忍。”
泠雨的双眼木然过后，眼泪慢慢流下来。下一秒房间里爆发出悲怆歇斯底里的哭声，万念俱灰让她无力地掩面而泣，生不如死。果然，果然真的已经被抛弃了吗..........
“你们不可以……不可以这样……剥夺他做人的权利……”
“怎么，你想告诉他真相吗？那样的话他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杀人机器不需要有感情，否则下场就是进垃圾回收站。”慕斯慧轻轻道，“他已经在你面前死过一次了，你还想看第二次么？”
死过一次了。
恍若做了很久的噩梦，终于被拉回现实的这一刻，发现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记住了么？”
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双眼像两个血窟窿，空洞茫然，无法聚焦，也没有一丝光亮。
花木兰打开门扬长而去之前，跟逐梦匆匆对视过一眼。
再往里头看，泠雨坐在床上，说是冷静下来，倒不如说是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他向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选择停在原地保持距离。
但是在系统的操作下泠雨的脸清晰放大地呈现在逐梦之影眼前，遮藏不住的是眼窝深陷和发红的眼尾，同时泠雨失去了表情。
“你还好么？”
谁料想他一开口，泠雨便如同受惊的小鹿猛地回过神来，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以掩耳盗铃的方式自欺欺人。
“Shut up！”她无力地闷哼着，“Shut up..........”
“我只是想确认你的情况，数据显示你的身体状态非常不好。”
这个人格的身体绝对没有那个女疯子的身体能打能抗，逐梦没来由地担心她随时会昏过去。
“我很好。”
“所以，需要让你一个人呆一会儿吗？”
泠雨把头深深埋进臂弯，喘着粗气不敢出声。
就在逐梦愈发觉得奇怪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接近，清晰起来。
本能警惕地回头，叶兰闯了进来，用力地关上了门。
“OK，其他人都在外面守着。”关上门之前，叶兰回头对跟着她的其他下属吩咐道。
在她关上门之后，叶兰就已经摘下口罩，忙不迭朝泠雨跑去。
“阿雨！”她用力地摇着陷入失意的人，“醒过来，看着我。”
“……”泠雨应声怔怔地抬起头，“姐姐……？”
她很委屈，很快就泪眼朦胧，却被泠兰用力作了一个住嘴的手势制止住，“听着，我知道你很痛苦，你也不想呆在这里，我不是为了看你哭才来的，把你的专业素养拿出来，我命令你五秒内恢复冷静。”
“我做不到，……姐姐……”完整的自己，早就在过去无尽的折磨里被摧毁得一干二净了。她变得容易激动难以自控，身体永远处于透支状态地虚脱无力，所以她一直在摇着头，不想去面对这崩塌的一切。
“Listen to me！！”泠兰提高了音量，“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不可以现在就倒下去，懂么？！……所有的路都是你自己选的！But you are fool！你总是不听我的……”心疼又恨铁不成钢，泠兰把她拥入怀中，最终还是认输放柔了语调，“听着……爸爸，泠风，还有我都暂时没事。但是如你所见，我和爸爸不得不被死亡，我们现在也不能轻易地出来见你，否则会有危险……所以在我第二次找你之前，最低的要求，活下去，好吗？”
“我……”
“别说你做不到，求你了。”
话音刚落，泠雨被泠兰发狠的推开，她最后看了自己一眼，面容里尽是疲惫与无奈，“我走了，我还会再来找你的。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泠雨瘫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离去的人，最终，无声的捂住了脸，任由泪水湿了自己的手，顺着手心流淌下来，沾湿自己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