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声音从背后怀疑地传来,“转身。”
小天狼星的后背绷紧了。时间在一刻内拉成千万丝,无数种可能的应对方式从他脑中闪过又消失,几十个咒语已经涌进舌边,他缓缓移动脚掌,手指抓紧了魔杖,心脏撞击肋骨,血液在身体中奔流发烫。他转过身。
一个远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咒语。他面前的三个人还未见到他的脸便反射性地觅声望去,雷古勒斯迎着他们的视线含笑走来。“埃斯克斯,亚历山大,迪伦,几位汇聚一堂,好久不见呐。” 他轻佻地说,右手中轻巧地捏着一个高脚杯,酒红色在杯中不紧不慢地晃。几年未见,他看着几乎陌生起来,双颊褪去了少年时期的圆润和青涩,颧骨高耸,面容棱角优美,有一种青年人恰到好处的清俊。扫过小天狼星时,他灰绿色的眼眸中闪着无动于衷的冷光,好像他只是一个街上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但他却径直地向小天狼星走过来,唇色艳丽,眉目含笑,眼角微挑,晕开一片暧昧的朦胧颜色。下一刻,他已经走到他身前,伸手抚上小天狼星一侧的面颊,手中施力,把他的头按进了自己的胸膛,用身体挡住他的脸。
”你这是干——” 小天狼星在片刻的愣怔之后马上挣扎起来,但雷古勒斯已经把高脚杯扔到了一边,一只手按着他的头,另一只手环过他的身体,紧紧地握住了他的魔杖,与他僵持着。下一刻,他听到雷古勒斯说话,声音甜蜜又低哑:“原来你在这里,亲爱的,害得我好找。没穿好衣服呢,出来做什么?叫人笑话吗?” 他的声音从胸口直接震在小天狼星的耳朵里,几乎显得扭曲而不真切。小天狼星的身体僵在原地,脑中少见地一片空白。察觉到这种转变,雷古勒斯松开了按着他头的手,滑到腰际,亲密地给他系着衣服——小天狼星身上的袍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长裙,裙摆优美地垂在地面,身体一侧的拉链敞开,露出了一点苍白的肤色。雷古勒斯用一只手巧为他拉上去,有一瞬间肌肤相触时他感到他的弟弟指尖冰凉。
突然之间,似乎那触感唤回了他的意识,他的大脑从震惊中恢复运转,迟来地反应过来刚刚发生的一切。屈辱的怒火瞬间在胸膛腾起,但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用意,自然不能揭发他们两人。他只好紧闭着嘴巴,咬着牙,手中握力几乎把魔杖捏断。
雷古勒斯搂着他转过身,泰然自若地对那三人说:“所以,你们围着我的女人做什么?”
“他是你带来的女人?我说布莱克,这姑娘刚才连个声都不出,我还以为.......” 其中一个人说,面上还带着几分怀疑。
“她还衣冠不整呢,害羞了吧。” 雷古勒斯声音中的笑意更沉了,“她性子有些古怪.......但我就喜欢她这样。怎么,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 另一个人迅速接口,喏喏着,“是我们搞错了。” 另两个人虽然面上还有不忿,但都嘟囔着同意这个说法。
“那么,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失陪了。我们还有一点未完成的事务呢。”
雷古勒斯极具情色意味地眨了眨眼,在那三人下流的笑声中,搂着小天狼星的腰,走出了那个角落。
在两人走出十几步之后,他松开了握着小天狼星魔杖的手,另一只手也从他腰上抽开,面上所有的情色笑意像被水冲刷过的颜料一样一扫而空。他眉头微皱,面容冷漠得像一面墙,目光直直地投射在前方,没有给小天狼星一个眼神。
“我不管你在这做什么,在接下来一分钟之内,我会把你带出马尔福庄园。” 他说,声音冰冷,“不要再回来,下一次我不会再救你。”
“救我?救我?” 熟悉的怒火再次袭来,小天狼星嘶哑着声音低声咆哮,“我需要你救了吗?我才应该跟你算这条裙子的帐!” 他获得自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抄起魔杖来指着自己的裙子,试图把它变回袍子,但变形术一向不是他的强项,裙子在他的咒语下变得破破烂烂,却顽强地保持着裙摆的模样。
他气恼地咆哮了一声,转向雷古勒斯,却没等说话就被打断了。
“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留着你的裙子——还有头发。”
“头发?还有头发?” 小天狼星目瞪口呆地重复,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头,手中抓到的却不是他那短发,而是一捧如水青丝。他顺着拽起来,发现自己的头发现在长至胸口,柔顺地披在胸前和背后。他气得眼前发黑,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你——这就是你唯一的办法?你就想出来这个?多管闲事!我不需要你这种愚蠢的法子也能自己出去!”
他做好了吵架的准备,但雷古勒斯却只是冷冷地说:“我只想出这个法子了,用不用随你。”
小天狼星仿佛一拳打进了棉花,被这回复噎了一下。他心有不甘,还想说些什么,想惹起对方的火气,想痛快地大吵一架,哪怕被发现也在所不惜——只要不是现在这样。只要不是他敌对阵营的兄弟在救他出去,而这是他们五年来第一次说话。除此之外,什么都行。但他想不出能说什么来。他的喉咙被这一切卡住了。他垂下头。
雷古勒斯也没有再说话。几步之后,他带他拐进了一条无人的门廊,沉重的木门在背后合上,大厅内的喧嚣远去,走廊狭窄幽长,火把噼啪作响,两人的脚步声一高一低地在墙壁之间空洞地回荡。沉默宏大得像一座庙宇,又仿佛带着刺的绳索,一圈一圈地缠着他的胸口和喉咙,一点一点地缩紧,让他无法呼吸。他烦躁得想咆哮,想和人打架,声音在胸膛里翻滚,手指关节痒得噼啪作响,但空气紧紧地压在皮肤上,皮肤勒着血肉,血肉缠着骨头。他的身体已是牢笼。
有几个时候,他在身侧落后半步的地方注视着他的兄弟,雷古勒斯的侧脸在昏暗的过道中只显出了轮廓,鼻子和下巴笔直的线条愈发清晰,棱角尖锐得硌人,面容冷漠得像是远古的大理石雕像。他看起来如此陌生,小天狼星一瞬恍惚。可当他仔细再想,他却想不起来自己印象中的雷古勒斯是什么样子了。他离家出走已经是五年前,五年的时光足以消磨很多。他对昔日兄弟的印象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形象:安静的,乖巧的,忍耐的。再一次的相见是在战场上,他已经是食死徒里的一员了,眼睛里燃着狂热的光,苍白的双颊上因兴奋而涌着病态的血色。他不再是他的兄弟,而是敌人。但现在......现在走在他身边的雷古勒斯既不是那个安静乖巧的男孩,也不是那个狂热病态的少年。他眉眼冰冷,目光死寂,曾经那双漂亮的灰绿色眼睛里承载过的湖水和火焰仿佛都被燃尽了。
有一瞬间,他想伸出手揉揉他的头,就像小时候雷古勒斯难过时他的安慰那样。这种欲望来得太古怪又不合时宜,一眨眼间就褪去了。
他们在剩下的路上没再遇到过人。对方带着他穿过房间和走廊,穿过花园和庭院,直到他意识到他们已经站在马尔福庄园的边缘,一道废弃的入口面前。
“走吧。” 雷古勒斯说,“别再回来。”
小天狼星没有动。他直直地看入雷古勒斯的双眼,逼迫对方与他对视。目光相对时两人都感到一种过于暴露的不安感,但小天狼星没有移开视线。
“为什么?” 他说,“为什么,雷尔?”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救你吗?” 雷古勒斯说,口气讥讽,“你管呢?”
在那一刻他的声音深处流露出了一种深切的痛苦,小天狼星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雷尔,别再继续犯错了!别再听奥赖恩和沃尔布加的了!别再听从黑魔王了!我知道你不属于他们!你——”
“我什么?我还可以弃暗投明吗?” 雷古勒斯的声音骤然尖刻起来,“加入正义的行列?”
小天狼星皱起眉头。“当然,只要你有勇气脱离——”
“勇气!勇气!” 雷古勒斯讽刺地尖声叫道。他声音中的痛苦褪去了,俊美的面容扭曲起来,“你依旧觉得我是那个胆小的男孩,爸妈的乖宝宝,被洗脑的可怜虫,是不是?你觉得我就是个没有思想的木偶,一直都是别人告诉我去做什么,是吗? 收起你那救世主的嘴脸吧!你错了!我从来只听命于我自己!不用你来告诉我我是什么不是什么!你有什么资格!”
他狠狠地甩开了小天狼星的手,声音和面容中怨恨之深,烫得小天狼星后退了一步。
“好,好。” 他闭了闭眼睛,冷冷地说,“是我浪费口舌了。我就知道。你果然从骨子里就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雷古勒斯冷笑了一声。“滚吧,趁我还没改变主意。”
小天狼星失望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下一次如果你撞在我手里,我也会放你一马,作为对今天的回报。但除此之外,我们再无关系。小心吧,不要撞到我手中第二次。”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出了那道门。
出了马尔福庄园的地界,禁锢消失,他可以幻影移形了。他握住魔杖,念出咒语,低声念出詹姆斯家的地址,他真正的家,真正的兄弟。
幻影移形之前, 他最后回了一下头。雷古勒斯还站在原地,面上的表情无法得见。他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门内,好像被那残破的门和围栏关住了。缺月为他在荒地中投下一道隐约的,孤零零的影子,几乎要和他食死徒的黑袍融为一体。
他突然想起五年前他离家出走的那一天。他和奥赖恩和沃尔布加吵完架之后冲上楼,半分钟内就收拾好了箱子,雷古勒斯没有敢追他上楼,却站在楼梯下等着他。他看着小天狼星拖着箱子,眉眼中满是恐慌,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求他跟父母认个错。“绝不。” 小天狼星说,摔开他的手,拉着箱子走出家门。那两个人还在大厅对他大吵大嚷,尖叫和瓷器碎裂的噼啪声此起彼伏,雷古勒斯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在他背后恳求着,求他留下。他没有回头。
他现在回头看他了,却为时已晚。雷古勒斯已经无药可救。他完完全全成为了布莱克家族里的那种人,没有什么他能做的了。他早应该预料到的。一瞬间他问自己如果他留下,一切是不是会不同...........但还未等他问完,雷古勒斯和马尔福庄园已经从他面前消失了。
他不知道,在他消失之后,雷古勒斯把手伸进口袋。那里面装着一个假的,银制的挂坠盒。他拿着挂坠盒蹲了下来。他攥得那么紧,银制的边角把他的手掌割开,宝石般的血珠滴下来,滑过那斯莱特林的标志,蛇头的眼睛红得发亮。雷古勒斯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