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
是夜,月入轩窗。
今夜的月光或似被春天温暖,带着丝丝暖意洒在如茵绿草、似锦鲜花上。土狗躺在地上伸展四肢,羽毛鲜亮的母鸡自它身旁走过,悠哉好似闲庭漫步。
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眭手自栽。
屋内一点烛光,无章跳跃的火焰一如她凌乱的心。
“阿娘,我该怎么办?”
小时候,门前的院子里长着一株山青藤,父亲扎了一个秋千,朱云碧喜欢让阿娘抱着她坐在上面,这样她就可以靠在母亲的怀里晃来晃去了。
这天,小姑娘表情格外严肃:“阿娘,你后悔吗?”
妇人在孩子鼻梁上刮了一下:“小机灵鬼,哪里学来的话?”
小姑娘摸摸鼻子,委屈道:“昨天晚上我听见阿爹这样问你,可我没听见你说的,我睡着了。”
“昨天我们吵醒你了吗?”她亲亲孩子的额头,昨晚她和丈夫吵了一架,说了很多气话,“我不后悔。”
小姑娘似乎不太相信:“我听见你哭了。”
“娘亲是人,人都是会哭的。”温柔的妇人抱紧孩子,“可是我真的没有后悔……人必须承担选择的后果,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选择?”小姑娘更迷糊了,她的年纪尚不足以支撑她理解母亲的话。
“是呀,以后你也要选自己要走的路。”母亲笑着教导孩子,“不知道怎么选的话,就屏住呼吸,听听你的心是怎样告诉你的。”
朱云碧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屏住呼吸。万籁俱寂的夜,每一下心跳都震撼鼓膜。回忆里母亲的话还未完:“不要后悔。”
她猛地睁开眼,坚定的目光中,朱云碧已经做出了她的选择。
……
皓月在天,伊人在地。如果耳边没有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也许他会一直低着头。
“朱姑娘。”覃落铭站起身,手在衣服上局促的搓来搓去。
她沐着月光而来,犹如一位跋涉的信使,手中一张折叠的白纸:“我默了两句诗,忘了意思。”
覃落铭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他看了姑娘一眼,她的字很漂亮,俨然受过良好的教育。覃落铭说:“春光渐渐消失在降临的夏季……你知道意思。”
“是,我知道。”不找些借口,她根本没勇气来见他,“我想明天下山回家。”
覃落铭身形一僵,半响道:“好。”
“这些日子给你填麻烦了。”朱云碧没有回避他的目光。月色朦胧,人亦朦胧,她眼中仿佛浮着一层水汽,“在菁暈山上的这些日子,我很开心。阿娘去世后,你是对我最好的人。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没关系。”覃落铭深深地呼吸,竭力维持微笑的表情,“随你的心意便好。”
“谢谢。”朱云碧后退几步,转身欲走。
“云碧!”覃落铭突然喊出声,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朱云碧停在原地,回头,皎皎月光下的男人英俊而哀伤,“如果在家不顺,欢迎你随时回来,我……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谢谢。”除了这两个字,她还能说什么呢。朱云碧微笑着,眼里的波光化作水珠,溢出眼眶,划过脸颊。
这次她真的转身离开了,没有回头。
“你可以留下来吗?”覃落铭喃喃问道,可惜对方已听不见了。他有些僵硬地拿起笔,在那张仍有着姑娘体香的白纸上写道:
柳丝长,桃叶小。深院断无人到。
红日淡,绿烟晴。流莺三两声。
雪香浓,檀晕少。枕上卧枝花好。
春思重,晓妆迟。寻思残梦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