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忆梅事,听到鹧鸪一曲,燕王台作越王台。”
梅事的名字听上去即是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子。这堪属会取名的好处了。明代的文人界,以赞梅为盛。岁末清供,将欹梅一盆奉为精神的寄托,想象一位红颜知己,以大慈大悲的价值观回以深深的钦佩与惋惜,大抵,成了这个悠悠王朝较凝久的一幕。小慈小悲是善良,瑞雪兆丰年,却掩埋了城外大片草屋,流民失所,这时分发粥米、广济贫弱,再不嫌劳苦一点的,将自家铺子里的长工都请回家,换进一波又一波,十指冻疮的百姓,生平头一回换上惹得四肢发痒的新袍子,得了邻里的赞誉。
然而大慈大悲就未免显得无情了些。“万物为刍狗”,这话讲得不甚实在——人怎能与天地相比。诚然差不离。冻死的,心中默叹一句,尚属闲得。更多时,无论亲眷生死、灾病,都不足以涌出几分悲伤。他年若父母皆逝……倒也好。毕竟只有一位走了的话,还要亲手送另一位入黄泉。大慈大悲,不以生死为大者,于己身亦无挂碍。
这样一个人,必是有多余的精力放在闲情逸致上的。但再悠扬的琴音,也须有知己相和。妙手偶得的画作,决不能仅仅得来“意境高远”的寡淡之评。更甚者,奏何曲、绘何题,皆须应心。而往往不得已,故眼中尽是血似的残缺。须待一幅画作、一首曲终,因不忍毁去,故而择调复斟时,才能品出几分真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