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鸡鸣以先,聂、蓉夫妇已早早起身,烧水备饭,忙了起来。而盗跖和小雁也未久睡,起来帮着打扫院落,喂喂鸡鸭。早餐用毕,盖聂邀盗跖一道上山采药,端木蓉则与秋雁在院子里烹茶小憩。
“小雁姑娘,早上盖聂打扫马车的时候,发现了这个,是不是你们落下的?”端木蓉托着一个不大的麻布包裹,递到女子面前。
“哦…是我忘在车上的,多谢蓉姑娘了。”秋雁见到包裹,脸上划过几分尴尬之情,支吾道。
她脸色的不自然,端木蓉看在眼里。她稍加思忖,笑道:“小雁你在墨家,是人人皆知的心细如丝,怎会把这么一包细软之物,忘在车上呢?要我说啊,定是小跖犯了马虎。你呀,就不用替他说话了~!”
“不…蓉姑娘,真不是小跖…”秋雁见端木蓉开起了玩笑,反而愈发拘谨。
端木蓉见状,亦有几分尴尬,忙斟好一盏热茶,送到秋雁手上,岔开话道:“来,先喝点清茶,养养神。一会儿我给你诊诊脉,看看肚子里的宝宝胎相如何。”
“那,便有劳蓉姑娘了。”
“小雁你太客气啦。客气得…我都有点不习惯了。”端木蓉实在不知该如何让她放松下来,只好直言道,“这镜湖医庄本是墨家的产业,先巨子在时,虽将此地许我为业,却终归是墨家的。任何墨家弟子,乃至一切病患、困苦之人,均可到此避难休养,这,便是兼爱之道。而今,我与盖聂虽在此成家,也不过是暂居的过客,理应接待墨家的人。所以,你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一切随意。啊?”
“嗯,好…”听到这话,秋雁方放松了些许。取过包裹,打开,里面是一些零散的碎布和针线。随即说道:“其实…我们来之前,都以为…这里只有姑娘你一个人住,所以,就把给孩子做襁褓的东西都带上了。昨晚我和小跖商量了商量,总觉得,不好继续在庄上打搅,所以…东西便放在马车上没拿,准备明天就启程回去…”
“哎…你们呀!怎么偏和我这么外道呢。”端木蓉叹口气道,“要说盖聂你们不熟,倒也罢了。可我…和小跖在墨家共事这么多年,而今你们已结为夫妻,你又怀了身孕,在庄上住个一年半载,有何不妥?无非就是因盖聂在,恐怕有所不便。这样,咱俩住一起,让盖聂一个人住,可好?”
“哎呀,这怎么行?不好,不好…”秋雁闻言,忙推辞道。
端木蓉见状,也不便多劝,遂取来手枕,笑道:“不妨还是按我说的,你们先在庄上多住几日看看,不急着决定去留。来,我给你诊诊脉。”
……
另一边,镜湖北面的山上,一白一灰两个身影在山岩间闪转腾挪,脚步如飞。
少时,那灰衣影子轻盈地落在一块高石上,转头向后看去,得意地笑道:“哈哈,没想到啊,有朝一日,我也能快过天下第一剑~!”
“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盖聂从后面跟上,从容应道。
“哎~~得了得了,你就别谦虚了。”盗跖摆了摆手,自嘲道,“要不是你重伤未愈,功力没恢复,怎会比我的脚慢?这地方风景不错,来,坐下歇会儿。”说罢,便盘膝坐在石头上,居高临下环视着四周。
盖聂上前,卸下药篓。里面已装了满满一篓草药,是一上午寻到的战利品。
“喂,我说,你跟蓉姑娘一起过日子久了,这草药想必都认全了吧?”盗跖看了看药篓,打趣道。
“谈不上,只识得常用的一些,如当归,白术,甘草之类。”盖聂谦虚依旧,也盘膝坐将下来。
“嘿~~!瞧你说的,跟着医仙过日子,对药材不说功效,模样总该眼熟。”盗跖不以为然,话锋一转,道,“对了,咱说点儿正经的,依你这鬼谷弟子的眼光看,墨家…到底该何去何从啊?”
“此事,我正想同你商议。”盖聂接过话来,“项氏一族在江东虽兵强势广,但他们总归出身权贵,前楚之无所为,至今犹无所为。且权贵之道,与墨家的兼爱非攻实不相合。所以,墨家南下联合项氏一族,我以为只可解一时之困,终不得长久。”
“哎呀~~这回,你跟我又想到一块儿了!”听到这话,盗跖一拍大腿,说道,“我也觉得墨家和项氏一族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又能怎么办呢?”
“此事,还是要联络张良。”盖聂应道,“此人虽心有千窍,终归能成大事。墨家眼下不应耽于过往,还是要从长计议。你回去和天明好好商议一下,我想,他必能明白个中道理。”
“嗯…看来,还是绕不过那个良狐狸!”盗跖捻着下巴,想了想,道:“好,事不宜迟,我回去收拾收拾,带小雁即刻启程。”
“小跖,你妻子身怀六甲,怎堪这远途颠簸?你若信得过盖某,就安心让她在医庄休养。且守着蓉儿,有什么状况随时都能看顾,何乐而不为?”盖聂再次劝道。
“哎~!我哪里信不过你?”盗跖苦笑一声,“虽说来之前,万万没想到你能起死回生,但好歹咱也一起闯过咸阳,上过蜃楼,你盖大侠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吗?不过说句实话,在蓉姑娘对你死心塌地之前,墨家上下谁不知道我心里,只有蓉姑娘一个人。秋雁什么时候看上的我,我真没留意过……后来,你俩情缘已定,秋雁又一直对我关照有加,我俩的事儿才算定下来。而今我这一走,把她独自留在庄上,难免她心里胡思乱想的,住不踏实。”
“这…”盖聂一听,自觉盗跖说得倒也在理,又晓得他是直率的性子,并无借口托辞之意,于是说道:“墨家时下动荡不定,就算秋雁姑娘不留在镜湖,也要找个稳妥的地方,先把孩子生下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