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回忆穿过生死
银时的情况仍然在恶化，他现在已经什么也吃不下去了，每天只能依靠营养液和清水维持生命，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坐在病床上跟高杉吵架斗嘴，但是就在他来到鬼兵队的第八天，他开始止不住地咳嗽，那撕心裂肺的咳嗽怎么也止不住，直到他一口血喷的满床单都是，咳嗽才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时不时的吐血。
他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昏迷程度也越来越深。有一次居然发烧烧到了42度，无论怎么用药都降不下来温度，最后只能用物理降温的办法，等好不容易烧退了，他醒过来之后，只呆呆地盯着天花板，看了足足十分钟，吓得医生还以为长时间的高烧损伤了大脑——虽然他的大脑在病毒的攻击之下已经受到了损伤。
高杉每天都会过去看他，只是他去的绝大多数时间银时都是在昏迷，要么就是高烧不退，有一次见到他，足足想了两分钟才想起来高杉是谁。
五感，记忆，思维……这所有的一切都在持续衰弱，而且，不可逆转。
高杉很清楚，很快，银时的大脑就会彻底停止工作，他会陷入彻底的深度昏迷，再也不会醒来。下一步，就是彻底的死亡。
高杉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会是银时呢？
这世界上该死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一定要是银时呢？
为什么那些不应该继续活着的家伙在享受生活，但是银时却要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彻底闭上眼睛，再也不能看那些被他保护着的人一眼呢？
上天啊，这就是命运吗？
“高杉大人，我们已经到达指定地点了。”
“啊，我知道了。”
这就是命运啊，银时。就算我们拼了命，咬紧牙关，最后也还是要回到这里来，肉体成为尘土，灵魂前往地狱受永世之苦。
或许是感应到了什么，银时今天居然没有昏迷太久，他的状态是这一周来最好的，甚至还能跟医生说几句话了。
“银时，我们到了，”高杉推着轮椅走进来——银时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足以支持他独立行走了，他要么只能躺在床上，要么就要别人帮忙或者是借助器械，“我们下去吧。不能停留太久。”
“嗯，拜托你了。”
高杉跟银时戴着斗笠，高杉推着银时，两个人在这个宁静的乡下小镇里慢悠悠地走着，准确地说是高杉一个人在走，银时是坐轮椅的。
“那之后还真是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啊。”银时歪着头看着周围的景色，路边还是整整齐齐的田地，远处有几个小孩子正你追我赶地嬉闹着，发出很畅快的欢笑声，这样的情景似乎触动了银时深埋心底的回忆的片段，“这个地方倒是没怎么变啊，就算过了这么多年，看起来还是一样的落后。”
“还是有一点变化的吧，”高杉说道，“比如说在这里玩耍的小孩子终于不是十多年前的那几个了，那时候连官差提起我们几个都要直摇头，说我们几个是这附近最糟糕的臭小子。”

“那还不都是因为假发老是去勾搭隔壁家的寡妇，你这家伙经常出去找那些大少爷打架，不然我们怎么会得到这种评价？”银时瘫在轮椅上，悠闲地说道，“银桑我就跟你们不一样了，我可是什么坏事都不干的……”
“你别胡说八道了，那些官差都知道有个银白色卷毛的臭小子才是罪魁祸首，松下私塾的首恶，坂田银时——多光荣啊。”高杉十分嘲讽地说道，“起码我打架十次有八次你都跟着一起去了。假发去偷看隔壁的寡妇你不是也跟着一起去了？哦，我记得你还带着我跟假发去盐田家里偷过东西来着。”
银时对偷**狗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似乎有一种天然的才能，盐田家的大少爷说松阳传播异端邪说总有一天要被官府抓走砍头，而银时这帮小兔崽子到时候就要去沿街讨饭，于是银时带着高杉和桂大半夜摸进他家，三个胆大包天的臭小子在他脸上画了个乌龟，顺便还拿走了两盒高级点心。
银时当然是装傻充愣了，他说：“没有的事，我怎么会做那种没品的事？不会的不会的。我警告你不要污蔑我的清白啊魂淡……”
他们两个都没有进村子，哪怕高杉家就在那里，而是直接去了村外，那里有一座焦黑的废墟，这么多年来都无人问津，甚至还有传言说这地方烧死过人，晦气得很。
其实这里没有烧死过任何人，只是那所有无忧无虑的童年，对未来的憧憬，稚嫩的梦想，全部在这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了罢了。
高杉站在这一片废墟之前，一些细嫩的小草和不知名的野花从横七竖八的焦炭中挣扎着冒出头，拼命想要汲取那一点点阳光，高杉锁好银时的轮椅，走到一朵白色的小花旁边，弯下腰摘下来那朵小花，那真的是非常不起眼的一朵花，叫不上名字，也没有什么香味，高杉转身回来，轻轻地把那朵白色的小花放在银时的腿上。
银时懒洋洋地说：“喂，我还没有死呢，你就已经急着给我送花了啊？你是有多想我死啊？”
“我们是从这里开始的，也应该以这里结束。”高杉低声说道，“但是，我猜你现在大概不想把自己的墓放在这里吧？”
“啊，等我死了，我就把我自己的墓修到江户去，希望到时候新八偶尔来给我扫墓的时候能带上一点甜丸子来……”银时捡起那朵白色的小花，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顺手揣进自己的怀里，“不过也无所谓了吧……反正那时候我也已经死了，就算他带了甜丸子过来，我也吃不到了。”

——TBC

沙发

还有两章差不多就结束了。
唉，以前没写过这种的，仔细看来，感觉实在是写不出那种感觉来=_=

给赞

加油嘿♥

还是感受到了虐，这种平淡的告别方式最难受了

加油更啊，干巴爹。已被虐哭😭

我的天这个玻璃渣......啊不是刀片，割的我嘴巴好疼啊啊啊！！！这种最平淡的告别方式最戳我泪点了orz

加油，dd

owob好看

04.你能不能送我最后一程？
银时再一次被从死亡线上抢救了回来，在他跟高杉一起去看完那一堆旧日光影的废墟之后的第六天，他突发心脏衰竭，幸好抢救及时，才保住了一条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不可能再坚持多久了。
这一次也仅仅是运气好罢了，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好运最终只会越来越少，然后被完全抹平。
银时已经无法离开这些医疗器械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十分差，可以说他的一半性命就挂在这些冰冷的电子仪器上，那机械而规律的电子音既是他的心跳，又是催他下地狱的催命符。
医生告诉高杉，银时的情况已经进入了感染的晚期症状，器官衰竭，大脑活动衰减，最后，他会在无知无觉中停止呼吸，从这无止境的痛苦中解脱出去。
高杉安静地听完，问他现在还剩下了多少意识？
医生一顿，说这要看运气，如果坂田先生那边有好转迹象我们一定会立刻通知您。
通知我？通知我做什么呢？高杉嘲讽地想着，叫我过去看他是如何虚弱，是怎样痛苦，而我是如何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听他要断气一样跟我说他的遗嘱吗？
就算如此，那天，在接到医生发来的通讯的时候，高杉还是丢下了手上正在看的文件，赶去了医务室。
银时醒着，这是最近一周来难得的意识清醒的时候，他的大脑现在乱七八糟，偶尔还要发疯，疯完就要昏倒，要么就是不知道哪个器官衰竭，被推进手术室做一场可能再也下不了的手术。
银时已经瘦到脱了形，呼吸都像是要竭尽全力，他勉强抬起眼皮朝高杉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血红色的双瞳中已经没有了任何光彩，高杉心中一凛，他朝银时走了过去，但是银时却毫无反应。
“高杉，”银时的声音因为反复的呕吐伤害了喉咙而嘶哑难听，“我看不见了。”
“因为病毒侵蚀了大脑，失明也是无法避免的。”医生叹了口气。
接下来他会逐渐丧失味觉，听觉，嗅觉……失去思考能力，直到失去生命。
“抱歉……能劳驾您出去一下吗？”银时说道，医生一愣，看向了高杉。
“没事，你去忙吧。”
得到了高杉的允许，医生行礼之后匆匆离开了这里。
银时现在虚弱地连坐起来都做不到，身上连着一堆维持生命用的管子，高杉只好去旁边搬了个椅子过来，银时现在双目失明什么都看不见，他只能凭借微弱的声音来猜测高杉大概是搬了个椅子坐下了，于是他接着说道：“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可以说基本上已经是个死人了……我现在还能跟你说几句话完全就是好运气，但是……”
银时的好运很快就会用完了，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病毒根本没有留下太多时间给他。
高杉很清楚银时是要跟自己说什么。

“高杉啊，我真是万万没想到……自从认识你开始到现在，总是吵架，要么就是打架……结果现在我就要死了，能拜托的，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家伙了……”
“所以，你能不能送我最后一程？”
高杉的手瞬间握紧了。
“……你这是惩罚我吗？”高杉低声说道。
银时有些不解地歪了一下头。
“为了救我跟假发的命，那些家伙逼你杀了松阳老师，所以为了报复我，你现在又逼我杀了你？！”
银时：“？？”这是什么逻辑啊？
“坂田银时！你当初就不应该让我活下来！”高杉厉声说道，“如果你那个时候就杀了我，杀了假发，我们怎么会——”
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亲手杀了松阳老师，你很痛苦，所以你现在就让我动手杀你吗？！你也想让我亲自感受一下杀死自己最重要的人是个什么滋味吗？！
“坂田银时……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实在是太狠了。
银时听着高杉剧烈的喘息，虽然他现在听力也在衰减，稍微小一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他叹了口气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而且，就算那个时候是你在我的立场上，也会那么做的……所以……”
高杉看着银时空洞的血红色的瞳孔，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
“我答应你。”
银时扬起了一个虚弱的，若有若无的微笑，轻声说道：“谢谢。”
这是银时最后一次清醒，他很快就陷入了昏迷，脑电波监视器显示他的大脑逐渐停止了活动，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昏迷，而且，再也不会醒来了。
当医生一脸遗憾地告诉高杉这个消息的时候，高杉沉默良久，只是告诉医生：“我知道了。”
高杉知道，到了他兑现跟银时的承诺的时候了。
深夜，高杉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面前的矮桌上放着当年松下私塾的书，那本书上有一道刀痕，几乎将一本书一刀两断，那上面染了血，是他自己的血。
他拿起那本书，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上面的刀痕，这一刀究竟是划在了哪里呢？书上？肚子上？还是……在他的灵魂上？
他的心早就已经千疮百孔，血流成河，就算是再加一道伤口，也无所谓吧。
反正我自己，也早就不能说是活着了。
高杉起身，收好那本书，离开自己的寝室，去了空无一人的医务室。
这里只有各种冰冷的仪器的电子音，十分规律，十分刺耳。银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现在只是靠这一堆机器维持生命罢了，甚至于高杉根本不知道他这样是不是还算是活着。
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停止活动，进入了脑死亡的状态，他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也许再过几个小时，或者是过几天，他的内脏就会停止工作，这个曾经在高杉晋助的心中，在许多人心中占据一个重要位置的男人会逐渐变得冰冷，最后留给他们这些活着的人的，只是一些残破不堪的回忆，还有墓园里那一块冰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