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汽车行驶在遍植梧桐的街道，一路往郊外去——位于城郊依山傍水之处，是我归国后的第一年建立的圣慈孤儿院。汽车停稳后，便看见孩子们隔着孤儿院栅栏遥遥相望的眼神。 ）
（ 在看见汽车驶近的时候，欢呼雀跃的笑声逐渐清晰，坐在车后座的自已也随之扬起嘴角，流露出温柔的笑意。 ）
（ 回过头，看着身侧之人，语气略带几分歉意。 ）
“ 难得你休息，还要陪我早起，辛苦你了。 ”

（ 许秘书跟在后面与院长交接后面那辆货车上的物资，新年将至，每个孩子都应该有一身像样的衣裳，还有年三十包饺子要用的食材，以及他们盼望了足足一年的烟花爆竹——此刻都由孤儿院的老师与护工一箱一箱搬进仓库。 ）
（ 一群孩子涌上前来，仰起小脸叽叽喳喳的与我说着近日的新鲜事，耐着性子倾听，眉眼里时不时流露出几分温柔的笑意，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冬日里格外耀眼。 ）
（ 被一群孩子团团围住，曲腿坐在草坪上，接过许秘书准备好的画具。我曾答应过他们，每个孩子的生日时我都会画一幅画像送给他，今日轮到了去年今日到这里来安家的阿明。 ）
（ 小小的少年瘦得只剩下一副骨头架子，睁大了双眼时不时的往画架面前凑，想看看画纸上的自己是何模样。 ）

【都是吃过苦的孩子，自然知道如何才能保住如今安稳舒适的生活。】
【满意地拍了拍两个少年的肩，示意他们去玩吧。然后跟在他们后面，走向我那被孩子们里三圈外三圈围住的爱人。】
【恰是晴日，熔金似的阳光洒在孤儿院的草坪上，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执笔，鲜艳的色彩铺陈出这冬日里奢侈品一般的阳光，还有一个枯瘦的孩子——但在画上，他的笑容比太阳还要耀眼几分。】
【默不作声地站在人群外围，菱唇含着淡淡的笑意，看那幅画慢慢成形，还看执笔者始终耐心柔和的眉眼。】
【孩子们看过了完成了的画，又簇拥着老师把画送去装框。身边静了下来，这才挽过如故的臂弯，慢慢往屋里走。】
温大善人数年如一日啊。

（ 这所孤儿院的院长是一位来自苏联的老修女，金发碧眼，却说得一口流利的中文，也生得慈眉善目讨孩子喜欢——最主要的是，她是共产国际安插在南京的一枚眼线，我的紧急联络人。 ）
（ 身侧传来怀璧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与她一道行走在悠长蜿蜒的树荫路下，任由阳光穿梭过树叶间的缝隙落满肩头。 ）
“ 温家的祖训是一诺千金，我不过是遵循祖制而已。 ”
（ 远处传来孩童天真无邪的笑声，回过头时，正好看见他们与新来的老师在草坪上嬉戏玩耍。眉宇间染上些许愁绪，缓缓开口。 ）
“ 若非这动荡不安的时局，他们又怎会沦为孤儿，流离失所。山河已破，国将不国。 ”

山河已破，故而重整山河之重任我们责无旁贷。
【在屋檐下站定，回头看一路梧桐，细碎的金光满路，风摇树影动，伴随着远处孩童的笑闹声，说不尽的安宁静好。】
所有人的心都是一样的：希望下一代的孩子听不见炮火和枪声，在入睡前一刻，不用担心半夜会有炸弹落到自家瓦顶上。
【与他相识是在数年前的苏联，那时国共关系尚好，党国派我去苏联交流学习。某一日约好了要去拜访一位将领，但是来接人的车迟迟未到。言语不通，问路无门，在路边张望之际，便遇到了如故。那日他帮我叫了车，指了路，又留下自己的住址，才有了后来几个异国他乡的寒夜里煮酒谈乱世、谈理想、谈出路的惺惺相惜。】
【相识、相知、相爱这么些年，他一直没变——有着商人的实干、诗人的敏感、慈善家的悲悯，那年冬天温暖我的笑容，在接下来无数个日子里，照亮了一个又一个孩子惨淡的人生。】

（ 3.24的南京、4.12的上海、7.15的武汉，一次次鲜血淋漓的现实就这样呈现在国人面前。还没来得及修复来自英美等国侵略的创口，内部爆发的决裂让这泱泱大国几近支离。南昌的第一声枪响、湘赣边界的呼应、广州的失利，一道道消息越过崇山峻岭传入耳中，令人扼腕叹息。 ）
（ 这样的破碎并非我一己之力可以修复，但我却愿意做这其中的一员——哪怕如今我党同志遭遇屠杀，位于上海武汉郑州等地的站点被洗劫一空，一切归零。 ）
（ 轻揽过她消瘦的肩，沉稳的眸色里蕴藏着笑意。阳光晴好，积雪消融，在这一片如画般精致的风景里，所有黑暗都可以被抛之脑后。 ）
“ 可惜我只是一介商人，挑不动枪杆子。 ”
（ 我与她有着不同的信仰，叶家的铁血军魂深深的烙进她的骨子里，而我早在二十四岁时就已与共产国际紧密相连。 ）
“ 只能安安心心的做叶副处长身后的男人。 ”

（ 辛丑条约的签订迫使国家彻底沦为半殖民半封建社会，即便清王朝已经覆灭，“九七国耻”带来的伤害却在国人心中根深蒂固。那年我才四岁，还不懂父亲与叔伯谈及此事时眸光里暗藏的叹息，可如今我却真真切切体会到时值国家存亡之际的焦灼痛心与无奈。 ）
（ 低头，与她四目相对，深邃的眸里包含着温柔与认真。起风了，将环过脖颈的羊绒围巾解下一圈，绕过她的肩慢慢收拢，替她挡住了寒风的侵袭。 ）
“ 我不干涉你的工作，你的信仰与你的使命；你只需要知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无论何时，我与你之间都只有一个转身的距离。 ”
（ 我与她相识六年，相爱五年，结婚四年，如今长宁都长到了三岁，时移势易，唯独不变的大概只有对彼此的那番心意。 ）

【如故对党国颇有微词，这我是知道的。他是无党派人士，我尊重他的自由意志，他也尊重我对党国的忠诚。】
【羊绒围巾上满是他的气息，密密地将人包裹起来。低头捏了捏他温暖的指尖，再慢慢十指相扣】
我以为我们之间没有距离。
【贴进他怀里，头靠在他肩上，笑容中带出点撒娇意味】
除了工作机密，我什么都与你说——看来回去要好好审审，温老板瞒下了些什么。

“ 我以为你更喜欢我给你一些私人空间。 ”
（ 指尖划过她柔软的掌心，无名指上的婚戒相交于一处，在阳光下泛着晶莹的光芒。眼中堆满了温柔的笑意，从容不迫的回应了她略大撒娇意味的拷问。 ）
“ 嗯——那我干脆现在交代吧，上个月我趁着你出差无锡时，带着长宁去了苏州玩了三天；昨天晚上趁你睡着了之后，我带着她去院子里堆了雪人。 ”
（ 相比于我，她对待孩子似乎更严厉一些，晚上到了点必须睡觉，早上到了点必须起床。大晚上十一点钟去院子里堆雪人这种事情，算得上是违禁了。 ）

这个问题咱们讨论过。
【直起身，眯了眯眼睛盯着他。在家庭里，如故就是好好先生，我不轻易答应的事情，长宁只要向她爸爸撒撒娇，几乎没有不成的——我总觉得他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底线太低。】
【当然，他爱孩子，非常爱。一旦长宁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他觉得需要好好处理，他会找长宁谈，温柔又严肃地谈。如故的秘书笑着说，这种时候温总的态度比谈一笔大生意时还要认真。】
生活习惯要从小培养，我说按我的来，你说，好。

“ 昨天是小年夜，而且自她出生起，南京头一次下了这么大的雪。 ”
（ 很久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了——无辜又诚恳，就像是年少时做错了事一般，低垂了温顺柔和的眉眼，面对她此刻略显严肃的脸。 ）
（ 额角抵着她柔软的发丝，趁着孩子们被带到了教室里学唱歌，在她眉间印下一个吻。 ）
“ 我们一起堆了个长宁的妈妈，她还拿了自己最喜欢的帽子和胸针来装饰她，你要是不生气了，我就带你去看看。 ”
（ 语气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将试探的目光递过去，等待着她的回应。 ）

【眉间一凉，与他对视了片刻，眼睛首先绷不住露了点笑意，然后唇角的笑容犹如水波般渐渐漾开。别过头，看着梧桐树影。】
长宁要是被惯坏了，长大后怪我们为什么小时候不管束她，我就说，都是你爸爸惯的。
【四下里无人，手臂轻舒，环过如故的脖颈，歪头打量他难得带点孩子气的神情，眼底满是笑意。】
我与长宁约法三章，哪天她打破了规矩，要在书房墙角面壁思过十五分钟。温老板，这罚该谁受呢？

“ 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
（ 剑眉一挑，神色微讶，可唇角难以抑制的笑容却出卖了自己。在她明晃晃的笑容里，郑重其事地点下头。 ）
“ 我，该我受。 ”
（ 话虽如此，却还是想着从她手里讨个便宜，环抱住她纤细的腰肢，深棕色的眸里倒映出细碎的阳光，完全不像人前那位手段凌厉、深谋远虑的温家大少爷。 ）
“ 可我明天一早有个重要会议，夫人能不能手下留情？ ”

当然。
【宽容地点点头。家庭重要，工作也是很重要的。目光落到他近在咫尺的唇上，忍不住仰头啄了啄，才笑眯眯地道。】
先算着利息——
【从一开始，我就喜欢他的眼睛，到现在依旧喜欢——深棕色的，柔和而温暖，专注看一个人的时候，仿佛你就是他最重要的存在。刚在一起的时候，片刻的对视，就有凑上去亲吻他的冲动；在一起久了，抵抗力稍好了点儿，但还是不时会被勾走。】
【比如现在。】
【在他的目光下，呼吸滞了一瞬，笑意微深，语调低缓】
等会开完了，我在书房恭候温老板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