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则意为死乎？在崖下，风声如羽绒触脸柔腻，到了上头，却刮的树枝摩擦刺耳，可独占远眺咸阳诸景，无游人打扰，着实是一件便宜事，有侯公贵子相邀过府，说是美酒美姬美物，可美人无趣，美酒寡淡，美物如何，毫无兴趣，一人游山，逍遥自在，站在顶处，摇了摇城东烧酒铺子里不过三钱一壶的刀子，灌了一嘴，入喉灼热，抬袖抹去下巴点滴，胸口清荡间，发出一声长啸，惊了那梢头的雀儿，草间的稚兔。］

草长莺飞，春去秋来，据朝堂一事已有些时日，陛下虽已处理，可世家私下还是各有心思。不过是千言万语涌心头，无奈皇恩不能表。且我因着那几层身份，那些侯公贵子却是能避则避，偏只那人例外。手拎食盒，入山上崖，所约之人已至
：有酒无肉，岂不乏味？

［身后脚步渐近，听到那话语，含笑转身，倚靠着一棵歪脖子树的树干，挑眉上下打量来人，见他手中食盒，满意点头］
“当真是难为你，这儿不比梅花亭之类，上山路可难走否？”
［近来闻说平静湖面下隐有暗流，牵一发而动者不知凡几，贺氏百年风流，如今虽是人丁不继，但伯父与堂兄心中自有定数，合该我也作那忧心烦恼模样，只是习惯了当听戏的，到底做不来台上人，唉，七情六欲多了，真的很难为我们这些走江湖的人］
“你带的什么，说好了卤香肉的，不是你家大厨精心熬制的那种我不吃。”
［把外袍扯开脱下垫在地上，盘腿一坐，喜滋滋的等着他开盒子。］

：尚可，只是许久不动，到底不比从前。
薛家虽是书香世家，可当年阿耶也是请了顶好的师傅来教导武艺的，不过是入朝为官后就不大训练了。倒也不是入朝之后事务繁忙，不过是懒而已。听他那话，笑了一笑，与他一般随地而坐，将那菜肉皆数放好了
：少不了你的。这外头乱的很，你倒是自在。
这世家大族瞧着好似一门算一门，可细究起来，盘根错节，扯不清的。我与眼前之人不同，他不喜这些，我却想看看，这朝堂大乱。

“你见我什么时候不自在？”
［虽不是一辈子弟，不过终究年岁相仿，又同为咸阳贵氏，不论交情，总归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情分，自然熟悉，堂兄是自小一起打浑，可自有伯父拎他，大姊姊是气他又操心他，而我...我...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夫人虽非亲母亦待我如亲生，父亲生性潇洒，我又如何不像他，也该是这样的日子，才过着舒服，捡了一块香肉吃着，啧啧道］
“果然是这个滋味，来，大口喝酒。”
［特意的不带酒樽来，山野荒林，哪来的那么多规矩，不在意锦衣玉袍染上了泥土，更不在意那城中的漩涡会不会波及到身上来，人生得意，岂不是该尽欢时就当尽之，若纠结旁事，倒误了此刻难得欢娱］
“我倒忘了，如今咱们尽兴了，可回去怎么办，你一身酒气，到头来，御史大人非得寻着国公府来打我一顿。”
［脸皱起，后悔状。］

他此话一出，不由一愣，继而又是一笑，双眼眯成弧。按理来说我得唤他一声叔伯，只是二人年龄相近，这声叔伯我着实唤不出来。且我二人家中所训，皆是不同，他寻自在，我寻利欲。我从未承认，却也从未否认。
：这江湖做派，你却是学的十成十。
虽是这般说，可手下却是取了一旁的酒壶，畅饮一口。不算好酒，却胜在够烈。今朝有酒今朝醉，哪里管的上那些烦乱之事，便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顶着。
：阿耶那头可是管不着我，况且你要说你怕这些，我可不信。若你真怕了，我便说是替一貌美小娘子挡酒去了。
指尖微勾，转着腰间玉饰晃悠，眉梢轻挑，端的一副浪荡公子模样。

“美貌娘子？”
［这厢是十足的挑眉戏谑样，薛白笙人虽不大，可作派倒是连我也自愧不如了，素闻他七窍玲珑心，可我生来却没得那些聪明心眼，至于如何成了这酒友饭朋的，倒是说来话长了。树梢隐有雀声传来，早起时泛起的雾气随着日光的逐渐盛起而散去些微，只是寒露仍有几分凝气，连衣袖都沉了几分，咸阳少有如此天气，而往西北去，不由得想到那边关黄沙漫天的干燥与粗犷来，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轻轻说道］
“卫家表姊自回了凉州本家后有几封书信传来，夫人说她几月前去了酒泉探望舅家...”
［唇边笑意渐深，却又表现的并不冒犯，似乎薛白笙究竟如何想的，我只当是寻常］
“你知道吗？”

他语气不详，虽端的一副悠哉模样，我却微微直了直身子，扫了他一眼。果不其然，那话语一出，却是别有意味。摇头一笑，却是笑他一点也不肯吃亏
：你家娘子的事你来问我，也不怕坏了娘子的清誉。
卫娘子素来循规蹈矩的，便是与她相处我也十分怕唐突了他，倘若今日我二人之言入了她耳，怕是又要躲上我几日。想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是心中欢喜唇角微勾，倏尔以指握拳挡住唇间唇意
：不过你既然提了，我少不得问一句
稍稍闭眼，慢悠悠道
：何时归？

“唔...倒是不好说。”
［薛氏一族如今借东风是锦上添花，他白笙乃嫡脉长子，自然清贵，就像一阵香风吹过，这咸阳满城的花儿，都开了。但却不知娇花未曾入其眼，反倒让那边陲的一朵幽兰，迷了心窍去。也亏我自然事事知之为不知，况且那也是自家人，有心成好事，却也怕这京都世俗下的框架，禁锢了自由的灵魂，略一沉吟］
“她在咸阳住了这几年，也许腻了，也未可知，如果不回来，你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