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 玉玲珑 储秀宫 三月】中正殿走一发
【嘉靖十九年三月，玲珑随着一众淑女踏入了紫禁城的大门。她面上是再平淡不过的神色，可那眼，却在瞧见一众雕梁画栋之时，颇有些舍不得离开的意思。就连藏在袖儿里的一双素手，也是紧紧攥着，如是，方才不至失态。安置好，接下来候着的便是教习、选秀。等一切尘埃落定，怕又要折腾些日子。至晚膳时分，玲珑坐定。看着枕月摆上的晚膳，微微蹙眉。点了其中一道，吩咐】
“那道，拿下去。”
【后续之日，倒多有忌口。她在道观里养了那么些日子，虽如今还俗归家，可旧日习俗，倒依旧谨记。至三月十八，特一早就焚香沐浴，待得一切妥当，方出门。一路行至中正殿，先于三清像前敬拜祷告。又寻那后土娘娘像。将一早准备好的鲜花奉上，自又一番祝祷，颇显虔诚】

皇帝
春光乍泄的气候还是凉浸浸的，一场冷雨方歇，苑里郁涩的修竹茂林被浇上一层白雾，一粒悠悠的太阳从枝桠里洒开疏疏落落的光影，斜斜笼在团雾上，泛着淡紫的辉色。皇帝极喜欢这样的景致，如堕于烟雾缭绕之中。
他身上一袭玉涡色的直裰外，是松松垮垮的牙色鹤氅，如助人羽化而登仙一般，在风波微澜里盈开袖。若非司礼监大太监黄锦随侍在侧，谁又能识得他便是大明天子。
“中正殿今日作道场了？这个时辰怎还有人？”
黄锦闻言笑道，宫里都说这届秀女里头，有位女神仙，厚土娘娘圣诞，她岂有不来供奉之理？
皇帝凝了凝神，抬手示意黄锦候在外头，孤身踱进殿内。他玄修多年，炼得身形似鹤形，踏步悄无声息，唯独衣襟澹荡。皇帝隔着围屏，模模糊糊间见得其人，没由头地丢出一句话来：“既是个女神仙，又何必入俗？既入了俗，又何必扮得像个世外人？这丁点儿的诚心，也不怕厚土娘娘笑话？”

【淑女 玉玲珑 储秀宫 三月】中正殿走一发
“说甚子劳什子的神仙，不过俗人一个罢了。入俗，是必然，但其人其心，变不得。”
【玲珑这面正虔诚祷告，却有突兀话语传来。她听得，也不看来人，不过淡然浅笑。将那话儿驳回去，却也不说个完全。但有句话，却是她心里的，旁人称她女神仙，那是雅号。她从不当真，亦从不放在心上。顿了顿，且待玲珑起身，不紧不慢的在后土娘娘像前恭敬三叩。这才慢悠悠的接了上话】
“后土娘娘是大地之母，掌阴阳，洞察世间事。所谓诚心，当将一颗心捧上，不欺瞒，才为诚心。既诚心以对，自不忧后土娘娘怪罪。皇爷，奴家这话可对？”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去。似还有些不熟悉所谓官家礼仪，她先行的，是道家的拱手礼。跟着，又略带些自嘲的一笑。这才略有些生涩的依着宫中规矩行了一礼。微微垂眼，也不看那位，轻声问道】
“今日皇爷前来，可也是来庆后土娘娘圣诞？”

凛冬
肉垫踩在凉凉的地砖上，悄没声的趴在铲屎官身边，朝着女人呲了呲牙：“喵！”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仿佛炸毛一般的声音，稍微立起上半身，叼住铲屎官的衣摆将他向后拖拽，“喵喵！”

皇帝
皇帝从屏风背后绕出来，中正殿内灯火悠悠然，屋子里暖得正像春风骀荡的天气。他见玉氏缓缓转过身来，生得却不负“女神仙”三字，便很随性地在蒲团上坐下来，手里一把流珠捻得如流水一般不绝，闭眼之前，瞥了一眼玉氏的礼数。他从鼻腔里嗤了一声，也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哟，好大的学问。”
“是啊，厚土娘娘不会怪罪。就不怕我怪罪，瞧瞧你这礼数，学的什么玩意儿。”他嘴上这么说，面色却丝毫没动容，云淡风轻般的。
“我可没你那么大的诚心，专程是来给厚土娘娘怪罪的。”说罢，皇帝悄然觑了玉氏一眼，她的确生得颇有姿色，行云流水似的身姿。他又如常地闭上眼，嘴角动了一下。

【淑女 玉玲珑 储秀宫 三月】中正殿走一发
【还未等见到那人，就听得几声猫叫。玲珑微微蹙起眉，似是不满这猫儿惊扰了满殿的神仙。却也不过须臾，便舒展开了眉。她见那猫儿生的玉雪可爱，倒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笑意。想要去逗上一逗，却不想被那位的话给生生止住了动作。玲珑微微抬起眼看向他，跟着，摇了摇头】
“皇爷这话，奴家不敢担。也知，担不得。”
【她似是习惯了在道观里那般闲云野鹤的日子，万事随心，顺其自然。期间缘法，自有神仙指引，又何须庸人自扰？如是想着，玲珑瞧着那位随意的坐在蒲团之上，无甚诚心的模样。如此，倒不觉如何。不紧不慢的抬手，理了理衣袖，将方才微微沾染上的香灰掸去。她微微抿了抿唇，轻喃】
“是奴家随性惯了，一时...皇爷若怪罪，奴家自无话可说，由您处置就是。”
【而后话入了耳，玲珑倒是难得展颜。她的眼里微微有些光亮，就那位看着那位。微微顿了顿，也不知该如何的开口。只良久，方才轻声开口】
“皇爷真龙天子，属天。后土娘娘掌大地，自怪罪不得的。”

皇帝
皇帝听闻猫叫声，缓缓睁开眼，一拂袖，猫儿便跳到他膝上来。他依旧不惊地盘腿静坐着，口吻清淡地说道：“随性好啊，一琴一剑一杯茶，不染人间桃李花嘛。”
“至于怪罪嘛，自然该怪罪......”他沉吟了片刻，琢磨着她这后话讲得有意思，道理颠扑不破，好个玲珑心思，“照你这个意思，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我再怎么怪罪，也不为过了？”
“那便罚你抄《抱朴子内篇》去，说是罚，那也是天恩。”说罢，皇帝慢慢爬起身来，打量着满殿神像，似乎并不在意是否冲撞了神灵，回眼时，落目在玉氏身上。他踱步越过玉氏时，伸手在她肩上蜻蜓点水地拍了拍：“不是叫你白抄着玩的，《抱朴子内篇》，里头的讲究大着呢，好好领会吧。”

【淑女 玉玲珑 储秀宫 三月】中正殿走一发
“若当真能不染人间桃李，奴家怕就不能站在皇爷面前了。所谓随性，随心而为，如是，方有今日玉氏。”
【纵然她站在此处，一副不染人间凡尘的模样，可玲珑心知肚明，她心中有欲念。不然，她不可能毫不犹豫的还俗，更不会毫不犹豫的踏进这朱红宫门。如是，在这满殿神像面前，她不愿说谎，也不能。如此想着，玲珑听得后话，微怔。跟着，看向那位，轻声道】
“过往奴家曾于观中读过那《抱朴子内篇》，既是皇爷恩泽，奴家自然欣然领受。只不知...”
【玲珑话于此，微微一顿。当着满殿神像的面，她着实有些羞于将后话出口。只她却想说，亦或是，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勾引她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来。玲珑依旧立在那一处，身姿娉婷，头却微微垂下，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来。她樱唇轻启，一开一合间，只吐出这么一句来】
“皇爷让奴家参悟的，是所谓‘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亦或是那‘房中之法十余家，或以补救伤损，或以攻治众病，或以采阴益阳，或以增年延寿’的学问？”

皇帝
“你......”玉氏这句话，让皇帝始料未及，这惊雷一记似的一席话，引得他侧目向其人看去，见她低垂着头，像一株娇滴滴的梨花。皇帝欲说还休，抿了抿嘴唇，终地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好放肆。”
皇帝眯起眼，颇解其中味地抬头看向窗外一株株压得满满的棠梨，他终于很明朗地笑了一声。“我让你自己参去，你反倒来问我。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有些事情啊，说明白了就没意思了，你得让它隔层纱。”
皇帝拂了拂衣衫，潇洒自如，伸手在玉氏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全然不在乎满殿神像犹如众目睽睽，“女神仙嘛，悟性自然比旁人好，你要是吃得消，通通参了去！还怕不增年延寿？”

凛冬
随着皇帝起身的动作，凛冬不得不从他温暖的腿窝里跳出来，落地时，毛茸茸的尾巴还颇为不满的扫了扫。待见二人亲近，尖利的爪子从肉垫里伸出来，到底没挠在玉玲珑的手上，而是磨在地砖上，划出细微的“滋啦”声，“喵。”凛冬又叫了一声，大尾巴在皇帝的鞋面上拍了拍，“喵喵喵，喵喵喵喵。（铲屎的，别泡妞了！）”

【淑女 玉玲珑 储秀宫 三月】中正殿走一发
【玲珑听得耳畔一句温热的你好放肆，这紧绷着的心神却是微微放松下来。她等了一会儿，未听得处罚之语。如是，倒也是心安不少。背脊依旧听得笔直，她像是过往观中豢养的仙鹤，看似自由，却是羽翼被折，只能困于一处，靠着小心翼翼的讨好旁人为生。后话入了耳，她也不过是淡然一笑。抬起头来看向那位，轻声慢语】
“可奴家过往在道观里学到的东西，是当着这满殿神像的面，不得说谎。不然，是为不敬神明。但依着皇爷的意思，奴家放肆，这面，只能再请您宽宥？”
【她这么说着，额上被这人轻轻一点。有猫儿的利爪划过的声响，玲珑微微分神去看。原是那猫儿一副不高兴的模样。她瞧着有趣，连带着回话也是慢了几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后话也是入了耳。玲珑微微一顿，再对着那位行一礼】
“皇爷方才也说，三花聚顶本是幻，脚下腾云亦非真，奴家这女神仙的名头来的虚妄，自然也没有那般好的悟性。”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微微一顿。玲珑藏在袖里的手轻轻攥紧，显然她心中一阵踌躇，不知后话当不当讲。良久，嗓音带着几分喑哑，开口续话】
“过往读《抱朴子内篇》，于此处学问，奴家总摸不着门路，探不得究竟。想来该是同此道无甚缘分，如是，怕只怕要辜负皇爷厚望。”

皇帝
皇帝未料这小妮子竟拂他面子， 反倒更添了几分兴致，眯着眼睛同她道：“无甚缘分？我还以为你多大能耐呢，还指望你教我增年延寿呢。”
“你才活了几年，有缘没缘这样的话，也敢随口讲......”他从背后悄无声息地靠近玉氏，猛然伸手将她揽腰抱起，鼻息徐徐喷在玉氏后颈上。皇帝闻见她脖颈间清幽的女儿香气，心里像被什么倏然一撞般的，“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人，自个儿把自个儿供得高高的，还他娘的无缘，老子偏叫你有缘！”
说罢，他半放半摔的玉氏横在蒲团上，伸手撕扯开她的衣襟，“老子宽宥你，成全你！这地方真好啊，神像面前不得扯谎是吧，那就让神仙们都瞧着，增年延寿呢！”

【淑女 玉玲珑 储秀宫 三月】中正殿走一发
“本是俗人一个，便是自己懂，也没有那个资格去教导皇爷。更何况，奴家压根不懂。当着这满殿神像的面，自不能欺瞒皇爷。”
【玲珑其实看的很清楚，也很清醒的晓得，自己并非所谓的女神仙。在旁人面前，尚且端得住矜持清高的架子。可如今这中正殿内，有满殿神佛看着，更有人龙在前，两相都无法欺瞒。于是，她可以说是将自己示于人前，不加以隐瞒。等她再回过神来，已经被人从后抱起。玲珑听得那人的话，不由得微微蹙眉】
“皇爷，这儿是中正殿！奴家是未册淑女，您此般，不妥！”
【不妥二字，她几乎是嘶吼着说出来的。眼下殿内不过他二人，并一只猫罢了。那猫儿不喜自己，她心知肚明。眼下，更是不指望那猫儿会来救自己。被人摔在蒲团之上，玲珑有一时的眩晕。跟着，回过神来，竟是想也不想的抬脚向他的腰眼处狠狠踢了过去。她此刻发髻微微散乱，一双手紧紧的扯着自己散乱开的衣襟。玲珑踹着气，气息不稳。一双眼看向那位，轻声道】
“神像前，此举不敬。皇爷纵然福报深厚，此番亦是有损福泽。怕只怕最后福寿未增，反而得不偿失。”

皇帝
玉氏这一脚踹得当机立断，正中皇帝腰间，他吃痛地唤了一声。候在殿外的黄锦随即隔着窗户纸紧张地喊道：“爷？”
皇帝往后退了几步，跌坐下来，不耐烦地说道：“喊什么喊！给我在外面老实待着！”
他心里有火，言语间便往黄锦身上撒了。他自十四岁御极，权衡朝臣，向来独断，受过的气虽多，但在后宫还是头一回。然皇帝回过神来，看向玉氏的时候，脸上并无天子之怒，他只是气鼓鼓地说道：“劲儿还挺大！”
“行了，别端着了，朕也不逗你了，日子还长着呢，你这点道行，朕还怕收不了你？”他拍了拍衣衫，向玉氏抬了手，全然不顾她还衣衫不整地横在蒲团上，“扶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