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楼】

幽暗这峡沟地方小人少，老少一算也就400余人左右，连填满一个小学塑胶球场都不够，却勉勉强强的盖了章成了镇。
人少事儿少，清净。知更如是说道。
也就这峡沟犄角旮旯的地方，反而是有家饭馆。说是私房菜这店就大了点，说是饭厅又小了不少。然而谁知道也就是这不合外世规矩的风气反而成了峡沟里的特色，所以这本该反常的，自然也就不反常了。
那之前说了，幽暗镇人少，这当店员的便也少了，上上下下加上知更也就3人。掌勺的叫阿条，那收钱的便是知更了，还有个店老板几天也不见踪影，所以说到底店里平时也就2人。
冷清么？还真是不冷清。本来店就小，食客们一挤进来便客满了，倒是一副生意兴隆的样子，然而说实在的也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饭馆有个洋气的名字，叫“黑森林”，英文名“dark forest”。沟里曾经有个叫阿月妹的女娃，出去美利坚闯荡几年回来，那股子傲气哟。阿月妹曾在知更手下和小伙子之叶一起打过几年工，美名其曰体验社会，其实说白了就是补贴家用。dark forest。阿月妹指着店名念道，再摸摸下巴好像很深奥的样子。德阿克，弗劳瑞斯特，知更砸吧砸吧嘴终也没能念出来。
这名字说是当年一位老前辈题的，老前辈游历各方，年老了便在这幽暗生根扎了居，江湖名号“斑荼”，也算半个人物。后来年事高了头顶秃了油亮的一块，镇上的娃子便喜称其“斑秃”。知更幼时也叫过，知道老前辈寿终正寝了才些许有了些罪恶感。
回归正题，这老前辈喜爱西洋文化，年轻时也曾去过大西学习，及其钟爱一道叫做“黑森林”的蛋糕，回来开的饭馆便随其有了名字。黑森林是啥知更不知道，但凡是有人问起她定会抬头闭眼良久道，也没什么稀奇的。久而久之便有了一股玄幻的味道。
虽说知更对外逢人便强调这店是一辈辈传下来的，实则从斑秃到现在的店老板其实也不过三辈罢了，中间那一辈后来转行当了寨老大，这里也就暂且不提。而知更的腔调则很好的代入了现时代的腐败，可悲可悲。
黑森林现任老板叫鹰眸。大山里人取名都喜欢贴着这一水一木，什么走兔山鸟，名字里也带着灵性。鹰老板可能是店里呆久了，多少沾了点老前辈的脾性，静不下身处，一逢客满之日便借着遛狗为由一去就是3天，八成是故意为之。
话题回到那掌勺的阿条身上，阿条原名黑莓条，一看就知道是大山里出来的名字。传闻阿条幼时学过武功，厨艺也很了得，自然得了镇上女孩儿们的欢心。那位姓骨名鸟的姑娘更是日日来店里捧场，唤阿条小名条条，久而久之便有了暧昧的感觉。
当然了，知更称阿条一声哥不是徒有其名，阿条做菜是真的厉害，无师自通。这店里的招牌便是阿条的拿手绝活，咸鸭蛋蒸苇莺。
清蒸是门手艺活，开水下锅隔一层蒸席。席子用料选竹，铜铁做的蒸出来也是一股铁锈味。苇莺要选新鲜的，头一批猎户下山时现买还在扑腾的才算够新鲜。苇莺放血从前胸，不能从喉咙放，不然蒸出来后脖子立不直便没了卖相，去皮毛内脏后腹内填上野葱生姜蒜瓣儿，加料酒灼味腌制，放入蒸锅时肚子鼓囊囊的漫着一股酒香才够味。
咸鸭蛋则要腌不多不少一个月，蛋要选水鸭蛋，游水绿鸭下的青皮蛋，鸭舍里那些白白胖胖的肥鸭子下的蛋是不成的。蛋的表面均匀地裹上盐巴后放在烈日下暴晒一天，随后放置于阴凉处大半个月，每隔三差五的便要翻转一下鸭蛋，也是个费时间的活。真正好的咸鸭蛋是青绿色的长椭圆型，透过灯亮能看透里面分明的蛋清蛋黄。在鸭蛋顶头敲一个拇指宽的洞，筷子扎下去后吱地一声能冒出红油的，便是上好的咸鸭蛋。
蒸好的苇莺浇上辣酱豉油和切半的红油咸蛋，知更想想口水就下来了。
这道菜来源其实是老村长苇莺的寿宴。虽说幽暗是个镇，大家却笑称镇长为村长，也平易近人了许多。
老村长平生一大爱好就是书法水墨，可谓国宝文化遗产。那技术也是了得，笔下山水仿佛活了一般。而这老村长为人谦逊，自称“咸鱼“，寓指自贬画工上不了台面，可谓咸鱼翻不了身。而就是这老人家，寿宴的时候居然提出想吃咸鱼蒸苇莺？！这菜要是真的做出来了既不是大不敬？！知更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说巧不巧这寿宴正好赶上了“黑森林”饭馆接班，阿条便是众多想要继承这桶金的青年之一。而这场寿宴上老村长的刁难很明显是打着玩笑为借口，实则是为了选出下一任店老板。想混这口饭吃的人多了，知更也是其一。
阿条不是镇上出生的，自幼没爹没娘没人罩着，却凭着这一道咸鸭蛋蒸苇莺脱颖而出，靠的就是实力。咸蛋代替了咸鱼，橙红色的蛋黄代表红日，寓意老村长您的画工能蒸蒸日上。阿条当年说到。
这道菜果然得了老村长的开心，就当大家都以为这店长之名必归落阿条时，谁知半路杀出来了个鹰眸，也就是现在名副其实的怠工店老板。
这鹰眸比阿条大上一点，做的是鱼翅煲苇莺。
这鱼翅煲苇莺说是鱼翅，其实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就是粉丝罢了。苇莺也不是最新鲜的，肉质微微发黄。然而也就是这一道怎么说都算是残次品的鱼翅煲苇莺活活抢走了阿条店老板的名号。也不知道现在阿条做梦会不会还梦到惊醒。
这道菜用的是农工面粉勾芡，不算新鲜的肉汤里打了个鸡蛋，鱼翅下锅没几分钟便上了饭桌。锅盖掀开的一瞬间，没想到这汤居然是金黄色的，鱼翅晶莹剔透！
事后鹰老板当然有解释过。这金色高汤是用烤得酥脆的豚骨熬出来的，加一个鸡蛋后蛋清将骨头残渣包住成蛋泡浮出锅，然后用漏勺捞掉即可过滤所有残渣。
那天是小寒，鹰老板批了一件夹克大衣，手插口袋叼了一支10元一包的黄鹤楼，朴素。但在当时的知更的眼里，鹰老板就是真正的一代宗师。
阿条的店牌砸了锅，却因祸得福的有了个掌勺的好差事，不愁钱不愁吃，还不是个劳累的体力活。知更偷偷将糊了的苇莺烤翅倒了，跟在阿条身后也报了个名。
……
故事要从鹰店长自杀那天说起。
是知更早上营业开门时发现的尸体，鹰眸脖子上血肉模糊，手边是剁菜用的锈铁刀。一阵干呕反胃，看来她和店长的缘分还没到能抱着尸体哭泣的地步。
猛的关上了店门，知更颤抖的拨通了警局的电话。
警官叫渡鸦，在这地方干了10来年了，处理过的最大的案件就是小渔妹儿家那只叫白莓的狗走丢了。今天死了个人，自杀，还又是当年又一位传奇人物。渡鸦警官扶了扶以已经掉色发白的警帽。
警局很快便破了案，毕竟鹰老板的遗书就在口袋里，字迹一比较就知道是真是假。这嘻嘻哈哈的老板原来是承受不过生活压力选择了割喉自杀。诶……没看出来啊，平时那么开明的人……
老板死了，黑森林饭馆便又一次无主了，渡鸦将店铺转让合同塞到了发愣的阿条手里。签上名，这店就是他的了。这回总该轮到阿条哥了吧？知更思索道。
而谁也没想到阿条对着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大好机会，风轻云淡的说到。
不想签，也不想当店主。
……
阿条这举动无疑惊愕了一方人。而另一方，则是跃跃欲试势必夺下那饭馆店牌。知更长吁一口气，翻出了柜底的手写食谱。
然而，黑仔来了。
说起暗这个名字，镇上年轻一辈的不会有人知道，知更也是从老一辈人哪里听到的他的传奇。名字合着就一个字，暗。而暗他，就是前文提到的当年第二辈店主，斑荼老前辈的得力门徒。老前辈走了这店便留给了他照看，谁知这家伙放着发家致富的机会不要，硬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去了什么南门山寨里自力更生。苍天不负有心人，很快，暗便以一代毒枭的身份稳坐江湖寨主。
幽暗峡沟这山里大，险峻，山肚子能吃人。而这暗买的毒品，便是这山上独有的天然毒物——猫薄荷。
吸上一口，欲罢不能。知更不敢试。
然而这混的风生水起的暗在几年前却突然就没了音讯，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各种说法一时四起。有说是得道成了仙的，有说是犯了天条飞灰湮灭的，其实不然。
他是放下了寨里的大小事务，专注培养自己的门徒。
黑仔。
……
黑仔看上去跟暗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脖子上挂着同款狗牙链子。
也就是这其貌不扬的少年，在凌晨3点半准时踹了黑森林的店门，张扬着要将这本来就属于山寨的饭馆拿回去。
知更白眼翻到了天灵盖。
……

小渔妹子哭天喊地，她家那白毛哈士奇又丢了。说是纯种外国白哈士奇，其实知更背地里觉得更像是土狗。而镇上人最后一次看见那只叫白莓的狗，是昨天临晨。知更对天发誓看到它跑到屠肉场去了，凶多吉少。
屠肉厂的名字接地气，叫黎明屠肉厂，厂长就叫黎明，靠着自己捣鼓的黎明牌绞肉机一举过上了镇上少有的富裕小康生活。若是黎厂长句句属实的话，这县城里的大酒楼也在买他的肉馅嘞！知更碎了一口，县城大酒楼还买你家掺了假的肉？不过她没说出去。
隔天早上，鹿婶拿着镇上张罗的宣传小报来店里吃豆浆油条，戴上老花镜往椅子上一萎便开始念叨。嘿，黎明，这幽暗餐馆的竞选名单上也有黎厂长？老眼昏花的鹿婶扶了扶老花镜。吓得知更一愣，一把抢过鹿嫂手里的小报哆哆嗦嗦的一个一个名字挨个点下去。还好还好，只是重名而已，鹿婶眼睛不好看错了。知更长呼一口气，在沙放上瘫软下去。
倒不是说黎厂长厨艺有多厉害，只是知更怕要是这厂长真的动用财力靠关系得了黑森林饭馆，怕不是会掺料作假毁了这老店的招牌？这饭馆对知更阿条意义非凡，这不只是个饭馆，是家。
回过来说这宣传小报上和黎厂长撞名的，我们暂且称她为小黎。小黎是个女娃，上了个女工技校读完初中就回了镇里，当个典型的农村妹，缝缝补补之外有一点，就是厨艺了得。小黎年轻，正赶上限制生育的年头，是镇上少有的独生女。20岁不到正是黄花姑娘，大家闺秀，是最年轻的的黑森林店长候选，傲气中肯定也是有一定实力的。
知更手指头往下滑了滑，刚回归正位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儿。
又一个来参赛的叫夜阑晚，是镇上的镇花，平时柔柔糯糯的样子咬着红唇一笑甚是讨喜。可这一到了厨房，撸上袖子炒起锅铲那叫一个猛。锅里大油溅了火星子窜的三尺高，不带一点怕的。知更有一次目睹后惊的掉了茶壶，一旁的阿条默不作声地一把抓住放回了桌上。
接着再往下的是知更当年收到那两个打工仔，之叶和阿月妹。学了手艺倒是来吃老账了！看得越来越气的知更啪的将宣传小报塞回了不明所以的鹿婶手里，推开门直径向老村长家大步走去。
因为知更看到了黑仔的名字也在上面。
哐的踹开……不行，知更将腿收了回来，狠狠的敲村长苇莺的家门。门缝尚未全开，便一股脑的将压了一肚子的不满喷了出来。
村长你不能让黑仔参加！
有何不可？
他背后有暗那个王.八.蛋罩着！
所以？
说不定他还是暗家的私生野……
说时迟那时快，这知更还没反应过来呢额头上就吃了老村长一记折扇。
女孩子家家说话检点！愿赌便要服输！
平时慈眉善目的老村长啪的关了门，留下知更一人站在胡同口发呆。
……
午时，不知什么风把黑仔吹来了店里，知更觉得一定是晦气阴风。
给我来一份雪花牛肉。黑仔把双脚往桌子上一放。
没有。知更忍气吞声。
能吃的都没有还开什么饭店？黑仔嘲讽。
你要是厉害，自己做能吃的。阿条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出来了。
自己做就自己做！保证比你们店里那些破玩意儿好个几百倍！黑仔叫嚣。到底还是个孩子，一煽风点火就蹦跶的比天高。
年轻的知更和暗都以为这掌勺大厨是在说气话，可只有窗边座位默不作声的骨鸟姑娘知道阿条是在试探对手。
……
黑仔做的是红焖黑羊肉。
红焖羊肉，以肉嫩，味鲜，汤醇，为考究。这道菜讲究火候、辅料、配料、吃法等。而真正好的红焖羊肉应该是“上口筋，筋而酥，酥而烂，一口吃到爽”，为标准。
而黑羊肉又不同于绵羔羊。绵羔羊肥，肉嫩且没有羊膻味。而黑羊肉则是瘦肉与筋较多，多了一股臊味，也多了一股野香味。
黑羊肉有嚼劲，野味足，但煲煮过程难免去不了这浓烈的腥臊。
黑仔连眼睛都不眨就选了这道菜，必是厨艺精湛并有万分把握。
或许又是一个传奇人物。
所以骨鸟姑娘眼里这斗菜选红焖黑羊肉没什么大名堂，知更和阿条却因此背地里冒了一背的冷汗。
……
知更以帮忙找狗为承诺，从小渔妹子那里便宜买了两斤黑羊肉，悻悻然递给了黑仔。
厨房里顿时油烟喷溅。
黑仔将羊肉在案板上放平，去皮拔毛之后切块，沸水开过锅便快速在水里一抄烫熟表面。姜块、大葱洗净拍碎，孜然用小火焙香后磨碎。细致入微，知更看得一愣一愣的。
黑仔没有介意知更光明正大的偷学。八成是太过于自大狂妄。知更心底翻了个白眼。
炒锅置大火上，放油烧至六七成热，先下姜葱爆香，随即将羊肉块倒入锅中爆炒，再烹入黄酒，待羊肉收缩变色后，迅速下入辣椒酱用中火炒香，再下红酱油将羊肉炒至上色，立即起锅倒入一口大砂锅内，并掺入清水，投入大料、三奈、肉桂等各种香料。
将砂锅移至火上，用中火烧开后撇去浮沫，再下入料酒、精盐、胡椒粉，随后放入胡萝卜、大枣、枸杞，加盖用中小火焖烧。至羊肉酥烂时揭开锅盖，拣出姜葱、胡萝卜及香料渣不用，调入鸡精、味精和孜然粉。
最后，黑仔画龙点睛般的掏出一小瓶佐料，蜻蜓点水般的撒上些许。大功告成。
知更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咽了咽口水。
……
黑仔做完后没有逗留，火也不关便摔门而去。厨房里留下知更和阿条对着一锅羊肉发愣。
死一般的寂静中，知更伸出筷子尝了一口。
要说味道，鲜嫩不烂，酱稠不咸。
要说感想，天籁之作，此生无憾。
……
就当她伸手去夹第二块时，阿条打掉了她的筷子。
如何？
好吃……
具体？
此生无憾……
阿条惜字如金，问了两句后便静了下来，半晌，举起了筷子。
可阿条只沾了点汤汁尝。
入口后没几秒这掌勺大厨抓起桌上的茶水，猛的灌了一口漱嘴后将茶喷到了地上。
骨鸟姑娘赶紧起身跑来想给阿条续一杯茶，却被他制止住了。
半晌，阿条抬头看向知更。
是猫薄荷。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来报道！！！

瞅

好看！可惜了我依然只有一句话😂

wdgt写的 超级棒 好看极!!!!各种梗玩到飞起）callllll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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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顶顶顶打call打c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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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黑仔干了什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ಡωಡ)hiahiahia

wdm
鹿…鹿婶?!
我北鹿还很年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