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氧气的痛苦从身体各个器官的灼烧感中传来。黄濑猛的坐起身，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他扶着浴缸边缘缓了一阵才从水中离开。
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手机正闪烁着指示灯。
——黄濑，把练习册做到第一百页，下周部活拿给我检查。
是赤司发来的邮件，命令般的用词让黄濑有些不爽。他拿出那本练习册翻到第一百页，又翻回她今天在赤司监督之下做完的页数，不禁嘴角抽搐。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击打出文字连带无数感叹号，末了还不忘放了个委屈的颜表情给赤司回了过去。
——我才做到第二页…小赤司你明明知道的！！！不能少一点吗？我还是个伤员QAQ…
——不能。我相信黄濑可以身残志坚的。
邮件回的很快。黄濑怀疑赤司是不是一直在等，不过很快就否定了。听绿间真太郎说赤司是因为他父亲要回家吃饭才不得不坐车赶回去，还听说他父亲对他很严格、赤司空闲的时间都被各种课程占满了什么的。
简单来说就是赤司不可能闲的没事等他的回复。
黄濑看着“身残志坚”这几个字，沉着脸色有点想摔手机。赤司一定是故意的！他把手机丢到床上，然后人也躺上去，思考了一会后才回复。
他不信自己说不过赤司。对方只是个被养在家的大少爷，怎么可能说的过他。
然而黄濑终究是低估了赤司。
——对自己的队员说这样的话的小赤司太过分了QAQ我跟小赤司可是一样的！我身残志坚那小赤司也是！
——既然说出这话那就说明黄濑你已经接受这样的形容了。顺便一提，光是'身残'这一项你就不能在篮球部待着了，更何况是不听我的话。
——小赤司…明明早上还说喜欢我的。
处于下风的黄濑搬出这一档事。
——嗯，我喜欢听话的狗，所以我相信黄濑会听话的。
——…要是不听呢？
——两百页。少做一题绕场十圈。
……
黄濑最终还是把手机摔出去了。
他烦躁的起身又把摔在房间角落那堆该洗的脏衣服里的手机拿回来，正想着要会点什么才能重新占据主动，赤司就又发了邮件。
——时间不早，就算是周末也该休息了。熬夜对身体不好。那么，晚安，黄濑。
黄濑抿了抿唇，停顿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回复。
——知道啦。小赤司晚安。
他把手机放在床边，照例吃了药后抱着被子躺在床上，不甘自己说不过赤司这个事实，但也没什么办法。反正时间还多，他还有的是机会挑衅赤司在篮球部的“权威”。
“你听说了吗？凉太君有女朋友了！”
“诶？！怎么可能！明明说不想恋爱的…”
“就是啊。也没看黄濑君和那个女生走在一起过…不会是骗人的吧？我的黄濑君才不会有女朋友！”
……
周一的早晨，随着黄濑凉太走进校门，不少女生便开始窃窃私语说着女朋友这个话题。或许用窃窃私语这个词并不合适，因为她们都声音简直大到黄濑想听不见也难，像是在期盼他站出来反驳。
不过很可惜，他不屑于解释。
“早啊小紫原。”
“早，黄濑仔，这些…”
“诶？又是给我的？”
紫原敦露出一副既然你知道就省的我多说的表情，将一个塑料袋放到黄濑桌上。黄濑低声念叨了一句“真难办”，打开袋子往里看了一眼。
小块的蛋糕被一个个分开放在盒子里，数量并不多。至少跟上次的巧克力数量比起来是算少的。虽说是蛋糕，但似乎用料只有鸡蛋，黄濑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
蛋糕…和面包也差不到哪去。
他回头看向紫原。
“赤…那个女生说因为是蛋糕，所以这些只能保存三天。让黄濑仔你三天内吃完。之后她会再送。”
黄濑狐疑的眨了眨眼，“赤…什么？”
“你听错了。”
“…真的？小紫原你别骗我。”
“真的。她还说很喜欢你给的写真。”
“哦…那小紫原记得帮我谢谢她。”
“没问题。”
紫原吃着零食面对黄濑探究的神情没露出半分破绽。黄濑拿了一个小盒子在手心，视线在紫原和盒子之间来回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没再开口。
所以啊…送他这些的人真的是个女生吗？
黄濑突然对这一点产生了怀疑。他并没有仔细研究过人在说谎的时候会有什么表现，但刚才紫原在说到“那个女生”的时候，视线避开了黄濑的眼睛转而盯着手里的美味棒。
明显在说谎。
那么送东西的人不让紫原说是谁送的就得到了合理的解释——因为那是男生。害怕被知道后黄濑拒收他的礼物所以只能隐瞒，这么想的话就能说得通一点了。但是…
黄濑垂眸掩饰冷漠神情，内心有点复杂。对于自己突然男女通吃这件事。
然而他也只是一时有点惊讶。反正对于结果来说，双方都很满意不是吗？他有对胃口的东西可以当早餐，而那个人也得到了他还没发行的写真。

黄濑转头顺着他视线看过去，注意到那个东西的时候不禁抽了抽嘴角。
而更尴尬的是，一直等赤司来指挥训练的一军众人又回到了休息室。六双眼睛同时瞪视着椅子上的东西。空气里弥漫着不祥的气息。
绿间看向青峰。青峰用眼神示意:那不是我的。
绿间: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黄濑:同意。小青峰和这个最配了。
青峰:配你个头！这肯定是灰崎的！他刚才来过这里！肯定是他放的！
绿间和黄濑:不信。
“这是什么？”
赤司将那些东西拿在手上，语气并无异样的这么问了一句，进行眼神交流的三人互看了一下，一致认为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然而赤司很快又接了一句，“紫原，是你的吗？”
……为什么问紫原？难道…黄濑一愣。
“赤仔，那是避……”
紫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峰用力捂住嘴。要不是他动作快，绿间怕是下一秒就会把手里的盆栽丢过去。
“包装很奇怪呢…是零食吗？”
“这么小吗。”
“说不定是很特别的巧克力？”
黑子走上前跟赤司一起讨论了起来。两人都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离奇的景象让门口几人都有些茫然。
所以说…赤司和黑子都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吗？！虽然危机接触了但是…
青峰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揍灰崎一顿。
绿间清醒还好自己没把幸运物代替青峰的手丢到紫原脸上。
紫原瞪着青峰表示差点被他吓掉了美味棒。
黄濑则是一脸狐疑的盯着面前两人。怎么说都是初中生了，不可能纯洁到这种地步吧…连紫原这样的吃货都看出来那是什么了。
…没理由啊。
赤司勉强还能说得过去，他毕竟是大少爷，说不定家里真没给他灌输过这样的知识。但黑子又是怎么回事？真的这么纯洁？能交到女朋友吗？桃井到底为什么喜欢黑子？黄濑心情复杂的对两位队友表示不可置信且无言以对。
“喂喂，真的假的啊？你们俩不知道这是什么吗？这传出去可是大新闻。”
灰崎祥吾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身后，他嘲弄的看着赤司，赤司神情瞬间冷下来。青峰觉得情况不对，想伸手去捂灰崎的嘴顺便把他拖出去揍一顿再说。然而对方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10.
灰崎祥吾一把将黄濑凉太拉到自己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状似亲切的开口，“你说呢？凉太，对于赤司征十郎不知道避孕套是什么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
赤司征十郎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灰崎！你…”
“放开黄濑。”
“他们还真护着你啊…凉太。”
灰崎对青峰大辉要打人的样子和绿间真太郎的话语充耳不闻。他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黄濑打断。
“那是当然的。”被控制的人故作天真的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丝毫没有羞耻感，“因为我帅啊。”
“……”灰崎一时间被噎住无话可说。
“突然不想管你了，自生自灭吧黄濑。”
“灰崎，你要揍他就动手吧。”
“黄濑仔好自恋…”
“诶？！什么嘛，这是事实…”
黄濑对他们的反应表示很不满，抬手拍掉灰崎的手转身背对几人，看着灰崎的表情变得不屑，声音却一如往常，“那么，灰崎君找我有事吗？”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
“不是说了吗？我帅啊。”
“……”
灰崎祥吾嘴角抽搐，不过好歹也没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停顿了一会平复情绪，眯了眯眼睛露出恶意满满的笑容，“来打赌吧？凉太。关于正选的位置。”
“…什么？”
“我是说啊、堵上正选的位置，跟我一决胜负吧？你这个刚进来的家伙，就别白日做梦的想参加比赛啊。我来告诉你什么叫差距。”
“灰崎。”
赤司终于开口。他淡漠的注视着灰崎，并没有多说话，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已经足够让对方有退缩的念头。但灰崎并没有就此罢休。
“怎样？凉太。”
黄濑看了他一会，随即弯起眼眸笑了。他知道灰崎在用激将法，虽然不知道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黄濑凉太有黄濑凉太的尊严和好胜心。
“好啊。”
“很有自信的样子？”
“毕竟，先不说其他四人，如果是祥吾君的话，差不多可以吧。”
“那我还真要认真跟你打一场呢…”
灰崎玩味的伸舌舔过自己大拇指，这个行为引得黄濑一阵恶寒，原本的唇枪舌剑气氛瞬间被他一连串的“祥吾君好恶心”“这样会有细菌的吧”“你离我远一点”给击碎。灰崎表情都僵了，而旁边看戏的青峰大辉笑的弯腰，大概是以前从来没人这么吐槽灰崎吧。
赤司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把那个令人尴尬的避孕套丢在灰崎面前的地上，淡淡开口，“捡起来。扔掉之后再回来。”
“…赤司！你！”
“快去。不想现在就离开篮球部的话。”
灰崎祥吾恼怒的瞪着面前人，却又没什么办法。他不得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自己原本拿来想嘲笑没用过这东西的人的，结果最后还是自己丢了脸。
而且这分明就是…跟狗说话的语气！
他愤愤的把东西捡起来转身丢垃圾去了。
黄濑歪了歪脑袋，“小赤司？”
“嗯。左手动作别太大了。”
“是——”
“伤口开裂的话就等着被罚吧。”
“诶？这明明是祥吾君的错！”黄濑鼓了鼓脸颊，泛着水光的眼眸委屈的瞧着赤司，然而下一秒他便眨着眼睛凑近了赤司一点，“小赤司，祥吾君也是很听话的狗吧？”
赤司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下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黄濑，赤红的瞳倒映着隐隐淡金，“你想表达什么？”
“比如小赤司也喜欢祥吾君什么的。”
“不会哦。毕竟黄濑才是最像的。吃醋了吗？”
“……”
像…像什么！像狗吗！吃醋？吃什么醋啊！谁会去吃灰崎祥吾那种家伙的醋？啊不对，根本不会吃醋好吗？！这说的都是什么！
黄濑一脸憋闷，而后面的几个人完全没想起来他和赤司还在讨论周末时的那个玩笑。赤司抬手揉了揉黄濑的头发。
“我相信你。”
“…啊……”
黄濑愣了。赤司征十郎就在他面前微微笑着对他说着相信…这人…果然，温柔的过分了吧。明明什么都不知道…
“好了！”灰崎祥吾正好扔完东西回来，他明显很生气，眼中的不爽任谁都能看出来，“做好输的准备了吗？凉太。”
“不会输给祥吾君你这种人的。”黄濑凉太抿了抿唇调整好状态，回答的干脆。
“……”灰崎现在很想打人。
“…可以吗？赤司。”
绿间真太郎总觉得现在这种时候并不是黄濑最好的状态。他侧头看了一眼赤司。对方走到场边后表情便又变回平淡。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防守失败。
投球被扣。
别说是要拦，就算是想从对方手里拿到球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输了。
不甘、屈辱、痛苦突兀而至。
差距…吗。
黄濑凉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支撑着身体，双膝抵在地面，汗水从面颊滚落，左肩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而不意外的再次裂开，不过并没有很明显。
他低着头，任凭周遭各种声音传入耳内，或是窃窃私语或是高声嘲讽，无论怎样他都一语不发，昏昏沉沉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
“没用的。这本来就是档次的问题啊。凉太。”灰崎祥吾的语气带着轻蔑。他把球随手丢去一边，篮球每一次落地的沉闷声音都像是砸在黄濑身边，震的脑袋发晕。
“再怎么有潜力，这还是实力的不同啊。”青峰大辉并无倾向性的评判。
“灰崎君——哇啊，怎么全身是汗？”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听过？黄濑并未移动身体，他用略长的刘海遮挡住脸颊，眼眸朝着旁边看去。
那个女生…
“刚结束训练嘛。现在要去冲凉，要不要一起啊？”
“什么嘛，讨厌啦灰崎君。啊、那是谁？”
“黄濑凉太，刚被我打败现在伤心着呢。”
“好逊哦…凉太同学。”
“不用管他。走吧。那么拜拜咯？我们大概不会再在篮球部见了呢。凉、太、同、学。”灰崎笑着说完这话。黄濑收回视线。
耳边不意外的听到有人低声议论那个自顾自走进来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这件事。
这样啊。
原来是想要这样让他难堪啊。
真是…令人作呕的…“东西”。
黄濑紧紧地握着拳，用力到指节泛白，细瘦的手臂似在颤抖。看在他人眼里就像是在忍耐屈辱。
“…你们都回去吧。今天不用训练了。”
赤司征十郎面色冷凝的开口。原本在篮球场的人都很快散去了，一军队员虽然也很担心黄濑，但毕竟是队长大人的命令也不得不走。
待所有人撤去之后，赤司皱着眉蹲在黄濑身边。他看不清黄濑的表情，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这人一定是痛苦的。
赤司把手搭在黄濑手背上。后者顿了一下，停止了颤抖，但并不抬头。
“黄濑。”
没有回应。
“黄濑，看着我。”
仍然没有反应。
赤司单膝跪地，伸手将面前人楼进怀里。黄濑抗拒似的动了动，却被更紧的搂住腰。
“抱歉。”
“……啊…？”
喉咙很干，痛的厉害，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黄濑一点都不想说话，但还是没忍住错愕的开了口。这人…在跟他道歉？
“抱歉，还没到那个时机就让黄濑和他一对一。你确实进步很快，但升入一军才这么短的时间，我…”
“在说什么呢，小赤司？”
黄濑打断了赤司的话。他抬起头，面上并没有什么痛苦，只是在笑，弯起的唇角带着明显的傲气，“总有一天会打败祥吾君的哦，而且那天很快就会到的。小赤司说好要看着我的，对吧？”
所以说，你根本就不用道歉啊。这件事本身跟你也没什么关系。更何况……和灰崎祥吾，他可是有更多的账要算。但是…不甘是有的。
黄濑凉太没有在任何方面输给谁，除去青峰大辉之外，就是灰崎了。他会讨回来的——绝对，绝对会…
“想哭的话，哭出来也没关系。”
“…诶？”
“很难过的话，哭出来就好。”
“……”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会…哭……
黄濑的肩膀轻微抖动了一下。他并不想哭，从自己决定一个人生活开始就一点那种冲动都没有，但是随着赤司话音落下，眼泪也顺着脸颊落到干净的球衣上。
丢脸…好丢脸啊。
“小赤…司…”
“没关系。”赤司的声音很柔，“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哦。黄濑一点都不丢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是的。你已经很棒了。
赤司征十郎哄小孩似的轻拍黄濑凉太的背，他没有哭出声音，或许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吧，只是抓着自己的球衣压抑，偶尔抖动肩膀小小的抽泣。
像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但又倔强的不肯暴露脆弱的一面，明明平时动不动就流几滴眼泪。
灰崎祥吾…
赤司皱着眉头。他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灰崎的安排。虽然不清楚黄濑之前有没有和那个女生接触过，但结果仍旧不会乐观多少。在外人看来，他现在就是不仅输了，还连女朋友都被对手抢走。
但谁又知道其他隐情？灰崎恶意划伤了黄濑的手臂还把他关在休息室、那个女生故意说自己是黄濑的女朋友为的就是这一刻让他难堪。
所以，不能留着灰崎。没用的东西还这么大胆可不好。
暗红眼眸中隐隐流动着金光。

赤司征十郎待怀里的人慢慢安静下来才一点点把他扶起来。黄濑凉太仍旧低着头，赤司也没命令他什么，拉着他的手腕把他再次带进自己办公室处理伤口。
本以为他会很安静，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开玩笑。结果赤司给黄濑上药的时候还是被他突然的一句“小赤司好人妻”引得一阵无话。他屈指敲了黄濑的眉心。
“这个星期不许碰篮球。”
“过分。”
“下个星期也…”
“小赤司我错了！”
“…行了，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诶…不送我？”
黄濑眨着眼睛看他。赤司挑眉，“黄濑想让我送？”
“不是，因为有车的话比较快。”
“……快点出去。”
黄濑撇了撇嘴，乖乖走出办公室。
泛红的眼角让人看了有些心疼。赤司轻轻叹了口气，在黄濑要出门的前一刻叫住他，把车牌号告诉他后让他直接上车，车还停在学校门口老位置。
“谢啦小赤司——”
看着黄濑笑着离开，赤司这才收起柔和表情。他拿起桌上关于灰崎祥吾的资料，拿起手机打电话把灰崎重新叫回篮球部训练馆。
那么现在，该把没有的东西处理掉了。
“…你说什么？！”
面对赤司征十郎平淡说出的话语，灰崎祥吾错愕了一瞬后恼怒的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赤司淡然的低头扫了一眼他的手，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退出篮球部。这是命令。”
“开什么玩笑！就为了黄濑那种家伙？”
“…这是为你好。”
赤司冷冷的瞪着灰崎，后者下意识的松了手。赤司将衣服整理好，还拍了拍衣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面无表情的开口，“虽然品行和性格都有问题，不过至今也带领着帝光走向胜利。但是——你赢不了黄濑。”
“你这**…！明明是我…”
“你赢不了黄濑。早晚都是要离开，是不是现在走比较有面子一些呢。”赤司突然勾唇笑了，他将准备好的资料塞进灰崎手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从明天开始，别让我在帝光看见你。”
“赤司征十郎…！”
“顺便一提。”赤司在转身离开之前对他开口，“如果你再找黄濑的麻烦，那就不仅仅是离开这么简单的解决方式了。”
危险意味不言而喻，那种感觉压的灰崎说不出话。他捏着手里的转学申请，过了许久才一拳打在身边的墙壁上。

“…桃井同学，夏日祭上会有很多食物的，就不用麻烦你了。”
“诶？这样啊…”
“夏日祭这么无聊还不如在家看小麻衣，我不……”青峰啧了一声后不耐烦的说着，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接收到了赤司充满警告意味的视线。他停顿了一下，求生欲极其强烈的丢下抹布搂住黄濑的肩膀迅速改口，“小麻衣什么时候看都行，明天几点？”
“…小青峰！刚拿过抹布的手不要碰我的衣服！等会走的时候肯定有女孩子来看我，不能让衣服变脏影响形象。”
“什么啊你这么讲究…”
赤司对青峰笑了。后者脊背一凉，讪笑着走去一边不再说话，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又哪里错了。
“黄濑。”赤司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单纯的命令，“等会出去跟在我后面走。”
“啊…是。”
被叫到的人不情愿的走到他身后站好。桃井又提了夏日祭的事，赤司点了点头同意，一军成员也纷纷表示自己能去，没人有异议，当然了，也没人敢有。于是几人愉快的定下明晚七点在祭典门口见。
黄濑轻轻叹了口气像是放松下来，不过转念想到夏日祭似乎是要穿浴衣的。那种衣服他可没有，最近一次穿也都是在八岁的时候了。至于夏日祭，那就更久没去过了。
赤司征十郎转头看了一眼黄濑凉太不知在想什么的复杂表情，拍了拍手示意可以走了。黄濑晃了晃脑袋换上一如往常的帅气笑容，跟在赤司身后走出篮球部训练场对女孩子们招手。
不少女孩子手里都拿着礼物盒，看样子都是想来给黄濑送礼物，然而看到他走在赤司身后就退缩了。其实她们也不是那么怕他，赤司平时待人都是温和近人的，但那种压迫感终是存在，更何况他还是队长。
走了一段路，眼看就要出校门了才有女生大着胆子把礼物递上来。黄濑本想着这次终于不用处理垃圾了，结果还是逃不过。他不动声色的掩去厌恶，伸手接过盒子，弯眸对女生笑的温柔，“谢谢。”
赤司看了看他，什么都没说。
见队长没反应，女生们立刻拥上来闻着黄濑，就连一军其余几人都被或多或少的牵连了。
“黄濑君，请收下！这是我亲手做的挂件！”
“谢谢，辛苦了。手没有划伤吧？要小心点哦。”
“黄濑君，签名可以吗？”
“嗯，没问题。”
“合照！还要合照！”
“都可以哦。”
黄濑笑着一一附和她们的要求。
……
“赤司君，这个…”
“……谢谢，不过下次不用麻烦了。”
赤司明显已经很生气了。他平淡的接过礼物拿在手上看也不看。女孩一副要哭的样子跑走了。
……
“黑子君，我…”
“什么？你要送礼物给哲君？”
桃井一听有人叫黑子的名字立刻冲上前抱住黑子的胳膊，那女生面对桃井胸前的“凶器”表示认输，失落的走开。
……
“绿间君，这个是巨蟹座下周一的幸运物，希望你收下…”
绿间问她是什么星座，女生害羞的回答双子座。绿间立刻以巨蟹座和双子座不适合讲话的理由拒绝了她，并且表示身边已经有一个双子座的麻烦鬼了。女生委屈的转身就跑。
……
“紫原君，这是新口味的美味棒。”
“谢谢你。”
“紫原君好可爱！”
紫原拿着女生给的零食拆开就吃，他可能是除黄濑之外唯一没让女生伤心的了。
……
“青峰君，请…请收下！”
“哦，谢了啊。”
说完这话青峰便把礼物丢到紫原怀里。后者心满意足的说着“青仔是好人”之类的话。送礼的女生羞恼的离开。
于是最后的结果就是女生几乎都聚集在黄濑这边。他耐着性子对她们微笑，不停的签名和做出温柔表情与她们合照。眼见着赤司脸越来越黑，为了防止他生起气来让全员再回到训练场跑步青峰果断的决定把黄濑从人堆里扯出来。
被青峰一脸凶样和赤司越来越沉的脸色吓到的女生们很快便退却了。黄濑得救了一般的重重叹息，然后看着地上一堆礼物发愁。他看向青峰，“要不小青峰你挑点喜欢的拿走？我不介意。”
“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那小绿间你顺路帮我搬一下？”
“不要。”
“……你们都好过分诶！因为我你们才都收到礼物的！”
“没人想要啊！”青峰和绿间同时开口。
“……”黄濑撇了撇嘴。
“行了。”赤司看不下去似的上前一步，“黄濑，把这些拿到我车上吧。我送你回去。其他人也都可以走了，假期里的比赛我会用邮件通知。”
“还是小赤司最好啦——”
“黄濑你好恶心啊。”
“小青峰你给我走开！”
最后几人还是帮黄濑把礼物堆进了赤司的车里，然后在校门口分别。

12.
“啊…黄濑君！”
“诶？”
黄濑凉太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习惯性的露出笑容。毕竟商场里人很多，所以他今天特意戴了帽子和口罩出门，能认出他也真是很不容易了。
“果然没看错！好久不见了黄濑君！”
少女放松似的拍了拍胸口，弯起的眉眼十分清秀。黄濑眨了眨眼睛，思考了一会才想起面前这人的名字。他把口罩拉下来了一些，“是樱田同学啊…好久不见。”
樱田奈子脸颊微红，明显是对黄濑还记得她的名字这件事很高兴，“黄濑君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嗯。今天晚上不是有夏日祭嘛，家里的浴衣都穿不下了所以想来再买一件。”
黄濑对于说谎这件事十分擅长。就像现在，樱田毫不怀疑的相信了他的话，并且惊喜的微微睁大眼睛，“黄濑君也要去夏日祭？我们一起可以吗？”
“樱田同学也会去吗？”
“嗯！跟爸爸妈妈说好了要去的，如果黄濑君愿意和我一起的话那我就跟黄濑君去！”
黄濑拉低了帽檐不动声色的皱眉，歪了歪头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伸手揉了揉樱田的黑发，正准备用“不跟父母一起可不行哦”这样的理由拒绝樱田就被熟悉的声音打断思路。
“黄濑，怎么还不过来？”
“啊…”
是赤司征十郎。
他站在黄濑身后不远的地方，穿着平时在学校看不到的休闲风格的衣服，手里还拿着一杯罐装饮料，像是刚买完回来。
附近好像是有自动售卖机…可是赤司会去买那里面的东西吗？不敢想。等等…不对啊，他今天没和赤司一起啊，怎么赤司的语气说的就像是两个人一起来商场买东西一样？
黄濑看着赤司的脸，莫名有一点心跳加速。他抿了抿唇，脑中闪过摆脱樱田的方法。
他回过头对樱田奈子抱歉的苦笑起来，指了指赤司所在的方向，“对不起啊樱田同学，夏日祭的话我是要和朋友一起去的，樱田同学还是跟父母一起比较好哦。可怕的队长大人还在等我，我就先去啦。”
“这样吗…”
“没办法啊，我可不想成为正选里唯一一个带女孩子出去玩的，要是恶魔队长大人不高兴了我可是要被罚的，比如训练翻倍什么的。樱田同学也知道小赤司有多可怕吧？”
“啊…我知道了，那我就祈祷能在夏日祭上遇到黄濑君啦。”
或许是黄濑的无奈表情逗笑了樱田，她探头看了后面的赤司一眼，失落的表情被笑容代替，抬手对黄濑挥了挥便转身离开。
“你对她说了什么？”
赤司征十郎走上前，对樱田看过来的那一眼有些在意。他挑了挑眉看着黄濑，表情似笑非笑，十分肯定黄濑是说了他的坏话。后者撇了撇嘴，总有一种刚送走一个麻烦鬼之后又来一个更麻烦的感觉。
“没什么啦。小赤司怎么在这里？”
“跟你一样。”
“诶…买浴衣？”
“嗯。”
“那一起吧？话说小赤司怎么会认出我？”
“这么显眼的金毛犬我怎么会看不到。”
赤司丝毫不觉得自己把黄濑形容成犬类有什么不对，他把手里的罐装饮料递过去，“没吃饭吧。我带你去吃。”
“不…不用了小赤司！我买完浴衣就回家吃饭了。”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我……”
“而且，我不相信黄濑会做饭。”
“……小赤司你！”
“快点过来。”
说着话的时候赤司已经走在前面了，黄濑不甘的跟上去。他真是想不通自己怎么总是斗不过赤司，好像什么都被他看穿似的，赤司说的关于他的事情总是对的。
让人有点不舒服。如果是灰崎这样了解他的话他说不定就要揍人了，不过赤司的话…黄濑看着他随走路动作而小幅度晃动的赤红发丝，有点搞不懂自己的想法。
是他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
明明应该很讨厌的。
赤司指了指商场顶层的牛排店，黄濑看了一眼门口海报上标着的价格表示自己吃不起。赤司淡淡的说他请客，黄濑经过一秒钟的挣扎之后就推着赤司进去了。
店里装潢华丽无比，光线有些昏暗不过却意外的符合欧美风的装饰。黄濑虽然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还是有点震惊。见赤司毫无反应的样子不禁想着他不愧是有钱人家的少爷。
“想吃什么？”
“小赤司帮我点就好了。”
黄濑把点菜的任务推给赤司。说实话他并不饿，也不知道要吃什么，跟着赤司来只是因为想多坑点他的钱。牛排这种东西总归是油腻的让他反胃。
“小赤司。”
“嗯？”
“谢谢你。”
“谢什么？”
赤司有些好笑的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他应该是点好菜了，黄濑也没仔细听他点了什么。昏暗光线下赤司的发色被照的偏暗，那双眼睛却仍旧耀眼。

他本就该是这样温暖的。
但正因为这样，才更让人想看到他与众不同的那份阴暗面。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温柔——这一点，黄濑想要知道，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招惹他。
“因为小赤司刚才帮我解围了嘛。在这里遇到熟人可是超麻烦的啊，而且又是女孩子。你是故意让她以为我们一起逛的吧？”
“…嗯。没什么。不用在意。倒是黄濑你，摆出那副很讨厌的样子，我不能坐视不理。”
“…诶？”
黄濑一愣。
很讨厌的样子？他有露出…讨厌应付别人的样子吗？不应该啊，他可是对自己的笑容和伪装很有自信的，怎么可能会被看出来…
“小赤司在说什么呢，我才没有讨厌。”
“是吗。”
低声吐出这几个音节后赤司征十郎便不再开口，黄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正巧这时服务员推着餐车将食物一一摆上桌面，稍许化解了尴尬。黄濑凉太看着面前盘子里的牛排，视线转向旁边的天妇罗和玉米汤，再抬头看向赤司。对方面前只放了牛排。
所以说…是把他当猪吗吃这么多？
“那个…”
“吃吧。”
赤司抬手拿起刀叉，手指看起来纤细修长。他在牛排上切下一小块，动作优雅一看就让人觉得很有教养。黄濑一时看的有些入神。赤司张口咬下肉块，咀嚼咽下后才继续开口，“我让厨师不要放油了，如果黄濑吃不习惯就吃别的。不喜欢就跟我说。”
“啊…知道了……”
黄濑对赤司这样的细致关心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以接受那些喜欢他的女孩的礼物，因为那是她们自愿的，因为她们喜欢他、想要得到他的关注所以才那样做，他完全可以接受，虽然最后也会扔掉。
但是赤司不一样。赤司…没有必要啊。
就算赤司的关心也是他自愿的，但是这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
“怎么了？都不喜欢？”
“不、不是…我在想今天被小赤司请客了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小紫原！他一定会也要请客的。”
“黄濑想让我多花钱吗？”
“嗯就是这样。”
“…行了，快吃吧。”
赤司无奈的笑，对黄濑这幅作死的样子已经快习惯了似的。后者再次低头看着面前的食物，拿起刀叉慢慢吃着牛排。
他平时不怎么吃西餐，不过这个倒还不错，没有放油，但是牛肉本身有油脂，吃起来还是有些油腻不过黄濑能够接受。
没吃早饭也没吃中饭的他被极其难得的引出了食欲，把牛排吃掉之后还把天妇罗给解决，把玉米汤喝到一半后才放下餐具。他重重呼了口气。
“吃好了？”
黄濑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双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啊…！经纪人说过不许吃油腻的东西的…糟糕，长胖的话就…”
“你的经纪人怎么样？”
“…这是我说话的重点吗？”
赤司抬眼看了看他，示意他回答问题。黄濑想了一会，“最近换了个新的经纪人，虽然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是比以前的那个好多了。”
“那就好。”
“小赤司我总觉得你知道什么。”
“没有哦，黄濑多心了。我们走吧，楼下的店里就有卖浴衣。”
黄濑抿了抿唇，对赤司这种自然而然转移话题的方式有些在意。黄濑并不是个好奇心强的人，很多事他也懒得问，不过对赤司倒是觉得很想知道。
想知道关于他的事。
但是既然他不想说，那就不问好了。
“好啊。小赤司还会帮我付钱吗？”
黄濑笑着开口，二人一边聊天一边往楼下走。说是聊天实际上也就黄濑话比较多，不过这样的情况也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太多了，至少不是完全安静。
两个男人逛商场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毕竟他们是要逛贴身的浴衣，所以难免被注目——更何况赤司和黄濑还长得好看，于是理所当然的被女服务员重点对待了。好在这店铺是知名店铺，所以他们也没过分到哪儿去，只是不停的让二人试衣服而已。
“这套非常适合！”
“衬的皮肤更白了呢…要考虑一下吗？”
赤司侧头看了一眼黄濑身上的青色浴衣。
偏暗的颜色确实衬的他皮肤更白，亮金色的刺绣又让衣服不至于失色。黄濑被夸后笑了笑，语气轻快的回了句“谢谢，你们也很可爱”，然后自然的开始跟他们聊了起来。
“黄濑，这个，去换上。”
“诶？可是…”
“给你三分钟。”
黄濑本想着就随便买一件就行了，结果再一次进了更衣室。赤司淡然的扫了一眼那些服务员，自己又挑了一件浴衣去试穿了。服务员们互相对视，然后大部分都散去做自己的事了，只剩下两个还站在更衣室旁边等待。
“那个…小赤司。”
“嗯？”
“这个…真的不是情侣款吗？”
换好衣服出来的黄濑凉太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赤司的。二人的浴衣分别是以黑白为主色，图案一样，从左侧肩膀处如墨水般飞舞的龙仿佛安静沉睡着。

赤司抬眸看着黄濑，然后微笑，看起来倒真像是蛰伏着某种危险动物，赤红的眼眸闪烁，像猫，却比猫更吸引人。
“有什么意见吗？黄濑。”
“……”
黄濑眨了眨眼睛，略有些心跳加快。过了好一会，他低声开口。
“不…没有。”
不会有的。

13.
所谓夏日祭，不过是穿着浴衣走走逛逛吃吃喝喝，说到底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黄濑凉太站在卖苹果糖的铺子旁边，周围是不断走来走去的人群，笑声和吆喝声融合在一起。天空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边暖黄的灯光映照的他手里的苹果糖也泛着黄光。
他本来是拒绝来买这个的，毕竟对甜食并没有好感，然而耐不住全员都决定由他去买的意思，于是他也只能行动。
但是当他拿起一个苹果糖回头准备叫绿间真太郎来帮忙先拿着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一个熟人。人很多，但全都是陌生的存在。黄濑突然一阵慌乱，但很快又沉寂下来。
说不定是看到什么更有趣的东西了。他们本就是从一开始就认识的正选，而黄濑只不过是后加入的，肯定不会太被在意。
反正本来也不是为了逛夏日祭才来的，就一个人走走吧。黄濑这么想着，拒绝了店家把剩下的苹果糖递来的举动，笑着说不需要了，拿着手里的那个转身离开，面上表情略显嘲讽。
“要买面具吗？很好的纪念物品哦！”
“……好丑。”
“您可不能这么说，这些都是…”
“我不听故事。”
黄濑面无表情的拒绝穿着宽大浴衣的店家一脸兴奋要给他讲面具来历的想法。他潦草的扫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的各种面具，犹豫一会后还是伸手拿了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狐狸面具。
“就这个吧。”
他付了钱，戴起面具逆着大部分人行走的方向走。远离人潮之前还看了一会围在捉金鱼摊旁边的几个小孩，顺手帮他们捉了几只才转而走去人少的地方，深呼吸着夜晚带着凉意烦空气，安静的凝望天空，金发随微风飘动。
不远处的喧闹仿佛都与他无关。
黄濑轻轻笑了笑，背对着灯火辉煌的祭典，身体斜倚在树干上，突然就想到了以前的事，那时候一切都很美好，美好到回想起来都觉得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在破碎之后才显露出恶意的本质。
那天天气很好，本该按时来接他放学的妈妈却没有来。他一个人在校门口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暗下来，直到恐惧和不安占满心脏，直到两个姐姐哭着跑来接他，抱着他哽咽的说着。
——他们出车祸了。
医院、死亡、失去。这些在他生活中极少接触的词汇同一时间涌入脑海。他瞬间被击溃了。
不堪一击似的。
黄濑腿软的跌坐在地上，和姐姐们一起哭的撕心裂肺。在这之后，他强撑着绝不在外人和姐姐面前流一滴眼泪，只因为不想让人觉得他很软弱不是个男子汉。
但是，人终究是充满恶意的。
亲戚虚伪的夸奖、肆意的议论，朋友伪善的关心，同学嘲笑的讽刺。说到底都是想看笑话而已。
黄濑觉得很恶心。
所有人都一样。
又不得不和那些人一起住。
因为他的两个姐姐也还在上学，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照顾黄濑，所以迫不得已把他送到亲戚家暂住。好在他们的父母留下的钱足够他们继续生活和学习很长一段时间。或许也正是因为钱，所以也有人愿意把黄濑接到家里住。
对姐姐们的这种做法黄濑并没有什么怨言，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已经认真的商量过了，而且黄濑并不认为换个地方睡觉有什么特别的。
事实上确实不特别，特别的是学校生活。
“喂黄濑，你爸妈不要你了吧？”
“肯定是啊，都不来接他了呢。”
“哈哈哈…没有父母的话真是好可怜…”
黄濑握紧双拳。
他忍不了，也不想忍，于是就动了手。撕碎那副好学生的面具，他像是变了一个人。
自那天开始，他频繁的打架，在教室里打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罚站，黄濑就和出言不逊的人约在没人的角落打。
说是打架其实就是那些人单方面对黄濑进行殴打。但后者也不是好欺负的，被打的多了他也学会了不少拳脚功夫，很快就变成黄濑把他们打趴下。
结果，黄濑被举报了。
老师把他所做的一切都告诉了现在收留他的亲戚。然后，本来还能算是温柔对待他的亲戚立刻变了脸色。
“什么啊，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惹出这么多事？以前不是很乖的吗？没了父母就这样了？真麻烦啊还要我们去学校…”
“这是替你爸妈教训你！给我好好待着！”
黄濑凉太被关进了仓库，那个他应该称之为“舅舅”的男人毫不留情的把他丢进仓库。他摔在地上，手臂破了皮，后脑勺撞在布满灰尘的铁架上。
在门关上的前一刻，那人恶狠狠的对他开口，“你给我好好冷静一下！”
砰——
关门带起的风吹起地面的尘土。黄濑被呛住，不免咳嗽了好几声。他坐起身，呆呆的看着一片漆黑的房间，一点一点往后挪直至缩到角落里，双手环住膝盖，把头埋进双膝之间。
他没有哭。
他不会哭的。绝对。

他并没觉得自己有错。明明是那些人先说带有侮辱性的话的。如果他不制止，以后就会越来越过分。
黄濑凉太有黄濑凉太的骄傲。从小就是。
所以他不吵不闹，纵使那个舅舅把他关起来之后就完全不管不顾，没有给他食物和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在无边都黑暗中，黄濑呼吸着浑浊的空气，忍受着饥饿、口渴和寒冷，无力的倒在地上。
他怕。
他很害怕。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没有窗户，他分不清白天黑夜。他很困，想要睡觉，又怕无法醒过来。他不能像父母一样离开，他不能让姐姐伤心。
但是…
没区别啊。
睁眼和闭眼、白天和黑夜、活着和死去…
都没有区别啊。
不如死了。
这样的想法在脑中漫延。
好在他的两个姐姐因为不放心而来看望他。刚开始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找借口说黄濑出去玩了不在家，后来学校的老师因为黄濑三天没去也没请假而打电话去了他家里，姐姐们才觉得不对劲，强硬的要求见黄濑，还录音表示要联系警察。
男人被逼的没办法，最终打开了仓库的门。
许久未见的光线进入阴暗的房间，黄濑不适应的眯起眼睛，看着两个姐姐哭着跑进来把他扶着说带他回家。
“回家了，凉太…我们回家…”
“没事的，没事了凉太…再也不会丢下你了…”
黄濑想哭，但他流不出眼泪。
他只是死死盯着那个所谓亲戚，一语不发。黯淡的金色眼眸深处涌动着没人知道的情绪。
为什么…不去死。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
凭什么死的会是他的父母呢。这样的人为什么却还活着呢。
命运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黄濑凉太从那时候起就了解了的。
人也就是这种东西了。自私，贪婪，为了自己的利益做什么都可以，那些浮在表面的温柔和亲昵全是演戏。
令人作呕。
“在想什么？”
“…!”
黄濑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声音打断思路，还被吓了一下。他侧头看向身边人，那人戴着一个遮盖住全脸的般若面具，头顶两侧鲜红的尖角和大张的嘴看起来有些骇人。
他身上穿着白色的浴衣，肩头的墨色腾龙蠢蠢欲动，尽显帝王般的气质。黄濑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开口，“小赤司…”
“嗯。”
赤司征十郎似乎是笑了，然而被那面具遮住什么都看不见。他伸手拉住黄濑的手腕，让他转身面对热闹的祭典。
“好丑的面具。”
“不喜欢？”
“小赤司难道会喜欢这样丑的面具吗？”
“那不戴了。”
赤司说着就要把面具拿下来，却被黄濑制止。他认真的说“没关系，那就丑着吧”，赤司盯着他看了一会，还是放下了手。黄濑猜测面具底下那张脸一定挑着眉露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可惜黄濑看不见，所以他不怕。
本来也不会怕赤司就是了。
“你们刚才去哪里了？”
“紫原看见了旁边的糖果店，青峰想去捉金鱼，桃井和黑子也跟着他去了。绿间应该是看到什么可以当幸运物的东西了吧。”
“诶…真是的，也不等等我。”
“所以我来找你了。苹果糖，有吃吗？味道怎么样？”
“啊…这个的话，很好吃哦，小赤司的要尝尝吗？”
黄濑笑着开口，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吃过一口手里的苹果糖。他把糖果递到赤司面前，后者顿了一下，接过苹果糖重新送到黄濑嘴边。黄濑抿了抿唇，对上赤司视线后下意识的张口咬了一小口。
甜到发腻的味道刺激味蕾，他皱了皱眉。其实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味道，只是这么甜的东西吃起来实在难受，过后还可能会胃疼。
“吐掉。”
“嗯？”
含着糖块的黄濑微微睁大眼睛。赤司从浴衣宽大的袖子里拿了一块手帕，展开后抵在黄濑下唇。他有些莫名其妙的启唇将糖块吐了出来。
这人什么毛病…到底让不让他吃啊。
“小赤司…？”
“不用勉强自己。”
“我没有啊。”
“在自己的喜好方面，说出来也是可以的。”
“…什么？”
黄濑愣愣的看着赤司的侧脸。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但他好像感觉到了赤司的情绪。说不定这个人就是为了不让他感觉到这个才选择这种遮挡住整个脸颊的面具。
他生气了。大概。

“黄濑。”
“是？”
“要好好对待那些真心希望你越来越好的人哦？自己本身也要变得更优秀。”
“你们在这里啊！终于找到你们了！在聊什么呢？”
桃井五月等人从不远处跑过来，穿着粉色浴衣的少女好奇的看着面前两人，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劲。
事实上，是很不对劲。
赤司征十郎说话的声音带着叹息，那种如同哀叹可怜人的语气让黄濑凉太突兀的开始脑袋充血似的心跳加快，他握紧双拳，声音带颤。
“小赤司你…什么意思？”
“只是希望你不要迷失自己。你可以变得更好…”
“迷失自己是指什么？”
“黄濑知道的。”
“我知道…是啊，我知道，可是你又知道什么！”
黄濑恼怒的对赤司吼了一句，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似的，他开始喘气。在场的众人一声都不敢出，齐刷刷用震惊的眼神盯着黄濑，应该是想不到他会打断赤司还用这样的口气跟赤司说话。
黄濑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过脑子，他很生气，气赤司那种可怜他的语调，气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说出要他改变的话。他也很难过，自己认为最特殊的人最终却说出这样的话。
“黄濑…”
“别说了。我不想听。”
赤司的话又一次被打断。黄濑侧过头，什么都不想再说，平静的转身离开。桃井抬脚想去追，被黑子哲也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让黄濑自己安静一会。
“赤司，你跟他说了什么？”
绿间真太郎推了推眼镜，语气非常认真。他知道黄濑是不容易生气的人，平时再怎么欺负他开他的玩笑他也没有生气过，但是这次他却生气了，还大胆的对赤司发火。
一定是赤司说了什么话他才会这样。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找他。”
“赤司君…”
黑子似乎想说什么，但赤司把面具拿了下来递到他手上对所有人命令。
“回去。”
“我很担心小黄，我也一起吧？”
“不用。”
赤司向着黄濑离开的方向走，“黄濑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