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

承庆十五年 腊月
【除了钮祜禄府的亲眷，第一个登门拜访的是长歌，她长的漂亮，人也好，给我讲了很多故事，是府里的人避而不谈的，可关乎朔扬，她知之甚少，我还是惋惜的，我虽不记得从前，却还是好奇的，到底他是伴我半生的人，我们之间该有很多故事，可那些故事至今无人知晓，或者说，没人愿意同我说。】
【日头升起，又是明媚的一天，没有阴霾，没有狂风，暖的像是春日，满是鲜活的生机，迎着光线，我看到微尘洋洋洒洒，托腮，叹声道】哎，好想出去走走

【早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却还是没想到她走的这样极端，没想到她竟闯出这样的祸来，磕了脑袋昏迷不醒，恨不能立刻翻墙进去看看到底如何了，无奈只得在府外守着，日日自大夫那处询得结果，近乎快要抓狂的时候，时隔半月，终于是醒转了，掏出银子来求他帮忙，装成他的侍从，拎着他的诊药箱，低着头跟着入了府，一言不发】

【小丫头引大夫前来，下意识的摸了摸缠着的白布，望向人，笑的干净】您可真守时，今儿可诊断我好了才成，再这样躺着，才要躺出毛病了
【伸臂搭在床侧的高几上，由他诊脉，再抬眸，才往他身后提着药箱的随从身上量去，瞧着不是少年，这个年纪拜师学艺，怕是晚了，老大夫近前，豆萁置了座，搭上脉搏，又顽笑道】您是赚了大钱了，往前儿怎没看着，有随侍跟着？

【老大夫躲避的目光，因那人先开腔，未曾发觉，扬眸觑他面相，似有几分生意人的圆滑，出口的话也带了些卑躬屈膝，我不大喜欢他的腔调，便略略一颔首。垂目时，扫过他袖口，上头的纹路有些眼熟，思虑半晌才想起，是前儿豆萁收拾花样子，里头的一幅，我指了指他的衣裳，径直拆穿】你这一身袍褂，可比老先生的要值钱许多

【才入了内，就听见人的声儿，是轻快的，带着笑的，抬起头来打量她，没有心灰意冷亦或是愤恨发怒，或许，失忆也不是什么坏事，四目相对，像瞧个陌生人一样，即便早已知晓，还是不免有些失落，垂了眉眼，随意编了个话，很是恭谦】
小的是特地跟着师父来长见识的，好好学学本事

【因着那难以抑制的失落愣怔了一会儿，对着她的提出的质疑，毫不费力的扯着谎】
师父是小的的远房表亲，到京城来是做生意的，见他治病救人，觉得是个不错的手艺，就想跟着学一学
【她忘掉的不仅仅是朔杨，也还有我的一切。终归还是不甘心，盯着她的面又问了一句】
其实先前小的跟夫人曾经见过，夫人当真，不记得了？

【他答的极坦然，十分令人信服，抿唇点了点头，眼落在老大夫身上】如此【我试图从老者的神色里，推断出我的病情，我看着他眉尖微蹙，又舒展，一手把脉，一手摸着花白的胡须，极认真模样。耳朵边传来话时，我正忍不住想张口，疑惑的抬眸看他，须臾莞尔一笑】老先生未告诉你，我不记着往前儿的事儿了。不过，你这会儿说出来，该有后话才是，怎么？莫不是你欠了我银钱？

【胡思乱想了一阵，蓦的迎上她再没有半点难过的眼眸，突然的就有些开心了起来，他将对朔杨的爱忘的一干二净，自然也将对我的嫌弃忘的一干二净，思及此，眸中不禁清亮了起来，跟着一笑】
还真叫您说着了，小的在京郊开了个温泉山庄，上回夫人帮过我一回，应承着请您去享受享受温泉来着，待夫人病好些了，尽管过来
【拿捏着分寸，收起往常那些拿不得台面的话和小动作，跟那些个达官贵人跟前一样，装的很是文雅】

【我看着他，弯目笑了】听来，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似乎随老先生学本事的心并不诚，一面之缘还是故交？【老大夫收了诊，抽回手臂时，冲老者道】老先生，您说说，是巧合？
【豆萁递来一盏茶，我伸手接过，看她神色有几分古怪，似有难言之隐，如此，我更好奇了，往口中送了一回茶，又合盏递送出去。】

【假借着替大夫收拾药箱，往前凑了凑，暗自向他使了个眼色，他自是点头应承】
（巧合，巧合）
【他答的极不自然，也不然能不蒙骗过去，总归不记得以前的事儿，猜也猜不到哪儿去，唯一就是跟她这么客客气气，总说着客套话，多少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坦，瞥见豆萁神色，恐她将前事说出来，便率先开口】
夫人既然忘了，别多想了，费神，就当作是有缘，才认识吧，您且记着京郊的畅淋温泉山庄，小的许严恭候着您就成

【不顾老先生不自然的神色，且瞧他往圆桌前提笔开方子，倒好似这屋子的客是眼前装模作样立着的人，他的回答十分不干脆，周周转转的，倒好似藏了秘辛，这令我很不开怀，我猜忖不出我同他的"渊源"，只将眉尖一蹙】哪个儿晓得你话里真假，指不定心里藏着甚么猫腻，我且不管这个儿，我将才问的，你答的好便罢，答不好，别怪我撵人

【她这脾气倒是没怎么变，依旧是留着那强势的样子，原本怕让她知道从前，知道当初的样子又同先前那样有些嫌弃，可见着这生分的样子，又确实很不舒坦，心念一动，将药箱往一边一放，看屋内除了豆萁和大夫也没有旁人，便道，现出几许落寞】
既然你非要追问，我也不瞒你了。我们相识早已十几年了，你有事，我全力相帮，也是你敦促，我才慢慢成了山庄的老板，听说你昏迷了这么久，这才央了大夫进来瞧瞧，看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既如是，你大可光明正大登门来访，何须这般使小人伎俩？【眼扫过一本正经提笔忝墨的老先生，留了情面，话却也厉】您老就是这样行医济世的？
【拿不准他话里真假，可豆萁将才古怪神色，足以证明，我同他确实有往来，只这往来，因他当下这般作为，立时变了味道，如此来，面儿上挂不住，口上自然厉斥】怕不是你们二人见我不记着往前儿的事儿，故弄玄虚，摆这么一道，且当我是没见过世面的妇人，想诓骗些甚么，枉我数日来对老先生你敬重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