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复：凤华断章

罗玄检查过上官亮的尸身之后，不禁皱眉，没有任何外伤和内伤，也没有中毒的样子，更像是突然暴毙。最先发现上官亮死的是上官家的管家，听管家所说，上官亮和庞风在房内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所以管家也在屋内，后来庞风离开，管家去取茶水。回来后发现上官亮躺在床上，本以为是睡着了，喊了几声不见醒来，管家觉得不对。练武之人向来警觉，不会连叫几声没有反应，过去一看才发现已经没有了呼吸，身子还是温的。
事情的关键就是，管家离开又回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据庞风所言，他刚走出院门，就听到后面有人追来，急急将他招了回去。庞风认为上官亮如果是被他人所害，凶手应该还没走远，所以才叫人点亮院里所有的灯。恰在这时，青儿出现。
罗玄给出的结论只能是自然死亡，这当然不能服众。要想证实自然死亡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要对上官亮开胸破肚，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罗玄揣度，并未讲出。
众人正喧闹之时，少林弟子来报，门外一人说是黄药师，能解开上官亮暴毙之谜。众人哗然，东邪黄药师？方丈说有请。
黄药师进来，同罗玄点头示意。
“听闻我家蓉儿和青儿在上官家，为一探究竟，昨夜我去了上官家落脚的院子，没看见两个孩子，只看见上官亮和庞风在房内说话。二人说了一会，庞风离开，上官亮似有身体不适，抚着胸口到床上躺下，之后便看见管家端着茶水过来，我便离开。”黄药师开门见山，半句寒暄都没有。
“当时，黄施主可知道上官家主已经身亡？”方丈问道。
“我只看见他在床上躺下，哪里知道他已经死了。”黄药师答道。
一行人不免哂笑，这算什么揭秘。况且黄药师的话，如何能信？
黄药师面部表情微动，对着上官家管家问道：“你在端着茶水回来时，在走廊第三道柱子那被一只猫儿惊到，差点摔倒。当时，你还抱怨一句，哪来的野猫。”
管家点头，确实如此。
“但这也不能说明上官家主是怎么死的？”刚才少林弟子来报，可是说黄药师能解开上官亮暴毙之谜，众人期望很大，现在不免落空。
“就如罗玄所言，上官亮是身体不适，自然死亡，而且这件事同青儿无关。”黄药师冷冷说道。
黄药师的话能证明同青儿无关，却也并不能证明上官亮是自然死亡。不过，既然证明青儿并未出现在现场，与上官亮之死无关，罗玄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
“各位，要想证明上官亮是自然死亡，倒是有个法子，不过要征得上官家的同意。”事情总要有个水落石出，才能平息，这一点罗玄十分清楚。
“什么法子？”红肿着双眼，面色悲伤的上官洁站出来问道。上官洁不相信青儿是凶手，但凶手究竟是谁，是必须要查清的。
“刚才查看尸身之时，我见上官家主手指关节突出，拇指有些浮肿，这其实是心脉不足之人通常会表现的症状。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上官家主这几年常有头晕、体力不支的情况。”
上官洁点头：“是听大哥抱怨过几次，说是自己老了，也未曾在意。”
“罗某推测，那晚上官家主突发心疾，想到床上躺一会，谁知……因为是暴毙，当时心脉是急剧收缩，如果在上官家主胸口开一道口子，应该可以看见心脉萎缩的样子。”
罗玄说完，上官洁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众人肃然。

第九十章
青儿坐在少林寺门口的石阶上，虽然已是七月，山上的清晨不显闷热。刚刚少林方丈说，已查清上官亮之死与他无关，自己可以下山了。刚听到这个消息，是欣喜，终于洗清冤屈。走出少林寺大门，步子却重起来。
下山的路曲曲折折，空无一人，清晨明亮的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打在地上。下山之后，会是谁在等着自己？而自己又该说些什么？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或许更会想不知道真相吧。
胸口坠着一颗佛珠，是出寺之前觉生大师给的。两个人也算有缘，青儿欣然受了。因多年抚摸，佛珠色泽已暗，却显得古朴典雅。青儿将手放在佛珠之上，按在胸口上，让自己平静一些。
寺门口的那个扫地僧，慢悠悠拿着扫帚走过来。青儿起身，表示歉意。
“阿弥陀佛，施主为何还不下山？”
青儿站在一侧，心思恍惚，回道：“我不知道……”
扫地僧将扫帚放下，坐在石阶上，抬头望向青儿：“施主也请坐吧。”待青儿重新坐下，扫地僧开口说道：“贫僧上山十六年，在这寺门口扫了十六年的地。”
青儿不知他为何谈起这些，只默默听着。
“十六年前，我刚刚上山三天，那天早上正在寺门口扫地。”扫地僧回头指了指那颗粗大的山槐树，“当时我就在树底下扫叶子，那棵树还没有现在这么粗。从山下来了三位施主，这三个人看起来就是不俗之人，果然引得少林寺全寺戒备。”
“他们来干什么的，很厉害吗，全寺都要戒备？”青儿问道。
扫地僧摇摇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来了一趟而已。”
青儿思忖，问道：“是不是像江湖上的踢馆一样？”
扫地僧突然笑了笑：“算是吧。”
“最后结果怎么样，谁赢了？”
“谁都没有赢……”
“就这样结束了？”
“这三位施主中的一位也算是达成了夙愿，见到了她的父亲。”
“父亲？”
“是啊，父亲。”扫地僧说道，“出家人六根清净，眼里只有众生，没有父母妻兄。”
“那个人一定很伤心吧？”
“后来我又见到了那位施主，”扫地僧看着青儿说道，“同第一次见她隔了几个月。我没想到她会同我说话，我那时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和尚而已。”
“你们说了什么，他又是来见父亲的吗？”
“她告诉我说，她怀了孩子。”
“是个女的？”青儿吃惊。
“是啊，是位女施主。”扫地僧答道，“她当时好像很苦恼，她说她怕这个孩子生下来受苦，她经历过父母不能在身边的生活，不想自己的孩子也过这种不完整的人生。”
“她不想生下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以后要经历痛苦，要面对躲不开的命运……”

“但以后谁又说得准呢，总有办法吧，既然她那么在意孩子，我想那个孩子一定会体谅她的。”
扫地僧站起来，看见通往山下的的路上现出一个人影，低头看着青儿说道：“有人来接您了。”青儿起身拜了一拜：“多谢大师一番教诲。”
扫地僧慢慢走进少林寺，山下走上来的那人已经到了石阶前。青儿回过头看见慢慢走上石阶来的青衫人，又惊又喜。
“义父！”
“他们都在山下等着，我来接你。”
二人在山道上走得慢，说着未见面这几年里的一些小事情。在外人面前，黄药师总是一副冷淡高傲的摸样。但在蓉儿和青儿面前，倒是有难得一见的笑颜。半个山头走下来，二人聊得还算开心。
“我来接你，其实是有些话要与你讲。”黄药师道。
“义父请讲。”
“还记不记得你五岁那年，我和你干爹将你带到哀牢山医治眼疾。”
“青儿也想问问义父，如果当时我没有患上眼疾，是不是不会去哀牢山，一直都待在桃花岛了。”
黄药师微微点头。“那时，你娘身中蛊毒，说不定哪天就毒发身亡。她将你托付于我，就没打算告诉你真相。我也想一直做你的父亲，看着你和蓉儿慢慢长大。”
“义父，您依然是我的父亲。”青儿回道。黄药师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很多人都以为你是个女孩，包括你爹。而且当年你干爹告诉他说你已经死了，我想带你去哀牢山治病，应该不会揭穿吧。”
“那最后又是怎么被揭穿的呢？”
“你手腕上的那道疤。”黄药师回道，“以前我告诉你是因为你调皮摔倒磕到刀刃上划破的。”
青儿抬起手腕，随着年龄增长，那道疤越来越淡了。
“其实，是你出生之时，用匕首划破的。”
“我出生的时候？”青儿疑问，为何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
“因为你的血可以救你爹的命。”
十几年前的事情一点点说出来，摊晒在这阳光下。黄药师娓娓道来，青儿的疑问越来越多，话题一点点向前挪，一直讲到三十多年前的大雄宝殿。
“你出生后，用你的血做药引，你爹身上的毒解了。他知道你是他的孩子，同时也收到了你干爹传回来的关于你的死讯。他……将所有的人都赶出了哀牢山，也不让任何人进到哀牢山，就像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伤口。如此，五年之后，我带着你来到哀牢山。”
“等到你们一家三口相聚，你有眼疾在身，而你娘身上的蛊毒也不知何时发作……起初那几年，对他来说，应该是既甜蜜又苦涩。你的眼疾不是一朝一夕能治好的，但若不在你孩童时期治好，成年后人身体的各个部位基本停止生长，治愈的希望就很小了。你娘的身体，更是他心头悬着的一把刀。”
“哀牢山的静室你知道的，还有这些年来你一直在练的心法，求的就是一个静字。这些日子走江湖，你应该也清楚江湖对神医丹士罗玄的评价。只说当年他在大雄宝殿从少林手中保下你娘，已经是多少高手望尘莫及。”
“你娘对我说，这些年来，他从未睡得踏实过，半夜醒来，默默抄写心经，以求心静。他期望的只有一个，你能够健健康康长大，你娘能够活着，陪着你，看着你长大。其他的，对他是奢求。所以他未曾要求过你什么，你不爱读书，不爱练剑，不叫他父亲，都没有关系。”
黄药师在前，青儿在后，二人慢慢下山，一路再无话。待二人下山来，已近正午，骄阳当头，比起山上清早的凉爽，实在是热得很。
“青儿哥哥——”自前面茶铺里面跑出来一个黄色身影，冲着青儿和黄药师招手。黄药师故意冷下脸来：“哥哥便是哥哥，什么叫做青儿哥哥。”黄蓉撒娇做鬼脸，揽着青儿胳膊走进铺子。
“凤姨和几位叔叔在里面等着呢。”
聂小凤穿了一件白色的薄衫，因为身子比较弱，出了不少虚汗，虽然灌了不少凉茶，脸色仍是差了些。
“娘——”青儿走进铺子，站着不动，算一算时间才不过几月未见，犹若隔了三年五载。像是小时候好奇剥洋葱，鼻子越来越酸，眼睛越来越涩。很多话堵在嗓子眼，噎死人的感觉。
“外面那么热，快进来。”聂小凤微笑。
黄蓉拉着青儿进来，在聂小凤旁边坐下。一旁站着的老六倒上一碗凉茶，青儿低声说谢谢。老六嘴巴一裂，指了指青儿旁边的位子，问道：“方不方便啊？”好像又回到初遇的时候，那时候也是在一方茶铺。青儿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却挂着泪痕。
黄药师随后进来，挑了隔壁一桌，同老七和老四坐在一桌。罗玄和老二并不在此，待青儿平复了心情，问道：“我二叔呢？”青儿本是想问罗玄为何不来，但那个称呼绕在嘴边还是开不了口。
“上官家的事情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你二叔在帮着上官姑娘处理剩下的一些小事。这几日正在开武林大会，你爹过去忙了。”聂小凤道。
“……他怎么也去武林大会了？”
“他本来就在邀请之列，既然来了，怎能不去。”
一行人回到住处。聂小凤在房中休息，青儿未去打扰，自己也午睡了一会，醒来后到黄蓉房中说了会话，时间就到了傍晚，闷热也慢慢散去。
老四挨个敲门下去大堂用饭，仍不见罗玄和老二。大约是因为天气热，聂小凤只稍微动了下筷子，青儿劝了她几次，也不过是多动了几下筷子而已。倒是聂小凤劝他多吃这店里自制的绿豆凉糕。
吃过晚饭，青儿陪着聂小凤在屋内聊天。母子俩本就话多，腻歪在一起早就惯了，

青儿不住点头，越点越低，半天没有抬起头来，吧嗒吧嗒的眼泪开始掉下来。青儿听到了昨晚罗玄和聂小凤的谈话，知道因着剑谱一事，各种说法都有，二人考虑他最近经历的已经够多，不宜在此多待，才将他送到曾静身边。罗玄昨日的疲惫，青儿看在眼里，自己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剩下个烂摊子留给他。
罗玄将手放在他肩膀上，无声安慰。
“我不想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肩上的力道在加重。“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青儿攀着罗玄的手臂，身子慢慢弯下去。罗玄被这股力道带着，也弯下身。父子俩半蹲在地上。青儿紧紧抓着罗玄的手臂，眼泪开始往下掉，一下下落在罗玄衣袖上，落在衣摆上，落在身下的尘土中。
罗玄收了一下手臂，让青儿靠在自己身上：“想哭就哭吧。”
这句话就是点燃火药的那一簇火苗，是千里大堤开裂的一道口子，是茫茫黑夜里的一盏烛光。青儿由无声的哭泣转为放声痛哭，没有丝毫顾忌的，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这宇宙洪荒中只有他一个人，和他赖以依靠的臂膀。
好像从来没有如此哭过，要把所有的情绪都表达出来，畅快淋漓地发泄出来。
“……我不……走……我……留下……爹……我不……爹……爹……”哭声将一句话截成碎片，听在罗玄耳中，落在心头。
“我知道，我都知道。”罗玄拍着他的后背，以防他一时提不上气。
“爹……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
“我知道，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我……爹，我……”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父子二人固执地重复着“你不知道”“我知道”的对话。
老七看到有泪珠自罗玄脸颊滑落，落在青儿肩头，打湿了一片。日头升起来，圆圆的，亮亮的，燥热还未来临。寂静的官道上，偶尔有驿站的马儿飞过，溅起一阵尘土。
急急赶来送别的老二和上官洁，看到那飞腾的尘土，以及尘土飘落后道边相拥的父子。少年沙哑的哭声，穿过尘土，和着明媚的阳光。
全文<完>
2011-12-25

番一
张管家刚从府里出来，让下面人购置的东西中唯独买错了檀香，大人多次吩咐，一定要香味最淡的那种，话说贵客明天就要来了。先前来的那几个客人，当然也是精心接待，不过这次大人亲自叮嘱了很多注意事项，一定是贵客啊，贵客。
张管家正念叨着，一辆马车慢慢停过来了，先下车的是名男子，穿一件最普通的淡灰色长衫，倒穿出些仙风道骨的味道。男子下车后，挑开车帘，先露出一只浅绿色的衣袖，是名女子。既然停府门口了，应该是要到府里去了，张管家迈出去的脚就收了回来。
听见那名女子对门口守卫说：“曾静可是住在此处？”守护呵斥：“你怎敢直呼我家大人名讳？！”张管家颠颠跑过来，敢呼大人名讳的还能是谁啊，一定是贵客到了，到了！
“敢问两位可是罗先生及夫人？”刚才说话的守卫看见张管家毕恭毕敬摸样，立马收了声。
“正是。”聂小凤应道。
“我是府里的管家张也，大人外出还没回来，两位请先到府里歇息吧。”
罗玄和聂小凤刚迈进大门，府里就传开了：贵客来了，贵客来了。
张也带着二人七绕八绕，终于到了一处院落，一溜十多间房，院子不算小，院里种了些果树，正是秋实之际，枝头缀满了果子。
罗玄和聂小凤进了院内落座，院外却是另一番热闹。
“让一让，我看不到了。”
“听说公子的爹娘来了。”
“里面那位是公子的亲爹吗，真的是亲的吗？”
“哇，公子的娘好年轻、好漂亮啊！”
……
张管家走到门口，咳了一声，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大人平时做老好人，府里都要无法无天了。
“吃过午饭我见黄先生和公子、小姐出去了，已经派人去叫了。大人应该也快回来了，到了之后会直接过来。先生和夫人舟车劳顿，先歇一会，吃些点心，再洗个热水澡解解乏。”
“有劳张管家。”聂小凤微笑。
“娘——娘——”人还没来，声儿先到。堵在院门口的仆人只见一道黑影刷的一下飞过去了，有人疑道：“刚才是公子吗？”
青儿一进屋看见聂小凤便扑了个满怀，这一下带出来的力道不小，幸亏提前收了功，不然只怕人和椅子都要摔出去了。
“毛毛躁躁的，又不是七八岁。”聂小凤嗔怪。青儿只是笑，突然意识到旁边还坐着罗玄呢，立马收了笑，站好，恭恭敬敬叫了一声“爹”。
张管家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啊，这小公子叫大人“干爹”，那语气跟叫自己兄弟似的，叫黄先生“义父”，是尊敬带着些亲切，怎么轮到自个亲爹了，这个语气怪啊怪——公子你害什么羞啊害什么羞？！那是你亲爹啊亲爹！！你叫个亲爹害哪门子的羞啊！！
“你义父和蓉儿呢，你们不是一起吗？”罗玄问道。

青儿答道：“我走得快，他们在后面。”歪着脑袋向外看了看，伸手一指，“来了，来了。”首先进来的是黄蓉，欢欢喜喜叫着：“凤姨，罗叔。”后面跟进来的是黄药师，同罗玄和聂小凤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张管家在一边吐槽：公子的亲爹亲娘和公子的义父见面只是点个头啊，你们是关系好呢好呢好呢，还是不好不好不好啊？？？
“路上急吗，比信上说得早到了一日。”黄药师说道。
“一路上天气好，没有耽搁。”聂小凤回道，“看青儿这个样子，跟在哀牢山似的像只野猴子，有没有惹事？”
“有啊。”黄药师答道。
张管家掉下巴，有这样说话的吗，懂不懂社交啊，懂不懂礼仪啊，懂不懂什么叫客套话啊？？？
“尽是些小事，我也忘了。”黄药师又说。
张管家再看一边的青儿，啊哈？公子你为什么一副受表扬笑眯眯的样子啊，你义父在向你娘告状啊有木有，公子你还能如此淡定？
张管家擦擦脑门上的汗，往院门口看，噢！大人回来了。
“急着来见我，早到了一天，是要给我惊喜吧。”曾静笑眯眯进来。张管家继续擦汗，那个温文尔雅的大人去哪里了……眼前这个像是调戏小姑娘的二世祖是谁家的啊？？？
得到曾静的指示，张管家终于从小院里出来，去后厨准备晚宴去了。刚出了远门，就看见府里的丫鬟们一溜的凑着脑袋聚在一起。这是出啥子事了，张管家拐了个弯过去看看。
“干啥呢？”张管家轻声问。
“我们在猜公子的干爹、义父和亲爹，哪个功夫更好，哪个最酷，哪个长得更帅？”
“当然是公子长得最帅了！”
“公子最亲切！”
“大人也很亲切啊……”
“义父最酷！”
“武功的话？你们见过他们用武功吗？”
“没见大人用过，不过听说大人很厉害哦。”
“小桃见过公子义父用过武功，就用一根筷子，把人家的刀给折断了。”
“公子亲爹刚到，我们都不了解，怎么评啊？”
……
张管家摇摇头，走了，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番二
从窗户往外看，青儿像只猴子攀在树上，枝头上的果子簌簌往下掉，树底下几个丫鬟忙着扯着衣兜间接。
“公子，公子，够了，够了，快下来吧。”
青儿从枝头中探出来个脑袋，问：“小桃，还要吗？”
“拿不了了，公子。”
“小花，还要吗？”
“真的够了，公子。”
“小岛，还要吗？”
“不要了，真的不要了，公子。”
青儿这才一个筋斗，从树上跳下来，随手捡了一个，塞到嘴巴里咬了一口，咯嘣响。
“哎呀，公子，还没洗呢，不能吃！”
“不能吃啊？”青儿好遐问道，突然弯腰捂着肚子，“哎呀，我肚子疼……”
“公子，公子……”
“公子，公子……”
“公子，公子……”
“快叫大夫吧！”
青儿笑起来：“骗你们的！哈哈哈~~叫什么大夫，我爹还是神医呢。”
“公子好坏哟……”
“不跟公子玩了……”
“就是，就是……”
“各位姐姐不要生气嘛，这些果子你们全部拿走，我只要一点点。”青儿挨个陪笑，“哦，对了，听说双儿郡主病了，你们送些给她吧。”
聂小凤坐在窗前，面带微笑，罗玄走过来问，看什么呢？聂小凤指指外面：“这孩子半分也不像你。”这在女人堆里插科打挥的功夫，不知跟谁学的。
罗玄笑了笑，不置可否。
青儿兜了一兜子果子，正要去找聂小凤，看见罗玄从屋里出来。
“爹，我刚摘的果子，正要拿过去给你和娘尝尝。”
“先放下。”罗玄指了指地上。
“哦。”虽然不明就里，青儿还是照做，将果子放在地上，“然后要做什么？”
“心法你有没有继续练？”
“有的，每天晚上都练。”
“现在你将所有的心法串一起练一遍。”
之前罗玄教给他的心法都是分的小段，青儿每天晚上练一小段，也不曾想着串起来练。现在照着罗玄的意思，将所有的心法串联起来，胸口像是点燃了火苗，一点点蔓延到全身，好奇妙、好舒畅的感觉。
“陪我过两招。”

“啊？”青儿一愣。青儿知道罗玄会功夫，小时候见他用过，之后就基本不见他用过了，以至于认为他大概是不会武功了。
“这不太合适吧……”就算我不是您儿子，晚辈也不能对长辈动手啊。
“青儿——”坐在窗口的聂小凤叫他，冲他点点头。
青儿摩拳擦掌，上了，既然母亲大人都发话了。先用哪招啊，义父教的掌法，还是干爹教的拳法啊，用几分力啊，那是自己亲爹啊，但是他是会功夫的吧，应该不用担心吧，是不是可以用全力了……但是，但是，我是他儿子啊，儿子怎么可以打爹呢？
张管家在院门口看着，父子俩切磋呢，夫人还在一边看着呢，好温馨啊好温馨~~~~
“集中精力，用全力。”罗玄说。
好，既然父亲大人已经发话了，那就使劲打吧。
青儿直觉打了罗玄一拳，但好像也没打到，因为罗玄脸上没表情啊，那一拳到底打哪去了啊？
罗玄随手折了一段树枝，说：“几招防身的功夫，看着。”
张管家在院门口看着，这亲爹也是个厉害角色啊，随便拿根树枝也能耍，咦，这和黄义父的套路不一样啊，不那么霸气，柔和多了，说柔和也不是很柔和，一招一招咬的很紧，不让对方喘口气啊。
“记下多少？”罗玄问。
青儿摇头。哭，没记下多少，果然不是练武的料啊。
“我当年学的时候，也没记住。”罗玄说，“明天再学。”
青儿点头。哭，为什么还要学，记不住就不学了呗。我讨厌学武啊，天天要早起啊，学会了还容易有麻烦啊。
“那套剑法你不要用了，最好是忘了。”罗玄又说。
“啊？”青儿反映过来，是说上官家的那套剑法。
“我刚才教你的是从雁伏十八式简化出来的招式，杀伤力虽然差了些，危急时刻自保是绰绰有余了。”罗玄解释。
“知道了。”青儿答道。明天可不可以睡懒觉啊，可不可以啊，要起来练功夫吗，不要吧，晚上不能熬夜了是吧，不能出去逛夜市了是吧……
因着这个问题，青儿纠结了一个白天。
晚上，罗玄脱了外衣正要睡觉，聂小凤突然叫住他。
“怎么了？”罗玄问。这么晚了，不让睡觉？
“坐那。”聂小凤指指床边。罗玄坐下。
聂小凤走过来了，伸手——
罗玄一愣神，这是要干什么，扒衣服啊？？
胸口四道青印子，正是一个拳头的摸样。
“疼不疼？”聂小凤问。
“不疼。”
聂小凤伸手按了按：“真不疼？”罗玄吸一口冷气……
拿出药酒，揉，是真疼啊……
“青儿没轻没重，你自己也没轻没重。”
“小凤……”
“嗯？”
“别揉了，这药酒味道太重，你待会该睡不着了。”
“没这味道，我更该睡不着了。”

番三
青儿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一扭头看见罗玄也从屋里出来。咦，怎么一股酒味，宿醉？不可能吧，以前也没见他喝过酒啊。青儿正想着，罗玄出了院门，原来不是来叫自己练功夫，正好去探望下生病的双儿郡主。
张管家站在府门口愣了愣神，眼前这男人长得贼好看了些，细眉薄唇肤白，身材修长，还穿了一件晕红色的衣服。
“曾静住这吧？”男人问。
“敢问您是？”又是一个敢直呼大人名字的，莫非又是贵客？
男人还未回答，张管家就知道答案了，因为听见后面惊喜的声音：“七叔。”老四和老六，张管家是见过的，虽然那二人早就出京访友去了，上上下下也见过几次面。
青儿奔过来，喜道：“七叔怎么现在才到？”
“回去取了些东西。”老七指了指脚底下的那个箱子。
张管家招呼人过来搬箱子，引着老七进府，公子家的亲戚真多啊，四叔、六叔、七叔都出现了，那就是说大叔、二叔、三叔、五叔也是有的，就算没有，估计也是大姑、二姑、三姑、五姑之类的。
“七叔，这箱子里是什么宝贝，还要你特意回去取？”
“医书。”
“书？你大老远回去就是为了取几本书？”
“你爹写的，花了不少心血，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罗玄不在，青儿知道他刚才出了院门，以为只是在府里转转，聂小凤却是说出府了。刚刚在府门口并没有看到，大概是从后门出去的。
青儿叫了蓉儿一起去探望双儿郡主，却是被谢绝了。
接下来几天，没怎么见到罗玄，也没再提练功夫的事，不过每晚的心法，青儿还是坚持练着。
这天早上，青儿醒来，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推开窗看，曾静和聂小凤在树底下说话。曾静穿着一件讲究的水蓝色绸缎长褂，聂小凤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裙袍，头顶上的那棵树金黄的叶子发着光。青儿早就注意到，曾静和聂小凤在一起时，时常笑，很轻松、很愉快的感觉，就像，就像是一家人的样子。
干爹果然对我娘是有意思的吧，青儿想，要不然怎么还不成亲呢。
“青儿，过来。”曾静向他招手示意。
青儿舀了一把冷水抹了一把脸，套上衣服出来。
“干爹这么早。”
“是你晚而已。怎么样，陪干爹过两招吧。”
“多谢干爹指教。”青儿例行抱拳，知道他大概是心情好，才来找自己过招。说是过招，实际上是在教他功夫。想学的话，青儿自然能记住，不想学的话，就只当过招而已。在学武上，曾静对青儿向来随意。
拆了几十招，二人微微出汗。
青儿问：“干爹，你和义父谁更厉害一些？”
“这要看比什么了，”曾静答道，“比如谁更讨女人欢心，当然是你干爹我了，但要说谁更会说情话，就是你义父了。”
“啊咧？”青儿翻了个白眼，“我又没问这个。不过，义父更会说情话，干爹你胡诌的吧！除了蓉儿和我娘，我见义父对别的女人都是冷冰冰的，说情话，呵呵呵呵~~~~~~”
“说情话当然是对蓉儿娘说的，这和对别的不相干的女人冷冰冰完全是两码事。我现在讲的是说情话，不是在说女人缘，女人缘说的是我。”

“那……义父说什么情话了？”青儿还是有些不相信。
“现在看文的里面肯定有药师迷，你随便抓一个问问就知道了，不但能倒背如流，还能分析地头头是道。”曾静答道。
青儿抬头看了看：“这样哇，待会我试试。”又看向他，“不过你说你最讨女人欢心，我也不相信，要不然这么大一个府里不会没有女主人啊。”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曾静平静答道。
气氛稍稍有些奇怪，青儿笑道：“干爹，你果然是喜欢我娘的吧？”回答他的是脑门上的爆栗。
青儿揉着脑门说道：“我承认你最讨女人欢心就是了。义父竟然最会说情话了，那我爹岂不是也有厉害之处？”
“你爹啊，”曾静又笑了起来，“你爹最闷骚。”
青儿黑线：“干爹，你一开始就歪楼了好不好，我是问你们谁功夫最厉害？”
“这就更不好说了。”曾静招手，让守在院门口的小桃送茶水过来，“曾经我和你义父同你爹对打，不分胜负。不过那时，我与你义父已经消耗了不少内力，谁更厉害也不好说。”
“为什么是你和义父打爹一个？”青儿想，怎么会打起来的，难道之前他们之间还有过节，果然是因为我娘吧。
曾静哈哈笑起来：“亲爹果然是亲爹，果然偏心啊。”
“要是他们俩个打你一个，我也会这么说。”
“你看我和你义父用剑，但是你爹是用刀的，刀和剑是完全不同的武器，不好评判。”
“那你们现在比试一场不就知道了。”青儿提议。
“小孩子。”曾静拍了拍他肩膀，“十六年前，你爹为了救你娘，内力全都废了。这些年他潜心医术，也没心思再想这事了。”
青儿自入了江湖，关于神医丹士的事情听了很多，传言中的罗玄必定是医术精湛、武功高强的，但青儿看到的罗玄，似乎不是那么武功高强。一直以来有点疑问，原来是这样。
“因为是这样，爹才不逼着我学武的吗？”
“你若不想学，他怎会逼你。要保护别人，靠的不仅仅是武力。”

番四
青儿觉得有些奇怪，这几天张管家见着自己怎么都是绕着走啊？抓过来问问，蹑手蹑脚溜过去，张管家感觉有人过来，一看是青儿，撒丫子就跑。
一个追，一个跑，从前厅到后堂，热闹了。
半道上冒出来个小桃，叫着青儿：“公子，别追了，张管家生病了，会传染的！”
嘎，青儿停下来，会传染的会传染的会传染的……隔着一个花坛，青儿问：“张大哥，你生病了啊？”
张管家点头：“风寒，有点头晕咳嗽，大夫说不能和别人靠太近，可能会传染。”
“会传染？”这几个字已经在青儿脑海里翻过了几百遍，“会传染你为什么还在外面溜达？！”
“这，这有些事情必须我来办啊……”张管家蹲地上划圈圈，好委屈。
“咳咳，吃药了吗？”
“吃了有七八天了，没见效。”
“是不是开错药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好，你遇见庸医了吧？”
“……是，是罗先生给我开的方子……”张管家小心说道。
“哦。”青儿转身走了。
张管家和小桃面面相觑，公子这个反应……感觉好诡异啊……
罗玄正在房里忙着，青儿犹豫半天，还是敲门进去。罗玄抬头瞅了一眼，继续手中的活，半天没听见青儿说话，又抬头问：“有事？”
“……那个啥，张管家病了……”
“我已经开过方子了。”
“我今天见到他，他说一点药效都没有……”
罗玄抬起头，看着青儿，说道：“他现在正服的药，拿一剂过来我看看。”
青儿照着办了，火速跑到张管家房里，翻出来一包药走了。张管家眨巴眨巴眼睛，啊咧，被打劫了？
药包打开，罗玄略略看了一眼，明白过来，又看着青儿：“同样的药，去外面再买五剂回来。”
“啊？”难道是药量不够。

不过买回来之后，青儿知道不是药量不够的问题，是药的真假问题。罗玄在新买来的五剂药中挑挑拣拣，重新组合了一包。
“拿给张管家吧。”
“哦。”青儿接过来，又问，“娘去哪了，这半天怎么没见？”
“跟你干爹出去了。”
青儿看着张管家将新煎的药喝下去，这才满意地回去。院子里遇见回来的曾静和聂小凤。
“娘，干爹，你们去哪了？”
“去慕王爷家，给双儿瞧病去了。”曾静答道。
“郡主怎能样了，慕王爷也不让我去探病。”青儿道。
“不是大问题，好好调养一番便会好的。”聂小凤说道，“想去的话就去吧，慕王爷应该会让你见的。”青儿屁颠颠去了，果然见到了，大概是因为娘替郡主看过病，慕王爷不好再拒绝了。
聂小凤回去时，罗玄刚写完一卷，沏杯茶歇一会。
“从早上忙到现在，要这么急吗？”
“趁先在有时间，重新誊抄一遍，有些地方要重新写，争取在离京前付印，也算是报答师恩了。”
“要不要我帮忙？”
“我自己来就好。”罗玄回道，问，“刚才不是说替慕王爷家的郡主看病去了，情况怎么样？”
“气血不足，经脉堵塞。”聂小凤说，“一直用的方子没有问题，药也都很贵重，只是没什么效果。待那孩子调养几日，我试着替她打通经脉。”
想起张管家风寒那件事，罗玄道：“或许是药的问题。”
第二天，让慕王府那边将郡主正在用的要带过来一剂，罗玄一看，七八成都是假药。外面药铺的情况，大致也是这个情况。倒可以像上次张管家那样，从真假药材里往外挑，总能挑出来一些。
“我正打算去西山一趟，顺便也就将需要的药采了。”罗玄说。
张管家一听他要去西山采药，为表上次的谢意，要一起去。青儿知道了之后，也跟着去了。
看着山头不高，爬起来可真累。张管家擦擦汗，背篓早就被青儿接过去了，手里也多了一根树枝做拐杖。
每遇到悬崖峭壁处，青儿卸下背篓，自动请缨：“爹，我去摘。”
张管家叹气，亲爹就是亲爹啊，公子和大人出去，通常说的是“干爹，看你的”，你看和自己亲爹出去，说的就是“爹，我来”。
“公子！”张管家一回神，看见青儿脚底一滑，失去平衡，身子往崖下坠。罗玄纵身一跃，抓着他后背，又给捞了回去。青儿一愣，这轻功也不错嘛，不是说内力全废了吗？哦，哦哦哦，就算是从头开始练，也比自己内力深厚啊。
青儿咧咧嘴，自个这是自作多情吗？
罗玄看他表情怪异，问：“有伤着吗？”
“没有，没有。”青儿答道，“只是有点后怕。”
罗玄从他身上接过药篓，抓过他手腕，试了试脉搏，说：“坐下来歇会吧。”
三人回去时，天已擦黑，遇见了经常见不到面的老七。老七递给罗玄一张单子，说事情已经办好了。罗玄谢过，问他如果没事的话，一起吃晚饭。老七说他还有别的事要办，说完就要走。
“七叔，你到底忙些什么呢，整天不见人影，我娘说过好几次要让你过来吃顿饭。”青儿说道。
“今日教主也不在，我还是改日再过来吧。”老七说。
“七叔——”青儿欲言又止。
“怎么，我要去喝花酒，要不要一起去，你也长大了。”老七笑道。
“七叔……”青儿满头黑线，你是去喝花酒，还是被花楼的姑娘喝花酒啊，不知道多少人垂涎你的美色吗！
“回见了。”
吃过晚饭，青儿托着下巴，无聊玩着灯花，对还在忙着的罗玄说道：“爹，娘怎么还不回来啊？”
“不是派人过来说要晚点回来的。”罗玄答道，手上的活未停，“累了一天了，回去睡吧。”
青儿换了个姿势，将胳膊叠放在桌子上，下巴点在胳膊上。“这么晚了，爹你不担心啊？”
“担心什么，不过在慕王府用过晚饭回来，王府会派人送过来的。”罗玄答道。
“倒不是说这个，”青儿抓抓耳朵，“只是觉得慕王爷这个人，三天两头让娘过去，郡主的病不是没有大碍吗，我上次见她气色很不错呢。”
罗玄笑了笑，并未作答。
“哎，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青儿自言自语般，伸了个懒腰，回自己屋睡觉去了。
罗玄从房里出来，已近深秋，夜空深沉，星辰明亮，秋天的夜空总是最美丽的。慢慢踱出院门，晚上的府里安静了很多，顺着走廊慢慢走出去，不知不觉已到了府门口，门口的守卫在打哈欠。
张管家注意到府门口花坛边站着一个人，多看了两眼，原来是罗玄。想是聂小凤还没回来，在这等着吧。张管家一阵嘘唏，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啊。等张管家绕着府里走了一圈，该检查的事情都检查过一遍了，府门口的守卫也开始换岗了，罗玄还是站在那，看来聂小凤还没回来。
“先生，天气冷了，夜深露重，还是进屋等着吧。”张管家说。
“没事，我出来透透气。”
张管家看天，一天都在外面采药呢，还用出来透透气。
“双儿郡主小了慕王爷十几岁，慕王爷对这个妹妹向来疼爱，招待夫人在王府用膳，也是为了表达谢意。”
“张管家你也累了一天了，不用陪我，早些休息吧。”罗玄道。
张管家笑笑，走到府门口，站在大街上，看见东边慢慢过来一辆马车，像是慕王府的车子。
车子停下，下来的是慕王爷。张管家赶紧过去施礼，这慕王爷三十多岁，却是本朝唯一的一个异姓王，社交活动不多，了解不多，只听说立了不少战功，为人比较节制。

车子停下，下来的是慕王爷。张管家赶紧过去施礼，这慕王爷三十多岁，却是本朝唯一的一个异姓王，社交活动不多，了解不多，只听说立了不少战功，为人比较节制。
慕王爷下车来，一只手挑开车帘，出来的是聂小凤。
王爷亲手挑帘，那是多大的面子啊。张管家赶紧走过去，扶着聂小凤下车。
“王爷太客气了。”聂小凤说。
“应该的。”
张管家偷偷瞅了一眼，都说难见慕王爷开口笑，这不是笑了，虽然只是微微笑。
聂小凤看向府门口，叫了一声：“师父。”
罗玄走下台阶，微微站在聂小凤前面，对着慕王爷说道：“我正要出来看看。”张管家手心冒汗，先生你见着我家大人可以不施礼，但是，但是，面前这位是王爷啊王爷……
“听说先生为了舍妹的病，还特意去了西山采药，劳烦先生了。”慕王爷做了一辑，态度诚恳。
“医者本分而已。”
张管家愣在一旁，这世道是怎么了。慕王爷的马车嗒嗒走了，罗玄和聂小凤并肩往府里去。
“不用在外面等，天都快下霜了。”
夫人，什么都逃不过您的眼睛啊。张管家慢慢跟在后面，听着前面时不时飘过来的谈话。在一个岔路口，分开，张管家抬头看看星星，秋天的夜晚真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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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更新最后剩下的部分

楼主咳嗽，一直未好，好了就来了。番五
慕王府的双儿郡主吃了实打实的药之后，恢复得很快，慕王爷才准她出来透透气，也正好来曾府道谢。
慕王府这队人马可真够排场，再加上几朵大红花，就真像是迎亲队伍了。张管家急急来报：“大人，慕王爷和郡主来了。”曾静放下茶杯，摇着扇子，道：“来的正是时候啊。”张管家看看外面掉光叶子的树杈子，冷风吹过来，缩了缩脖子，大人可真热啊，这天儿快下雪了吧。
东西一波一波抬进来，张管家指挥，放这，放这，放这。
曾静溜了一眼，笑道：“王爷，这东西好像不是给在下的。”
“大人就不要拿慕某取笑了。”他可不称自己是“本王”，面子是给足了，曾静的玩笑话打住。
“您王爷这份礼太重了，还是请当事人出来吧。”
“冒然拜访，不知小凤在不在府中？”
曾静朝张管家使眼色，张管家回道：“已经派人去请了。哦……我亲自去一趟。”慕王爷跟夫人已经如此亲密了吗，竟然直呼“小凤”，看大人刚才听到时那表情，也颇意外啊。但张管家知道，慕王爷和自家大人还牵扯着朝廷上的事，一切都没这么简单。
东西包装的很精致、很细心，所以拆开之后，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多。虽然数量不是很多，但每一样东西都是别致，不是寻常见惯的珠宝之类贵重物品，每一样东西都显示着主人在挑选时的用心和尽心。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这些东西里面竟然还包括几件衣服，颜色偏艳，设计一流，一针一线都是花心思制作出来的。这方面张管家虽然不是很在行，但也知道这几件衣服论名贵虽然比不上其他几样物件，但却是最花心思的。
但是，一个男人送一个女人衣服，是有不同寻常的意义的，这一点张管家也是知道的。
“这几件衣服是双儿那丫头选的，不知合不合你意。”慕王爷说。
双儿郡主整天风风火火，像个假小子，鬼才信这衣服是她选的。张管家自个打腹语。
“王爷费心了，小凤先谢过。”聂小凤没啥表情，只对慕王爷说话时笑了笑，对着张管家，“收下去吧。”
“……是，夫人。”夫人竟然收了，竟然收下了。
“几样东西而已，不成敬意。”慕王爷说，“双儿说一定要正式宴请几位，略表谢意。”
“是啊，是啊，等过几日准备好了晚宴，聂姑姑一定要来啊，还有青儿和罗叔叔，曾大人带着张管家也要来啊。”
曾静笑着，没立即答应，也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