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吧 关注:2,421贴子:19,554

春·之·祭 仙流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看文后,还蛮喜欢这篇的,想着跟大家一起分享,就 来吧里转文了,不过未得作者许可,不知这样算不算违规,若不符合转文规定,吧主可以删掉


IP属地:重庆1楼2018-01-09 19:38回复
    有缘看了伟大的舞蹈之神瓦斯拉夫·尼金斯基的传记。那是个羞涩又沉默寡言的舞蹈天才,一个追求纯粹的运动精灵,一个拥有着至诚至信灵魂的神使,一个创造了在空中停顿奇迹的非人……他的身边曾凝聚了20世纪初几乎全欧洲的艺术精英,尤其是振兴了芭蕾舞蹈的经纪人加吉列夫,他与尼金斯基的关系超出了人们的想象……^_^
    无疑,篮球与芭蕾可以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活动,而且上世纪初的奢靡绚烂也不是能够重现的,但是相同不变的,是一直以来的挣扎和进取,是从未改变的爱与背叛。
    以上是转载作者的话


    2楼2018-01-10 14:51
    回复
      I
      不清楚现在是不是由我的鬼魂在回忆,翻着尘封的相簿,看着照片上的人都离我而去,而我也在等待着加入他们的行列。越往前翻,照片越泛黄,但那上面的人却依然凛冽着,清冷着,孑然而唯美,他的乌黑的细发一直编织着我少女时代的梦,他叫流川枫,是今天的人们鲜少提起的名字,但他曾经被千百万众高呼着"上帝!"
      他一度属于我,至少我一厢情愿这么认为。
      记忆的闸门就从那一次缺少了主角的舞会打开。
      ~~~~~~~~~~~
      "晴子!"藤井由美从女校大门往外汹涌着的人流中钻出来,叫住我。
      "什么事?"优雅地转过身,含笑注视着由美。今天是我的命名日,母亲和哥哥为我筹划了盛大的舞会,我可不想耽误了。因为,与我同龄的别的贵族小姐,差不多都结婚了。这样的舞会也是让我挑选夫婿的婉转方式。我的心因着憧憬而"砰砰"直跳。
      "晴子你不是很喜欢芭蕾的么?今天有神奈川帝国芭蕾舞蹈学院专程来我们湘北演出呢!"藤井兴高采烈的。我听了也很兴奋。但是,我有很重要的命名日的舞会。我没有邀请藤井参加,因为今天的舞会只有一个主角。
      我说"今天是我的命名日。我不能……"
      "天哪!我是花高价买的票呢,我原来还想请你以你们赤木子爵家的身份帮我搞赠票的呀。"她抓住我肩膀使劲摇着。"你不是久闻安西先生的大名么?这就是安西先生亲自监督的!还有小泉驹子啊,萨皇钦定的帝国芭蕾之星!!"
      安西先生的确是我仰慕的芭蕾教练,他和我的母亲还有点姻亲的关系,我小姑娘的时候曾被他慈爱的摸着头对母亲说:"您的女儿有跳舞的资质呢。"也许是客套吧,母亲在礼节上敷衍着,给我的辅导课中仍是只有基本的形体塑造。芭蕾,跳到明星也只是戏子的身份,在贵族看来。不过,那句无心的赞美,我一直记得。我的确很爱芭蕾这种唯美的艺术。
      我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我似乎忘记了今天的舞会对我的意义。事实上,另一个重大的时刻等着我。
      藤井终于如愿以偿坐在我们家的包厢里。歌剧院的金碧辉煌在开演前都是谈论的主题。我在静心等着演出。对芭蕾,我的鉴赏是很挑剔的。
      开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奈川特有的奢靡的风味,幕布都是洛可可加拉斐尔前派的风格,暗紫色与莓红色的点彩绚烂至极,金色的巨大流苏低垂在大幕两旁,像皇村门口的卫兵,人样子的。每个节目都是精心安排过的,有充满了拜占庭气息的《天方夜谭》、有低婉忧郁的《天鹅之死》,有经典唯美的《吉赛尔》,还有……迥异的风格,都演绎得惟妙惟肖。尤其是曾被萨皇亲昵地叫着"我的芭蕾之星"的驹子小姐,她简直就是美的化身,足尖与地板之间在做着温柔缠绵又轻盈的动作,手臂纤细又柔韧地举起放下。男人们都为她痴狂,女人们都想成为她。观众席上到处是遏制不住的欢呼声与鼓掌声。其实,我们湘北虽是小地方,但,能在帝都叫响的舞蹈,未必就对得上我们的口味呢。但是,这次,的确是震撼了湘北高傲的心灵。真不虚此行。
      我现在的叙述好象很冷静,当时,我是高叫着,兴奋着,嫌手套阻隔了掌声,我竟不顾体统脱了手套鼓掌,好在没有母亲在身边。我和舞台下的每一个看客一样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太激动了。能看到帝都来的芭蕾表演,真是人生无上的享受!
      由美双手紧握着脸,激动而难以自制。
      又换了另一场音乐,是圣桑的《狂欢节》,与他的《天鹅之死》截然相反的风格。突然,一个丑角蹿出来,像是无依无凭在空中跳跃一般,柔韧的身躯与空气独自纠缠着。他跳跃,他弓步,他劈腿快旋,说不清他身上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心都抓住了。这时,观众席上反到安静下来,生怕稍有走神,就错过精彩的动作。
      这个丑角,脸上画满了油彩,像是森林中的萨倜儿,自由地伸展着,奔腾着,旋转着,伴随《狂欢节》的激烈又诡谲的节奏,一个突跃的大跳,让人产生了在空中停顿数秒的感觉……我都忘了呼吸,天哪,那不是人能达到的空灵和矫健,刚刚小泉驹子给我造成的深刻影响,片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心被揪住了,不过我不用丝毫的担心,再高难再匪夷所思的动作,那个丑角都发挥得完美无暇。我不可遏制地抽泣着。
      完了么?我用朦胧的眼睛看着音乐结束后,那丑角傲然地伸出左臂,鞠躬,谢幕,像一株不屑与人类交流的枫树,完全有别于刚才的激荡。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做到如此区分角色和自我?掌声与叫好声经久不衰,那个人,却似与世隔绝般,退场。不过掌声仍在持续,观众的劲头甚至超越了刚刚对待驹子的兴奋。我也在不遗余力地鼓掌,和由美一起很没风度地叫着"HAWUAO?quot;(注)
      如果他能再出来谢一次幕就好了,心里祈祷着。
      啊,终于如愿以偿了。那个高个子的丑角,被另一个身材高大还很英俊的男子扶着手,出来谢幕。一瞬间,我有些看花眼,竟觉得这两个人像是一对儿。难道那丑角是女子扮的么?不可能吧,女子是不可能有那么好的爆发力与稳定感的。
      "看哪,是仙道彰!"由美低呼。
      "谁?"有些没听清。谁会知道这个人竟是我今后一生最难……下定义的人呢?
      "仙--道--彰。这次的演出就是他主创的,你不知道他是文艺圈内苡忻牟抛用矗克募土投砸帐醯闹本醵己芸膳履兀?quot;
      "哦?如果他是贵族的话,说不定我母亲还会介绍我认识的?quot;
      "他曾经是。"由美看到我对"曾经"比较迷惑,便又补充:"陵南的仙道伯爵家,你没印象么?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家和他脱离了关系,断绝了一切来往。不过,仙道彰向来是个不靠家的人,他少年时独自出国游历,就已凭着大方和才艺闻名了。"
      "他那么显赫的人,竟如此礼遇这个跳丑角的人,一定是这人有非比寻常的天赋。"
      "当然!我们不是都看到了么?"我有些不满由美不切重点。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翻开节目单查着。手指寻找到最后压轴的节目--《狂欢节》--流川枫。
      流川枫--多美的名字啊,真的和那个谢幕时清冷傲然的人很符合呢。但却跳的那样子热烈。我喃喃地咀嚼着那几个字,然后充满激情地一下子拥抱住身边的由美。
      "怎么了怎么了?亲爱的?"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的脸上仍旧是泪水。"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么好的舞蹈,让我看到这么精彩的演出!"
      她不知道,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张。
      ~~~~~~~~~~~~~~~
      回家自然被母亲很很训斥了一顿,我这样的贵族小姐居然在该安分守己的时候做出了惊人之举--在自己的命名舞会上让数十位身份高贵的男子(最重要的是其中有可能有我未来的丈夫)空等了一晚上!
      母亲在骂着,我装作犯了错误虚心接受的样子,而心里,却对自己说:"幸福的晴子,你看哪,终于让你遇到了该嫁的人。"
      注:HAWUAO——叫好的欢呼声,拉丁语“再来一个”“太棒了”的意思,但Oscare好象拼错了。


      3楼2018-01-10 14:52
      回复
        II
        翌日风和日丽,我们赤木家再次迎来母亲的远亲安西光义先生。他仍是像当年那般捏捏我的脸蛋儿,“呵呵”地笑了一阵子说:“小姑娘长大了嘛。”
        是呀,不仅长大了,而且还知道什么是爱呢!母亲的长裙散发出好闻的薰衣草的淡香,微笑着将安西先生请进客厅里,茶桌上的精致托盘里摆防着热烘烘的烤松饼。母亲是陵南人,嫁过来时连喝下午茶的习惯都保留了。我低着头跟在母亲悉悉梭梭的裙子后面,设想着当自己有一天以“流川夫人”的名义招待客人的情致。恩,一定不错。
        我虽已到了择婿的年龄,但不怎么在大人的交谈中插嘴,只是偶尔对别人称赞到自己表示谦虚的微笑。而且,说不定今天安西先生会跟母亲讲起芭蕾的什么,毕竟人总是三句话不离本行么。
        “您做帝国舞蹈学院的监督已经很久了吧?”母亲在红茶的氤氲中开了口。
        “呵呵呵,是呀,这次来湘北就是让新期学员历练一下,让他们长长见识,看看大场面,而且还要培养一下舞台感觉。”
        “哦,您是带团来的呀?”母亲身为湘北文艺界女旗手,竟然对如此重大的盛事毫不知情,真叫我气愤。
        “呵呵,我仍是做监督而已,这次是仙道彰组织策划的,恩,他就是……”
        “哦,是仙道伯爵家逃跑的二公子么?那个仙道彰啊。”听母亲的口气,好象很熟识仙道家的样子。“果然特立独行的人反到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母亲,昨晚在歌剧院有帝国舞蹈学院的专场!”我实在忍不住了。母亲不满的眼光扫过来,被我怯怯地迎住。而安西先生一如既往的用着他的方式:“是么?晴子去看了么?”
        想了半天,看看安西先生,又看看母亲,我肯定地点点头。
        “我想学芭蕾!”
        母亲托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没有说什么。安西先生的声音倒冒出来:“不错啊,我以前说过晴子有这个资质的吧。到我们学院来,我会亲自指导你的——要是你下决心的话。”
        母亲不置可否。她在想我只是五分钟热而已。
        “那么就麻烦您了。”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她大概早知道我昨晚的去处。有什么关系,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而安西先生,沉浸在红茶的美味中,咕哝一句:“大约又是少女的迷梦吧。”
        我快乐得想飞,所以听到什么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明天,就是新的一天,安西先生会带我观摩慕萄В似玫幕埃峒健八边希【底永镂业难劬α亮恋模竦瘟朔彩苛帧?br> ~~~~~~~~~~~~~~~~~~
        神奈川帝国舞蹈学院演出团租借了吉萨剧场作为上课和排练用。从大门穿过平日没什么稀罕的观众席,拐到二楼的排练厅,安西先生应该在给学员们上课吧?中途就打断会不太好吧。我盯着楼梯栏杆上的雕像出了好一阵子神,考虑要不要进去。
        “小姐,您是来找人的么?”背后响起美妙的男中音,吓了我一跳。转身看,有些眼熟。我急忙道:“我是来找安西先生的。”哦,这是个无论用什么眼光看都经得起挑剔的美男子,高耸怪异的头发非但没有将他丑化,反倒把那微笑着的闲淡衬托得更完美。他是——仙道彰!想起来了。那个和“他”站在一起的人,是母亲口中“特立独行”的那个人。他竟是如此的年轻。
        “请跟我来吧。”他潇洒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在我心还“砰砰”跳时推开沉重的木门。一个做快速平转的身影正冲到门口的位置,旋即又像弹簧般转走了。我唯一看清的就是那人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碎发。
        “哦呵呵呵,是你呀,晴子,来的真早。”安西先生看到我,向大厅后面近30多名学员打了手势,那些正在劈腿、下腰、站位的小伙子姑娘们都停下来,看着我。唯有刚才那个人还在转着,根本没注意到我这个不速之客。
        而仙道彰也没有再理会我,在我与安西先生寒暄时,径直走向那快旋着的人,我听到他用愉快的语调叫了声“休息一下吧,卡厄德夫!”那叫“卡厄德夫”的用一个漂亮的阿拉贝斯亮相结束了平转,恰好定在仙道彰面前,附带向后者做了个调皮的表情。
        这个表情我之所以记忆犹新,是因为我只见过那个人向仙道彰做过一次,而在别人眼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寡言的羞涩。那时我还不知道他就是“他”,不知道那清亮黑眼睛的主人就是前夜爆发着无限生命力的丑角。
        “你可以先适应一下,老实说,我不认为你会坚持很久的,孩子。”安西先生的话丝毫没有嘲笑的成分在,却引起了我小小的怒气,他太小瞧女孩子爱情的动力了。不过话说回来,“流川枫”到底长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呢。再说,我的目的不能一下子就暴露掉。
        “我会尽最大能力学习芭蕾的,您知道,我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到那时候就不能再做什么疯狂的事儿了。”
        “唔,的确。不过你起步的太晚,要成名是恐怕不能了。”
        “哦,我学过基本功的!成名不是我的目标,我只是喜欢。再说,我母亲也不会允许她的女儿是个舞女。”我说完就后悔了,因为安西先生一向笑眯眯的脸上失去了表情。
        “晴子,我要告诉你,芭蕾是严肃的艺术,是容不得半点亵渎的。如果你要学,就一定要认真。”
        “是的!”我羞愧地垂下头,想着缓和一下尴尬。“我怎么,怎么没看到小泉驹子女士啊?”大厅里都是些跟我同龄的学员。
        “呵呵呵呵,萨皇的明星是有专门教室训练的。她就在隔壁。来吧,晴子,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怎么样。”
        幸好我想到安西先生会试试我的水平,提前就带好了练功服和舞鞋。在屏风背后换下沉重的外套时,我还在想:那个流川枫是谁呢?
        “好了,尽量放松,我看看你现在的程度,唔,再针对你给你安排些课程。”
        我深吸了一口气,装着没有看到大厅四周聚集在我身上的六十多道目光,做了几个简单的吸腿转和大跳的动作。我大口呼着气,毕竟好久都没有练习了。这时一个身影从角落里走出,像王子般傲然,是“卡厄德夫”,经过我身边,不屑地瞥了一眼,没有停顿出了练习厅。
        我被那白眼伤到了,我本来就不是专业的呀,为何那么苛刻。我一边惴惴着伤心,一边回味着害我羞腆的人的眼色,是那么清泠,让人不由自主就深陷其中。
        会不会,他就是——
        安西先生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晴子啊,还是有点基础的,但是很多动作都不到位啊,软度也不够,以后要吃苦练习了。”
        我使劲地点头。为了心中的爱,吃再多苦也值!
        环视了一下四周,本来想跟仙道彰多接近一下,毕竟他是这里的主要负责人,我要是有什么举动,还得经过他的同意。但是,人哪去了?
        高个子的仙道彰也不在大厅里了。


        4楼2018-01-10 14:54
        回复
          III
          “晴子,跟你母亲说,我要借用你们家开个招待会,麻烦你母亲张罗了。”安西先生用他的小胡子刷着随身带的伏特加酒壶,欲饮又止。我痛快的答应了。
          总觉得和他们待在一起是最快乐的,即使想到今后要认认真真地训练,要战战兢兢地听安西先生的训话,要和大厅里的姑娘小伙子们一道挥洒汗水,也都没关系。那会让我接近“他”,让我有机会捕捉到“他”的气息,也就是说,走到我梦想彩虹的底部了,剩下的,只是努力地伸出双手采撷而已。
          我不会太想当然吧?至少,上帝一直是很眷顾我的。
          特意挑了一件象牙白的露肩晚礼服,我要向人们证明我长大了么。最应该陪同我的男伴都没能出席——哥哥,从来都不对什么歌剧啦,舞蹈啦这样的艺术感兴趣,只热衷于赛马和登山,用母亲的话说,简直不像我们家的孩子;而未婚夫,还不知道是谁呢。 跟在母亲身后走进大厅时,我多多少少感到尴尬。然而——
          “原来您就是赤木子爵小姐,前天我真是失礼了。”伴着一个温文的笑容,说话者恰倒好处地弯腰鞠躬。是仙道先生!我把右手递出去,他只是嘴唇轻触了一下我的手套,像任何那些恪守君子之礼的男士一样。我心里淡淡地疑惑着:这么优雅的人怎么会和家里闹翻呢?无害的浅笑、摒弃礼俗的发式、标致又漾着闲随表情的仙道身上的确有着吸引人的特质,我想我对这特质还是有免疫力的,在他之前我早已被另一种“病毒”腐蚀了。 “听说安西先生收您做学生了?”
          “哦,是的。不过我不会抢您团员的饭碗的。”
          “如果有那一天,我会尽早将您聘到我的团队里。”无伤大雅的笑,而后碰响了各自的高脚杯。
          仙道和我的寒暄我也记忆犹新,那是我们唯一不带冲突的对话。
          “您想见一下本世纪最伟大的芭蕾编导么?”
          “怎么,难道说三井寿先生……”天啊,连三井都为仙道所用的话,他可真不能让人小觑了。当今有谁不知道芭蕾之星驹子小姐,又有谁不知道驹子小姐成名作《天鹅之死》就是出自三井之手啊,除此之外,他还重新编排了柴可夫斯基的三大名剧《天鹅湖》、,《胡桃夹子》、《睡美人》;创作出纯神奈川风格的独幕舞《沙特阔》;改良了芭蕾舞鞋的构造;还著书立说,出版了几本舞蹈的理论。当然,他本人也是位非常出色的舞蹈家。我小姑娘时看过他的演出,那时我们湘北曾万人空巷,虽然他比我也大不到哪去。
          可是,仙道好象也不大么!我身边优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正胡乱应付着,主宾室那边走来一个很帅气的男子,及肩的半长头发保养得很好,散发着幽蓝的光泽。“日安,仙道!”
          仙道向我翘了一下嘴,一付“说曹操,曹操到”的表情。
          “你跑到哪里享福去了?”来的人自带一股狂莽之气,笑着与仙道搭讪。仙道搂着那人的肩。“这位是我们好客女主人的千金赤木晴子子爵小姐。这位是魔鬼的编导三井寿。”
          果真是他!与当年的意气风发相比,现在的三井更多了一份坚毅和成熟。“幸会。我曾看过您的表演,您为什么不继续跳下去?”
          “喔,那个啊,我随帝国芭蕾舞团到爱和那个小地方演出时,不小心从舞台上摔下来过,腰椎二度滑脱,只好改行了。您看,现在这里还落疤呢。”三井指着下巴上不易察觉的疤痕。“虽然不能跳舞我还能编舞,至少人们都没有忘掉我三井寿。”
          “您哪儿的话啊,您正声名显赫如日中天呢。”我恭维着昔年的芭蕾王子,并努力用笑容加深这个确定。
          “不能跳舞,只有看着小辈们出息了。对了,仙道,你的‘卡厄德夫’怎么没和你在一起?”我没有错过三井眼中转瞬即逝的一丝黯然,可一下子被他说的名字给吸引了。是不是“那个”人呢?仙道竟天气骤变一样换了脸色,半真半假地唬道:“不许你那样叫他,那是我的专利。”说完像是感应了什么人,快步穿过人群。三井促狭地夹眼睛,怂恿我跟在仙道身后。
          老实说我无意探究仙道的隐私,不过三井的表情实在是有趣,再加上自己怎么能没有一点好奇心呢?“仙道和流川枫是须臾不离的。”我怔了一下,三井见我不解,补充道:“流川枫啊,您没看过他跳舞吗?他有我见过的最好的身体素质,是安西先生最钟意的学生,是仙道最……”三井努力在脑际中搜索着恰当的词汇想要概括他认为二者间的关系。我被一阵放肆的大笑吸引过去,是那边的仙道,正对着矮墩墩的安西先生,他旁边的是——“卡厄德夫”。
          我欠身对三井致意,提着裙子向……安西先生快步走过去,至少要让大家认为我是向安西先生走去。家里的大厅什么时候变得宽阔起来,以前也不觉得的。
          “卡厄德夫”就是流川枫的昵称啊!我早该知道的。那样黑亮的眼眸,那样傲然的姿态,那样丰沛的创造力的表演……突然想到了流川与我初次的照面却是我“献丑”的时刻,而且,他不屑的瞥视实在是刺得我心痛。
          真能如我所愿么?
          深吐出一口气,在鼻子上扑点粉,我清亮又不失娇羞地叫道:“安西先生!”
          果真,在这一声之后的是安西先生关照的笑,仙道礼节性的笑,和流川的漠然。我简直认为他是太目中无人狂妄无礼了。毕竟,我是个长得还不错的贵族小姐啊!但以后,经过我积月累年的观察,才知道——流川貌似的冷漠无礼竟是极其缺乏与人尤其是异性交流的能力和兴趣,而这一切,又都是外界或说是一个人给他造成的。
          流川穿礼服很像是古希腊的运动员穿着古罗马的盔甲,虽然身体都是完美的理想比例,但身体之外的附着并没能更好地衬托出主人的气质——流川,与其做剑拔弩张的战士,还不如做一名酒神的祭司,在懒散中清醒着,又或者,这样的人清醒过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杀伤力。这样想的话,仙道身上也散发着相同的气息,原来这两个人很相象呢!
          我是多么想好好打量一下流川枫,但是女孩家的矜持让我只能对着安西先生点头,或是附和仙道得体的小幽默,就是,不敢正眼看流川。早知如此的话,我宁可躲在包厢里远远地看他在舞台上表演。尽管,我会看不清他乌发的光泽,看不清他蒙古利亚人种式的吊眼梢,看不清他坚挺的鼻梁与薄唇构成的漂亮侧面。
          拥有出众的外表又身怀无可匹敌的技艺,这是上帝的垂青还是什么呢?
          而,让我伤心的是,仙道把我介绍给他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流露出“我们曾有一面之交”的表情,有的,只是寡言讷语和一点最起码的应付。他没有吻我的手,甚至连手套都没触一下,只微微鞠了30度的躬,姿态优美得我连使点小性子的借口都没有……
          “幸会,赤木小姐。”冷冰冰,无机质。语调的潜台词是字面上相反的意思。我简直可以这样肯定了。
          他,流川枫,只跟与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或是说,只跟圈子里的几个人在一起:安西先生,他的监督;三井寿,他的编导(当然不仅仅是他的);仙道彰,他的……雇主。即使是其他的学员,也并不能常跟他攀谈。在他的周围,似乎有个人为的光环笼罩着,自身没有亮度的,只有眯起眼睛仰视了。 “啊,赤木小姐,是波尔卡,请您赏光跟我……”仙道高大的身体弯了个像他的微笑那么深的弧度,把我的畅想给打断了。我自然适时地接受了邀请,让自己离开快要陷入僵局的状态。
          “阿基连加!”流川枫突然出了声,倒吓了我一跳。
          仙道轻微地向流川摇着头,面带惯有的笑容,也可能还有更多,拉我进了舞池。 仙道的个子真的很高,他的舞伴应该是高挑的美女,但他照顾着我的步幅,竟也配合得比较默契,引来无数称赞的目光。我用余光就感觉到,其中有一对黑亮的眸子,执着而不解地望着我们,确切地说,是望着仙道。
          Kaede ——Kaedev——卡厄德夫
          Akira ——Akiranka——阿基连加


          5楼2018-01-10 14:57
          回复
            VI
            那天晚上的演出的确使流川枫大放异彩,一举成名。他身上的玫瑰花和叶片被疯狂的女性崇拜者一抢而空,观众大叫着“再来一次”,想再目睹一遍那不可思议的大跳。翌日的各大报纸媒体都连篇累牍大肆渲染《玫瑰精灵》的表演,对小泉驹子的评价中规中矩,对流川枫的溢美之辞则无以复加。甚至有权威批评家称流川枫是“百年来新任舞蹈之神”!而有的媒体则挖掘出流川的身世,说他的天赋都是前名角流川烈的嫡传。他们都忘却了,正是几十年前这些相同的人把流川家逼迫得走投无路。
            流川枫本人,并没有多少在乎那些赞美,他仍是一如既往地练功,偶尔出席由仙道陪同的晚宴。在宴会上,他不知道如何应付达官贵人对他的关注和吹捧,只是拿着低度酒,等待仙道应酬完贵妇人的好奇心来解救他。
            “今天卡耶德夫很累了,他需要休息,明天还要为大家奉献更精美的演出。”记忆中仙道总是这样在人群中为流川开出道路,紧拥着他离开喧嚣的宴会厅。
            “那么宝贝他!”这样的低语也很多。上流社会的人都很清楚,对仙道彰来说,流川枫就是他的摇钱树。
            我也是一直这样认为的。
            可能只有流川自己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仙道答应每年付给他50000帝国币,相当于湘北一个贵族一年的俸禄,可流川给仙道带来的滚滚财源使仙道过着帝王般挥金如土的生活。流川从来不买东西或是说买什么私人物品,所以他的薪水都由仙道收支,除去在神诞节和母亲生日那天送给母亲礼物的花销外。他的衣物、饮食等等一切日常用度也都由仙道亲自打理。仙道说要让流川专心跳舞,不用费心在琐事上,而流川也无比依赖仙道,尽管幼时贫穷,他对金钱的观念也不比一个十岁的孩童强多少。
            最让我费解的是,仙道坚持让流川住在他的私室里,从他和他相遇起。
            为了确保流川有最好的睡眠。这是仙道的理由,他会让所有人都信服,只有在他亲自呵护下,流川才能不被外物所累,安然入睡。即使在仙道外出联络业务期间,他也要流川住在他的卧室里,并且还让自己的家奴,一个叫鱼住纯的庞然大物确保流川的安全。那些狂热的女性崇拜者,上自公爵夫人,下自面包店老板的女儿,想要接近流川,都被挡在门外。我也不例外。
            ~~~~~~~~~~~~~~~
            “流川枫岂不成了仙道先生的金丝雀!”私下里我曾跟由美说起过。
            由美无言以对。“你已经很接近流川枫了,那些太太小姐不知道要怎样嫉妒你呢。”
            可是,离我的目标还很远啊。简直是遥遥无期了。成为流川夫人,真的只是奢望么?得到那冰人的爱情,还要避开精明无比的仙道彰,我能够做到么?我,我可不是天赋异秉的人啊!
            还有泽北那里,又发生过什么逸事?
            泽北荣治,山王帝国的雕塑家,当今他的名望真可谓如日中天,整个列岛都奉他若神明。我不太喜欢他的作品,虽说才华横溢但缺少严谨态度,可他是大师,他一言九鼎,他创造的风格让现代人趋之若骛。流川枫、仙道彰和他之间又曾有过什么样的纠葛呢?
            好在泽北这样大人物的逸事不是鲜为人知的。从三井先生半真半假的玩笑中,从藤真先生欲言又止的断语中,我才清楚了艺术家的生活和寻常人是多么不同。
            泽北先生恃才傲物但独具慧眼。早在流川还是舞蹈学院的学生时,就凭借几次专为皇族表演的出场而吸引了仙道,也有被奉为坐上宾的艺术权威泽北。泽北认为流川的身体有着不可多得激发灵感的特质,并且因为本人也是从事创造艺术的专业,可以和他有更高层次的交流,这种精神上的互动正是泽北梦寐以求的。他力邀流川做他的模特,“流川枫的身体融合了少年的青涩气息和成熟男子的健美,我一定要得到他!”在公开场合就曾这样透露给圈内人。
            仙道自然也听说过,但不以为然。那时他已确信只有他才是流川的精神支柱。偏偏,流川除了舞蹈,还对绘画和雕塑艺术发生了兴趣,他认为艺术都是触类旁通的,便欣然接受了泽北的邀约,每周都到大师的工作室去。
            众所周知,泽北在工作室都是让他的模特裸着身体自由行动,他只是捕捉那转瞬即逝的动态,所以对模特的素质特别挑剔。流川出现在他的工作室,泽北感到万分得意,公然宣称“一定以流川枫为原型创造出传世之作!”
            素描、造型、细致地触摸骨感,最初几个星期还安然无恙。但仙道在沉默中爆发了。终于一个明媚的午后,有人看到仙道气急败坏地闯进了泽北大师的工作室,还有无关紧要的人听到大师和出名的浪子在激烈争吵,尽管当事人都拒绝承认,但我相信那是事实。据说十分钟后仙道就领着衣衫不整的流川坐上马车扬长而去,自此泽北先生再没有机会单独见到流川枫。
            但更可怕的是,仙道之所以和家族断绝关系,之所以宣称不结婚,是因为他……怎样说好呢,公然标榜自己是同性恋!!!
            “真正的艺术家都具有男女双性的所有特征;过去的伟大天才几乎每个人都是同性恋者,或至少是双性恋者。
            通常的爱只是出于繁衍种族的需要——受本能的驱策,是毫无美感的动物性行为,对那些追求精神和审美愉悦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堕落;而同性之间的爱,即使相爱两人只是普通人,但由于他们具有相同的本性,没有先天的差异,所以具有创造性和艺术性。”(注)
            没有比这更惊世骇俗的言论了,即使他说的也大多是事实。可是人类是不允许有如此的悖伦者逍遥自在。外表风光八面的仙道彰,谁知道他肚子里有多少苦水呢?而且,流川枫,这样单纯得不含一丝杂质的人物,是不是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那种想不暧昧都不行的关系,两个人从未澄清或是想要澄清过。
            可是,我怎么能忍心让流川就成为“同性恋”的牺牲品!流川枫,他应该有属于他自己的正常的生活,他自己也想摆脱仙道的桎梏吧?应该有女性把他从这种不正当的状态中拯救出来!
            我觉得自己相当具有使命感。
            ~~~~~~~~~~~~~
            当我某个下午像往常一样观摩流川的单人训练时,安西先生突然冒出一句:
            “孩子,爱上神是很危险的事。”
            ~~~~~~~~~~~~~
            人物原型
            泽北荣治——罗丹   不可一世的雕塑大师
            鱼住纯——瓦西里   仙道彰的随从,专司流川枫的安全
            注:加吉列夫的原话。


            8楼2018-01-10 15:11
            回复
              VII
              相簿上的流川,寄托了我少女时代全部的梦想和爱恋。他是那样完美,那样出类拔萃,那样的……可望而不可及。他已经去了,回到上帝身边,而我,仍是寂寞地对着镜子里愈加老去的岁月,任核桃纹开遍我的脸。
              刚刚翻出流川枫的日记,从上帝国芭蕾舞蹈学院起,看他怎样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成长为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他的身体,他的心灵。
              有很多人不喜欢流川的长相,说“有点阴性”,我认为他完全可以代表已知甚至未知的美感,他像阿波罗的雅辛托斯,太阳神最宠爱的少年,纯美的,清风般的,摒弃一切世俗理念的。——阿波罗,尽管我十分不情愿,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仙道彰就是流川的太阳神,为他沐风蔽雨,为他执辔牵弓,让他自由自在,让他接近天堂。
              难道我是善妒的西风么?难道我就是夺人所爱的西风么?
              ~~~~~~~~~~~~~~~~~
              安西先生说“爱上神是很危险的事”时,我正沉浸在流川枫营造的芭蕾的氛围中,我看到他落地的一条腿支撑了全身的重量却那样和谐匀称,每一道线条都仿佛经由神的手抚摩过。
              是的,流川就是神,舞蹈之神。爱上神是很危险的事。
              可我乐此不疲——神也是由凡人来供养的。
              经由一段时间的训练,我已经能随团参加一些节目的演出了。不过都是些跑龙套的小角色,诸如《天鹅湖》里的被施了魔法的一群少女中的一个,《吉赛尔》中的村姑,《葛蓓莉亚》集体舞中的陪衬等等。我一心一意尽我所能地跳着,甚至以为自己真的是要当一个称职的小舞伶。
              这一天雪下的很大,貂皮下我半裸的双肩有些承受不住寒气,但一想到在当晚仙道彰举办的筵席上,我又能与流川同桌共餐,多多少少感到湘北的气候不是那么可怕了。
              踏进宴会厅,宾客们已济济一堂。
              “我们只原谅美丽小姐的迟到!”这句话自然是出自主人仙道先生之口,我抱歉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上首是安西先生,下首是三井先生,安西先生旁边是小泉驹子女士,她裹着流光异彩的披风,态度就像一只高傲的天鹅。而我对面就是流川,他与仙道中间坐着一位别有风韵的异国女子,很干练的样子。她在和仙道说笑着,毫无顾忌。流川——正被另一旁女子的话吸引过去,很认真的倾听着。我简直是在做梦,流川会用那样友好的态度与女子接触!那女子丰美的乌发被高高盘起,耳边垂下的几绺发丝倒衬托出她的明艳。她好面熟。
              “晴子亲爱的,不认识我啦?”
              “上帝!是彩子姐么?”
              “呵呵,我还以为你只注意我的这只呆鸟而装做不认识我呢!!”她隔着桌子大声笑道。
              我被她说中心事,羞的赶紧垂下眼睛。三井先生打趣道:“天野女伯爵还是那么爽朗。”
              被我称做彩子姐的,是湘北很有威望的天野伯爵家的家主,萨皇唯一特许的女伯爵,她的家族男丁不旺,而且天野老伯爵只有她一个嫡子,自幼就假充男孩教养,所以性格开朗大度,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势。我记得有一次赛马,她穿上男装,硬要跟我哥哥争魁首,临到终点被马颠下来把大家吓的大惊失色抢去搀扶她时,她倒“哈哈”笑个不停,连声说“真过瘾”。我很羡慕她,我也曾想像她那样自主快乐地生活,可我做不到。
              跟她相比,我自觉是更纯粹一点的女孩儿。
              听闻她前度出国游学,现在可能是回国了。人生多了经历,自然会有改变,难怪我一开始没认出她来。
              她说的“呆鸟”就是指流川枫么?那俊美的人被挖苦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彩子轻轻探着身子跟我说话:
              “晴子你还好么?我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老了,还没有结婚就有想做母亲的感觉了。”
              “彩子姐你在说什么!”尽管彩子一直都是这样的语气,但我还是不习惯她大大方方就把“结婚”“做母亲”之类的词语毫无遮拦地说出来。
              “哦,我今天再次见到小枫真的是很高兴,我以为没有我的庇护他一定生活得乱七八糟,没想到只是比以前又呆了点而已。”
              流川对这样的话毫无抵抗之力,而且他除了无奈的微蹙着眉头外,那表情似乎说明他更喜欢这种好象被姐姐宠溺的感觉。
              而,彩子右首的青年男子,以一种奇怪的姿势斜靠着,极力想注视彩子,又怕被发现的窘样儿,很好笑。
              “三井先生,那个耳朵上有耳孔的先生是谁?”我一边用刀叉奋力跟烤的半熟的鹿肉搏斗,一边小声问三井寿。
              “他是宫城伯爵家的小儿子良田啊,不务正业,专画下等酒馆里的丑角和舞女。你没看到他在追求天野女伯爵么?”三井先生冲我歪了一下嘴,灌了一口白兰地。
              天野彩子?宫城良田?他们俩么?我看不出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彩子姐此时的心放在流川身上只怕倒更多一点。很奇怪,我一点也不嫉妒彩子姐,我只是羡慕她可以把手放在流川的肩头像男人那样拍了拍,还有流川在她面前也很听话的样子。彩子也是对流川有特权的,为什么我就做不到?
              我反而有些同情那位顶着卷心菜一样头发愁眉苦脸的宫城先生了。
              “彩、彩子,请允许我给您拿来那边的芥末,那会让这道菜更美味的。”
              “哦,谢谢!——小枫,这回我从帝都给你带了点土产,还有一封流川太太的信!”
              流川点着头,可以显见眼睛里闪烁着高兴的神采。他的母亲已经在帝都定居了,依靠仙道每月支付的流川的薪水生活得还不错。
              那位异国女子跟仙道彰像老朋友那样的交谈,转而打量了一眼流川。
              “流川先生,我看过您的表演,而您也应该看看我的,我已经完全抛弃了你们芭蕾那套繁冗刻板的形体动作,而是依靠人身体本能的状态,随性自然地跳动。怎么?您不感兴趣么?那会对您的舞蹈产生很大影响的。仙道先生知道我并不是个夸张的人。”
              我想流川是不知道怎样回答,自顾自地用汤匙舀着汤往嘴里送。我看到他拿眼角瞟了一下仙道,而后者也正回递给他一个在我看来很暧昧的眼神。
              哦,对了,这是相田弥生女士!我刚从报纸上看到的远渡重洋来神奈川做艺术交流的舞蹈革新家,是位旗帜鲜明的女权主义者。她的舞蹈摒弃了古典的美,动作都懒懒散散怪里怪气的。
              相田女士没有得到回答,很不满意。顿了顿,又语出惊人:
              “流川先生,您没有想过要和我结婚么?”(注)
              ~~~~~~~~~~~~~~
              人物原型
              天野彩子——德·诺阿耶女伯爵   流川枫精神上及经济上的保护者
              宫城良田——图鲁兹·劳特累克   浸泡在红磨坊的贵族画家
              相田弥生——伊莎多拉·邓肯    现代舞创始人,女权主义者
              注:邓肯不仅向舞蹈家尼金斯基求过婚,还向诗人叶赛宁和另一位科学家求过婚。


              10楼2018-01-10 15:17
              回复
                VIII
                我的心脏像被谁猛地敲了一下似的,没命的狂跳着。
                而对这位相田女士出人意料的问话,除了少数定力好的还能拿得稳刀叉外,其余都跟我一样故做镇定。很多贵族小姐都轻声叫了起来,抗议相田女士的无理——在她们看来。
                流川涨红了脸,直盯着面前的盘子。不开口就说明他的胆怯,或许被相田女士小瞧不起;而开口,又不知道该如何应付问者的不依不饶。仙道也没想到相田女士就把兴趣完全转移到流川枫身上,他看到流川求助的目光无辜地扫射过来,心里虽然很着急,却一时也想不出解围的办法。我的耳朵里更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虽然我知道流川是绝不会说出“可以考虑”这样的话来,但是怎么收场的确是个难题。
                只有安西先生“呵呵呵”的干笑并说了句“年轻人啊”。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不可多得的有天赋的人,为什么不能结合?这肯定是被上帝祝福的,而且我们的后代一定更加优秀!”相田弥生还坚持着。
                天啊!我快晕倒了。
                “我们都很明白相田女士您的意思,但流川枫是上帝的宠儿,他的一生已经奉献给艺术之神了,所以,他的配偶——如果他一定要有配偶的话,也只能是跟他……在灵与肉两方面都非常契合的人。他们一定是相互吸引的,共生共存的,对么?卡耶德夫?”仙道终于适时地开了口,而且言语里暗示着:相田女士,你并没有跟流川在同一高度上。
                “我完全同意仙道先生的话,小枫的未来也许并不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但只要他愿意,神会让他看到他命中注定的另一半的。”彩子姐也在附和着,而且很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隔着流川将两声轻快的笑音传递过去。
                “我们一直都当流川是个孩子。”三井先生也增援了。
                相田女士不愧是女权主义的倡导者,面对或直接或间接的阻挠,她只是耸了耸肩说:
                “我想听听流川先生本人的意见。”
                流川有些愠怒地看看仙道,又看看安西先生,又转头看看彩子,终于憋着一口气说:
                “我在阿基连加那里待得很好。”
                仙道两道眉一下子弯成弓形,脸上又恢复了人们熟悉的笑容;彩子又拍了拍流川赞道“不错”;宫城先生的脸更寡了,而三井先生也一直歪着嘴品着他餐后的甜酒;安西先生除了“呵呵”几声外,并不参与年轻一辈的话题;而小泉驹子则接到宫里的请柬,早早就离席;其他的贵族和名流们也都说些无关痛痒的话——这餐饭的后半截就始终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多年后相田弥生在她的自传中还不无遗憾地提到,流川没有同她结合是天大的损失。
                晚宴后的舞会,似乎是个转折点,因为我得到了和流川单独相处的机会!
                仙道一手揽着流川的腰,要跟众人道别,彩子却拦在大厅门口,拿着海外进口的男式折扇在手里敲着:
                “难道您还要把舞神给拐跑么?身为男士就应该履行男士的义务。”
                “当然,我最首要的任务就是送卡耶德夫上楼休息。”
                “不,我是说你们应该跟小姐们跳舞。”彩子当仁不让。四周响起女孩子们期待已久的兴奋的掌声。
                “看来这次是逃不掉了呢。”仙道看着流川,征询他的意见。
                “你去跳吧,我可以等你。”
                仙道还没来得及再表示,就被等在一旁的栗原男爵小姐拉下了舞池。彩子笑着对流川说:
                “怎么?小枫,你不邀请女孩子么?”
                “我……不想。”
                “没关系啦。”
                我本来坐在落地窗旁的椅子上,彩子把流川领了过来。我觉得像是在做梦。
                “喏,小枫,赤木子爵小姐我想你应该不陌生,她是我的好妹妹,我希望你们能成为朋友……”
                “对不起,天野女伯爵——唔,彩、彩子,可以请您赏光陪我跳舞么?”宫城先生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怯怯地邀请着。
                “哦,可以!小枫,我可是把我的妹妹交给你了!”
                我有些好笑地看着彩子姐跟几乎和她差不多高的宫城良田转进了舞池。
                流川就在身边!在这落地窗旁,就我们俩!我从很多爱情小说里看到舞会的窗户边和阳台上是艳史发生最集中的地点,是不是上帝要借彩子姐之手促成我们?
                我摇着扇子,扇子也是最泄露心事的道具。流川就在我身边,近在咫尺!我却不敢看他,我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感情,想故做轻松。换做是别的小姐,早就主动跟他搭讪了吧?
                不,绝不主动。
                流川一手撑着窗子,斜立着,身子也不向我转一转。
                也绝不致于这样!即使真的没什么谈资,寒暄两句还是应该有的吧?近几个月我一直一直都努力靠近他,他真的视而不见?
                坐了两世纪之久,我都愤怒到想哭了,我恶狠狠地抬起头,我要质问他“你真不知道让贵族小姐晾在这里是罪过么?”
                他睡着了。一手撑着窗子,斜立着,身子也不向我转一转。他在沉睡,像一位睡王子。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正哭笑不得间,仙道摆脱了还想继续纠缠他的栗原,快步向这边走来。我窘极了,旁边是一位魅力四射的人物,而我却干坐着摇扇子!
                “抱歉抱歉,您看,赤木小姐,他睡的多香,我不得不把他送走了。请原谅!”
                “没关系,您已经很周到了。”
                我看着仙道先生的每一个动作——轻轻地将胳膊叉到流川的肋下,让他依靠在他肩上,然后吃力地向厅外的楼梯走去……
                那完完全全是爱人之间的动作——那种呵护,那种爱怜,那种小心翼翼,那种独占欲!
                是,一股无名怒火夹杂着嫉妒委屈,焚灼着我的小心肝。
                泪水,潸然落下。呜咽,几近无声。
                ~~~~~~~~~~~~~~~
                隔了两天,我才到吉萨小剧院,我想调整一下情绪,我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仙道的办公室里有争吵的声音!
                我蹑手蹑脚走过去,伏在门上。偷听不是淑女所为,可是我太好奇了。我没法不好奇。要想了解流川,就得了解仙道,他们二人共生共存!
                “阿基连加,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
                “我知道你根本就不想见那个人。”
                “你怎么敢笃定?”
                “我就是笃定!”
                “即使是那样你也先要告诉我!”
                “没有必要,我很清楚该怎么做。”
                “你从没考虑过要尊重我的意见?”
                “我不过是不想让你分心!”
                我在门外听的很清楚。流川枫冰质的嗓音里充满了恼怒,而仙道先生则是压低了嗓门,有很多欲说还休的意味在里面。
                我的心因着偷听的发现兴奋得“砰砰”直跳。这两个人也会有不合么?不管这是他们初次的争吵还是什么,都说明他们的关系并不是像外人看起来的那样牢不可破,不是牢不可破的,就好办了。我至少知道缝隙再小,也是缝隙。
                然而后来声音越来越低下去,我完全听不到了。屋子里又归于平静。我再度紧张起来,我总怕有什么我不愿意想象的事情发生。
                良久,门来了,仙道走出来,跟往常没有任何不同,看到我似乎有点讶异。我施施然行了个屈膝礼说:“仙道先生,真巧!我刚要敲门,门就打开了。我想向您请教一下有关古罗马诗歌韵脚的问题。”
                仙道轻吐了口气,回头张望了一下,见流川正用他清凉的眼眸看着他,便对我说:“抱歉,赤木子爵小姐,今天我刚好没空,改日可以么?我也对古罗马的诗歌韵脚很感兴趣呢。”
                我便安然地脱身了。爱情会让我对撒谎应付自如。


                11楼2018-01-10 15:26
                回复
                  IX
                  神宗一郎在装饰成巴洛克风格的小客厅里等待的时候,漫无目的地拿起一个袖珍地球仪抛着,山川河流浓缩在手的感觉,很奇妙。客厅的主人是偏爱蓝色的,那么多深的浅的浓的淡的蓝堆积在一起,由金子镶边儿一压,既华贵又深沉。
                  那么,仙道彰,就是一面绽露给世人他的宽广雄博,一面又掩蔽着他的忧郁无着。
                  有才华的人都是矛盾体吧?神正暗自出神,门开了,门口伫立的人给小客厅带来另质的光彩。但真正的主人是在背后。
                  “对不起,让您久等了。仙道彰。”
                  “久闻大名。神宗一郎。这位就是……”
                  仙道笑着又把流川推到面前,像顽童展示心爱的玩具那样得意:“上帝之子流川枫。”
                  流川恨恨地盯了那不知所谓的人一眼,“上帝之子是耶稣,不是我。”
                  仙道笑得更乖觉了,看来卡耶德夫的心情还不错。流川却在打量着神宗一郎。这个跟自己一般无二纤瘦高挑的人,并不让人反感,那大眼睛里闪动的光泽,就如他的音乐一样引人入胜。
                  流川知道这个人就是现在风头正健的作曲家,自己很喜欢他的《牧神午后》,懒洋洋的旋律跟自己很合拍。
                  “您好,幸会。”这两个词是流川发自内心说的,有的时候“爱屋及乌”很说的通呢,先喜欢上音乐,再喜欢上让音乐诞生的人。阿基连加也有走岔的时候,他说自己不会愿意见这个生人,可是,恰恰相反。这样想着,就看向仙道。
                  后者正兴致勃勃地跟神先生交涉着。
                  “那再好不过了。我担心的是那些老家伙们的反映,我需要的是一举中的的成功。”
                  “一切我都不能保证——舞美、道具、服装都需要新鲜的,绝不同于以往。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我的音乐。”神的表情泛起一丝羞涩,谁会想到这个看起来纤瘦无比的男子,就是因为“坏小子”的名声而差点被音乐学院拒收的天才呢?
                  “独创性?好的!我有最好的服装师,最好的编导,最好的演员,我期待着在不久的舞台上人们都高呼他的名字……当然还有您的。”
                  “流川先生是难得的好舞蹈家,我的作品由他来演绎的话,也的确是幸事。”
                  流川的眼睛亮了一下,什么作品?
                  “《牧神午后》,你最喜欢的。我已经接下了这个剧目,现在就着手跟三井和藤真联系。”
                  ~~~~~~~~~~~~~~~
                  “流川,我最初步的设想是这样的,我们可以借鉴相田女士的风格,牧神的舞步就是沉醉的无目的性的……”
                  “可以加几个水泽仙女,我觉得这出音乐是牧神少年时的幻想,带有梦境的意味。”
                  “恩,你说的不错,看来跟着学长会有良好的熏陶啊!”
                  “你话多!我想把手的动作删减一些,主要靠队形变换……芭蕾的弓足也尽量避免。”
                  “好创意啊!流川!”
                  ~~~~~~~~~~~~~~~~~~
                  “舞台上要建一个真正的希腊式水池,并且里面要蓄满真正的水。”
                  “那应该没问题。我在意的是服装,藤真。”
                  “仙女们当然穿图尼克长袍了,露肩的,束胸的,复古的。”
                  “我是说卡耶德夫,我不希望出现上次的事件了。”
                  “你不能否认艺术,再说枫他也很满意我的设计!”
                  “拿你没办法,那么这回你打算让卡耶德夫穿什么?”
                  “喏?怎么样?”
                  “天!比玫瑰精灵还过分!好歹那个还有花朵掩饰一下”
                  “牧神潘是**之神,你认为他该衣冠楚楚么?!”
                  “……本来就是紧身的,再沾上水……”
                  “你就那么吝啬你的卡耶德夫的身体给观众看?”
                  ~~~~~~~~~~~~~~
                  “伸出双臂——想握住什么,但不要握实——缓缓放下——转身——低头——梦呓的样子——碎步——好!再来一遍。”
                  “哦呵呵呵,流川很努力嘛!”
                  “安西监督,您看怎么样?”
                  “呵呵,很好很好,流川是好孩子,他的感觉好极了。”
                  “如果我当年没有受伤的话,这个接受您称赞的人就是我了……”
                  “你们都是好孩子,但你和流川是不同风格的,三井啊,编舞不是更能发挥出你的天赋么?”
                  ~~~~~~~~~~~~~~~
                  “一切进行的还算顺利,当然您的音乐起了主导性作用。”
                  “哦,流川先生的肢体动作太迷人了,我一想到能和你们合作就很愉快。”
                  “我喜欢《牧神午后》。”
                  “谢谢。”
                  “不过卡耶德夫,公演时,你可千万别跳着跳着就睡过去。”
                  “有这事?”
                  “阿基连加你话太多!”
                  ~~~~~~~~~~~~~~~~
                  众人瞩目的《牧神午后》首演定在陵南,这首没有主心骨的音乐诞生时就引发了文艺界不小的躁动,时隔两年改编成舞蹈,又会是什么样呢?
                  比纯音乐更甚!舞蹈开场没两分钟,就有太太小姐因为看到流川枫那肉色带褐色圆斑又拖着一跟“尾巴”的舞蹈服而尖叫晕倒,继而当流川枫从水池里再度出现在舞台中央,线条毕露时,一派欢呼叫好,一派指责谩骂,演出还未结束,观众席倒上演鲜活的全武行。
                  翌日神奈川的大小媒体也分成了两派。以泽北荣治为首的艺术家撰文说“流川枫是少数几个能用舞蹈动作完全表达人类最激动情感的演员之一。(注)芭蕾舞蹈在他与三井的推进下达到了全新的境界!”而,反对派竟是——仙道老伯爵也就是仙道彰的父亲,他甚至雇人在报章上大肆批判自己的儿子,“公然在舞台上表演淫乱,主创人简直恬不知耻!”
                  仙道彰、流川枫、神宗一郎、三井寿甚至藤真健司,没有一个被吓住,他们坚持在湘北和翔阳、海南等地演出,拥护喜爱者日众。
                  时间会见证一切。
                  ~~~~~~~~~~~~~~~~~
                  仙道和流川这次轰轰烈烈的演出,我并没介入多少。在流川进入他感兴趣的工作中时,对他稍微的干扰都是在亵渎他。我很清楚这点,而且我更不能做艺术的罪人。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看到流川全情投入的表演,懒洋洋的步态、软绵绵的手语、不受外界纷扰的自我的境地。再以后的舞者,没有一个能重现流川或说牧神的魅力。
                  年轻的半人半兽,浪迹在山林草泽间,他追逐仙女,又厌弃她们,他最满意的就是自己的梦境,随心所欲。
                  他是那么的迷人。
                  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仙女,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人。
                  ——我自己已经把现实和梦境给混淆了……
                  仙道乘胜追击,又专门为流川度身订制了独幕舞剧《纳尔喀索斯》,让小泉驹子饰演可怜的回声女神。当然,我觉得比起那个乱糟糟的牧神潘来说,流川枫更像沉浸于自己鲜丽容颜之倒影的美少年。没有人能得到他,除非他决定结束自己!
                  现在,倒是“芭蕾之星”小泉驹子对流川有微词,“什么嘛,竟把芭蕾变成了男性的舞蹈,本来就只是把杆儿的替代品罢了。”因为给流川做陪衬,小泉女士有点气噎地向萨皇陛下诉苦。为此,仙道彰有了一个星期进宫五次的经历。
                  ~~~~~~~~~~~~~~~~~
                  “萨皇没有为难你么?”流川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精致脸孔上布满了担忧。
                  “怎么会?”被询问者欲盖弥彰的故做轻松,很放肆地让手在对方脸上流连着,“我的爵位继承权都给剥夺了,他能拿我怎么样?”
                  流川垂下了眼帘,这个样子就表示他很在乎。
                  “没关系的,我不是好好的?只要你尽情跳你喜爱的芭蕾,其他的,一概不用操心。”
                  流川默默地环住仙道的颈项,最不常用的词语从口中轻轻吐露:
                  “谢谢。”
                  ~~~~~~~~~~~~~~~~
                  人物原型
                  神宗一郎——德彪西     印象派音乐大师
                  注:罗丹对尼金斯基的称赞。


                  12楼2018-01-10 15:34
                  回复
                    X
                    多么多么的……想要跟你在一起啊。
                    仙道彰仰卧着,胸腔里冒出无限温柔的念头,一只手轻搭在身侧的人身上。不能用全力,只是轻轻的感知,一直以来的方式。
                    没有任何人敢在流川熟睡时打搅他,没有任何人敢在仙道和流川共眠时打搅他们,没有任何人敢猜测卧室里的旖旎春色。
                    没有任何人知道,舞神化身的流川还是个处子。
                    只给你的亲昵,只给你的调笑,只给你的表情,只给你的动作,亲密无间又明如晴空,不参杂丝毫的龌龊。
                    直到确定了“那个”神圣的字眼,直到确定了,彼此是带给“那个”字眼的人。
                    只是时间的问题。时间,对于仙道彰这样呼风唤雨的人来说,也只是一种量的叠加而已。能够等到那个质点,毋庸质疑。
                    “醒了?”
                    流川绽开眼睫,看到仙道如常的笑容。
                    为什么,每次醒来,他都在身边呢?为什么他总是以一种清醒却迷醉的姿态来面对自己呢?别的人,也是这样,在憨沉的睡眠后,就会看到一双期待的目光么?
                    被牢牢掌控的光环,被紧紧圈束的翅膀,被暗暗侵占的魔力,拼接成现在的流川。仙道彰的流川枫。
                    全部的界定。
                    是这样的么?应该是这样的么?
                    总有窒息的感觉,而这感觉,让自己无所适从。
                    一切,都是他给的……
                    “My charming prince...,My sleeping prince...”低沉魅惑的喉音,仙道勾出习惯的微笑。对最在意的人,当然要用最好的表情。
                    “现在是早上么?”流川的思路回到现实。
                    “已经是午后了,我的牧神。没有伺候你梳洗的仙女,只有一个干巴巴的我。”
                    “哼,”好听的鼻音轻叱,流川的拳头落在仙道腰眼上,“不早叫我!耽误我早上练功。”
                    “今天我给所有人都放假了,你可以好好的睡觉。”
                    “为什么?”
                    “三井纯子小姐结婚,团员们都去参加婚礼了。本来我们也该去的,三井很够朋友,说只要我们赶上去吃他们的酒宴就可以。”三井纯子也是仙道彰舞蹈团的成员,有其兄三井寿的风华,被视为小泉驹子的接班人。
                    “……结婚?”
                    “是,不替他们高兴么?”
                    “和谁?”
                    仙道笑,看着流川迷惑的双眼,“你真的眼里只看到你的芭蕾?——和神宗一郎啊,全团的人都知道神先生自从和我们合作《牧神午后》以后,天天往这里跑的不是为了你,而是你身边的一个小仙女!”
                    “……他们……”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吧?
                    “很相爱啊!”
                    “……”那我呢?也要和一个女人结合么?流川猛然想起有个女子曾在大庭广众之下向自己求婚,不由的涨红了脸。
                    可现在……
                    “你也想结婚了么?”仙道没有错过那片绯红。
                    “……哼!”不是,而是,可是!……
                    “想结婚的时候,就要告诉我。”我会为你物色最匹配的人,因为那个人就是我仙道彰!
                    一切都还是在你的把握中么?
                    ~~~~~~~~~~~~~~~
                    藤真走进仙道办公室时,发现主人正暗自抿着嘴唇,眸间盈满了笑意。不管多么威风八面的人,恋爱起来,都跟青春期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咳——”清了清嗓子,以图告知不自觉中的主人。
                    “啊?你来了,真抱歉,我失礼了——请随便坐。”仙道尴尬地搔搔尖耸的头发,“想喝点什么?伏特加?”
                    “不,苏打水。”藤真好笑地观察着陷入情网的仙道。这个人,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呢。“还在想他么?”
                    仙道和藤真目光相触。跟藤真这样精明不输自己的人,没必要隐瞒。
                    “是啊——”继续回味,“我爱那个孩子啊……”说出来,好轻松。心里的愉快一波波地激荡着。“有异议吗?”
                    “没有。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不是我?”藤真笑靥如花。对很多人来说,藤真健司也是致命的。
                    他比“他”先相识仙道,比“他”先得到仙道的看重,比“他”更美丽,就某种程度上说。当然,他并不爱同性,只是想知道,“他”的什么迷住了这个罕世的男子。
                    “我只能被一个人俘虏啊!”谁是谁的,就是这么简单,措手不及。仙道展了眉毛,无辜地冲着藤真笑。
                    藤真也回报更明艳的笑容。在现在这个世上,还有人在坚持自己,真好。
                    “健司不会专程到这里问我的私人情感问题吧?”
                    “当然不,我这儿有一封请柬,南美五国邀请流川枫去做巡回演出,说他们虽然地处偏远,但不应被抛弃在文明之外。”
                    “好是好,可我,抽不开身啊。我正要去山王参加艺术博览会。”跟泽北荣治的过节需要缓和,势在必行。更何况泽北大师私下里也帮了流川很多忙。
                    “枫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不放心……”
                    “你要给枫自己飞的机会,他毕竟不是你的金丝雀,更何况还可以鉴定一下他对你的感情。”
                    “鉴定?感情是鉴定的么?”
                    “你不是想让他自己自觉地爱上你么?过多的束缚不会让他逃开你么?”
                    “束缚?……卡耶德夫、卡耶德夫、卡耶德夫……我还是不放心,我不在他身边,他会不会自己照顾自己,会不会睡觉蹬被子,会不会应付那些上场下场的琐碎事情,会不会接触到不怀好意的人……”
                    “你不是一直要鱼住看护他的么?对了,你可以请彩子女伯爵来帮你打点啊,而且枫也只亲近她一个女性。”
                    仙道抬头看着藤真。当局者迷,原来同样也应验到自己身上。
                    ~~~~~~~~~~~~~~~
                    我的记忆文本经常会背叛我。
                    流川会逐渐爱上我吧?事实上是他眼里仍旧没有我这个可怜的小女人。
                    在流川飘忽在仙道彰为他构筑的童话世界里时,我希望我就是打破咒语的女巫。
                    平凡如我,要想对抗聪颉如仙道,事实上也是自不量力。
                    我机械地每天到吉萨小剧院,机械地跟姑娘小伙子们一道练功,机械地跟安西先生和仙道流川还有三井共进午餐,机械地看流川的单人训练,机械地听到小泉驹子女士对流川略带嫉妒的牢骚。流川不爱上我,我要么自杀,要么随便找个贵族少爷嫁了。自杀,是需要勇气的,我……没有。
                    就在我的情绪降至谷底时,仙道彰的舞蹈团全员要到南美去巡回演出,具体事宜仙道拜托了天野彩子负责,安西先生跟团监督。安西先生跟我母亲说了我可以一起去。最难以置信的是,仙道竟然不去!他和三井藤真去山王参加泽北大师主持的艺术博览会。
                    孤注一掷的机会!
                    ~~~~~~~~~~~~~~~~~~
                    我和彩子姐和由美在客轮的头等舱甲板上散步。安西先生和流川枫也在头等舱,其他的团员都住在二等舱。
                    我带着由美,是因为很多话不便跟彩子姐说,而且由美的旅费由我来支付。
                    我还带了命名日那天父亲送的神像,但愿神能保佑我在这次旅途中如愿已偿。可很快我就发现,仙道给流川找的保镖——鱼住纯那庞然大物也来了!
                    XI
                    由神奈川驶向南美的巨轮像一柄银白的利剑,刺开了蓝色的海之绸缎。接连几天都风平浪静。
                    我的心却一点都不风平浪静。
                    赌气跟由美说过,要是到旅途快结束时,我还不能够让流川爱上我的话,我就认命了。而今,已经过了二分之一的航程,流川和我之间的关系(如果有什么关系的话)没有任何改变。我趴在自己的卧床上,由美向我伸出两个手指,晃来晃去。她的意思是我的时间根本就不多了。
                    “或者你可以请天野女伯爵帮忙啊。她不是待你像亲姐妹?”
                    “由美——难道你没看到彩子姐的身边总围着人嘛!我怎么好开口?”
                    宫城良田,亦即宫城伯爵的小儿子,梳着怪异的发型、一张倔强的面孔在见到彩子时完全解除武装的人,也跟来了。使尽了招数订到彩子姐隔壁的客舱,几乎朝夕相处。我看彩子姐对这人不反感,她似乎并不在意宫城先生在她身边打转儿,可也不许诺不拒绝,把宫城揉搓得像只最忠顺的牧羊犬。
                    我也希望像彩子姐那样有手腕。不过有手腕的人运用起手腕来是细润无声的,而像我这样没有手腕的人就是绞尽脑汁也还是会露怯。
                    而且,我不知道,彩子到底爱我和流川谁更多一些。我怎么知道,我去央求彩子姐的话,她不会应承流川而劝我死了这条心呢?那样不是更尴尬么?
                    我的神啊,就不能帮帮我——一个陷入狂热恋爱中的女孩子?
                    “晚上的宴会你还参加么?”由美小心翼翼地问我。
                    “去啊,我已经习惯了天天折磨自己。”
                    “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鱼住纯那种怪物要是獒狗的话,早就扑过来把咱俩吃掉了呢。”
                    由美掩着嘴笑起来,她没想到我也很会发牢骚。


                    13楼2018-01-10 15:38
                    回复
                      ~~~~~~~~~~~~~~~~~
                      我穿了件天蓝色的礼服到头等舱的客厅用餐。宫城先生又在借机会向彩子姐表达爱慕之心。我不知道彩子姐看中他哪一点,彩子要是真的厌烦一个人的话,早就把他打发的远远的了。也许是那些画?三井先生说的“下等夜总会里的舞女和小丑”?那种东西会唤起女性的爱情么?可,谁知道呢?所谓感情,说的清楚么?
                      突然觉得什么人的目光在注视我。循着感觉看去——
                      上帝!是流川枫!
                      我心慌得赶紧低下头,手紧张的不知道该摆在什么地方,浑身僵持,任我的小心脏“嘭嘭”乱跳。直到安西先生跟我说“晴子,你该尝尝这份鹅肝”时,我才有了知觉。
                      又要难过的流泪了。——你不在意我,为什么还看我?为什么还要提醒我爱你的痛苦?
                      “晴子亲爱的,你的手怎么抖的这样厉害?要点香槟么?”彩子奇怪我的失态,关切地问我。
                      我摇摇头。香槟能治心口的伤么?
                      “呵呵,我建议你以后也骑一骑马,经常锻炼身体就不会莫名其妙地发抖了。是不是小枫?”
                      “……”流川是他惯常的沉默。
                      “哦,对了,你这个没记性的孩子,上次舞会竟把晴子给晾到一边,伤害了我们晴子的自尊心呢,我可不原谅你哦!”
                      别说了!彩子,别说了!
                      “怎么?晴子——赤木子爵小姐,她在团里跟你接触的时间不比别的姑娘短啊,她还观看你的训练,你竟装出没印象的感觉,不是太狠心了么?”
                      别说了!一句都不要说了!
                      “这么可爱温柔的女孩子,你竟然不记得?”
                      求你!彩子!
                      “那——彩子姐,可以请你再介绍一次么?”

                      流川放下刀叉,认认真真地向彩子请求着。
                      不可能!我一定是听错了,刚才一定是幻听!
                      流川放下刀叉,认认真真地向彩子请求着。是真的,没错!他眼睛里是探询的目光,修长的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说了那么一句话。
                      彩子满意地微笑着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这回要留心点哦——赤木晴子子爵小姐——流川枫先生——”她哈哈大笑起来,好象是做游戏那样开心。
                      我面红耳赤地冲流川微笑了一下,根本没看到他的人就又慌忙低下头。我听到流川特有的清冽的声音说“幸会,赤木子爵小姐。”
                      幸会!这个词我一年前就听到你说了,一直一直地记在心里。今天又听到相同的人说出相同的话来,怎么老是想哭呢?
                      晚餐终于结束了。男士们都到吸烟室去抽雪茄。我满腹心事地踱到甲板上。
                      彩子姐同流川走过来。我不着痕迹把自己调整到面向大海的位置。
                      “喏?你总该尽一尽义务,上等舱的客人里跟晴子同龄的男士可就你一位呢。”
                      “彩子——?”我不用转身,也知道是宫城先生。
                      “哦,你嘛!”彩子冲我笑笑,又向上次那样把流川留给我,挽着宫城伯爵的小儿子散步去了。
                      既然人都来了,我只能稍微主动点,不能让到手的机会又溜走。
                      向流川点头示意——允许你在我身边。
                      明明是极度渴望人家留下来,却要装出“女性给了你这特权”的样子。我恨死了。
                      余光中,流川交叉着手臂倚着船栏,眺望着海之极限。
                      一切倒又重复了前度的表演,我不说话,他更沉默。
                      终于,我都要发现海里有海豚时,流川的声音响起来:
                      “赤木子爵小姐,您觉得海很美么?”
                      我谨慎着,“海啊,当然是美的了,宽广和包容……变幻莫测……”平时那些赞美海洋的词句都到哪里去了?现在脑子里简直空空如也。
                      “宽广……和包容……变幻莫测……”流川仍是没有看我,至始至终就没看我。“您用它来形容人么?”
                      “人啊?当然是……有的人会像海一样呢。”
                      “对于我来说,只有一个人是这样的。”他看着海的样子,就像是从洪荒时代起就在看的样子。而且,竟然一个在舞台上运动着的男子,静止下来也给人无比的美感呢。
                      那种,没有被尘世污浊的美感。
                      那一瞬,我竟发自内心地觉得,流川枫,不是凡人所能拥有的。
                      “是么?”你也像海洋一样让我着迷呢。天啊,这话可说不出口。
                      “……”
                      “……”
                      “赤木子爵小姐——您的,礼服的颜色,也,很美。”
                      “谢谢!”
                      他,在说着“礼服很美”的时候也没有看穿着很美的礼服的人一眼。不过,我已经知足了。我哪里能想到今晚会跟流川搭上话呢?这在以前,不是只有梦境中才有过的么?
                      交谈只有这么几句了。
                      不,不满足。但,这毕竟是良好的开端。
                      失眠和做个好梦的话,我选择“做个好梦”。
                      ~~~~~~~~~~~~~~~~~
                      翌日我迫不及待地将新进展告诉由美,她一个劲儿地替我高兴。
                      “晴子啊,你好能干呢!”
                      这是能干的事么?
                      傍晚在甲板上见到流川和安西先生在躺椅上,我走过去打招呼。流川竟又目露迷茫之色,仿佛不记得我这个昨天跟他说了几句话的人。
                      安西先生为我们做第三次介绍。我不好发火,也没有熟到可以挖苦他的地步,对流川的“失忆”简直就是觉得不可思议。
                      倒是由美小小的取笑了我,说我太心急,不过时间也快不允许了。
                      ~~~~~~~~~~~~~~~~
                      不记得,介绍;不记得,介绍;不记得,介绍……
                      这样的故事重复了四五次,我彻底厌倦了。如果流川这么不把我当回事的话,如果爱他真的让自己这么痛苦的话,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我几乎要相信流川是在耍我!
                      ~~~~~~~~~~~~~~~~
                      彩子姐兴冲冲拿着一封电报给流川。流川一下子从躺椅上起身,叫着“是阿基连加么?”一把夺过,迫不及待地用他细长的手指拆开小声读着。
                      “仙道说什么?”彩子瞥了一眼如影随形的宫城。
                      “他说、他说山王的艺术博览会快结束了,如果运气好的话,他说不定也会赶到南美去!”那张偶人般的精致俊脸由于激动而生气勃勃。
                      流川要是思念起什么人来,简直是彰显毕露。
                      “流川先生要是能见到仙道先生会很快乐吧?”我问了句傻到不能再傻的话。
                      流川看看我,那神情就像是在说“怎么这里有这么个不相干的人”一样。
                      被流川的目光伤到的时候,我匆匆行了礼快步离开回到自己舱房。
                      脑子里已毫无意识了。
                      ~~~~~~~~~~~~~~~~~~
                      我病了。发高烧,说胡话,足不出户。再加上遇到了坏天气,船遭遇了大风浪,船身摇摆不定,大家都缩在自己的舱房中。
                      彩子姐每天都来看我。我一见她明朗的目光,就不知道要说什么。
                      心里好苦。
                      由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给我带回外面的新闻。可是她一提“流川枫”,我就心疼。
                      我下决心了,我承认了,这段单相思简直愚蠢至极。流川枫永远也不会爱上我。
                      所以,我要放弃。等船到南美,我就买回程的票。我才不管什么仙道彰的舞蹈团!
                      我拿出那副小神像,怔怔地看着。
                      彩子姐风风火火地进来,一下子窝到我身上,举起手里的纸,嚷道:“晴子啊,你看这是什么!”
                      我接过那张叠的很仔细的蓝色的小便签,上面是我不熟悉的字体。我看到落款是“流川枫”,便眼前一黑……


                      14楼2018-01-10 15:42
                      回复
                        该楼层疑似违规已被系统折叠 查看此楼


                        15楼2018-01-10 15:45
                        回复
                          ~~~~~~~~~~~~~~~~~
                          可能我在凌晨还是昏睡了片刻,当睁开眼时,发现流川已经穿着晨衣坐在起居室里看报纸,我刚要问他想吃什么早点,突然,流川的身子一震,全身被冻住一样地僵直。他的眼眸里满是不相信的神色,紧紧捏着报纸的手的骨节都泛起了青白,而淡绯色的嘴唇似乎微微在抖动……
                          我赶紧看报纸,《神奈川早报》的头版竟是“超完美搭档的解约——仙道彰将流川枫开除舞蹈团!”,内容对为什么解约只字未提,只是说仙道彰已与流川枫解除协约,不再有任何行政和经济关系,流川今后的演出都不再代表仙道舞蹈团。我脑海里立时闪现昨天晚报的标题《超梦幻的婚礼——舞蹈之神流川枫与赤木晴子结百年之好!》……
                          我一下子懵了,抓住流川的手臂问“怎么会这样?”流川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无视我的存在。良久,他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突然的发问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7月11日,”我大喊:“您去哪里?”
                          “邮局。”


                          16楼2018-01-10 15:45
                          回复
                            XIV
                            7月11日那天得知那可怕的消息后,流川迅速给仙道发了电报,确切地说是拜托彩子帮忙。接下来的几天他几乎天天往邮局跑,等着回电。他挺拔的身形在芸芸众生中是那么的超脱。彩子姐也托人跟仙道联系。肯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或是有什么误会,流川他急需仙道的回答,而我也一直忐忑不安。这件事一天没得到确凿的回复,仙道彰这个阴影就会一直笼罩着我和流川的生活。
                            七八天后,仙道有了回音,他说报上的声明完全是他的授意,而且他也觉得应该到流川独立的时候,不仅如此,今后两个人也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字里行间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虽说那一直是我所希望的,但我没想到仙道能绝情至此,当初我目睹过的旖旎似乎都成为不真实的泡沫。而,流川,我的流川,会怎样呢?
                            当天晚上,我有些习惯性的关上卧室的门——自结婚的翌日流川就单独睡在起居室,我知道他心烦的很,什么也不急于一时,所以,该为他分忧的时候就温言软语劝慰两句,该让他独处时我绝不打扰他。可是——
                            就在我睡下不到半刻,流川进来了!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床边,一下子掀开了我的被子……
                            这是我真正的初夜,也是流川的……那青涩的一去不复返的纯真……
                            据说女孩子在初夜都会流泪,我亦然。
                            我听到了在顶点的那刻流川几不可闻的一声“阿基连加!”
                            满以为欢爱很久后我的轻轻的啜泣声只有自己能听到,没想到流川把他靠近我的一条胳膊轻放在我的被子上,说:“对不起。”
                            是作为“侵犯”了我的道歉,还是作为没有抑制住真心的表现呢?
                            ~~~~~~~~~~~~~~~~~~
                            蜜月也是在南美的五国度过的,籍由巡回演出顺便度过的。我不知道别人的丈夫在度蜜月时是不是也是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反正流川就是那样。而且那一夜之后我们再没有什么身体上的接触了。
                            我不是贪得无厌的女人,能够紧随流川身侧,冠上他的姓氏,就已足够。
                            流川太太毕竟是过来人,看出我们关系的异样,很关切地询问,都被流川支吾开,我更不好回答。某天我听到在流川太太的卧室里,传来母亲对儿子的问话:
                            “你是不是真的爱她?”
                            我捧着一颗跳的乱七八糟的心,刚要敲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没有听到流川的回答。
                            ~~~~~~~~~~~~~~~~~~
                            回到神奈川,先把母亲送到帝都,流川才想起来他已无家可归。
                            他一直都是住在仙道家里,但现在不可能去仙道那里借住。我们又没有新房。舞蹈之神和贵族小姐眼看就要面临着露宿街头的窘境。这时候,流川严重的不食人间烟火就暴露了出来,比如不会上银行,不会雇车,不会找旅馆,不会问路——凡是需要跟人打交道的事情,他都不会!
                            原来这些事,都是仙道去做,真不知道是爱着流川还是害着流川。
                            离开了舞蹈,流川几乎一无所长。
                            但这些更不可能是我去抛头露面啊。要是哥哥在就好了,真不该那么早就打发他回湘北。彩子姐也不在,她庄园里积压的好多事务都等着她去办理,一下轮船她就直奔天野府,还带着宫城伯爵的小儿子去打下手。坐上车之前扔给流川一句话:“不管谁离开你,你都要活得好好的!”
                            舞蹈团的人早让专门马车接走,流川被排斥在舞蹈团之外。
                            不知道是不是仙道彰做了手脚,流川枫出行时那样大张旗鼓的风光,圆满完成巡回演出后竟悄无声息没一个人来接待。以往无孔不入的媒体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好在,流川根本不在乎这些。我恐怕他此时心里想的,正是在这片土地上,和一个人……在一起……发生的一些事……
                            我本来想提议回湘北我的家里去住,又怕伤了流川的自尊心。
                            正彳亍间,一驾马车突然停在我们面前,从车窗里探出个栗色头发的脑袋——
                            “小枫?!你回来了?”
                            是藤真健司先生!他跳下马车,拥抱了一下流川,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看向我。
                            “您好,流川夫人。”说着拿起我的手轻吻了一下。他加重念着我的新姓氏,语调怪怪的,像是看透我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们还没做好住在这里的打算,恕我僭越,如蒙不弃,先到寒舍暂住吧?”藤真先生三言两语就化解了我和流川的尴尬,几分钟后,我们已经一起坐在藤真先生的马车上了。
                            ~~~~~~~~~~~~~~~~~~~~~~
                            屋子里到处堆着厚实的带有大流苏的软垫子,墙上布满了波斯壁毯,空气中悠悠荡来的麝香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凸显着主人的情趣。
                            藤真穿着精织手绣的背心,往细瓷杯里倒咖啡。热气蒸蒸腾腾地飘散着,衬得他的脸越发的优雅。流川则仰身倒在长沙发上,不胜其忧地捏着眉心。
                            “我们都没想到,你是认真的。”藤真继续拿小银匙搅拌着褐色的液体。
                            “婚姻能是儿戏么?”流川反问,“就为了这个?不中他的意?”
                            “你伤了他的心。”
                            “我不觉得,我自己的婚姻还要征求他的意见?”话音里的不满越来越重。
                            一阵“悉悉梭梭”的声音后,藤真拖过一件舞蹈服。“还记得这个吗?”
                            流川瞥了一眼,“《吉赛尔》,我穿过的。”那时候还是帝国舞蹈学院的学生,演出完仙道请他吃的饭……该死的,又在想仙道!流川努力地闭上眼睛。
                            “是啊,伯爵的戏服,据说——有点有伤风化。”
                            流川转头看着藤真,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觉得呢?”
                            “不满意的戏服,我是绝对不会穿的,你知道的。”
                            “是啊,可是萨皇可不这么认为,陛下说过这衣服的设计超出了皇室忍受的程度呢。”藤真的笑容混杂了媚气和锐气,“而且,说是要严惩敢于穿它的演员呢。”
                            “我怎么不知道?”我也并没有受到惩罚——流川心说。
                            “你当然不会知道了——一切,彰那家伙都替你抗了下来。”望着流川瞪着的眼睛,藤真继续补充“只有你不知道罢了。”


                            17楼2018-01-10 15:46
                            回复
                              XV
                              阿基连加的微笑……阿基连加的体贴……阿基连加的关切……阿基连加的…心心相印……!
                              流川抓着自己的头发,努力想把仙道的形象从脑海里赶出去。
                              “……代价是剥夺他当皇家舞蹈团经纪人的权利,对外却声明他贪污了演出经费。”
                              ——不知道,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觉得虽然你是以首席舞者的优异成绩毕业,但在你要签约的时候,却并没有一家大舞蹈团跟你联系这件事有些奇怪吗?”
                              ——?似乎,是的。
                              “也难怪啊,虽然看着最优秀的人才不能为我所用比较遗憾,但比起违抗陛下的命令而被充军来说,那种遗憾还是可以忍受的。——雇佣触怒了萨皇陛下的学员,这种胆量还是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
                              “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仙道彰的舞蹈团,就是专门为了你而组建的。天知道彰他花了多少心思、多少精力、又用多少金钱去疏通各种环节打点上下关系!”藤真一口气说完,漂亮的璧色眼睛直直看着流川。
                              …… …… ……
                              他不会睡着了吧?这种时候?藤真有点气恼地走近长沙发,发现流川的手腕搁在玉一般的额头上,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复杂神色。
                              “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吧?”
                              !!
                              轮到藤真惊愕了。
                              深爱一个人,为他做任何事,都会是心甘情愿的。这是多浅显的道理!
                              “……要知道,彰是那样的包容你,他不想让你是因被逼无奈的窘迫才进入他的舞蹈团,他想让你自己做出选择,选择他!事实上,他为你做了一切,他使你躲避开皇室的压迫和外界的种种烦扰,他给了你一个水晶般无尘的世界!”
                              “我知道!”
                              “可是他爱你你知道吗?他早就知道你也爱着他——他那样浪荡的性格却想要跟你厮守一生……”
                              “他爱我?”流川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藤真,接着——
                              “他既然比我更早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我订婚的时候,为什么不阻止我?
                              我并不是试探他,可他竟然就此便回避了我们的感情!”
                              ——而且,他为什么不自己来质问我?
                              !!!
                              哑然。
                              藤真开始后悔自己的多管闲事。那两个人的纠葛,任何人都没办法理清。
                              时间无机质地流动着,屋子里气氛沉闷。想劝说的忘记了劝说的初衷,想反驳的找不到象样反驳的理由。
                              “是……他让你找我的?”“阿基连加”这称呼,已经变为禁囿。
                              “——不是。”藤真觉得自己浑身无力,众多的纷乱头绪纠缠着他。
                              流川埋下头,“很好,我明天就回湘北。”
                              “去湘北?”
                              “是。那是我妻子的家。”拉开沉重的门,“多谢收留。”流川留给藤真一个决绝的背影。
                              ~~~~~~~~~~~~~~~~~~~~
                              仙道彰!没有你,我也死不了!
                              ~~~~~~~~~~~~~~~~~~~~
                              我打开吉萨小剧院的练功厅的门,像是我很久以前初次来找安西先生的那样。老远,就听到有腾挪跳跃的声音。
                              流川枫,穿着黑色的紧身练功服,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飞快地旋转着,脸上是一种壮烈的悲伤。他时而双手伸向上天,时而紧紧抠在胸前,胳膊与身体奇异激烈地扭动着,甚至,还一个大跳后躺倒到地毯上,像死去一样。
                              有点像祭神时带有宗教意味的动作。
                              像死去一样!
                              我赶紧跑到他身边,“您怎么啦?”
                              “南烈的《春之祭》,怎么样?”呈大字状倒着,也不看我,似乎在说给空气听。
                              我才发觉练功厅的钢琴旁竟还有一个人,头发短而柔,眼睛似乎很特别,脸上有种他自己都不能把握的东西。
                              “幸会,南先生。”我行了屈膝礼,而对方跑过来向我鞠躬。
                              “要我再弹一遍吗?”叫南烈的又跑回钢琴旁坐好。
                              “对,我在寻找感觉。”流川不带任何语调说。
                              我坐在地毯上,细心听着——天啊,这不是用细心能享受的音乐!那种狂乱、冲动、迷茫、惊慌甚至绝望,都撕心裂肺地铺张着,满满的一堆堆音符冲击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什么音乐啊?
                              “晴子,我要组建自己的舞蹈团了。”
                              我还没来得及用高兴的表情来告诉流川我多支持他——
                              “主打作品,群舞,《春之祭》!”
                              ~~~~~~~~~~~~~~~~~~~~~~
                              “仙道!仙道!——”有人在看到自己的名片被使女重新端回来后丝毫不顾及形象地砸着门。
                              屋里仍是没有回音。系着围裙的小使女对蓝色头发的男子和另一位大眼睛的男子摇摇头:“没用的,三井先生、神先生。都好几天了,我们谁也进不去。”
                              “谁也进不去吗?那我就不客气了——”三井寿倒退两步,双手插进西裤兜里,突然奋力往门一踹,可怜的门发出很响的声音。三井一不做二不休继续踹着,两脚,门开了。
                              小使女吓得赶紧躲到楼下厨房里。
                              屋子里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几乎把三井和神呛倒。三井在散发着地狱般微粒子的空间里好容易把摊在沙发里的仙道揪了起来,顺手给了主人两下。
                              被**的神经还是让仙道有些吃疼,终于睁开眼睛看清了来者不善。
                              “是你们啊……没想到你还这么暴力……”
                              “哼,别忘了,我可是流川的学长!”三井得空扫视一眼仙道的起居室,已经半点也找不出昔日的整洁雅致,屋角处堆满了空空的伏特加酒瓶子——这家伙一直在酗酒?
                              神有些无措,他觉得别人失落的一面被自己在窥视,有点内疚。
                              “没想到你还真会堕落,仙道!”
                              “哈……——”仙道费劲地擦拭着嘴角的酒痕,极力想撑起身子。
                              三井将他扶正到沙发上,“这样不是你吧?太让我失望了!”
                              仙道握着酒瓶的另一只手松开,瓶子“桄榔”一声掉在地上,酒水和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我该是什么样,才能不让你们失望?”仙道从沙发上滑下来,手接触到地板,就势握起几片碎瓶渣儿,紧紧地攥着。殷红的血顺着手缝儿蜿蜒,在昏暗中仍然十分醒目。
                              “……我连、伤心的权力都没有?……”手上的鲜血,很真实。
                              ~~~~~~~~~~~~~~~~~~~~~
                              人物原型
                              南烈——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     融现代于古典的音乐家


                              18楼2018-01-10 15:51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