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舟上的水果已经失去了水分,原本颜色鲜艳的色泽黯淡下来,光滑的表皮也皱成一团,在这大海上,连味道都被海风劫走。
他见不到任何熟悉的人间。
刚醒来的那几天,他想,蛆虫都好,老鼠也罢,有谁能来、能来--
那时他疯狂的划开平静的海面,企图掀起阵阵海浪去寻找生物;或是突然朝着未知的深海大声嘶吼…在他还有足够的精力时。
如今他已学会忽略混乱的记忆,向着大海妥协。
当他愤怒时 ,大海看起来如此可怕又可恨,反射着光的海面看上去深不可测的沉默着,让他想起多年前的早晨,那位坐在伞下、一边和蔼的微笑着、一边对他回答着“是啊”的老绅士。那种实实在在从心底浮升的恐惧与厌恶,与深海生物的嘴中吐出的气泡一样肮脏--甚至裹挟着沉积许久的淤砂。可正因如此,他也夺回了掌控着自己生命的权利。
如今他只想找到一片陆地,尽管那也代表着许多令人恐惧的未知。
他缓缓的划着浆,海面的影子被水波搅碎,他知道只要安分的寻找自己的需求之物,大海便还是温顺的死物,起码至今为止还未出现巨大的风浪,也不会被自己的恐惧害死。
他似乎又恢复优雅沉稳的贵族模样。
即使衣衫破烂,脸颊削瘦、泛黄,柔软美丽头发也被海风中的盐分结成一缕一缕,但他的背脊直挺,嘴角显示出他的愉悦与轻松,双目明亮而有神,礼帽则被放在身侧,防风镜的镜片一如既往的布满刮痕,却依旧反射着温和的太阳。
他还活着,还有曾经与目标。
他相信自己与自己的野心,他迟早能离开这看上去没有边际的、虚伪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