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李大帅遇刺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听说刺中要害,性命堪舆。那名在逃的凶犯据说是来历不明的女人,生的妖冶,在美乐门与李大帅巧遇,从此为座上客。
消息传到我耳边的时候,我正一觉睡醒,天朦胧的亮,有提着小篮沿街卖玉兰花的老妪从楼下经过,风吹动窗帘带进沙哑的吆喝声和淡淡花香。我看着自己洁白的手指,却隐约从空气中嗅到了血腥的味道,连日的疲惫使我再度合上双眼。
想起美乐门的我,锦色旗袍,胭脂香气。妩媚着眼与人调笑,不知恩慈在阴影里看了多久,才有勇气上来抓我的手,恼怒的问我:“你,怎么来这里?”
一觉惊醒,天已大亮,吴妈上来告诉我,恩慈已在楼下久侯多时。我更衣下楼,他正坐着品茶,见我来就说:“欣圆,我们处了有段时日了,想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将我们的事告之二老。你何时有空与我前往?”
我一愣,转而出口:“我觉得我们还不够了解,何必急于一时?”话刚出口,却自觉此番说辞有些不妥。想了想改口道,“我今日约了裁缝来做衣服,眼看就快到了。怕是要花了整半天的时间,这个事情,我细想想,明日再说如何,也让我有个准备。”
我站在门后,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到最后看不见。
却不能告诉他,我最后一个仇人已经有线索了。仇就要报完,我怎能放弃。
你会等我的吧,恩慈。
等所有一切都完,我就跟着你,去见你的父母,订下我们的婚事,从此白头到老,到牙齿咬不动豆腐,还能坐在庭院里一起晒太阳。
4
李大帅死后剩下的最后一个人就是已经回江苏老家的胡老大。传言说他买了大宅娶了六房姨太在过逍遥日子。
我动身前往,临走时没有告诉恩慈一声。没料想,我这一走,就是半年。
胡老大曾是叱诧风云的黑帮人物。自然最怕仇家追杀,金盆洗手后已然改名换姓。所谓江苏老家养老之说纯粹是子虚乌有。
我去往江苏,遍寻不着他的踪迹。只打听到了他有一名旧日的手下曾犯了错被他断了一条手臂逐出帮会,现在一个小铺子旁边卖烧饼为生。
我在一个小巷残破的旧围墙旁找到他。他虽断手臂又经风霜,但是精神却是看起来很好。正值冬日,北风凛冽,吹的他脸上红通通一片,嘴唇也开始有些豁裂。
我取出铜钱,问他要了一个烧饼。他单手取出一个香喷喷滚烫的烧饼拿了张纸包了给我。边说,小心烫手。我轻咬一口,酥脆鲜香。便赞,好手艺。
他憨憨的笑,手在衣角擦了擦,才小心的把铜钱放进口袋里。
见他如此,不禁想,他被废手臂时也是很恨的一回事情吧,再加上报仇心切,竟然犯了我这一生中最不该犯的错误。
我直截问他,如若我可以为你报断臂之仇,你是否肯帮我找出胡老大的下落。
他叹口气说,姑娘你何苦。前尘又怎抵的过后事。看你如此年轻,不要白白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我一笑,不到最后,死的是谁又有谁会知道。
是我太自信,觉得那么把握十足,却不知道胡老大之所以成为老大,自然有他服众的本事。
5
十日后,我拿着他给我的地址找到杭州古月宅。
那个大宅院正要招使唤丫头。我便去找了那家的管家。那名身着蓝衫叼着烟斗的老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笑着说,你这块料,当丫鬟可惜了。当个姨太太还差不多。
他这话说的戏谑,却也有道理。我扮相无数,却哪里扮过丫鬟。确是有几分不像。于是我便掉了泪,梗咽着说,我原本也是要嫁给富户当三姨太,只是临嫁时那家拿了我的八字叫算命先生去排,硬说我是天生克夫,于是被解除了婚约,又被人赶了出来,无计可施之下,看到你府上招丫鬟便进了来,还望先生可怜收留。
他看了看我,沉思片刻,于是说,罢了,从此你在古月宅小心伺候着。
这一切来的太轻易,我却来不及多想其中的玄机。报仇的机会我等了多年怎么可能功亏一篑。
砒霜被我下在了茶里。我端着它去了胡老大卧房。我想亲眼看着,仇人是怎么死的。茶叶碧绿清香,想起恩慈身上淡淡的气味,神思就有些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