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皎月映着荷塘泛起泠泠波光,昏黄的灯光勾勒繁华的宫苑,长廊青瓦上有一人独坐,白衣翻飞,背影有些孤寂。
元淳立于这端的飞檐上静静瞧着那端的宇文玥,俯瞰这青山院,俯瞰这大魏江山,倏地有些茫然,他不属这片天地,不属。他融不进这儿,这儿亦无法融进他,就同他与她,终究是站成两端,中间隔着迷雾,看不清,摸不透。
“来了何不现身,站在那儿做什么?”
他未回头,只是静静瞧着月亮,淡淡开口。
“我瞧着师傅逸致正好,不忍打扰。”
敛了眉间的褶皱她提着酒瓶走向他,在他身旁坐下。开坛,淡淡的酒香萦绕,她砸吧砸吧嘴便品了一口,而后豪爽的递给他。
“喏”
宇文玥只是瞥了她一眼随后复又抬眸瞧着月亮。
“不了,公主为世子准备的酒微臣不敢贪享。”
元淳提瓶的手滞在半空,随即扯了嘴角一声干笑,合着这是同燕洵置气,同她置气?这厮何时变得如此小气?好歹当年酿酒之时亦有她一份,他这般忒对不住她称病出来寻他。
“师傅,适才为何早早地便出了宴席,可真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我唤太医来瞧瞧?”话毕便要俯身触他额头,被他挡了下来。
“我无碍,不过就是不习惯那场合。”
“哦。”
元淳抱了酒瓶闷闷喝了几口,脸色微醺。
“师傅,你说燕洵他开心么?”
闻言,宇文玥把玩玉笛的手微顿,转身瞧着她,而后启唇。
“背井离乡,身为质子又怎会快乐。”
“师傅,其实我觉着我对不住他,初初他进宫之时我满心欢喜,瞧着他笑的没心没肺的模样便私心觉得他该是快乐的,故也没太关心他,可是后来才知原来他内心凄苦,只是不愿说,不愿同我说,不愿在长安说。只有酒后才听得他吐露心酸,竟看不出他平日里这般隐忍,对旁人存着诸多戒备,就连我都不愿说真话。”
元淳苦笑,又喝了一口酒,有些辣。宇文玥只是静静听着,神色肃然,并不答话。
“我一直将他当做哥哥,待他与元嵩哥哥一般无二,却不成想他终究对我心存芥蒂,其实我也不怨他,毕竟还是父皇疑心太重拆了好好的一家子,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住他,所以只想平日里为他多做点事来弥补铸成的错。我以前喜欢粘着他,想着多伴伴他会让他好许多,后来发现他不喜便再不这样做了,或许,终究是我们感情浅了些,亦或许,他心里的疙瘩本不该我来解。”
打了一声嗝元淳拧了拧眉,满满灌了一口酒呵呵傻笑。
“酒不是这般喝的,伤身。”
宇文玥抢过她手里的酒瓶置于身后,看着她微红的脸颊便知她醉了。
“我送你回宫。”
他抱起瘫成软泥的她跃身下楼,而她只是呢喃,竟让他一愣。
“师傅,看不透,看不透人心,看不透燕洵,亦看不透你。你们都不愿同我亲近,不愿相信我,不愿……”
他低头瞧她,为她抚平了紧锁的眉头,眼神深邃。
他一向寡言,,每每她缠着他滔滔不绝他总是静默听着,时而说上三两言亦是言简意赅,不是不愿说,而是不知如何说,有些东西不能说,多说是错,说多是劫。
忽而她往他怀里靠了靠,勾住脖颈的双手亦紧了紧,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以后,我唤你阿玥可好?”
公子拢了拢单薄的身子,眉眼间的阴郁散去,忽而勾唇浅笑,寒霜尽化。
宴席上众人还在推杯换盏,相谈甚欢。燕洵凤眼微眯,瞧着远处低眉垂首的丫头若有所思。这是他第三次见她,似是收敛了些锋芒,不似初初那般刺人。
“小丫头,过来。”
姑娘闻言向座上的紫袍公子走去,步履从容,神色淡然。
“奴婢星儿拜见世子,不知世子有何吩咐?”
燕洵忽而大笑,端详着那丫头的容颜开口:
“这名是宇文玥给你起的吧,星儿星儿,莫不是为了与他的玥相配,这小子当真是用心良苦。”
“世子说笑,奴婢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公子亦并无他意,还望世子莫要多想。”瞧着那清丽的面庞仍旧波澜不惊燕洵顿觉好笑,见着权贵不攀附的丫头倒是少见,奇了,只是不知那宇文玥要这丫头是何用意。思忖片刻瞥了旁边的空座便让星儿退去,兀自喝酒解闷。
同坐的元嵩听着二人的对话浮出笑意,亦看了眼跪着的少女不再多言,心下淡淡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