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
那看起来实在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呢——司马悠捏着三支隐隐冒着青烟灵香面无表情地在尹家院外自西向东默不作声莫名其妙地绕过三圈,随后机械地折进堂屋把手上已经烧了一半的灵香插在了堂屋正中香案上的精致紫金香炉,总算一抹不耐烦的表情从她脸上划过去又迅速收敛,像极了策划阴谋的奸诈分子眼角的寒光一闪。
此时落日的最后一截也沉入了地平线,空余西面天空风吹不散的浅色晚霞,尹家院门外一层透明壁障亦在光线的暗淡中鲜明了些,折射光线勾勒出不真实的图案,似重重符咒封印的门锁。
一阵弱下来的北风被围在院内盘旋,在拐角发出恐怖的「呜呜」声,听来让人毛骨悚然地联想到哭泣的女鬼。
司马悠握着桃木剑的手期然地有些发抖。为什么非要弄这么诡异的氛围啊?而且重点是——为什么又是我啊!!
想到此司马悠眼前便会浮现起上官猫笑得阴险狡诈的嘴脸,那句「女孩子阴气重啊~这样方便和女鬼沟通嘛~」听听就心里发毛,亏他居然还能说得带三分笑意!说实话,现在的司马悠正越想越后悔为什么刚才要努力克制住甩他一巴掌的冲动,这种物种根本就是天生欠打压才会这么嚣张吧!
——而且再说了,谁说女子的阴气就比猫重啊,那可是只货真价实的黑猫好不好!凭什么不是他自己和那个女鬼来得更好沟通?
然后由于跑题地想到了上官猫以黑猫的形态对着一个白衣女鬼挥舞着爪子努力比划着意思并且时不时着急地喵一声的场景,司马悠忍不住笑出声来,把尹家那三人看得一头雾水。
——这两个人真的都诡异得令人乍舌。
日落后的回光返照映出一个模糊的轮廓,空气里的细小尘埃像受到召唤一般飘向了司马悠面前的方向——此时司马悠的手已经快抖成筛子,额头也隐隐冒着汗。
就在尘埃即将填出一个朦胧的人形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风却将其全数吹散,司马悠一惊便把手上的桃木剑一挥,一颗黑色珠子恰从袖中滚出,与木剑一撞便掉落到不知哪里,司马悠心下一急连忙转身去寻,却——这哪里还是方才的尹家院子啊!分明……
用鼻子都能闻出脂粉的气息,司马悠心中自然地反应过那些莺燕花柳的香艳场所——虽然只是在端华说漏的那些口没遮拦的描述中听到多数,但总也有些概念。自己现下的所处应是通往后院的门口,背后杯盏交错嬉闹调笑的声音不绝于耳,而面前在深色的环境里稍有辨识度的除了曲折延伸向后院深处的碎石小径之外便是右侧的小型假山和池水。不同于背后大宅内的喧闹,反而是死一样的沉寂。
「上官猫你害我!」尽管心中愤愤不平地想,司马悠还是自觉认命地自己寻找起出路,往面前的方向,也就是假山那一侧走去,纵然一步一次深呼吸,不确定意义的试探步伐还是很快出卖了她脸上的镇定。
——从后门溜出去,否则被抓到可就麻烦了。这里会有后门的吧一定有后门的吧。
可是明明不是逃犯,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啊?说不定还能碰到翘班的端华和金吾卫那伙酒鬼呢。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时候司马悠正经过假山边的小池塘,偶然瞥见的水中的一抹暗红色影子让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连呼吸也僵住了。
水中并没有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却有一个妖异的红衣女子的身影,水面的波澜搅得看不清她的面容,纵然如此阴森的气氛依旧不减。确定这影子绝对不是她本人之后司马悠腿脚利索地抬脚就跑,跌跌撞撞地冲过觥筹交错声色暧昧的花厅夺门而出。
难道是因为没看清自己的身影所以都没有起疑追出来嘛?司马悠才要喘气的时候却再次被迎面而来的一袭人影吓得忘记了呼吸。
——八重雪。传说中美貌胜过女子的不近酒色的皇帝面前的红人——被誉为「大明宫之花」的金吾卫上将军八重雪。
喂喂!这种时候这种地点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出现啊?司马悠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已经不够用了——难道端华又翘班以至于竟然劳动了上将军亲自来捉人?那也用不着孤身一人一脸阴沉地来吧……
惊愕地注意到了八重雪凌厉甚至带着杀气的眼神,司马悠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貌似不简单,不幸的话自己搞不好会因为撞见了不该撞见的情况而落得被灭口的命运。所以这会的上策应该是迅速脚底抹油一走了之,可是脚就是挪不动步子……喂所以要等死嘛?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许久,奇异的是居然都没有任何内人外人经过发现这情况,直到一声惊惶失措的尖叫划破了对峙的气氛——
——「不好了!沈樱姑娘投水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