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连绵了半个月的雨，终是停了，阳光吝啬的在云层里露出半个脸，光也是惨然的。那血染成的控诉在指尖，是火一样烧灼的温度，滚烫的，烧的人也如同沸腾的水，满腔怒气亟待奔涌而出。端起茶盏，细细撇去茶沫，借此，一点一点，磨平杀人见血的冲动。）
（帘起，有风，犹含水汽，望来人送去一眼）
：凉风还没吹够么？

（阴雨连日，堪分几分曦色，娇花垂露，拾阶而上，不过数步，乍有风起，吹落一卷落叶，连同未涸的水汽迎面，站立良久，才伸了手去掀挡风帘，暖意扑面，夹着些许炭火燃至极的味儿）
够了
（衣冠整齐，碧色朝服尚还未褪，作势扶扶罗乌帽，拱手揖礼，端得温雅谦笑）
白大人

（手中的茶盏已经透出几分温凉，抿一口，借那一点点凉意压制滔天的心火，不至于逢人，便无由怨怼。）
：霍寺丞绝好心情。
（搁下茶盏，细微的一声，唇角轻挑，勾出个笑来）
：怎么，手里的案子都摆平了，还是吏部与寺丞上考了？

（眉眼低顺，笑且盈盈，令挑不出何错，早闻他事，越级上奏，稍稍捋了捋袖间浮皱）
未曾
（答的轻巧，一句回了两问，嗅得茶香，虽已渐淡去，仍能辨得，眉目微抬，望向上座人）
：倒是白大人，如何了？
：碧螺春？

（抬了抬手中茶杯，索性分与他一盏，茶香已经是极其的浅淡了，温度低下来，时间也久，新茶也要留不住味道，况且陈茶呢。）
：豫毛峰，开封名茶，户部尚书林大人的最爱，可我听说，他今年改喝刺五加茶了。
（捏着茶杯的手收紧，便挑出一个清凉的笑意来）
：你说，如今正是上新茶的时候，林尚书，怎么就另有所爱了呢？

（目光未转，只提了林尚书，转了味口本也算不得多大事情，提到了此间，像是闲话来谈，细枝末节里，眉尾微挑，他似有话）
（期间之言，不解其况，理所当然的也不晓何故，听者有意，惯持的笑未减半分，指尖所触已不暖热，而是将凉的温，茶味自然不如刚出时，只不曾动，抚过盏上纹案）
何解？

（自袖中慢慢掣出一枚铜钱，崭新崭新的，还不曾有一丁点磨损的痕迹，上头归归整整的阳文刻着大圣四年。）
：今年的新钱。
（抬指替那铜钱翻了个面儿，便是一片刺眼的殷红陡然蔓延开来，放在鼻下，犹且血腥逼人。）
：畜|生血，有些时候了，可巧，就是从开封流出来的。

（转瞧其手捻钱币，上如其所言印着当今年号，是新钱，翻过了一面呈着血色，眉间不经意轻皱，后而才舒）
嗯？
（后话才提，同他先前所说，许有所相关，却无细处，自开封流出的血钱，光目瞧似还能闻见其间血气，搁下彻凉的茶盏，指交握置前）
那可巧的

（自然是巧的。抬手，当啷一声，血钱落在案几上，恰是殷红的那一面朝上。唇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将钱递给他。）
：看来我运气不大好，按照天意，在开封，怕是活不下去了。
：霍寺丞试试？
（不待他回答，便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指了指户部官署所在的位置）
：你说，黄河决堤，开封泽国，在那个活下去都要看天意的地方，林尚书是怎么把河南郡的赋税，收齐的？

（接那铜钱，拇指轻弹，落到木案，摇晃几声后，同是平躺染红的一面，自讽一声某运气亦是不甚好，不过言间尽是持无谓态，无有多话）
（顺他所指往那官署，约已摸清其间意，又解其越级奏折，自是不必再多问其他，风又起，吹的外头木枝响，不知何时能歇，却又将那才去的阴云吹回，想是不日又将落雨）
如此...林大人真是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