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梦碎
不久后,在一年复一年的落樱时节,奴良组再度举行了盛大的聚会,规模不及之前为冰丽所办,却也聚集了本家的所有妖怪以及分家的代表。奴良陆生对外没有说明聚会的原因,但本家的妖怪认为这八成是为了与加奈小姐的一周年纪念。
大厅之内,众妖觥筹交错,却总是觉得不那么尽兴,谈笑间不免会在意正坐之上的二人。三代目会邀请加奈小姐与组内的妖怪共进晚餐,还是她嫁入奴良组的头一次。仔细想想,纪念日这种东西不是应该两个人单独享受吗?因为首无和毛倡妓就是这样的。
觥筹交错间,奴良陆生与众妖怪相谈甚欢,却丝毫没有提及结婚的事情。被冷落在一旁的加奈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陆生的衣袖,后者回头冲她笑了一下,随即示意屋内众人安静。
“各位跟随奴良组走南闯北多年,尤其各分家首领常年在外,见多识广,不知是否有什么新鲜的妖怪见闻。”
“说到新鲜,果然还是生活在西边的大妖怪犬妖吧,据说宫殿建在高空之上,从不过问世间之事。新鲜之处在于,他与人类女子结合,后代却是妖力超群的全妖。”某位不明所以的分家首领特意提到与人类结合的事。他私下认为,三代目一定会为了后代血统的事情烦恼。
“那有什么新鲜的,那位犬妖的故事,我也曾经听说过。”
“不知三代目有何高见。”
“不知各位是否听说过,镜姬。”
一时间,坐下竟无人应答,只是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所谓镜姬,”一个优雅的女声传来,声音不大却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厅内的议论纷纷。“是战国时期雪女一族首领的部下,而那位首领,正是妾身。”
“雪女?”
“冰丽姐姐?”
“难道这才是冰丽大姐的真实身份?”
众人吃惊于雪女的变化,纷纷看向陆生企图寻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但他却是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自顾自地喝着酒。
只见‘冰丽’不慌不忙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原本可爱清纯的脸渐渐被高贵美艳的面容替代,纯白的和服也自上而下在飞旋的樱吹雪中化为火红的轻纱罗裙。
“妾身本居于冥界,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得不寄宿在奴良组雪女冰丽的身体里。”雪落顿了顿,望向奴良陆生,也不可避免地与坐在他身边的家长加奈对视了一眼。不得不说,那个人类女孩的眼神,真的不怎么友善。
“既然是妾身的部下,那么理应由妾身说明。奴良组的第三代首领,这件事,还是由妾身来解决比较好。”
“镜姬本是俯身于镜中的镜妖,不会伤人,却及其善于隐匿行踪和窥探人心,并制造幻象,在梦中篡改记忆。而在过去的五年中,那妖怪就居于奴良组内。”
“什么?!”
“难道她想对奴良组不利吗!”众人瞬间警惕起来,但议论一番之后发现,他们的三代目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表情少有的严肃。
“各位,”奴良组的众人,包括雪落,都静静等待着陆生的意见。“既然镜姬是在梦中篡改了我们的记忆,那么还是在梦中,解开一切谜团吧。”说完一挥袖,除了加奈和雪落,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沉梦境。
雪落瞬间便知晓了陆生的用意,浅笑了一下,瞥向了在一旁不知所措很久了的加奈。
“加奈小姐,你费心得到的夫君为了你的颜面已经做到了如此地步,难道还不打算坦白一切吗?”
“……”
“那面镜子的拥有者,加奈小姐,你还不打算说出事情的真相吗?”见加奈没有反应,雪落干脆说的更加透彻。
“你、你胡说什么!我没有什么镜子!”加奈明显有些慌乱,但是随即很好地掩饰了过去。
“哦?那么这个东西,你也不记得咯。”雪落从袖中取出一个水晶材质的小瓶子,里面装满了黑色的畏。她戏谑地看着加奈,抬手便要打开瓶盖。
“不可以!”加奈看懂了她的动作,惊呼出声,却又想起什么似的捂住了嘴,藏不住满目懊悔。
雪落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带着隐隐的危险气息。加奈求助似的注视着陆生,而他也同样不带一丝情绪地注视着她。空气似乎凝滞了很久,久到加奈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我……”加奈颤抖着,低垂着头,仿佛有泪水滑落。
“他们已经被我施了妖术,你说的话,只有我们三个知道。”一直置身事外的陆生突然开口,却已经开始闭目喝着酒。加奈抬眼,确实,在场的妖怪们都已经沉沉睡去,然而她感受到的,并非是不用被当面揭穿谎言的暗喜,而是心底油然而生的悲寒。曾暗许要追随一辈子的奴良陆生,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她。
“是我让镜姬篡改了大家的记忆,是我让你们认为我嫁给了陆生,对不起……”加奈已经泣不成声,她觉得,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一切,破碎了。
“你也累了,回去吧。”
回去吗?加奈带着绝望的笑容望着他,明明就在身边,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是回自己家的意思吧……
水晶瓶的瓶盖已经被雪落用秘术打开,大大小小的畏流出,融进了各自主人的身体,满屋的妖怪逐渐苏醒。他们有些疑惑,不知为何会称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为三代目夫人长达一年之久,更不知为何让他们唏嘘不已的三代目的婚姻其实并不存在,仿佛做了一个无比真实的梦。但是没有人深究,一个个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大厅。
实际上,事态的发展正是他们所希望的。然而,延续的一年的婚姻闹剧,真的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完美收场吗?
有些妖怪在离席的途中看到这样一幅景象:正坐之上的加奈小姐欲言又止,似乎想要拉住什么。而三代目早已焦急离席,奔向下座与昏倒的雪女冰丽相拥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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