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巨大的身体痛苦地蠕动，嘶吼着迸裂，四分五裂，大多数人仍旧嘶吼着拼命挖掘，雾岛董香也紧随其中，撕下大大小小的肉块儿，费力地挪开一具具尸体，仍能看见恐惧定格的表情，不受控制地继续挖掘，朦朦胧胧，因为某种强烈的迫使感回头望去，瞬间死寂，是尸体一片。
“怪物醒来了！”
“啊啊啊啊啊！”
人群迅速散开，董香只觉得巨大的身体开始躁动，但分明觉得下一秒就可以找到金木研，于是继续撕扯肌肉组织，越来越疯狂。
“董香！”
“董香！”
雾岛董香被耳边跟随着巨大身体起伏而划过的风声隔断所有其他感官，伴随而来的是肉体里的嘶吼，低沉可怖，雾岛董香死命抓着外翻的肉，保持不让自己掉下去，怪物剧烈抖动起来身体。
地面上的人类小而模糊，感觉自己随着怪物而上升到一定高度，已经顾不得太多决定继续挖掘，只觉得有巨大的肉肢向自己袭来，终于决定放弃的时候，已经爆出了羽赫，准备找最近的着陆点，只觉得被什么抓住动弹不得。
枝条被风狠狠抽在玻璃窗上，模糊不清摇摆的意识也平静下来，雾岛董香摸着心脏乱跳的左胸腔，觉得不安而黏稠，又无从说起，那样的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想起来的时候没有痛感，都来得异常真实，下意识地去探被窝里小小毛茸茸的小脑袋，感觉小又软的躯体安稳地蜷在身边，觉得心安不少，像是有马上喷发的东西，被温暖湿热的泥土覆盖，暂时得到缓解。
转念一下，温度骤降，匆匆地就要入冬了，大概，自己粗心的丈夫今晚外出又只穿着单薄的夜行衣，着凉生病怕是要到明年春天才能好。
一夜之间，惶惶醒了几次，也无睡意，从地板上捞起外衣披在身上，下意识地倚在窗户边儿往远处望，灰蒙蒙的一片裹着天地，分辨不出两者的界限，了了枯叶卷在风中，跌跌撞撞打几个转儿，砸在雪上也没有丝毫声响，只留一树的枝桠摇曳不止，与夏天的狂风暴雨相比又凄凉不少。
不过是笔直的一条路，一直延伸到风去的方向，远处正有个高挑的影子往这边儿来，董香心一紧，驻足定睛看，那影子缓缓往院子门口移动，董香转身替女儿掖好被角，三步并两步地下楼去，比说好的日期晚了五天，偏偏每次都是这样大半夜地才肯回来。
果然，被窝外，凉气就逼人而来，董香折身回去，从被窝里摸出一个热水袋揣进口袋里，再次下楼去。
人还没到，董香索性只开一条门缝，冷气又漏进来不少，董香侧眼睨着，来者正是月山，一袭黑色的长风衣，颈间一条深色的围巾，从鼻子里呼出一大片白气，鼻尖儿冻得通红。
「金木研呢？」董香从口袋里抽出小热水袋，递给月山，月山接过双手覆在上面，又放在鼻尖儿上片刻。
「他在3区，白鸽最近在运输一批库因克。」月山顺手带上门，风声便小了，彻底隔在水泥墙之外，偏冷气丝毫不减。
「你叫他多穿些衣服，晚上冷，感冒了没有药物又要春天才能好。总是冷热不知的。」董香垂着眸并不去看月山，也不多问下去。
「他让我回来看看你们母女，过两天大概就回来，阿研说，这两天你收拾收拾，这里是呆不了，最近老有白鸽在附近。」月山的鼻尖儿仍然通红，摘下围巾重新再围上去，搓搓手转身开门出去，把那热水袋放在门前的鞋柜上。
「我和英子都很好。」末了也来不及多说，月山已经重新扎进冷风里，往来时的路，走了。
董香站着许久，头脑空白一片，才慢悠悠地又回楼上房间里去，估摸着再两三个小时，太阳该出来了。
董香脱了外套重新钻回被窝里，发现被窝里女儿翻来覆去，知道大概是被自己吵醒的，用两只胳膊环住小小的身子，女儿感觉到母亲的举动，转身过来，面朝母亲，身子又朝董香拢了拢。
「是我吵醒你了么？」董香感觉小脸在自己的脖子上蹭了蹭，正是撒娇的意味，用手掌来回抚摸小小的背脊。
「没有.......妈妈.......就是........做了奇怪的梦。」童音沾着浓浓的睡意，拖着长长的鼻音，董香用唇碰了碰细嫩的额头，也合了眼。

chapter 2
下半夜睡得并不踏实，太阳刚露出一点儿，董香便又醒了，只觉得冬日的寒冷气息冲上头脑，往被窝里又缩缩头，翻腾一会儿还是没什么睡意，索性起来了。
女儿因为睡得早，所以起来得也早，两人梳洗一番，便去地下室里，白日里只敢呆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夜里不开灯活动范围倒是大一些，这样的作息方式一度被女儿称为「地下精灵」，这样的精灵见着太阳就会死亡，所以不能白日出来。
作为大人，更直观的理解方式，直接让董香联想到「老鼠」，而并非「地下精灵」，大概早就过了还能撒娇又可以毫无忌惮的日子，突然就会想起，雏实还很小的时候，自己和凉子小姐总喜欢在下午客人不多的时候，煮两杯咖啡谈谈心。
「要是我也撒娇的话，雏实就没有人撒娇了。」凉子小姐给绳子的末端打了结，编了许久的手链算是大功告成，用的是红色和橙色。
「切，我以后才不会要孩子呢，真麻烦。」董香暴躁地把另一颗方糖扔进杯里，那时候真的觉得孩子是天大的麻烦，并非是九月怀胎之后就能完结的事情，而是长达大半生的事业。
「董香酱还小啦，总会明白的。」董香一直觉得凉子小姐那天的笑容难忘，并非是温柔和蔼的母爱，更像是参杂了无奈，却又憧憬未来的笑容。
无论以称之为「地下精灵」还是「老鼠」的方式生活，雾岛董香觉得最对不起的还是女儿。
英子尚小，并不识字，却大有金木研喜爱读书的秉性，平日里没有出去的机会，母女两人也不是时刻都有话说，故而英子喜爱读书，金木研欢喜女儿有酷似自己的地方，繁忙之余喜欢收集些孩子看的绘本，画册，英子最近正在读一本介绍花卉的绘本，小女孩爱美的天性初露锋芒，正是对这些美丽花朵着迷不已。
「妈妈，小小的那种黄色花朵是什么花？」董香便坐在老旧的藤椅上，便让英子坐在膝头一同看书，英子转头指着绘本上橘黄色的一簇小花，绘者技艺精巧，用了极淡雅的颜色，小花一朵朵团在一起，极形象生动，仿佛嗅之则有芳香四溢，正是一簇盛开的金桂。
董香不由得晃神，最开始认识桂花，正是因为香气弥漫的童年时期的秋天，待这花开遍树冠，芬芳扑鼻，一整条街的树枝上都簇着这花，哪里都漫着香气，便成了秋风独一无二的味道。父亲酷爱花的香气，于是一家三口便提着篮子，或捡或采，每日能收集不少花，洗干净了便晾干，做成香袋。
到了冬天，也总因为这花香下意识地觉得外面仍是鲜明的红黄交错，直到满世界银装素裹，白雪皑皑才肯承认已是寒冬。
最后一次见这花，是月山在某家咖啡馆角落发现的盆栽，是秋天一片金黄的时候，唯有这树还是青葱葱，树冠之间零星几团黄色。
「正是金木樨了，可惜开得不怎么好看。」月山颇为惋惜地感叹，手指轻叩桌子，又把自己看的书推倒董香面前。
「是金木君的品格了。」一长串儿金木樨的花语，董香到现在只记住“高雅”和“初恋”两个词语而已。
「果然是一种温柔的花。」月山继续说下去，末了才完结杯子里最后一点儿咖啡，满意地起身而去。
「怎么突然这么问？」董香只是觉得好奇，英子似乎唯独对这种花兴趣非常。
「昨天晚上好像在梦里见过来着。」英子低头仔细观察那花，小手在图片上摩挲不止。
「是金木樨哦。」董香捻起女儿软而小的手，攥在手掌心里，觉得昨夜胸腔里粘稠不已的莫名情绪被某种更强烈的东西化解，留下心安与平静，冲走不安与焦躁。
「是那个人的名字么？」英子颇为不悦地皱起眉头，从董香手里抽出手去，赌气地背过身去。
「怎么那么叫爸爸呢？」董香知道父女二人聚少离多，所以并不亲近，女儿对金木研的越发陌生，董香多次努力推进二人的关系，最终却都是失败告终，只得顺其自然慢慢来。
英子便不再与董香说话，跳下椅子，自己拿着书跑去墙角里的沙发上去，董香开始起身收拾些衣物，英子读书也读腻了，拿着蜡笔胡乱地画些东西。
「妈妈，又要搬家么？」英子歪着小脑袋，跪坐在蓝色的小垫子上。
「嗯。」董香折好最后一件衣服放进包里，打开另一只空包，准备收拾别的东西。
「妈妈，为什么要老是搬家？」英子起身，跑来畏着董香，小手拉着董香的衣角。
「嗯......因为爸爸工作的缘故。」董香发现女儿细软的黑发还是乱七八糟的，便要女儿坐在椅子上，替她打了两个新学的辫子，英子年龄尚小，便兴高采烈地研究新式的辫子，就不再这个问题上深入下去，英子从小跟着董香四处躲藏，也早就习惯在这种问题上得到敷衍统一的答案。
董香把平日里英子最爱的几本书装进包里，猛然发现，自己除了衣服竟然，再也没有别的东西。
至始至终，金木爱看书且有众人的拥戴支持；女儿仍未能完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故而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探索尝试，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但雾岛董香已经太熟悉世界的冷漠运行准则，开始逃亡生活后除了丈夫和女儿基本没有外界的交流，最后剩自己一个人既没有对世界的好奇，又对生存无所适从。
「董香？」依子拿着作业本，扣起笔盖。
「嗯？」董香从数学的世界里猛然抽出身，还带着迷迷糊糊。
「董香，你怎么看关于喰种的事情呢？」董香觉得心脏要停止跳动。
「那种东西啊，离我们很远啊，担心什么啊，笨蛋。」董香终究说不出「怪物」二字，终究太过苛刻了，心里紧张不已，谓之心虚。
「我觉得就算是喰种，也会是有差异的，对那些有感情的喰种来说，应该被别人接纳，要不然因为无法选择就要承受伤害和孤独是很不公平的吧。」依子字字有力，当年的董香并不能理解这番话的意思，如今却有绵长的回味，不能忘怀。
「笨蛋，想这些做什么？」董香不敢多说，只能匆匆带过这样的话题。
「董香酱，我会做到我说的。」依子说完便笑嘻嘻地挽着董香。
董香回过神，发现女儿的画作都快完成了，自己还有好多衣物没收拾好。
又觉得这两日温度骤降，替英子多拿了两件外套出来。
便是这样恍恍地又过去两三日，金木研仍然没有什么消息，董香生怕金木研晚上来，便几个晚上不怎么好好睡。

chapter 3
金木研收拾完残局，已经是月山回来的第三天，月山正坐在椅子上品尝雏实新煮的咖啡，末了称赞不已。
雏实如今长过自己的肩头了，很难再看出刚去古董的样子，到底是从妹妹变成了别人的妻子，甚至也会像自己的妻子一样拥有自己的孩子，每次看见雏实，就容易联想起过去。
那个端着《小时夜雨》，却并不能理解的女孩。
因为雏实又会自然地想起，当时的董香也是盛气凌人，十分可爱的样子。
又会因为想起董香，想起关于古董的每一个人，回忆起古董的每一件物品，又会想起以前和永近在那里闲聊，喝咖啡浪费时间的日子，不禁感叹物是人非，生离死别，唯独记忆不变。
包括怎样一步步走进利世的全套，又怎样一步步和妻子心意相通，组建家庭，从那时的每一步回头看仿佛都很清晰，模糊了细节，框架仍然清晰。
就像每次喝咖啡都想到，董香习惯研磨整数圈，又喜欢煮整数的分钟。
彼时，雏实正替绚都捏肩膀，绚都直喊舒服，雏实满眼的心疼。
金木研只觉得头疼，理所当然地想起以前那些醒来，转身便能看见妻子熟睡的神态，还有被窝里属于两个人的温热，就在窄而小的床上分享着一张被子，枕着一个枕头，所以每个硬床冷被的早上和晚上，就分外想念妻子在身边的日子。
把手里最后一叠资料整理完，递给月山，又从药箱里找出一板感冒药，和着两咖啡送进肚子里，这次感冒来得轰轰烈烈，一点儿不见好，身体每个角落都在呻吟感冒带来的一系列病痛反应。
「今晚就去接董香？」月山把冷咖啡抢过去，又倒了热乎的咖啡过来塞进金木研手里。
「是。」金木研又抠出另两片药品放进嘴里，再次用咖啡送进去。
「喂，我说金木研，吃药哪有今天吃了，明天就好的事情。」绚都揉着肩膀，半眯着眼斜靠在沙发上，躺在雏实的肩膀上。
「我就说嘛，金木啊，前两天董香还嘱咐别让你感冒呢，前面刚感冒的时候不好好吃药，现在一下子也好不起来了。」月山嘟着嘴坐在椅子上看起资料来。
「我就是不想让她太担心了，也不想把感冒传染给她们母女。」金木从椅子背上拿起外套，披在身上，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哥哥，多穿点儿，姐姐带来的围巾围上吧。」雏实从衣柜里翻出旧年董香寒冬腊月夜里特地送来的围巾，绚都不满地拽过雏实，把围巾扔给金木研。
「太麻烦........」金木研一向觉得围巾起不到什么实质作用，还妨碍肢体动作。
「喂喂喂，又是太麻烦了，必须戴上，要不然我怎么跟董香交代。」月山起身一把把资料拍在桌上，金木无法违抗众人只好戴好了面具，又围上了围巾。
chapter 4
英子毫无缘由地格外兴奋，晚上哄了好久才肯乖乖睡觉，董香丝毫无睡意，摸黑放了热水，准备泡澡放松，这两天似乎总是太过紧张了。
热气朦胧萦萦绕绕，董香想起以前许多事情，有人推门而进也全然不知，直到有人从背后环住董香，全是寒气。
「董香。」金木研用脸蹭着妻子的头发，感觉又软又香，董香侧脸用唇贴着冰凉的脸颊。
「又感冒了？」董香转过身来，有些心疼不已，总觉得丈夫又瘦了很多。
「没关系，很快就会好的。」金木研的脸晕了热气，不那么紫红，漏出的尽是憔悴和病态。
「这么大的人，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连英子都不如了。」董香转身伏在浴缸边儿上，用手环着金木研的脖颈，还是凉凉的。
「感冒而已，快走吧。」便是嘴上说着，还是觉得与妻子这样在一起温存的时间格外珍贵，舍不得动弹。
「我都收拾好了，忘记拿换的衣服了，你帮我出去拿一下，就在卧室里。」董香放了水，用毛巾把身上擦干，金木拿着衣服进来，替妻子扣好内衣，手指无意拂过凹凸不平的皮肤，董香僵住不知所措。
「怎么了。」感觉妻子异样，金木研索性从后面环住妻子，镜子盛着一点儿月光，金木看见董香脸上的小心翼翼。
「很丑么？」猛然想起，那年清醒后，血流成河，尸体如山，之间是已经咽气的英和奄奄一息的董香，险些连胎儿都要受牵连，又因为董香因为怀孕压制自己的进食，背部的伤口留下骇人的疤痕，一直是妻子的心病。
「不，董香一直很漂亮。」董香感觉两片唇轻轻贴在背部，其实伤痕都无所谓，只是太在意丈夫的态度，这两年自责不允许他有任何喘息的片刻，逼迫他向前，仿佛一只虚弱的动物，随时会倒下，董香总有这样的错觉。
「能不能多回来看看我们，阿研。」董香降低了音量，觉得自己无理取闹，又觉得听见丈夫幽幽一声叹息，有千万句夫妻之间的秘语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董香，前线的战况太激烈了，抱歉。」金木研抱紧怀中的妻子，感觉到浓浓的失望和忐忑不安，唯有一腔无奈。
「当年的事情，谁都没有错，阿研。」董香把裤子提起来，又穿好上衣，金木研倚门站着，并不说话，黑暗之中看不见表情，雾岛董香觉得粘稠不已的情绪再次充斥胸腔，要堵住气管一样的呼吸艰难，仿佛又能看尽血河之间金木研那双灰眸，蒙着厚厚一层东西，看不见生机，呆愣地望着冰冷依旧的永近，他从不谈永近，从不展露情绪，从不谈及过去。
「走吧董香。」感觉金木研并不想谈这个问题，董香已经穿戴整齐的走出浴室了，片刻拿着两个包和两件厚厚的外套，替金木研穿上，最后才替半睡不醒的女儿套好衣服。
「我来抱她。」金木研小心翼翼地从董香怀中接过小小的身躯。
「我还可以拎一个包。」金木研又从董香手中抢过一个行李包，雾岛董香情绪低落并不反应，自己穿上外套，先下楼去。
两人一头扎进冷风里，金木研在前面走，雾岛董香跟在后面，相对无言，只剩下小孩子熟睡的鼾声。
「董香，你走我前面。」金木猛然止住脚步，发现妻子仍然低头不语，心里难受却无从安慰，寒风凛冽，冰冻住所有的感情。
「哦。」董香闷声答了，加快了步子往前走，金木研便也加快步子往前追。
「怎么穿那么少，感冒了怎么办？」金木发现董香只裹着薄薄的外套，不由得心急，自生产完，妻子身体一直孱弱，但凡有个病都是大灾难，如今夜晚寒凉，寒气进了身子岂不受罪。
「没关系的。」董香已经想不到别的了。
松开手的那一刻，永近掉进怪物的身子里，逐渐被吞噬，嘶吼着挣扎着，如果要找一个罪魁祸首，自己才是那个亲手断送如此感情的人。
如果不是愚蠢的执迷不悟，永近不会跟董香一起爬上怪物的身体，更不会因为救执迷不悟的雾岛董香落入怪物之口，不会从热血的青年变成一具冰凉的身体。
与之相关的人和事本应该以更光明美好的方向发展下去，却因此断开，崩坏，牵引着每一个与永近有联系的事物走向死亡，时间越久越，裂缝就越明显，就成了治不好的伤口，不断恶化，像很经典的那句话，死去的人活在那个时候，只剩下活着的人慢慢老去。
「董香，那件事也不怪你。」金木研开口嗓子已经沙哑了，是精疲力尽。
雾岛董香回头，发现丈夫双颊通红，正望着自己，眸里正有热水一泓，温热动人，直冲心底。
「别想了。」雾岛董香稍微放慢了脚步，与金木研并肩而行，又不知道再说什么好。
「董香........」金木研低声浅唤。
「嗯.......」雾岛董香应声而答。
「我可以为永近而死，但是更想为你们母女活下去，如果连你都开始怀疑，我就更无法坚持下去了，董香，我所有的力量都是因为你们母女。」金木把妻子往自己身边又拉了拉。
「干嘛突然这么肉麻。」董香喃喃地抱怨，金木研看见模模糊糊之间，妻子上翘的嘴角，觉得无论病痛还是疲倦都因此释然。
「真的很爱你，董香。」金木研继续前进，董香郑重其事地嗯了一下，便不再说话，心境大不同。
「英子很想你，今天能等她醒了再走么？」董香问金木研。
「好，想喝你煮的咖啡。」金木研突然觉得很开心，即便就这样过日子，也很开心，和妻子在一起的每一秒都与他人不同，因为永近牺牲再也无法走出的阴影，被一束叫雾岛董香的光覆盖。

chapter 4
「喏，咖啡。」雾岛董香把杯子往金木那里推了推，自己饮起另一杯。
「一如既往地好喝。」金木研看见妻子的笑容微掩在被子后面，便拉椅子，挨着妻子坐下。
「英子说她很想你。」董香靠在金木研的肩头，小声地讲。
「你呢？」金木搂着妻子，觉得格外温馨。
「不想。」董香回答得干脆利落。
「我想你。」如今的金木研表达自己的心意早就少了别扭，习惯了董香的反面回应，索性直接表达。
「大家都好么？」雾岛董香趴在桌上，做母亲已经很累了，做妻子的时候往往就随心所欲得很多。
「都很好，我最近收到了一样东西，大概是武臣太太托人送来的。」金木研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条手工编织的粗糙手链。
「那种东西，只有她那样的笨蛋还会记得。」雾岛董香一眼认出那是当时彼此许诺的「姐妹幸运友谊手链」，随之接过。
「董香，董香，最近好朋友之间都流行戴一样的手链诶！」小坂依子握着一团乱七八糟的线团，线都缠在一起，五颜六色的，雾岛董香立马就知道，马上又要有异想天开，不可理喻的事情发生了。
「放学一起去买一条不就是了？」雾岛董香把剩下一半儿的面包扔进了垃圾桶，觉得面包块卡在喉咙里根本压不下去，只好拼命地喝水。
「那不够特别了。」依子抽出红绿四根线来，两根打一个结。
「那也不能用红绿吧，啊喂！」雾岛董香看着依子，觉得头疼。
「那这么说董香酱是答应了要一起编？」依子把一团线塞进了雾岛董香手里，不想破坏依子难得的兴趣，只好抽了蓝紫两根线。
「不行，蓝色和紫色太冰冷了，用粉色吧。」雾岛董香一直记得依子的眼睛，总是亮晶晶的，很干净，又能看见她有自己的想法，有一种独特的智慧，同样的神态，雾岛董香在永近英良的眼睛里也见过。
「好吧好吧，真麻烦。」雾岛董香麻利地编起来。
「董香，特殊的手链应该有自己的名字。」依子低头认真编手链。
「友谊手链。」董香随口回答。
「不行，太普通了，要有姐妹。」依子补充道。
「不如叫，姐妹幸运友谊手链。」依子思索了很久，洋洋得意地说。
「随你开心啦。」那个场景原本模糊不清，见到手链的某一刻，突然就变得很清晰了，依子说的每一个字，当时的心情，以及到最后也没能完工的「幸运姐妹友谊手链」，至于没能完工的理由，还是因为那个年纪的女孩儿，太多心血来潮要去实现，来不及完成，就又急匆匆地冲向下一个。
记忆从不冷冽，所以可以放肆的回味，只不过，人不能从过去的温热中得到安慰。
「我想去见她，你先照看英子一天可以么？」董香从包里翻出一条一模一样的手链，这么多年闲暇的时候就编，时至今日，早就完工了，只是依子跟随丈夫早就旅居国外多年，一度以为此生不能再见。
「好，你知道她在哪儿么？」金木研望着妻子的坚定，也明白尽管有暴露的危险，董香也会去见依子，也不准备多阻止。

chapter 5
已经很多年不去想永近了，会突然从董香怀念依子的时候想起永近来。
金木研会想起永近来，那些在工作之外的时间，喝咖啡的时候会下意识地为永近留下一个位置。
以前很多具有特殊意义的东西，都因为或多或少，或轻或重的原因基本都丢失了。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以前从没想过，真的会靠遗留下的物品去追忆一个人的存在，有些人会像永近一样，仿佛刻意不留下过多的痕迹，要离开得干干净净，以免让活着的人伤神。
「呐，金木，如果我哪天不小心牺牲了，你一定别太伤心了，我说的是那种轰轰烈烈的牺牲，很壮烈的那种。」永近还是像以往那样靠在椅子上松软的靠垫上，双手抱着头，嘴里还叼着吃冰激淋用的小勺子。
「英，你到底又被什么刺激了？」金木已经习惯英这样的日常状态。
很鲜活的形象，金木研仍然记得永近特意重复的那种壮烈牺牲。
「为了防止脆弱的金木因为我伟大的牺牲而伤感，我会尽量少留下遗物之类的，以免金木你以后伤心的。」永近挖了一大勺冰激凌送进口里，直称赞好吃。
永近乐观，金木悲观，恰好互补，久而久之成了一个集体，不可分割。
后来永近按照自己的意愿，以潇洒伟大地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是怎么切开一个整体而不留痕迹？
又怎么可能不因为永近的死亡而感到伤感，伤口烂了，可以自己愈合，所以金木研不敢去触碰，不敢去关注，生怕再次化脓发炎，就算终于会愈合，格格不入的那块新皮肤也会随时提醒金木研，那里曾经受过伤，最原本的那里已经收到损伤，愈合的地方不能替代已经损伤，切割的部分。

chapter 6
武臣依子一度保养得很好，于是时间草草留下浅浅的痕迹在依子身上，换而言之，依子没有变化多少，此时，也不过是就坐在咖啡厅里喝着咖啡的成熟女性，手边扣着看了一半的书。
雾岛董香隔着爬满雾气的玻璃窗看到旧友的心情很难描述，更多的害怕彼此变得都不再熟悉。
于是，便驻足那样看着玻璃窗后的依子，直到武臣依子发觉有人注视着自己，转头看见的便是围着围巾，戴着口罩墨镜的老友，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年轻不再。
雾岛董香想过很多依子的现状，都不如现在真实展现的样子好，皮肤红润，留了长发，米白色的高领毛衣。
依子望着窗外的老友，感叹不已，也欣慰不已，学生时代分明那么遥远，但只要是存在于那个时代的人出现在任何一个时间点，就好像会重新成为还在期盼放学，为一道题苦恼不已的小女孩，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感觉眼睛里全是泪花。
雾岛董香看见依子侧脸浅笑的时候，也不自觉跟着笑，鼻子酸，眼泪就要落下来，从口袋里摸出那根手链，挂在咖啡店外的招牌上，转身便向街角走。
还是那个“re：”招牌，东窗事发的那一年，re最后被政府收回，又被re的某位人类熟客收购，重新装潢营业，与董香在的时候一模一样，董香自己设计的店牌也被连带着家具一起卖给了现在的店主。
依子掏出几个硬币放在空杯前，穿好了大衣，与老板娘点头道别，看见董香似乎也很精神，身体也都健康，看见董香放了什么东西在招牌上，抹黑在招牌角儿果然摸到什么东西，似乎是根绳子，钻进黑夜里不敢回头望董香。
总觉得自己在被监视，尽管已经跟随丈夫躲在国外，却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何时何地，所以太明白董香为了保护双方而不进行任何言语交流。
董香估摸着依子已经走远了，便推门进店，果然见到方才依子坐的桌子上，那本书还放着。
跟店员解释忘记拿书了，所以才返回拿书，店员没太在意，走之前还互相道晚安。

chapter 7
因为董香去见依子的缘故，金木研不得不留下来照看女儿，与女儿总是不太亲近，女儿长得越大，自己缺席女儿成长历程的时间就越长，久而久之父女二人已经无话可说了，所以金木研只能坐在床边审视女儿。
仿佛把金木研和雾岛董香揉在一起，又捏出了另一个小人，这便是金木研观察许久得出的结论，英子具有母亲的美貌而父亲儒雅的气质，尤其是睡着的时候，还没成熟得太过棱角分明的五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在黑夜里面都异常得柔和。
金木研常看到妻子这样注视女儿，长久的，认真的，自己尝试过后才能明白，并非是注视女儿而已，更像是注视，尝试参透和规划和妻子的过去，和女儿的现在，还有和母女二人的未来。
雾岛董香回家，金木研去迎，却见董香取下一层层伪装，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了，双手抱着一本书，随手放在茶几上。
雾岛董香几乎是一头扎进金木研的怀抱里。
「依子过得比我想象的还好。」雾岛董香紧紧抱着丈夫，金木研用手轻轻地拍妻子的背部。
「嗯。」金木研用下巴抵着妻子的额头，感觉到妻子的语气里有些无奈，有些欢喜，有些欣慰，有些低落。
「只是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吧。」所有无奈，欣慰，欢喜，低落融合成久别重逢而不再相见。
「嗯。」金木研太明白武臣依子对雾岛董香的意义，什么也安慰不了。
「依子她不该跟我们有牵扯的，她的孩子还小，不能再让她因为我们被牵连。」雾岛董香仍然紧紧抱着金木研，最终，还是只有丈夫而已。
「董香酱，以后我结婚你会来的吧？」依子拉着董香的围巾末端，笑嘻嘻地问。
「不要。」雾岛董香果断拒绝。
「喂，董香酱怎么这样啊，一点儿都不够好姐妹的！」小坂依子仍然死死拽住雾岛董香的围巾末端。
「再说啦，再说啦，我考虑考虑啦。」雾岛董香望着眼泪汪汪的依子，已经招架不住。
小坂依子结婚那天真的很漂亮，笑容很明媚，幸福感丝毫敛不住，全程紧紧挽着新郎。
雾岛董香一直来不及告诉小坂依子，那件婚纱真的很漂亮，那个新郎非常帅气，而新娘是雾岛董香这辈子见过的不仅最漂亮的而且最好的新娘子。
就又会不禁想起来自己的婚礼，雾岛董香就觉得好笑。
因为当时孕肚已经很明显了，所以只好借了一条还像样的白色宽松礼服，金木研则借了一套月山的西装行头，袖子和裤管都长了一大截，还有一束红色玫瑰花，两枚戒指，优于别的夫妻不过是他们当时已经有自己的爱情结晶。
「雾岛董香小姐，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不知道让西尾流畅背下来这一串誓词用了多久，又无数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说服西尾，好在西尾不情不愿，但总算念得不赖。
本来证婚人要月山来担任也不必这么多麻烦，偏偏月山知道婚礼的消息后，情绪持续激动。
「愿意。」董香当时没什么多余的想法，觉得这个仪式其实没什么必要，反正很确定金木研就是以后要走到生命尽头的人，就没什么疑问了。
「我愿意一辈子照顾雾岛董香。」还没等西尾重复誓词，金木研就先回答了，西尾朝金木研投过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于是当然是交换戒指，绚都是伴郎，雏实是伴娘，固然伴郎不情愿，婚礼还是进行得非常顺利，只是这场婚礼的最后，新郎举办完仪式便离开并执行长达两个月的外出任务。
「挺好的，以后你也只有我和英子了。」金木研搂着妻子，心疼不已。
董香终于放开金木研，转而开始翻看那本书。
书里夹着照片，正是依子抱着儿子侧头朝镜头微笑的照片，背面是依子从圣经里摘抄的句子。
-I will bless those who bless you
and curse those who curse you

chapter 8
「英子没打扰到你吧？」董香感觉身上暖和了许多。
「没有，她应该也很累了，所以一直都在睡着。」金木研替妻子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转眼看见妻子正往女儿的房间里走。
雾岛董香觉得身体格外沉重，这两日情绪不稳定，又没能好好休息调整，不似年轻的时候精力旺盛，所以格外疲乏，此时只想钻进女儿的被窝准备好好睡一觉。
金木研见此景，也侧身挤在女儿的另一边。
雾岛董香见金木研也躺下来，小声用口型在讲什么。
「谢谢，董香酱，幸苦了。」金木研用口型对还未睡着的董香说。
「不客气。」董香一字一字地回答，顺便握住金木研覆在女儿肚子上的手，真好。
昏昏沉沉睡了很久，感觉身旁的小东西已经很不安分了，朝妈妈那里挪去，金木醒来的时候，女儿满脸惊恐地缩在董香怀里，大眼睛里蓄满泪花。
「我是......爸爸.......」金木看见自己的手，明白女儿在害怕什么，起身找了手套来戴上，重新返回房间时发现女儿已经自己穿好了衣服，歪歪斜斜地扎着辫子。
「英子，最近过得还好么？」金木缓和自己的声音，发现妻子的呼吸声略重于平常，英子跪坐在母亲旁边，大有护着董香的架势。
女儿瞪着眼睛，仍然跪坐着一动不动，只盯着金木研的双手，紧紧抿着小嘴。
像有敌意的小鹿。
「………」
「爸爸，爸爸，爸爸」董香伏在摇篮边上，拿着兔子布偶，尝试教女儿喊爸爸。
「还是算了吧。」金木研无奈地站在一边，分明女儿口齿伶俐，简单的词可谓是字正腔圆，偏偏“爸爸”二字怎么也教不会。
「什么？」女儿躺在摇篮里，小拳头在半空中挥舞，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问妻子。
「爸爸。」妻子已经有些着急了，指着金木研一边一边重复，奈何女儿就是学不会。
「算了啦，董香酱，以后有的是时间，她还小啦。」金木研知道妻子是太急于求成，所以才如此着急。
「可我都答应你了。」董香垂着头，用指头轻轻戳了戳女儿的小肚子，被女儿一个眼尖手快一把攥住了手指。
「毕竟还小啦。」金木研也伸手去拨弄女儿，女儿怕生得厉害，没等金木研碰上，小脸儿已经换了色，红彤彤的马上要嚎啕大哭。
「妈妈，抱」女儿向妻子发起了攻势，妻子只好抱起女儿，细声细语地哄。
大概那个时候，父女之间的不和睦性就初见端倪了吧，金木研不禁苦笑。
还跟女儿处于僵持不下的状态，妻子仍然未察觉异样，发现妻子满脸通红，脸色不大好看。
金木研上前去查看，女儿不太情愿地让开，妻子额头滚烫，金木研取了湿毛巾过来，女儿一把夺走，叠整齐放在妻子额头上，尝试叫醒董香。
「嗯........？」董香半眯着眼睛，卷了卷身子，看起来乏力得很。
「妈妈？」英子趴在母亲跟前，小手捧着妻子的脸。
「跟爸爸先去，妈妈有点儿累。」董香彻底阖上眼，不再言语。

chapter 9
金木研望着坐姿端正的女儿，深觉愧疚，自女儿从小，向来离别多，相聚少，女儿长这么大，没有替女儿梳一次头发，一家三口从未出游，连给女儿读睡前故事都少之又少。
「妈妈感冒了，所以英子搬去别的房间睡觉吧。」金木研同样端正了坐姿，跟七八岁的小女孩儿相处，只让金木研手足无措。
「………」女儿仍一言不发。
记忆里女儿本来就不跟自己说话，从某一个阶段干脆落实到一句话也不肯说，董香一直尝试解开女儿的心结，却一直未能成功，金木研一时之间也不该怎么办才好。
「由我来照顾妈妈，好么。」金木研望着女儿严肃的小脸，知道此次谈判多半是不能成功了。
「英子最近过得还好么？」金木研再次尝试无果，只好走开，女儿也不留在客厅，进了另一间卧室，末了还瞪着金木研。
董香仍然发热得厉害，金木有些紧张，董香出了一身的汗之后稍微好些，勉勉强强醒过来几次，都要金木研离她远些，免得传染了，还要照顾女儿和工作。
金木研突然觉得这个家里，无论是英子还是妻子都一直在尝试保持这个家的完整性，唯独自己，迫使亲人分离，母女二人躲躲藏藏，说不上来的内疚和沮丧。
女儿也相当懂事，一直在客厅或者自己的卧室，读书或画画，几乎没有声响，最多也就是悄悄趴在门边儿观察妻子，金木之好装作睡着的样子，避免吓走小姑娘，果然几次之后，女儿轻轻小跑过来，悄悄看了看董香，轻轻呼了口气，又蹑手蹑脚地出去。
chapter 10
董香睡了一觉后，精神好了不少，只是感冒得厉害，女儿非常开心，但又谨记母亲的嘱咐，不敢离母亲太近。
「你别离我太近了。」董香拖着长长的鼻音把搂着自己的丈夫推开。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也感冒了。」金木研依然搂着妻子，翻看着手上的画，正是妻子偷偷拿出来的女儿的作品，童真且直率。
「谁来照顾英子啊？」妻子着实有些恼了。
「英子最近好像背部不舒服。」金木研想起来这几天英子似乎总是背对着镜子，侧着头思考，介于英子不说话的缘故又无法多问，如今妻子一提才想起来。
在下一秒怀中的妻子已经钻进女儿的房间了，过了片刻才出来，似有心事。
「怎么了？」金木研重新搂住妻子。
「英子的赫子也要爆出来了，没想到在这么小的年龄。」雾岛董香垂着头并不去看丈夫，早也知道这事儿迟早要来，也早就想好了千万种解释方法，做好了一万种应对方法，到了事情真正来临的时候，还是觉得迷茫。
该怎么解释？
「会跟董香的赫子一样么？」金木研永远记得第一次看见妻子赫子的惊艳，像是翅膀，不像其他人那样第一眼便知道具有危险性，董香的赫子更具有独特的魅力，野性并且残暴的吸引力，像有毒的花朵，妖艳多彩。
雾岛董香下意识地去摸后背，一片坑洼，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很多年没用过赫子了，此后怕也是用不了的。
金木研看到妻子下意识地摸后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妻子的眉不经意地折了折。
「我想去看看绚都和雏实。」董香重新坐回丈夫身边，翻看着女儿的画作，正巧翻到小孩子常规的大头全家福，唯独丈夫的位置被黄黄的一朵花代替了。
「是金木犀么？」金木研不觉好笑。
「是，因为说是不太记得你的模样了。」雾岛董香看见丈夫不经意地笑了笑，突然才有种多年未有过的归属感，大致就是家给人的感觉，三口之家，
「绚都和雏实也很想你，明天下午让他们过来，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我陪你去。」金木从妻子手中抽出画来，握紧妻子的手。
「你在家里照看英子，我自己去就行了，免得引得ccg来。」雾岛董香望着自己的丈夫。
「可是外面也很危险。」金木研把脸贴近妻子，侧头吻在了脖子上。
「嗯.........可我不放心英子。」董香侧脸低头，刚好吻到丈夫的脸颊。

chapter 11
妻子还是自己赴约去了，金木研从来也无法拒绝妻子的执着，也从来无法不欣赏这种执着。
选了本书，坐在靠窗户的藤椅上，估摸着女儿还在睡觉，决定好好珍惜跟女儿的每一次独处机会，所以等待女儿起床是件令人激动的事情。
听见女儿尖叫的同时，金木研几乎是从藤椅上跌下去，狠狠地摔在地板上。
果然跟母亲的赫子一模一样，女儿受惊不小，因为对赫子的未知，趴在床上大口喘息，小手颤颤地去碰赫子，脸上满是惊恐，眼泪抹了一脸。
「没事的英子，没事的。」金木研不敢上前抱女儿，只敢站在门口儿暂时稳住女儿的情绪。
「爸爸，我是不是要死了？」女儿仍旧趴着不敢动，金木研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床边儿，确定赫子还算受控制，末了意识到，女儿终于肯跟自己说话了，也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叫爸爸。
「不会的，不会的。」金木研满满展开自己的赫子，尽量让赫子展现出柔和的状态，女儿看到以后满是恐惧和泪水的小脸闪过希望。
「它从我背里长出来了！」女儿好不容易平复的情绪，说到这里再次激动起来。
「不会，不会，你看爸爸的。」金木研试着用手去触摸女儿的赫子，女儿的赫子继承妻子羽赫的特点，此时正是柔软的，女儿稍微平静了下来，但仍旧趴在床上不敢动。
「它是什么？」金木研握起女儿的小手，满满接触赫子的表面，女儿触摸之后，确认不会带来伤害，抬眼问金木研。
「赫子。」金木研看见女儿对赫子的探索越加深入，作为父母，大概早就有义务引导孩子认知这些，但是因为自己的忙碌直接忽略这些东西，才会给女儿带来如此大的冲击，不禁自责。
「真的不会死人么？」英子再次发问。
「不会，爸爸会一直看着你，不会让你出事的。」金木研抱住女儿，英子仍旧有些别扭，但感觉脖子被一双小手搂住，金木研的内心久久不能平复，血缘至亲。
「爸爸，你以后能多回来看看我们么？」英子的小奶音委屈不已。
「好。」金木研揉揉女儿柔软的小脑袋。
「真的么？」英子仍然死死环着金木研的脖子不肯放开，情绪缓和了不少，只是浅浅的抽泣。
「真的。」金木研抱着女儿，感觉找到了家。
「妈妈会因为赫子讨厌我么，爸爸？」女儿仿佛又想起了伤心的事情，情绪急转直下。
「英子永远都是爸爸妈妈最爱的女儿。」感觉脸颊被女儿轻轻地亲了一下，突然觉得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chapter 12
董香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跟雏实聊得忘了时间，发现丈夫抱着《戈登的雪》正在给女儿讲床前故事。
金木研第一次给女儿讲故事，虽然故事本身对成年人的吸引力并不能像小孩子一样，但是因为女儿的一些童真问题，忍不住想去经历和女儿接下来的故事旅程，弥补缺失多年的感情。
董香觉得很欣慰，所以从女儿的另一边环住女儿，愉快地加入到了床前故事组合。
三口人第一次享用早餐，女儿手舞足蹈地开心极了。
金木研替妻子泡了咖啡，雾岛董香抱着金木研最爱看的书看得津津有味。
「妈妈，爸爸的生日又快到了吧。」女儿朝自己拼命眨眼睛。
「阿研，留下来吧，一起庆祝生日吧。」雾岛董香尝试挽留丈夫。
「抱歉啊，董香，英子，我明天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回去的。」金木研感觉到母女两情绪一下子非常低落，但因为整个计划的丝毫改变都可能有不可挽回的后果。
金木研和英子趴在地板上涂色，董香坐在椅子上看着。
英子很早就睡下了，夫妻二人坐在沙发上，彼此无语。
「一天都不能多留么，我们从来没一起过过生日啊。」雾岛董香知道女儿因为父亲的生日已经兴奋许久，二来自己很多年没和丈夫一起好好过生日。
「董香.........」金木研已经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董香往里面又塞了两件外套。
「会累的，过两天，别再感冒了。」雾岛董香又塞了两板感冒药。
「我答应你下一次我一定和你和英子一起庆祝生日好么？」金木研侧身看妻子，知道妻子不是太开心。
「你每次都说下次，可从来没有下次。」董香索性坐在床上，不再说话。
「董香，我向你保证。」金木研也走过去，坐在妻子身边。
「阿研，这才是我想要的家。」

chapter 13
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雾岛董香一无所知，只是本来敌对的两父女如今正在门口依依惜别，女儿伤心得直掉眼泪，怎么安慰也不行。
丈夫回3区之后，女儿情绪一直非常低落。
「妈妈，为什么我们三个不能呆在一起呢？」女儿小声呢喃着。
「因为爸爸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啊。」董香觉得有些内在的东西开始动摇。
「可是爸爸跟我说三个人在一起才重要啊，少一个人都不算家。」女儿反驳董香。
三个人在一起才重要。
董香突然觉得这么多天的压抑找到了喷发口，对，三个人就应该在一起。
「英子，走。」董香给女儿套了三层外套，戴上墨镜，穿上靴子。
「妈妈，今天是爸爸的生日对吧。」英子被包成厚重的一个小胖团，挥舞着小胳膊。
「是，去帮爸爸庆祝生日，还要三个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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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喷我，别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