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三相聚摧肝肠
“不要死,不要死,云哪,不要再放我一个人……。”
云于恍惚间听到东修的声音。他神志并不清楚,数日的昏沉与病势让他在有些错乱。
是梦吗?我扑向了东修的剑,他昏昏沉沉的想。
梦里许多人事不断交结,有憎恨,有畏惧,还有无尽的血海……。那是死在黑纱烛笼手上的死者的怨恨交汇成血海。
东修,我果真不是做杀手的料。
你是个杀星。
真是一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你这家伙,果然变成了一个怪物啊。
人心向背。云想,我已沉沦于黑暗之中。这就是我的命运。
可是那个人,唯独放不下那个人。
于是,用尽了所有仅仅是为了解散黑纱烛笼,却仍是这朝鲜的敌人,是年少挚友口中必杀的大逆罪人。我的双手早已染血,我早已是你身边所有人的敌人,即使你张开双臂,迎接我的归来又有什么用呢?你为什么不明白呢?东修,我有多么渴望能够回到你的身边,你为什么不明白我……,可是不能,这一切,我和你,回不到从前。
作为黑纱烛龙的主人,我必须成为泰山大海般的人物,我必须担起最后一任天主的职责。作为害死世子殿下及众多人的“凶手”,我早已不能安然幸福。
所以,我又怎么能回到你的身边。我怎么能安心爱你?
那么,东修啊,用你手中的剑结束这一切吧。
我愿死在你的剑下。
吕云双目微睁,哇地呕出一口血来。
白东修轻拥了吕云,颤抖着拭去他嘴角涌出的鲜血,痛哭失声。
医员早也候在旁边,身忙脚乱地扎针,叹道:“哎哟,这顾公子只怕是不好了呀!”他还待再说,却看见东修惨白的吓人的脸色,摇了摇头,避到一旁去了。
“东修啊,白东修。”吕云神志从多日的昏沉与噩梦中略略清醒,他睁开眼,对上白东修失神的眼,蓦地一凛,惊讶失神间几乎让他忘记数日的病痛与不适。
他手指微颤,神情苦楚,提起全部气力,却只能勉强说出这句话来,心中一片茫然,晕晕然地想这里是开城,东修为什么会在这里?又想我这个样子怎能让他看见知晓?虽然曾那样决然地扑向东修的剑,可是却再不愿见到似那日般绝望伤心的东修,吕云这心神方一松动,便是一阵剧烈的呛咳,心脏处传来一阵近于火炙般的剧痛。
他却仍挣扎着全身气力握了握东修的手,张口艰难地道:“东修,我没事,你别担心。”
白东修不待他再说忙打断了他道:“云,你不要说话,已有人到汉阳去寻九香了,你马上就会好起来的。”他嘴里安慰着,眼角却又红了。
吕云见他如此伤心,心下更为神伤,刹时胸腔中如万刀齐剜,又昏了过去。
“东修大哥,和之如何了?”就在这时纪饶从门外冲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名新的医员,他扑到床边,仔细端详着“和之”的脸色,又道:“我请来了开城最好的名医,大夫,快给和之看看。”
东修一听跳将起来,忙让新医员为吕云诊脉,急声催叫医生:“怎么样,他方才又吐了血!”那医员诊脉片刻摇头叹道:“这位公子曾受过极严重的伤,应是有国医圣手替他续命,老朽医术远远不及,若无对症之药便是极凶险了。”
白东修一呆,大叫一声,揪住医员呼道:“不,不,你赶紧想办法。”见他如此激动,纪饶不由侧目,问道:“东修大哥,你这是为何?莫不是你认识和之?”
白东修深吸一口气晃了晃头,声音暗哑痛道:“我,我当然识得他。”他眼前发黑,浑身摊软,俯身对医员叩首道:“您是开城最好的医员,无论如何也请想个法子,只要拖得一两天便可以了。”
那医员面色为难道:“续命倒是可以,可是这位病人是因着心脉的旧伤复发引起的高热晕迷,我原倒有一丸药可以救命,可现下哪里赶得及配制?”
东修厉声道:“这般重要的丸药,大夫莫非没有配制备用么?”
那医员叹道:“这丸药极为珍贵,我也只准备了十丸而已,前几日早已要开城行商行首张奇张大人买了去。”
东修精神一振道:“我这便去张府求取。”说完便起身欲行,纪饶忙跟上前来,拦住他低声道:“东修大哥,你有王命在身,本就是为着搜集那洪凤昭与张奇参与海运走私的证据而来,但上一回您与洪朗夜探张府那洪凤昭及其手下毫不留手,几乎想要了您的性命,此时上门岂非羊入虎口?
东修断然道:“王上有暗探在洪凤昭身侧,我自去问过他们再取药,他是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主上派的暗探?”纪饶心下颇为难办,一为公一为私,他心中道:若是为着“和之”的药坏了主上殿下的大事,岂非愧对主上,可若不却取药“和之”的性命却又是旦夕之间,他又怎能放着挚友性命不顾?着实令他两下踌躇。
白东修道:“你放心,此事我自有主张,暗棋现出不过更费些周张,云……,和之性命要紧!”纪饶不再阻拦道:“我们一起。”
白东修摇摇头道:“你守着这里。”他脚尖一点,一路疾奔,不到一刻钟便来到张府后宅,闪到一处房舍手指微敲叫道:“珍珠,黄珍珠,是我,东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