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来问你。”万花拢过长垂到地那段碍事的,嵌满繁复云纹的黑蓝宽袍,执笔弄花的细瘦指节自道子眼角划到唇侧,他俯身下去,拉开那人最后层亵衣,眼角挑起个笑,弯了眉,眼里有许久未见的张扬肆意,“你现在,是不是想把我杀之而后快?”
纯阳抬眼望了望万花,不喜不怒,不乐不悲,眉眼里含了一汪盈盈春水。
“道法自然。”道子轻轻笑了笑,温柔的声线一如当年,似在华山之巅飘飘洒下的雪子儿。那道子的手段不算如何高明,却引得万花红了点眼眶,月光拜在他的眼里,他带着点泣意吻那个道子,那道子便回过来,抵死缠绵在温柔乡里。现在的境遇心境已然不同,他任着万花胡作非为,最后还是叹出口气来,“许久未见,你仍是这般幼稚心态。”
“我当恶人谷的都是些不讲理的。”万花嗤笑一声,伸手拨弄开束住道子那莲冠,低声道,“道长这动作,还是不够爽快啊。”
那道子执起万花一缕青丝,置在唇边吻了吻,拥着他跌入柔软被褥,在那人闷哼的同时亦作了幅笑意出来:“你若想要,直说不便罢了,还弯弯绕绕说些陈年旧事。”
万花指尖都攥出些青白来,他撕咬着道子下唇,尝出腥味却也不停,除了那闲散道子,眸间恍若再无他物。
就让万花想起来他也曾有一段肆谑少时。折下新鲜花儿别在哪位姑娘精心绾好的髻子上,说些浑话又引得哪位姑娘掩面吃吃地笑,亦或者寻些稀罕物惹得哪位姑娘惊叹不已。鲜衣怒马,游遍西京长安,踏过东都洛阳,最后打马落脚在烟雨朦胧的千岛江南,不巧的是正值清明前后,层层细雨止不住地赶着往地上落。他正当一个浪子野客,嚣张与自大作祟,便打算宿在个亭子里。却有人携一把纸伞款款而来,素白的衣衫在青绿色的背景布下刻在了他的眸子里,镌在了他的骨头上。
覆雪之如纯阳宫与四季如春之如万花谷本应是没有什么交集,但他们相遇在这大好河山里,相逢在这乱世之中,相交在这温柔缱绻的情分里,一切便都成了理所当然。便是哪怕万花披上蔚蓝的战袍,也曾想,却去道长身上一身纹着血色滚边的道袍,一切倒也都无所谓的。
所幸是世间万般都有个新鲜劲儿,万花作好一幅山水图,合上卷轴,笑道:“道长,我俩处的时日也够长了,您看,这也该是放手的境况了。”
道子便颔首应了。
万花收回金针,第一次执起笔,相遇在两军以前。他将指挥令牌冲着木案上一拍,高傲地扬起下颔。
“看见没,对边儿那个纯阳宫的恶狗。”
“生死不论,拖到我面前来。”
那个人的目光也对过来,溢满了胸有成竹与胜券在握,他弯眸笑了些许,回头下令。
“兄弟们,今日我便要看见这武王城插上恶人谷的旗帜。”
“还有那只耗子,喂了药,丢到我屋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