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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前尘远（下）
杨婵赶到玉泉山时，敖寸心尚在沉睡，但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竟比平日里还要好上几分的样子。
自家二哥定定坐于石床左侧，轻轻握住她右手，神色甚是平和。往日里眉眼间的淡漠竟去了七八分，双眸乌黑，凝在那抹玲珑身影上的目光近乎温柔。
这一副场景，说起来极为和谐。又因这对男女皆是天上地下难找的好看，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执手相对，也自生风情无限。看起来，倒是极为养眼的。
杨婵却抽了抽鼻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忍目睹的物事，缓缓闭起双目。唇角微颤：“二哥，九转琉璃盏那样凶险，你……”
“没事。我成功了。”杨戬声音淡淡的，像夏日里的泉水，潺潺流过冬日干涸的溪道。带着几分庆幸。
“唉……罢咯罢咯，丫头，你便用宝莲灯助他最后一步吧！”玉鼎不知躲到哪里抹干了眼泪，徐徐从洞外走进来，冲杨婵无奈地说到。
“我主人，我主人会不会有事？”原本瑟缩在洞口的哮天犬灵敏地感受到洞内沉闷的气氛，窜将过来，也不敢缠住杨戬，只团团围着玉鼎打转。
——他有着三界里最敏锐的嗅觉，此刻分明从二郎神身上……嗅出极为微弱的死气。
杨戬抬起头，冲着杨婵便是一笑：“有劳三妹。”一笑便如明晃晃的日光，劈开所有混沌。
杨婵忍着泪，祭出宝莲灯。五指轻弹，莹莹绿光匹练般从杨戬背后穿过，平日里最为温柔慈悲的灵力，此刻不知怎地，现出几分锋锐之意。
杨戬面色未变，握住敖寸心的手却骤然收紧。菱角般地唇抿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苦痛。但这些苦痛于他而言，到底只是……寻常。
绿芒迅捷地透胸而出，在空中伶俐地转个弯儿，折进九转玲珑盏中，宛如人的手指般灵活，掂起那一丸粉色，咻一声窜入晕迷女子的心口。
宝莲灯灯芯炸起几星火花，旋即熄灭。杨婵连退三步，靠在石壁上剧烈喘息。不过须臾，她已汗湿重衫。豆大汗珠自鬓边滑落，粉色唇瓣也是一片惨白。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哮天犬见三圣母身上的灵力在龙元归位后也大为削弱，不由得更加焦躁，也顾不得自家主人的脸色，嗷呜一声便扑向他脚下，呜呜叫道：“主人！你怎么样！”
那人却兀自笑了笑，仿佛极为平常地道：“寸心，你醒了？”
玉鼎真人两大泡眼泪又浮将起来，跺了跺脚，未免给自家徒儿添堵，再次黯然神伤地找地方抹泪去了。
——方才那一句问话，轻的几乎无法耳闻。哪里还是英明神武的二郎真君。只怕现在哮天犬都能用一只爪子捏死他。
被问的人倒是实实在在地睁开了眼，些许迷茫后，惊觉自己的手被个男人握的真真儿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过几圈，很想把手缩回来，又发现浑身毫无力气，只得任由他去，嘴皮子却不肯放过，俏生生地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抓着本姑娘的手干嘛！”
这一嗓子并不小。
石洞内另二人一狗都觉眼前一黑，心中一凛。
正对着她先是惊异而后羞愤的目光的杨戬最先反应过来，心中苦涩潮涌而起，将腥甜地血沫压下。他维持着原本的笑容，缓声道：“寸心。”
二郎真君的笑脸自然是赏心悦目，这样的笑脸让敖寸心整整爱了五百年。可此时，脑中全然空白的西海三公主只觉得这人笑出满口白森森的牙是要做甚！他口里叫的那个人名又是甚！等等……她她她，是谁？叫啥名？为啥躺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是否该温柔点，好声好气地问一问？
好在她虽然忘记一切，性子到还跟往常一般，想到哪便是哪。再度开口，音调往下降了三分，面上也挂上个看似温良地笑容：“这位……兄台，你是谁？我又是谁？”
“二嫂！”杨婵惊诧地叫声陡然响起，勉力上前几步，无可置信地望住醒转的粉衫女子，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你不记得……不记得我二哥？！”
咳咳……
这位姑娘甚是美貌，啊不，是美貌的天上地下、四海幽冥都难找。但是……如此好看的姑娘叫自己啥？
二嫂？！
自己已为人妇？！嫁的谁？！
焦点立刻从你是谁我是谁上转移，她抽了抽嘴角，极为无辜地问：“你二哥……谁啊？”
宛如雷霆直击面门，杨婵差点喘不过气，只伸出纤纤玉指，颤巍巍地指向那执她之手的男子，身影晃动，几要摔倒。
哦……
哦。
啊？！
好容易消化信息后，她发现自己的手是不是收不回来了？按着美貌姑娘所指，刚才那一句登徒浪子，是骂了自己亲亲夫君？！
额……
可是指尖所传来的，是一片冰凉。宛如大雪天里，有人拿冰棱压住她的手。很凉，很僵硬。
而他这样寒意森森的掌心，似乎没有任何力度。宛如他再次投过来的目光，乌沉沉的，却似没有焦距，竟似乎比她还要茫然，还要无措。
这目光惊着了她。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便大剌剌地回握过去：“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我给你暖暖。”
——完全忘记再问，这位夫君，你尊姓大名？
在那娇小柔软地手掌莽莽撞撞地握住自己手指时，杨戬终于发自肺腑地溢出抹笑容，仿佛刚刚想起要回答她的问题，低沉地嗓音不急不徐地响起：“在下杨戬，你是在下的发妻，敖寸心。”
他的气力仿佛在这一句话里全然恢复，面色也回复如常。手指轻动，回应般地与她交缠。却听那小女子得意洋洋地道：“看！这不就暖了嘛！”
神色娇俏如昨，褪去五百年里的消沉癫狂，美得像一朵初开的玉芙蓉。
杨婵被两人间无声流淌的默契震动，垂眸看向自家二哥，那人嘴角噙着笑，仿佛跟无数个昨日一般模样。
又仿佛，再也回不去那无数个昨日里。
@易逝的沙华
杨婵赶到玉泉山时，敖寸心尚在沉睡，但面色红润、呼吸均匀，竟比平日里还要好上几分的样子。
自家二哥定定坐于石床左侧，轻轻握住她右手，神色甚是平和。往日里眉眼间的淡漠竟去了七八分，双眸乌黑，凝在那抹玲珑身影上的目光近乎温柔。
这一副场景，说起来极为和谐。又因这对男女皆是天上地下难找的好看，就只是简简单单的执手相对，也自生风情无限。看起来，倒是极为养眼的。
杨婵却抽了抽鼻子，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忍目睹的物事，缓缓闭起双目。唇角微颤：“二哥，九转琉璃盏那样凶险，你……”
“没事。我成功了。”杨戬声音淡淡的，像夏日里的泉水，潺潺流过冬日干涸的溪道。带着几分庆幸。
“唉……罢咯罢咯，丫头，你便用宝莲灯助他最后一步吧！”玉鼎不知躲到哪里抹干了眼泪，徐徐从洞外走进来，冲杨婵无奈地说到。
“我主人，我主人会不会有事？”原本瑟缩在洞口的哮天犬灵敏地感受到洞内沉闷的气氛，窜将过来，也不敢缠住杨戬，只团团围着玉鼎打转。
——他有着三界里最敏锐的嗅觉，此刻分明从二郎神身上……嗅出极为微弱的死气。
杨戬抬起头，冲着杨婵便是一笑：“有劳三妹。”一笑便如明晃晃的日光，劈开所有混沌。
杨婵忍着泪，祭出宝莲灯。五指轻弹，莹莹绿光匹练般从杨戬背后穿过，平日里最为温柔慈悲的灵力，此刻不知怎地，现出几分锋锐之意。
杨戬面色未变，握住敖寸心的手却骤然收紧。菱角般地唇抿起，像是在忍受极大的苦痛。但这些苦痛于他而言，到底只是……寻常。
绿芒迅捷地透胸而出，在空中伶俐地转个弯儿，折进九转玲珑盏中，宛如人的手指般灵活，掂起那一丸粉色，咻一声窜入晕迷女子的心口。
宝莲灯灯芯炸起几星火花，旋即熄灭。杨婵连退三步，靠在石壁上剧烈喘息。不过须臾，她已汗湿重衫。豆大汗珠自鬓边滑落，粉色唇瓣也是一片惨白。哆嗦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哮天犬见三圣母身上的灵力在龙元归位后也大为削弱，不由得更加焦躁，也顾不得自家主人的脸色，嗷呜一声便扑向他脚下，呜呜叫道：“主人！你怎么样！”
那人却兀自笑了笑，仿佛极为平常地道：“寸心，你醒了？”
玉鼎真人两大泡眼泪又浮将起来，跺了跺脚，未免给自家徒儿添堵，再次黯然神伤地找地方抹泪去了。
——方才那一句问话，轻的几乎无法耳闻。哪里还是英明神武的二郎真君。只怕现在哮天犬都能用一只爪子捏死他。
被问的人倒是实实在在地睁开了眼，些许迷茫后，惊觉自己的手被个男人握的真真儿的，眼珠子滴溜溜转过几圈，很想把手缩回来，又发现浑身毫无力气，只得任由他去，嘴皮子却不肯放过，俏生生地道：“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抓着本姑娘的手干嘛！”
这一嗓子并不小。
石洞内另二人一狗都觉眼前一黑，心中一凛。
正对着她先是惊异而后羞愤的目光的杨戬最先反应过来，心中苦涩潮涌而起，将腥甜地血沫压下。他维持着原本的笑容，缓声道：“寸心。”
二郎真君的笑脸自然是赏心悦目，这样的笑脸让敖寸心整整爱了五百年。可此时，脑中全然空白的西海三公主只觉得这人笑出满口白森森的牙是要做甚！他口里叫的那个人名又是甚！等等……她她她，是谁？叫啥名？为啥躺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是否该温柔点，好声好气地问一问？
好在她虽然忘记一切，性子到还跟往常一般，想到哪便是哪。再度开口，音调往下降了三分，面上也挂上个看似温良地笑容：“这位……兄台，你是谁？我又是谁？”
“二嫂！”杨婵惊诧地叫声陡然响起，勉力上前几步，无可置信地望住醒转的粉衫女子，断断续续地道：“你……你……你不记得……不记得我二哥？！”
咳咳……
这位姑娘甚是美貌，啊不，是美貌的天上地下、四海幽冥都难找。但是……如此好看的姑娘叫自己啥？
二嫂？！
自己已为人妇？！嫁的谁？！
焦点立刻从你是谁我是谁上转移，她抽了抽嘴角，极为无辜地问：“你二哥……谁啊？”
宛如雷霆直击面门，杨婵差点喘不过气，只伸出纤纤玉指，颤巍巍地指向那执她之手的男子，身影晃动，几要摔倒。
哦……
哦。
啊？！
好容易消化信息后，她发现自己的手是不是收不回来了？按着美貌姑娘所指，刚才那一句登徒浪子，是骂了自己亲亲夫君？！
额……
可是指尖所传来的，是一片冰凉。宛如大雪天里，有人拿冰棱压住她的手。很凉，很僵硬。
而他这样寒意森森的掌心，似乎没有任何力度。宛如他再次投过来的目光，乌沉沉的，却似没有焦距，竟似乎比她还要茫然，还要无措。
这目光惊着了她。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便大剌剌地回握过去：“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我给你暖暖。”
——完全忘记再问，这位夫君，你尊姓大名？
在那娇小柔软地手掌莽莽撞撞地握住自己手指时，杨戬终于发自肺腑地溢出抹笑容，仿佛刚刚想起要回答她的问题，低沉地嗓音不急不徐地响起：“在下杨戬，你是在下的发妻，敖寸心。”
他的气力仿佛在这一句话里全然恢复，面色也回复如常。手指轻动，回应般地与她交缠。却听那小女子得意洋洋地道：“看！这不就暖了嘛！”
神色娇俏如昨，褪去五百年里的消沉癫狂，美得像一朵初开的玉芙蓉。
杨婵被两人间无声流淌的默契震动，垂眸看向自家二哥，那人嘴角噙着笑，仿佛跟无数个昨日一般模样。
又仿佛，再也回不去那无数个昨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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