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哥哥。”好像是从背后传来一声呼唤,带着少女独有的软和的音色。韩非几乎是在同时转过了头,红莲飞奔而来,扑入韩非怀中,搂着韩非的腰际,又呢喃了声“哥哥”,韩非无措的轻抚着她的背,红莲的发饰不知什么时候掉了,柔软的发丝披散下来,扫过韩非的手背。红莲先前受了这么多委屈尚且不愿服输,但见到哥哥,这委屈再也压抑不住,即便是她骄纵了点,但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呀,委屈一股脑涌出来,直击的眼圈发红,泪水滑落下来,在韩非胸前映出一片深色的水渍。凉风席卷过,有凉意顺着那块湿透的衣服直直钻进他心里,清醒的透彻,韩非直至这时才有了种切切实实的妹妹确实已经回到他身边的感觉。
韩非低下头,环住红莲,“这次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哭出来就好啦。”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红莲哭的更猛了,她一手拽住韩非的一角,抬起头恶狠狠道,“不……许说自…….自己不好。”韩非总是一副“京城第一纨绔”的装扮,哪儿见过他这般失态,满眼血丝的样子。先前仅有的一点哥哥不先救她的委屈也消失了。韩非先是错愕,而后蹲下来用指腹抹去红莲脸颊上的泪痕,不无感慨道,“红莲真是长大啦,都会凶哥哥啦。”红莲却不很肯被韩非这拙劣的玩笑哄住,她认认真真的说道,“哥哥我想要变强,不想拖累你了,你可不可以让你那个朋友教我武功?”韩非愣了下,抬起头,看见远处树林里站着一个人,如墨的衣袍上有风卷起的衣摆滚起一圈又一圈流动的金色。
卫庄双手抱臂靠在一棵树干旁,银眸无所谓的看向地上,一手握着的鲨齿还未归鞘,剑身反射着月辉,血缓缓沿着剑身淌下。好像感觉到韩非的目光,卫庄抬头看向韩非,细细的睫毛上凝着月光如练,目光往下滑向红莲,难得没有露出一个讥诮的表情,只是用唇比出了“紫女”两个字,而后归剑入鞘,转身离开了。对很多人来说,宁为乱世犬,不做离乱人,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明百姓,不能掌握自己的生死的人,大概都是这样想的吧。
韩非无声的叹了口气,用手捂住红莲眼睛,轻声“你太累了,先睡会儿吧,我会请人教你的。”红莲还想再说,韩非却蹲下来,转过身,“来,哥哥背你回去。”红莲揉了揉哭的通红的眼睛,嘀咕“这么大还要背,被看见也太丢人了”手脚并用爬上韩非的背,凑在韩非耳畔旁说道,“哥哥,等我学会武功了我要保护你。”韩非轻笑了声算是应了,红莲贴在韩非背上,感受着他从声带的震颤传至背后,好敷衍!分明是不信嘛!红莲还欲争辩,但她这些日子精神紧绷,见到哥哥后一下子松懈下来,困意席卷了她。她嘟囔了下,脑袋沉了沉,睡过去了。
韩非这时才看向张良,因为怕惊动了红莲不敢太大幅度的抬头,而显出一点狼狈。张良从最开始就没有移开目光,如今见他看过来,以袖掩唇,无声笑起来,是极轻快而又明亮的,不只是嘲笑,还有对红莲安全回来,计划成功的喜悦,并着终于尘埃落定的安心,杂糅在一起却不复杂,统是清朗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韩非感觉堵在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碎裂开,块垒已消。张良笑归笑,还是走在了韩非前面领路。韩非一路背着红莲,稳而快的向前走,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树林幽森的氛围无论何时都会给他一种难以忽视的压迫。
出乎意料的是,树林外还停着辆马车。不是护着太子那辆,韩非还未走近就已经能确定,那……韩非还没开口,张良径直走向前,对停在马车一旁的中年男子道,“张叔,这么晚麻烦你了。”中年男子“嗨”的一声,“小少爷哪里的话,不过小少爷可别再那么晚回去了,相国今儿听说你这么晚还要出来脸都黑了。”张良乖巧的应下,见张良这样,张叔也不好继续数落,转头看见远处似还有一个身影影影绰绰立在那。“快让你朋友过来吧。”张叔训完张良才想起来,急忙道。张良应“好”,朝身后招了招手,掀起了马车帘子。身影近了,是九公子,张叔怔愣,但好像也不是很惊讶,毕竟九公子和小少爷近来来往本就密切,只是相国要是知道那个朋友是九公子脸怕是得黑的更厉害了。中年男子想象着相国大人一声接一声的长叹,摩挲着手臂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幽幽叹了口气,看着他们坐稳后,跃上马,驱车赶往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