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读词,观云美女爱情者,所持之态度大抵二种:一曰有托喻也,是忠君与爱国也。二曰无托喻也,便言爱情与美人也。老气横秋之徒,少年懵懂之辈,此二人最易忽其一方。前者之说,已历千载,盖为正人君子道貌岸然者所采。张惠言所以云“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者,“离骚初服意”也耳。静安先生否之曰“固哉皋文之为词也”。吾从静安。盖夫先圣之所传,《诗》曰:“有女怀春,吉士诱之。”,至于“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是思君之作耶?《古诗》:“昔为倡家女,今为荡子妇。”是思君耶?此种倡人作怨,亦成思君,则《金瓶梅》、《灯草和尚》亦可以云思君而报国之作矣。诗之可以有本性之爱情,词之胡不能欤?然而,词中风流,又实不可悉目之为美女与爱情。“唯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发此幽歌,爱情耶?自伤耶?报国耶?以平常心赏之,是也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