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求爱场景
诗人在欣赏了人神狂欢的场景后,将目光转移到古瓮的另一幅图案上———求爱场景,场景中描绘了年轻少年追求少女的画面。画面定格于树下的少年正在与他的恋人接吻而不得,但在诗人的想象中,“虽然你不能如愿以偿”,但“她不会老”,“你将永远爱下去,她将永远秀丽”,体现了济慈对爱情永恒的赞美。想象力的运用是济慈诗歌的一大重要特点,读者在阅读诗歌的认知过程中,也会充分借助想象力再现诗人想象中的情景,因此,对于诗人所描述的永恒爱恋的遐想便有了更广的空间与更多的可能性。
诗人对恋爱场景的叙述主要运用了重复的修辞手法。“对于古代的修辞学家,语象叙事的冲击力在于视觉形象,它是模仿观察结果的一种感知力的转换,它使听众仿佛看见……”。( Webb,37 - 38) 重复在恋爱场景中多次出现,从“树下的美少年”这位“卤莽的恋人,你永远,永远吻不上”到“他的歌曲永远是那么新鲜/呵,更为幸福的,幸福的爱”“永远热烈”再到“永远热情的心跳,永远年轻”,这些表达“幸福”与“热烈”情感的词汇以及“ever”“happy”等词的重复使用,能够有效地激发读者的想象力,对读者的视觉想象形成直接的冲击,使读者“仿佛看见”古瓮上男女爱恋的幸福状态,这是读者在反复吟咏诗句之后在脑海中形成的画面,是诗人笔下的重复词汇赋予了古瓮上的人物以生命与活力。
另一个鲜明的修辞手法是类比。诗人将古瓮上永不磨灭的爱情与永不凋零的树木和永不消迹的歌声做类比,更深刻地烘托出诗人对爱情与艺术永恒的赞美。“树下的美少年呵,你无法中断/你的歌,那树木也落不了叶子”,少年也“永远吻不上”心上人的唇。雕刻在古瓮上的树木永远不会凋零,树下吹笛的少年永远不会停止演奏,少年也永远无法吻到恋人,然而在诗人的想象中,只要他“永远爱下去”,她也将“永远秀丽”。此处树木、歌声以及恋人的热切凝固在古瓮这一艺术实体上,读者在看到“树木”、“歌声”以及“恋人”这些字眼时会无意识地把它们置于同一场景中,对这些词语的观察结果与感知转换成了脑海中少年追逐少女的动态场景。
米克( Meek) 指出,语象叙事的诗人希望“读者会把这种模仿的理想状态转移到诗歌本身,而我们———作为读者———会误把诗歌的词语表象当做描绘的视觉客体……”,( Meek,391) 因而读者要注意区分诗人眼中的古瓮与读者想象中的古瓮。现实生活中,诗人济慈的爱情虽然轰轰烈烈,但短暂、痛苦无果,他将树木的枝叶与歌声等这些词语所描绘的意象与少年少女的爱恋做类比,实则是与自己的感情经历做类比。诗人眼中“树木”的“枝叶”“从不曾离开春天”,“幸福的吹笛人也不会停歇”,“歌曲永远是那么新鲜”、“永远热烈”、“永远热情”、“永远年轻”。这所有的一切的“幸福”,都是“超凡的情态”,“它不会使心灵餍足和悲伤,/没有炽热的头脑,焦渴的嘴唇”。这些关于爱恋状态的语象叙事会使读者感受到古瓮上恋人对爱情的执着与热烈,仿佛忽略了雕刻画面与真实场景的区别,图案变“活”了,达到了真正物我交融的境界。诗人通过想象力,将古瓮作为一个艺术品的永恒性,与作为血液流注的人生所特有的快乐结合起来,这种快乐免去了痛苦,免去了暂忽这一重大的“不如人意的因素”。( 钱超英, 23) 诗人所看到的古瓮上的爱情是纯真的、永恒的,没有痛苦的,而自己的爱情却历经磨难、转瞬即逝、不如人意,诗人用文本文字描绘出来的永恒爱恋既寄托了诗人的衷心向往,也承载了其不为人知的痛苦与悲伤。诗人眼中的古瓮,与诗人用文字描绘出来的读者眼中的古瓮,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在读者眼中,这段语象叙事呈现出诗人描述古瓮这一实体的预期的力量,但古瓮上描述的画面又都是“超凡的情态”,它与世俗间那些“餍足”“悲伤”与“炽热的头脑,焦渴的嘴唇”绝不相同,体现出诗人对纯真的、永恒的、永不磨灭的爱恋的沉思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