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烬停下脚步，望着天际，墨黑的眼睛里划过的似是哀伤又似是怀念，“我在找一个人，一个曾经救了我的人。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活下来。我此生最不想的就是再次踏足蛮荒，然而只要能够找到他的下落，天涯海角，不休不止。”
碧瑶叹了口气，原来这个家伙的内心有着如此沉痛的过往，看他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他到底是怎样背负着这一切的？
“你恨他们吗？”
席烬笑了一下，转头看向她，“我就算恨他们又如何？”他见过父皇的冰冷的眼神，可是那样的眼神不敌蛮荒之地的冰冷无情。他见过母亲对待哥哥的柔情而他只感受到死一般的折磨，可是那样的疼痛，不敌蛮荒之地的血腥残忍。皇宫里的时光如履薄冰，蛮荒之地的岁月却浸满了鲜血。
比起这些，那又算的了什么？何况，大夏王朝早已覆灭，那场大火焚尽了一切，连同他的过往。余生，他是席烬。
席烬带着碧瑶一直走，果然如他所说，林海深处，有一颗奇怪的古树。看上去，有很多年的历史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颗古树了？”碧瑶好奇的问道。
席烬点头，“不知道传闻是不是真的，且若是发生的事情太过久远，它未必记得住，你且试试吧！”
碧瑶围着树跑了一圈，歪着头看他，“怎么试啊？”
席烬抽了一下眼角，面无表情道:“不知道。”
碧瑶撇撇嘴，瞪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树干，道:“喂！你这颗奇怪的老树，要真的有那么神奇，就给点反应好不好？”
老树沉寂着，终于在碧瑶打算踢它的时候，晃动了起来。枝头的树叶，摇曳出灵力的漩涡，呈现出如同镜子一般的画面。
碧瑶定睛去看，有两个身影走在镜中，乃是一男一女。一个身着紫衣，握着一把短剑。一个身着水绿衣裳，腰间挂着一个金色的铃铛。
那紫衣男子的容颜不是很清晰，却是她极为熟悉的那个梦中人。那女子，赫然是她自己！
他们行到一处荒僻的村庄，貌似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然后分开去探寻。又各自遇到危险，却在最后关头被一个青衣身影所救。
碧瑶在看到那青衣身影时，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那是……青龙！
竟然是青龙？！
为什么？青龙竟然认识秦无炎，也认识前世今生她？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这就是他所瞒着她的那些往事吗？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瞒着她？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
她捂住心口，靠在树上，已是泪眼朦胧。她的心，好痛。为什么会这样？
席烬看着痛苦的她，神色复杂。许久，他走过去扶起她，看着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皱了皱眉头，从腰间掏出一方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却粗鲁的很。
碧瑶不满的看着他，夺过他的手帕，自己擦起来，抽噎道:“你会不会擦啊？我又不是桌子，你使那么大劲儿做什么？”
席烬漠然看着她，没有说话。
碧瑶擦干眼泪，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你怎么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席烬淡淡道。
“嘲笑啊！”碧瑶道。“你不是喜欢嘲笑我的嘛！”
席烬挑了挑眉头，道:“继续找下去，也许会更痛，你还要继续吗？”
“当然！”碧瑶咬牙道。
他转过身，向来路走去，“天快黑了，我们走吧。”

他们在镇中的客栈投宿，订好房间，便在楼下吃饭。
碧瑶早就觉得饿了，坐下来就开始动筷子。席烬坐在她旁边，先是默默的盯了她一会，眉间似是有些疑惑。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拿起筷子，默默吃饭。
“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蛮荒啊？”碧瑶边吃边问。
“快了！”他淡淡道。“沿着海岸一直走，穿过一座小山和丛林，便是蛮荒之地。”
碧瑶吐了一口气，“终于快到了。”
席烬看了她一眼，神色意味深长，但是他没说什么。
在这里住了一日后，他们第二日便启程，继续上路。
然而，碧瑶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什么快到了？！到他说的那座山时，整整走了三天的路程。
席烬无辜的看着她，“对于我来说，的确是快了，我忘了还带着个你。”
闻言，碧瑶气愤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本小姐拖了你的后腿吗？”
席烬思索了一番，“从某种意义上讲，的确如此。”
碧瑶叹了口气，她确实拖了后腿，不过她又不认识蛮荒的路。再说了，明明有法术的，是他非要步行赶路。
说实话，她还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不过，这条路，却莫名的熟悉，仿佛曾经走过一样。
她已经不想再去问为什么了，心里已经很清楚，她忘记的凡尘过往已经逐渐回归。
秦无炎。她心道。我一定会记起你，你要等我。
“席烬”，她道。“你和秦无炎什么关系啊？”
席烬默了片刻，淡漠道:“没有关系！”
“谁信啊！”她白了他一眼，“没有关系你能对他那么了解？”
“我并不了解他”，他的眼睛深邃起来，“我只是恰好听说过那些往事而已！”
碧瑶垂下视线，“我不傻的！”
他微微一怔，随后淡淡一笑，“我带你走的路，是你曾经走过的路。”
碧瑶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我曾经的一切那么了解？”
“我只是一个看客”，他漠然道，“帮你自然是有我的目的。”
“什么目的？”
席烬挑了一下眉头，似是在嘲笑她的天真，“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碧瑶莫名的觉得有些难受，青龙曾经告诉过她，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她从来没有想过，席烬的出现并不是巧合。
她们相识了这么多天，她已经把他当作了朋友，却原来是她太天真了，不知人心难测。
叹了口气，她安慰自己，她让他带着她去蛮荒，何尝不是在利用他？如此，扯平了！
想到此处，她愤愤的看了他一眼，“从现在起，本姑娘不需要你带路，自己去蛮荒！”说完，便直接用法术遁去，
席烬看着残留的青光，神色未名。
碧瑶行了一路，行到了一处不知名的地方，看风景，似乎还在这山中。
她心中疑惑，怎么走不出去这山？像是有什么怪力，在不断的变换方向。
她挑了一下眉头，难道离了席烬那个家伙，她就到不了蛮荒之地了？她就不信，走不出去！
又往前行去，她遇到了两个人。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纪比她稍大的姑娘。他们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个个愁眉苦脸的。
碧瑶走了过去，发现他们面前还有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一个中年人看到她，面色诧异，“你是何人？”
碧瑶道:“我本来是路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走不出去这山。”
“走不出去就对了”，那人叹了口气，“近年来，这山中有蛇妖作祟，走进这山中的人都会迷路。”
“迷路了以后会怎样？”
“成为那蛇妖的腹中餐。”
“那你们为何还要走这山路？”碧瑶不解的看着他。
“我们是要去往东海海岸的老家，我儿自幼学了一些捉妖术法，非要走这山路，说是要为民除害，寻到这妖精的巢穴，便下去了，叫我与小女在此等候，可是他到现在也没上来。”
碧瑶思索片刻，看来她也得下去，她要出山，就必须解决那蛇妖。
“你们别急，我下去看看。”碧瑶说着便跳下了洞，那中年人和年轻女子拦都没拦住，只见她飘然的碧绿衣角，人便不见了。
碧瑶落到洞底，洞穴底部果然别有洞天。无数个黑漆漆的小洞，不知道通到哪里去，又好像一只只隐藏在黑暗里的巨大眼睛，不怀好意。
她忍不住缩了缩，这里阴寒的很，像是走进了冰川一般。
她一路朝前走去，竟看到好多白骨，残缺不全的散落一地。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和腐肉的味道，让她深深皱起眉头。这些便是那蛇妖害死的人了吧？
碧瑶怒从心生，好个蛇妖，竟然害了这般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她今日便替天行道，收了这蛇妖！
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救命声，碧瑶匆忙跑了过去，石柱上绑着好些人，巨大的蟒蛇张着血盆大口正要吞食这些人。
她手中伤心花绽放，及时阻止了凶残的蟒蛇。那蟒蛇见有人阻止它进食，扬头看着她。口中的信子还往下滴着毒液，黄褐色的眼睛冰冷怨毒，“哪来的小丫头敢坏我好事？！”
“你伤害无辜人命，我今天就收了你！”碧瑶手中伤心花光芒大盛，直接朝它打了过去。
蟒蛇眯了眯眼睛，它不虽识得伤心花，但也知那是个宝贝，若能为己所用定能实力大增。

伤心花乃是绝世宝物，可是这蛇妖也确有高深修为，一时间，他们竟不分上下。
时间过了许久，碧瑶与蛇妖也斗得越来越凶险。她伤心花灵力强大，可是从小在九黎山，实战经验太少，对付这蛇妖已经开始吃力。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时，旁边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姑娘……，打蛇打七寸！”
碧瑶看着蛇妖，眉头微蹙，这蛇妖倒是好生厉害！一番交手之下，她已经吃力，而那蛇妖却不见什么破绽。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自身难保。她若逃走，也定能逃的出去。可是她却不能看着这些无辜人丧命。
咬咬牙，她打算拼尽全力一试。
那蛇妖吐了吐信子，上半身化作一个阴气森森，面目狰狞的辨不清是男是女的老妖精，说出的话都是刺耳的，“臭丫头，没力气了吧！”
“老妖精！”碧瑶道。“我看你才没力气了！”她长出一口气，伤心花再盛光芒，朝着那蛇妖打了过去。
那蛇妖尾巴一摆，不知从哪里飞出道道铁链，如同一条条蛇一般，直奔碧瑶而去。
碧瑶急忙奋力抵挡，可是锁链灵活如蛇，变幻莫测，她挡的有些力不从心。
蛇妖见她应接不暇，诡异一笑，直接朝她打了一掌。碧瑶哪能什么都不做，只得运功抵挡。然而此举正中蛇妖下怀，那锁链顿时就缠住了她的手脚，这下她功力发不出来，硬生生挨了那蛇妖一击。
鲜血从她嘴角滑落，在她苍白如玉的小脸上异常刺目。
“臭丫头！”老妖精道。“小小年纪还敢学那些臭道士降妖除魔，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蛇妖再次运功，强大的灵力直奔碧瑶而去。碧瑶挣脱不得，看着那灵光袭来，只得死死闭上眼睛。
就这样死了吗？她还没有到达蛮荒，还没有想起前尘过往，重要的是，她还没有找回那个对她很重要的人。秦无炎……

预料的疼痛没有出现在身上，反而听见那蛇妖撕心裂肺的痛喊，听的她心尖都颤了一下。
怎么回事儿？
她睁开眼睛去看，一道白衣身影挡在她面前，对面的蛇妖像是被扔进了地狱的业火之中，浑身黑气缠绕，挣扎着逐渐失了生机。
“席烬？”碧瑶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面前的人回过头来，深邃的眼睛映出她苍白的容颜，他的瞳孔缩了一下，挥手斩断她身上的锁链，抱着她落在地上才面无表情道:“你果然是个大麻烦！离了这么一会儿，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碧瑶有气无力的看着他淡漠的脸，“你一刻不嘲讽我都不行吗？”
席烬看了她一眼，欲带她出去，她却扯了扯他的袖子，指向旁边，“把他们也救出去吧！要不然我这伤白受了！”
席烬看着她眼底祈求的神色，挥手而去，锁链断裂的声音不断响起。然后就带着她往回走，见她还是有些担忧的神色，他淡漠道:“生死有命，难道还要我像抱你这个大麻烦一样，一个个抱出去吗？”
碧瑶抽了一下嘴角，想说什么，却终是眼前一黑，昏了过去。蛇妖的那一击，伤害还是不轻的。
席烬脚步一顿，随后加快了脚步，带着她跃出了洞口。
那父女俩依旧守在洞口，见他出来，又见碧瑶伤成这般模样，顿时神色复杂。
席烬看了他一眼，道:“蛇妖已死，去找你儿子吧！”
中年人顿时千恩万谢，吩咐女儿拿出绳子，又听洞下穿出声音，急忙着手救人。
席烬没有管他们，而是带着碧瑶来到一旁的岩石边，把她放下，开始为她疗伤。
碧瑶脑袋昏昏沉沉的，又梦见了许多往事。有个傻傻的少年，给她烤兔子。有一柄古老的剑，朝她劈来。她看着这一切，莫名的觉得这一切都那么无关紧要。
她想要梦见的，是另一个人。
而她，终于如愿以偿。
有个紫衣男子，总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有个紫衣男子会给她烤鱼吃，会给她栽满院的蝴蝶花，会给她买她喜欢吃的糕点。
会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伤害，会拼尽全力保护她，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她有点讨厌当时的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他，她其实早就知道他对她好，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他。
这一次，她会找到他。再也不离开他，会对他好，会永远陪伴他。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衫。
坐在她旁边的席烬，一直盯着那滴泪，看着它从碧瑶的眼角涌出，在如玉的小脸上划过痕迹，仿佛走了一个轮回，落入尘埃。
你终于要想起来了吗？他的嘴角勾起微凉的弧度，秦无炎，你很快就会见到她了。我很期待你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秦无炎……”梦般的呢喃传来，“不要忘记我……”
他望着她脸颜，垂下视线，眼前的篝火阑珊，照映着他的容颜，似乎藏了什么不可说东西。
蛮荒总坛
青龙把婉儿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然后一个人来到了圣殿。看着那座威严辉煌的宫殿，他微微愣神。十六年了，想不到今生还能踏足这里。
倒是与记忆里有了些不同，记忆里的圣殿神圣不可侵犯，现在的圣殿虽高大辉煌却笼罩了一股阴森森的鬼煞之气。
倒是和那人相得益彰！他冷笑了一下，负手而立，冷冷道:“老朋友！二十多年不见，你倒是令我十分意外啊！”
大殿的门发出沉闷的响声，走出一排圣殿信徒装扮的弟子，站在两侧。然后，一个带着鬼面具的黑衣人走了过来。
青龙打量着他，笑了笑，“鬼先生，久违了！”
鬼先生面具下也不知是什么表情，语气却还是青龙曾经熟悉的，不过似乎多了些诡异的阴狠，“青龙圣使，别来无恙！”
“抬举我了！”青龙摆了摆手，“从二十一年前鬼王宗覆灭开始，我就不再是什么青龙圣使了。”
鬼先生似乎是笑了，面具下的双眼带着意味深长之色，“你对往事记得这样清楚，岂会一点都不在意？若你真的不在意，怕是也不会来吧？”
青龙看着他，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冷笑，却似乎又云淡风轻，“我在意的是鬼王当年对我的恩情，至于我为何回来，你不清楚吗？”他语气骤然转冷，嘴角笑意不复，“碧瑶在哪？”
“说起她，我倒是很好奇，她又是如何再活了一次？”
“跟你无关。”青龙冷冷道。“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别急。”鬼先生转过身，“有一位老朋友，我猜你一定想见到他！”
碧瑶自受伤沉睡，便陷入了梦魇之中，再没苏醒过。
席烬守了她一日，也神色复杂了一日。终于，她也对那人存在执念了吗？沉睡在过往的梦里，不愿醒来？
他看着睡着的碧瑶，皱了皱眉头，眉宇间不知道是什么神色。
许久，他扶起她，将她背到了自己的背上，朝着圣殿的方向走去。
一日，两日，……整整七日，这条路，终于到了尽头。碧瑶一直都没有醒过来，而席烬背着她走一段路就会停下来。
七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路上没有了她活泼开朗的声音，他莫名的觉得有些不习惯，可是她一点要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看着视线里的圣殿，他放下碧瑶，把她安置在树下。看着她如画的眉眼，眼底划过一丝黯然，却硬扯起一丝冷笑，“还不醒吗？你要见到他了。”

往日同行的点点滴滴在眼前汇聚，他觉得心口闷闷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远去，他自嘲地盯着自己的影子，为自己的行为觉得可笑。
他其实可以用法术的，不出一日定能到达圣殿。可是……他莫名的在心底有着微微的希望，希望这条路能够在长一点。他告诉自己，他只不过是在等她的记忆全部苏醒。然而，再完美的谎言即使能够骗得了整个世界，又如何能骗得过自己的心呢？
也许在这条路没有走到尽头时，他心底的希望并不强烈。可是路途将尽时，那丝平常不甚在意的希望就会被无限的放大化。
席烬站起身，最后看了她一眼，她从来就不属于他。那么……从未拥有，何谈失去？
从碧瑶的手上摘下伤心花，他转过身，身上的那股温和淡然全部退去，只剩下了冰冷无情。可他的眼底却仿佛燃着地狱的业火，将靠近他的一切焚烧。
他是席烬，该做自己的事情了。挥袖落下一道灵光，他和碧瑶的身影消失不见。
青龙在一处庭院前已经站了七日，可是庭院的主人却自始至终都不肯见他。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可是他最想知道的确是他这十五年来是否安好？
“青龙圣使”，庭院内走出一名弟子，“您还是回去吧！公子他不会见你的！”
青龙漠然道:“他不想见我那就随他好了，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他总不会躲一辈子。”
那弟子想说什么，却眉头一皱，急忙让了开来。是那人回来了，他可没那个胆子拦路。
一道光芒由远及近路过他身边，直接进了庭院。
青龙感受到那股灵息，留意之下，惊觉碧瑶的气息。他冷冷道:“刚才是谁？”
那弟子见他这般，有些不安，“是席烬公子。”
“为何他能进去？”
“公子从未吩咐我们拦他。”当然，也没有人敢。
青龙皱了皱眉头，方才的那股气息中还藏了一股，定是碧瑶，他绝不会认错！
那么，他不明白的是，秦无炎不肯见他，鬼先生引来他，碧瑶又出现在此地，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操控？
碧瑶一直在睡着，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勾着淡淡的笑意，本就娇俏的小脸愈加美丽动人。
席烬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转身看向门口的人。明亮的烛火下，那人的神色阴晴不定。他笑了笑，“不认识她了吗？你曾经燃烧自己的灵魂，日日承受烈火焚心之痛只为复活她，忍受十五年的相思之苦无非想她安然活着，如今她就在你面前，你不想说什么吗？毒公子？”
毒公子，秦无炎。
秦无炎对于他的话，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出去。”
席烬挑了一下眉头，走近他，看着那张脸上十五年如一日的淡漠表情，“你就不好奇，现在的她为何只有十五岁？”
秦无炎的眼神如古井无波，他依旧淡漠道:“你若这么关心她，不如把她带走。”
席烬嘴角的笑意僵了一下，却被他很好的掩饰了下去，“人我是奉鬼先生的命令给你带回来的，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吧！另外，她陷入梦魇之中，你自己唤醒她吧。”话落，他走了出去。
秦无炎看着躺在床上的娇俏人影，沉默了许久才走到她身边坐下，替她掖了掖被子。
“你和记忆里倒是不同了”，他道，“ 可爱了许多，怕是又要比以前任性了吧？碧瑶……你可还记得我？”
他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她的眉眼，温柔如水，仿佛要诉尽前世今生日日夜夜的思念，可是他什么表情也没有，淡漠的像是高山顶峰弥漫的薄雾，风吹即散，没有任何事任何人能扰乱他平静的心思。
他静静的坐着，也不打算叫醒碧瑶，可是碧瑶却渐渐醒了过来。他收回手，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像是花间的蝴蝶展翅。
那双眼睛，灿如星辰，又仿佛夜空下闪着夺目光彩的宝石，渐渐映出他冷峻的容颜。
四目相对，梦里的一切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你是……”碧瑶犹豫的开口，“秦无炎？”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梦里的秦无炎在她面前即使云淡风轻，那双眼却永远温柔如水，仿佛这世间只有她一个。可是面前之人，让她既熟悉又陌生。
他的眼神很淡漠，带着疏离之感，让她很不安。
对于她的问题，他只淡淡道:“是我。”
碧瑶有些怯怯地抓住他的手，有些试探的问道:“那你还记得我吗？”到底是因为重生了一世，就算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可是性格终究还是和前世不同了些许。今生她不是鬼王宗大小姐，十五年隐居九黎山，不接触外界，终是不谙世事，天真单纯。
感受到掌心的柔软，秦无炎有一瞬间的愣神，却依旧淡漠的看着她:“记得。”
听他这般说，又见他这般模样，她有些委屈的看着他，她心心念念的来找他，满怀了期盼，他却对她这般冷淡。他从前不是对她很好的吗？
“我……我梦见你给我烤鱼吃，还会给我做桂花糕吃，那些都不是梦对吗？是我们曾经的回忆对不对？”
秦无炎没有说话，默认了答案。
碧瑶的眼里已含了水雾，“我还梦见，我们成亲了，你说此生定不离不弃，为什么你最后离开了我？”
“你是来问我答案的吗？”他淡淡道。

碧瑶默了一下，摇摇头，“我曾经是想要知道前世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现在我只想告诉你，既然我前世都已经嫁给了你，今生我便不会离开你，我会陪在你身边，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离开的。”
秦无炎看着她倔强的模样，眼角还挂着泪水，无的惹人怜惜。他从袖口中掏出手帕，替她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淡淡道:“你想留，便留下吧。”
话落，他起身想要出去。
碧瑶叫道:“秦无炎，你去哪？”
“去给你安排房间。”他道。
“那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屋子。”
“那我就要住在这里”，她不敢看他的眼神，“你在哪，我就在哪。”
秦无炎站在原地，许久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下淡淡的一句话，“随你的便。”
碧瑶看着他的背影，很想哭，但是心底还是很开心的。她终于找到他了，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会离开他。

秦无炎出了屋子，对旁边的弟子道:“去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是。”那弟子应了一声，便要去办。
秦无炎又道:“她喜欢水绿色，将床幔换了，再放些蝴蝶花。”
那弟子刚要说“是”，远远的闯进来一道青衣身影，他刚要拦，却听秦无炎淡淡道:“你退下吧。”
闯进来的，正是青龙，身后还跟着没拦住他的席烬。
秦无炎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那张脸上有着岁月流逝所沉淀的淡然和洒脱，也有着焦急和怒火。
“好久不见！”他淡淡道。
青龙见他如此淡漠疏离，心中着实意外，但他还是想问，“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秦无炎走到树下坐下，倒了杯茶给他，淡漠道:“好与不好，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吗？”
青龙挑眉，“你这是何意？”
秦无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中，不语。席烬靠在一旁的树上，一副看戏的模样。
“碧瑶呢？”青龙问道。“她是不是在你这里？”
“不错。”秦无炎道。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青龙皱眉，“这一路上，我听到了鬼王宗要卷土重来，还建了一个阴魔宗想要光复圣教，你当年不告而别是不是就为了此事？”
当初在九黎山得到那半块玉佩时，他就猜到是有人想要光复圣教。离开九黎山后，他终于得了一点信息，鬼王宗要卷土重来。能够以此名义光复圣教的，只有一个人，鬼先生。
这几日，在圣殿之中，他又听说，圣教建了一个阴魔宗，门主便是昔日的毒公子，秦无炎。
若说鬼先生还心存执念，他倒是可以理解，可是秦无炎明明都已经放弃了一切，为何还要搅和到这件事情里？
所以他一直想见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失踪十五年，就是为了这个？
可是见到了，他却这般态度。十五年，难道已经改变了他吗？
“圣教光复指日可待，青龙圣使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吧？”秦无炎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青龙莫名的觉得窝火，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了？他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握成拳头的手却不忍心落下，“秦无炎，你看清楚，我是你大哥！我们曾经同生共死，什么青龙圣使，你曾经说过什么你忘了吗？！”
面对他的怒火，他还是那般淡漠，“没忘。”
“你？！”青龙的拳头就要落下，他是真的很想打他一顿，一声不吭不告而别，好不容易寻到他的踪迹居然还不见他，见了面竟然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他怀疑秦无炎是不是还没睡醒，在说梦话。可是他的拳头没落下去，而是被席烬拦住了。
他道:“放开他。”
秦无炎看着青龙的模样，难得淡漠一笑，“能让你如此愤怒，看来我确实让你很失望。”
青龙气愤的收回手，冷冷的看了席烬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秦无炎理了一下衣角，坐下来云淡风轻的喝茶。
席烬看着他，“十五年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笑。”
“十五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他淡淡的盯着手里的杯子，“这一次，你应该深有体会。”
席烬笑了一下，“十五年的时光确实能够改变很多事情，可是对于你来说，有些东西。终究不会改变。”
秦无炎淡漠的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我同样想告诉你。”
席烬还是笑着，“也罢，我知道你是在怪我听了鬼先生的命令，去将她带了回来，还引出了青龙。然而，无论是出于光复圣教的目的，还是因为私人原因，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秦无炎淡淡道。
他转身离开，只道:“我和你之间，永远不可能“无关”。”
秦无炎在院子里坐在半日，直到日沉西山，方走回屋子。
一进去，就发现碧瑶还在，见他进来，一双水眸亮了起来，像是星辰一般。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后走了进去，在桌子边坐下，“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过去吧，”
“我不要！”碧瑶道。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同处一室？”他淡淡道。
“我都嫁给你了”，碧瑶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以前也没少占我的便宜。”这话说完，她的耳朵就已经红了。
秦无炎见她这般模样，起身朝她走去。碧瑶见他越走越近，以为他是要来撵她走的。只好抱着旁边的柱子不撒手，“我说了，我这次绝对不会让你再离开我！”
“既然这样”，秦无炎拿起案头的笛子，“我去另一个房间住。”他转身就要走。
碧瑶急忙从后面抱住了他，眼泪便流了下来，“秦无炎，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怪我忘了你？”
秦无炎没有说话，门外走进来一个女子，“门主，晚膳好……了。”她本是低头走的，可是看到屋子里的一幕，她手一抖，端着的膳食差点没摔了。
门主十五年来从来没有让任何女子碰过，就连她们这些平常伺候她的婢女都不可以，今日是怎么了？
碧瑶从秦无炎身后冒出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满眼的不可置信，盯着秦无炎。她见此，直接跑出去，拿过那女子手中的膳食，顺便挡住了她看向秦无炎的视线。“以后你们门主的饭我会做，不劳烦姐姐你了。”
“是。”那女子急忙退了出去，一边心底诧异这小姑娘胆子好大。她们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人，她竟然抱着他。

碧瑶回过头，看见秦无炎挑眉看着她，眼底竟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表情，“圣教的弟子和婢女，从来都很怕我，你喜欢的究竟是你梦里的那个人，还是现在的我？”
碧瑶眨了眨眼睛，不解的看着他，“有区别吗？”
秦无炎不语。
“对于我来说，只要你是秦无炎，就足够了！”她坚定不移的看着他。
秦无炎看着那双墨黑如宝石般的眼睛，微微出神，像是在回忆什么。许久，他的眼底划过几不可查的笑意。他走到桌子边坐下，对她道:“饿了吧？”
碧瑶点点头，她记得自己好像睡了好久。
“过来。”秦无炎道。
碧瑶听话的走过去坐下，他把碗筷放到她面前，淡淡道:“吃吧。”
她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可是刚吃了几口，她就看向一直盯着他的秦无炎，“你……不吃吗？”
她嘴角还沾着米粒，抬头的模样甚是可爱，秦无炎忍不住伸手蹭去了她嘴角的米粒，淡淡道:“你方才不是说要给我做饭吗？吃饱了便去吧！”
“我这就去！”她放下筷子，起身便往外跑。跑到一半，又跑了回来。尴尬的看着他，“厨房在哪？”
秦无炎微微无奈，起身带着她向厨房走去。
他在前面走，碧瑶在后面走。看着他的背影，碧瑶有些悲伤，从前似乎都是他跟在她身后，无论她怎么冷言冷语，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原来跟在别人身后，是这样的感觉。
她有些失落，现在的秦无炎是不是不喜欢她了？这算是上天的惩罚吗？以前她拥有却没有珍惜，所以老天在惩罚她？
想了想，她不服的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她前世都敢与命运做抗争，今世怕什么？她是谁？她是碧瑶！她喜欢的人是秦无炎，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沧海桑田，都不会再改变。
就算他不喜欢她了，也没关系，她就等，等到秦无炎重新喜欢她。
秦无炎不知道她心里所想，停下来等她的时候，见她脸上变换的表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微微扬起嘴角。
碧瑶一直低头走，他停下来也没看见，直到撞进他怀里。抬头看见他一双星眸倒映着她的容颜，微微红了脸颊。
“厨房到了。”秦无炎淡淡道。
碧瑶点点头，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烧水，泡茶，揉面……一样一样，有条不紊。
秦无炎倚在门框上，静静的看着她。时光流转，那个曾经肆意洒脱的鬼王宗大小姐，如今竟然肯为他洗手作羹汤。
碧瑶一边揉面，一边抬头看他。阳光下，他的容颜并不清晰，却给人温暖熟悉的感觉。她笑了笑，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他会重新喜欢自己的。
秦无炎垂下视线，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碧瑶做好了饭叫他，他才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精致的点心，有着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桂花糕？”他微微意外的看着她。
碧瑶有些害羞，却还是鼓足勇气道:“我在九黎山的时候，总是梦到一个人给我做喜欢吃的桂花糕。我就想，有一天我也要做给我喜欢的人吃。”
秦无炎袖中的手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深邃的眼睛看着她，一语不发。最终头也不回的离开，淡漠道:“我不喜欢吃这种东西。”
碧瑶愣在那里，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去的冷漠背影，泪水在眼里打转，委屈在心里滋生。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真的忘记了她们之间的感情，还是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暗处，席烬和鬼先生正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主人”，席烬道，“您怎么看？”
“这一世的碧瑶令我十分意外。”他道。“至于秦无炎，他肯以自己的命换取碧瑶的重生，这段感情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抛弃？”
“主人意思是？”
“即便现在的秦无炎少了一半的情魄，碧瑶也终将是他的牵绊。有碧瑶在，秦无炎永远不会背叛我。”鬼先生冷冷道。话落他转身离去。
席烬看着碧瑶，神色未名。许久，他也转身离开。只留下微不可闻的话语，“前世，你毕竟伤过他的心，今生，算是还给他……”
已经走远的秦无炎，出现在另一个方向，将席烬和鬼先生的话语收在耳中，深邃的眼神如同碧海的深渊。
碧瑶失落的模样也落在他的眼中，他仿佛听见利刃插进心脏的声音。
碧瑶……他的碧瑶……
秦无炎回到屋子，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有婢女正在收拾。他冷了神色，转而一想，饭菜已凉。遂道:“再去做一份，要甜食。”
婢女微微诧异，“门主，您不是……”她的话硬生生止住，看着秦无炎冰冷的眼神，恐惧道:“奴婢这就去。”
他揽衣坐在桌子边，倒了一杯茶，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水绿色的娇俏身影，她还是那么喜欢水绿色。
碧瑶端着一碗粥走进来，小心翼翼的放在他面前。“这是我熬的粥，你尝尝看。如果你不喜欢，我再做。”
秦无炎看着她，有些仓促的低下头，忍不住拿起了汤匙，尝了一口。这粥熬的恰到火候，温软还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并不甜腻。
他慢慢的吃着，碧瑶见他没说不好吃，忍不住扬起嘴角。
秦无炎……她的秦无炎……
碧瑶看着他喝粥，喝的优雅如画，有些看呆，慢慢红了耳根。
直到有婢女进来，将做好的桃花酥放到桌子上。
秦无炎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肚子还饿吧？”
碧瑶点点头，坐在他旁边。拿起桃花酥，闻了闻，笑道:“桃花酥？以前在九黎山，青龙大哥常常用桃花泡茶酿酒，还用来泡酒，总是一个人坐在树下，喝到天亮。你还记得青龙大哥吗？他以前对我们很好的！”
秦无炎的手顿了一下，“记得。”
“对了”，她道，“他和婉儿成亲了。”
“嗯！”秦无炎点头，顿了顿，又问道:“幽姬呢？”
“她？”碧瑶神色一黯，“我也不知道幽姨去了哪？我记得前世有一个女子一直对我很好，可是今世我的记忆里没有她。”
秦无炎看着失落的神色，放下汤匙，道:“天色不早了，去你的房间休息吧。”
“我不要。”碧瑶道。“我说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秦无炎站起身，“这里不是你该留下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你要赶走离开？”碧瑶气愤的看着他，“秦无炎，我是你的妻子，你没有道理赶走离开！”
“那是前世”，他淡漠道，“今生，你我并无嫁娶。”
碧瑶垂了视线，“秦无炎，你是不是真的怪了我？”
秦无炎沉默片刻，道:“没有。”从来没有。
“那你……不喜欢我了吗？”
这一次，他一直在沉默。
泪水弥漫在眼中，像是一场朦胧梦境，前尘的过往真的已如云烟吗？
是她却执着的活在那场旧梦里，盼着他还和曾经一样吗？
可是，那怎么会是梦呢？那是她们曾经的回忆，是她们之间感情的见证。他曾为了她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他曾经郑重向她许诺，难道那些誓言都不做数了吗？
秦无炎看着垂眸的她，看着眼泪在她的罗裙上打湿痕迹，像是冰冷的利刃一刀刀捅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碧瑶，他曾许诺守护之人，如今他却这样伤她。
走吧。他心道。远离我吧。
他迈步想要走出去，可是碧瑶拉住了他的手，从他腰间掏出控妖笛，把笛子上的玉佩递到他面前，手腕上的手链也同时呈现在他面前。
沉默不语。那一瞬间，她好像成长了许多。
秦无炎也不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
终于，碧瑶开口，“秦无炎，我不信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也不信你会是背信弃义之人，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苦衷。我说过，我不是来探寻答案的。但若你真的要赶我走，那你就告诉我前世为何要弃我而去？你凭什么让我爱上你，却又让我忘了你？”
“好啊！”秦无炎勾唇一笑，转身贴近她的眼睛，呼吸洒在她的耳畔，“那你告我，你爱的是前世那个对你关怀备至的秦无炎，还是现在冷漠无情的我？”
碧瑶直视着他的眼睛，无所畏惧，“我说过，这没有区别。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你，是我心底最重要的人。这一次，我不会再与你分离。”
秦无炎看着她，突然一挥袖关上了房门，碧瑶愣了片刻，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压在了床上。
帷幔轻轻落下，仿佛隔绝了所有的声音，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她呆呆的看着他，红了脸颊，“你……你做什么？”
秦无炎笑了一下，虽然依旧淡漠，却没了那股疏离。他伸手捏了捏她红的像个苹果的脸蛋，道:“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你……你到底”，碧瑶推了他，“想怎么样？”
“既然你前世嫁给了我，便是我的妻子，夫妻之间……”他顿了顿，“何况，我们还差了一个洞房花烛夜！”
“我……嗯！”她刚一张口，秦无炎便堵住了她的嘴巴。

碧瑶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他却伸出手遮住了她的视线。与他的淡漠冰冷不同，他的吻深情而又温柔，像是一场唯美的幻觉。
秦无炎没有做什么其他的，只是与她唇齿相依着，像是在诉说这多年来数不清的日夜的思念。
不知过了多久，秦无炎抬起头，手却还遮着她的眼睛。
他淡淡的开口，“若要留下，你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后悔吗？”
“不后悔！”碧瑶毫不犹豫道。
秦无炎拿开她眼睛上的手，翻身躺在一旁，与她隔了半人的距离，他挥袖灭灯，道:“天色已晚，睡吧！”
碧瑶动了动僵硬的身体，小心翼翼的拿过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躺在一旁，不敢乱动。
秦无炎呼吸均匀，看起来真的睡着咯。碧瑶摸了摸自己还发热的脸，悄悄的长出一口气。这个家伙倒是越来越会占她的便宜了。

碧瑶点点头，接过粥碗，低头安静的喝粥。
秦无炎就坐在她旁边，端了一碗清粥喝的寡淡无味。他觉得，还是碧瑶做的好喝。
想不到十多年不见，她真的改变了很多。
或许物是人非，可是只有一点不会改变，她……是他秦无炎一个人的！
碧瑶放下碗，同时秦无炎也放下了碗。二人相视，碧瑶道:“这粥真难喝！”
秦无炎也道:“的确如此！”
“那我去给你煮吧？”碧瑶笑道。
他摇了摇头，站起身，“门中有事需要我去处理，我先走了，你别乱跑。”
碧瑶想说跟着他一起去，可是看着他冷淡的眼神，很怕惹他不开心。垂下视线，也不说话。
秦无炎见她模样，道:“你可以去见青龙，他也在总坛。”
碧瑶意外的看着他，“青龙大哥也在这里？”
他默了一下，淡淡道:“他是圣教的青龙圣使，出现在这里没有什么意外的。”
“可是大哥从来没有提起过。”
“你不是已经恢复了前尘的记忆吗？”秦无炎道。
“我只清晰的记得和你之间的事情，其他的都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碧瑶道。
秦无炎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你干嘛？”
他不说话，忘忧蛊是绝对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冲破的。她竟然能够找回记忆，她对他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吗？
碧瑶……他的碧瑶……
许久，他收回手，向外走去。“别乱跑。”
碧瑶望着他的背影，笑颜如花。
秦无炎去见得是鬼先生，他正和一群老头子们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席烬站在他身旁，见他进来，盯了他一会，神色不明。
秦无炎没管他，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那些老头子们纷纷打招呼，“见过门主。”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坐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玩着茶杯，一副淡漠无情的模样。
鬼先生看了他一眼，面具下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开口，“今日召集大家来，是有一个好消息。”
说着，他看向大门外，一个身着青衣面容冷峻的男子走了进来。
顿时所有人惊讶不已，“青龙圣使？！”
“竟然是青龙圣使？！”
……
当然秦无炎除外，他早就知道鬼先生打的算盘。
对于青龙的出现，他没有丝毫意外。
青龙扫了一圈，视线在秦无炎身上多停了一会，便淡漠道:“诸位，好久不见了！”
众人纷纷回礼，他们这些老家伙虽然年长了，可是毕竟不是圣教当年的长老级人物。地位在四大圣使之下，见到青龙自然要低头。
而让青龙意外的是，时隔多年，鬼先生竟然还有能力将这些散落在天涯海角的圣教弟子重新召集起来。
不过，他才不觉得鬼先生是用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收服人心的。不然，为何带走碧瑶，引他出山？
若非碧瑶在此，他绝对不会管这些事！可是现在秦无炎态度不明，他必须要留下来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青龙坐在秦无炎下手边，他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欢迎大哥回来，我们曾经的信仰就快要实现了。”
青龙冷笑了一下，“承蒙门主照拂了。”
秦无炎没有什么表情，只道:“彼此。”
鬼先生开口，“如今鬼王宗重现，阴魔宗建立，青龙圣使归来，我教实力壮大，光复圣教，指日可待！”
“先生”，底下有人出声，“我教弟子接连聚集，已经引起正道中人的警觉。”
“近年来”，又有人道，“正道实力不断壮大，早已今非昔比。若交起手来，我们定然无胜算。”
鬼先生望向秦无炎，眼底带着一丝不明之意，“门主如何看？”
秦无炎抬头淡漠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先生不是有兽神之血吗？”
青龙眉心微蹙，以他对秦无炎和鬼先生的了解，他总觉得刚才的对话有种怪怪的气氛。鬼先生似乎是在故意问秦无炎他的看法。
这两人之间，究竟有何不为人知的秘密？

鬼先生离去，“他也说过……他永远不会背叛毒神！”
席烬望着他的背影，冷冷一笑。不多时，他也走了出去。
他想看戏。
来到秦无炎的住所，没有见到他意料之中的场景——青龙质问秦无炎的场景。
反而是青龙站在门口，侍从一脸为难。
他走了过去，笑了笑，“青龙圣使，可是想见碧瑶小姐？”
“你把她怎么了？”青龙冷冷道。
“圣使言重了”，他道，“碧瑶小姐乃是门主的心上人，在下岂敢伤害碧瑶小姐？”
青龙不语，眼前之人像极了那个人，熟悉而又陌生。
席烬看向侍从，“退下吧！”
青龙径直走了进去，拐过回廊，碧瑶就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鼓捣着落了一桌面的桃花。
那认真的模样让他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岁月静好的日子。
他走近了，碧瑶才发现他。
“青龙大哥？！”碧瑶惊喜的叫了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你。”青龙坐在她面前，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碧瑶笑了笑，继续在桌面上挑选桃花。
“碧瑶……”青龙沉默了片刻，“你都想起来了吗？”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碧瑶垂下视线，“不该让我忘了他这么多年。”
青龙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碧瑶，你可知是他不希望你记得他？
碧瑶的体内有秦无炎曾经种下的忘忧蛊，能够忘记前尘过往的所有，可是碧瑶对秦无炎的感情太深了，深到触景便能回忆起过往，哪怕是零碎的片段，也终有一天能够汇聚。
就像现在，她离开九黎山不过月余，便能忆起那被忘忧蛊吞噬的曾经。
“青龙大哥”，碧瑶低声道，“他以前是不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青龙看着她，“你们之间？”
“他记得我，可是他似乎忘了他对我的承诺。”
“不会的”，青龙拍了拍她的肩膀，“碧瑶，这世间不会有人比他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