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深吸一口气，将球抛起，几步助跑，跃起，已经有些破旧的运动鞋与地板摩擦发出短促的声响。
「out！」自由人话音刚落，排球就重重砸在几乎逼近底线的地方。
计分板的数字又翻过一页。比赛结束。
「哇哦！」日向忍不住惊叹，又羡慕地咬了咬嘴唇，挤出字眼模糊的话语，「杀人发球，可恶，我也好想学啊。影山那家伙究竟给力量值充了多少钱？」
菅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这可不全是力量的功劳。」他眼珠一转，开玩笑道，「不如去拜影山为师怎么样？」
「才不要！！！他性格这么烂！」
「菅原前辈！」
听到影山乍然响起的声音，日向下意识地往后跳开一步，做出防御的姿态，生怕刚刚自己的嫌弃宣言惹怒这位球场上的王者。
「我要去一趟营业厅充值，今天可以早点走吗？」
「可以哦。」菅原虽然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只是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体贴道，「赶快去吧，不然那边就要下班了。打扫的事就交给其他一年级吧。」
「非常抱歉！」影山弯下腰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没事没事。」菅原好说话地挥挥手，「大地那边我去说就好了。」
看着影山远去的背影，日向有些迷茫地小声开口道，「直接网上充值不就好了？」
营业厅在晚上八点关门，影山背着运动包一路狂奔，终于赶在58分的时候冲进了营业厅的自动大门。坐在柜台后的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很快调整好表情，微笑着招呼道，「先生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影山从运动包里翻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过去，「我来缴费。」
工作人员接过余额单，右手灵活地在键盘上输入影山的身份ID，随即示意他看向柜台上摆着的指纹输入仪，「请您按一下指纹。」
确认身份后，她例行公事地询问影山需要充值的金额和比例。
影山从钱包里抽出四张1000面额的纸币，不假思索道，「智力50％，剩下的平均分给其他几项。」
「好的。」
缴费成功后，影山随意地将收据塞进运动包，又顺路买了夜宵，一边啃包子一边在脑海里回想着今天队内比赛的几个失误。
第二天下午，影山由于正好轮到值日，比平时晚了一些才来到部活室，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月岛正在换衣服。
没戴眼镜的高个子听到动静也看过来，眯了下眼睛，无声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随即低下头迅速解开了最后一粒衬衣的扣子，将T恤套上。
由于自己总是很早就会到部活室，日向又总是和他比赛，算起来这是影山第一次和月岛在这里独处。他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打了声招呼。
月岛微微睁大眼睛，摸过一旁的眼镜戴上，透过镜片打量着影山，双手抱胸道，「王者主动和我打招呼，真稀奇。莫非是昨天终于记得给自己可怜的情商充值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懂月岛话里的嘲讽，影山侧过身经过月岛身边，在自己的柜子前站定，一边脱衣服一边嘟囔道，「我才不会把钱浪费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月岛：「……」
「你的确应该多充点钱给你的智商。」
影山的声音闷在黑色的队服里的，「50％。」月岛看着他像个小动物一样钻出毛茸茸的脑袋，又一本正经地补充道，「2000日元。」
月岛噗地笑出了声。
大概是因为难得和平的相处，月岛没有先行离开，两个人一起去了排球馆，却看到本来应该在自主练习的大家正聚在一起，仰着头听武田老师说话。
「影山，月岛，快点，就等你们了！」泽村催促道。
「是！」
「去东京集训？！」
「没错。多亏猫又教练帮忙，我们才能得到这次机会。大家，要去的吧？！」
体育馆内顿时爆发出一阵热血沸腾的欢呼。
「不过，」武田推了推眼镜，「集训的日子和期末考试非常接近，如果考试不通过，必须优先参加学校的补习，如此一来就很有可能去不了远征……」
「……」
「明明是你们不好，为什么遭殃的反而是我啊……」月岛看着眼前的笨蛋二人组对着试卷抓耳挠腮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月岛，影山和日向就交给你了。如果他们挂科的话……」想起主将笑着拍着自己的肩膀把如此艰苦的任务交给自己，月岛不由得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你身体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影山往前凑了凑，担心之情溢于言表。
这话一出，别说是月岛，就连日向都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影山。
「……怎么了？」
「你、你真的是影山吗？被鬼附身了？」日向颤抖着伸出手指向他。
「哈？日向呆子你是学习学傻了吗！」影山毫不留情地吼了回去。
日向顿时放心地抚了抚心口，「还好，又变回原来的影山了。」
影山皱起眉，眼看两个笨蛋又有吵起来的趋势，月岛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他冷清道，「要是不想补习，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影山立马闭了嘴。
日向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也低下头继续啃数学题。
月岛看着影山的发旋，心底那股违和感越发强烈。从那天他和影山在部活室有了一番还算和平的对话开始，影山就有点不太对劲，不仅对于他的日常嘲讽不再和以前一样与他争执，甚至对他莫名关心起来。就在昨天影山还把自己的医用绷带借给他缠指。
『关心』
想到这个词，月岛突然觉得一阵恶寒。这种温情的词汇怎么可能出现在任性的国王身上？
「你真的没事吗？」补习结束，日向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先行离开，影山和月岛并肩走在校园主道。今天是周末，校园里满是运动社团的荷尔蒙气息，击球声、口号声此起彼伏。
月岛步子一顿，「这句话应该我问才对吧？」
「嗯？可你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
月岛停下脚步，不由得直视影山，感觉自己的语言功能大概是退化到了单细胞生物。
「你？真的没事？」
影山皱着眉，「我没事。明明是你有事。」
「我……」
见他有松动的迹象，影山睁大眼睛，鼓励一般看着他。
像只小狗。
月岛清了清嗓子，「王者，你好好想想，平时你会对别人的情绪这么关…敏感吗？」
「啊。」影山困惑地歪了歪头。
这会儿又像只小猫。
「算了。」月岛转身迈开步子，不再去看影山，「不指望笨蛋王者能明白。」
「什么嘛。」影山不满地努起嘴，「你不说我怎么能知道？」
「看来2000日元的智商对王者来说还是不太够用。」说到这，月岛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
「我才不把智商浪……」说到一半，影山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猛地缩了下脖子，噤声了。
「浪什么？继续说。」月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影山莫名觉得那笑有点冷。
他立马摇了摇头，「没有。」
月岛却步步紧逼，「不想把智商浪费在庶民身上？」
「没有。我想弄懂你的事，不是浪费。」说到这影山有点丧气一般低下头，「可能2000日元真的不够。」
月岛眼神闪烁，抿了抿嘴唇，难得有些紧张，「想弄懂我的事？」
「嗯……」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影山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因为我们是站在球场同一边的队友……？」
「……那你怎么不对其他队友感兴趣。」月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影山苦思冥想一番，再抬起头来却依旧是一脸迷茫。
月岛有些失望地避开他的眼神，突然说，「明天，出去玩吗？」
「什么？」
「你不是想了解我吗？我给你一个机会。」

「不要穿运动装。」
发送简讯后，月岛将防盗门打开，趁着钥匙转动两圈的空朝玄关附近的玻璃橱柜看了一眼，忽地停住了动作。半晌后，他将风衣的扣子解开，顿了顿，这才满意了似的推门走了出去。电梯缓缓下降，月岛掏出手机，屏幕上并没有任何未读简讯。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打个电话，头顶上方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约会？」月岛明光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见到自家弟弟也是愣了一下。
月岛抬起头，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不是。」
「噢——」明光闻言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晚饭还回来吗？」
「我和妈妈说了，不回。」
「这样，那玩得开心。」说罢，明光眨了眨眼。
不想对明显已经想多了的哥哥多加解释，月岛敷衍地应了一声，挥了挥手快步走了。
20°左右的气温本就舒适，再碰上周末，大街上人来人往。他远远地等在红灯路口，看着车站上那个挺拔孤僻的身影，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点弧度来。
月岛控制着步速，看似漫不经心地走到影山身边，脸露一丝不耐，「王者，我有说不要穿运动装吧。」
「我收到简讯的时候已经出门了啊！」影山掏出手机，调出简讯的页面，指着上面那小小的时间数字说，「在这十分钟前我就到了。」
那就差不多比约定时间提前了20分钟。月岛抿抿嘴，他的确是抱着想看看笨蛋王者穿私服的样子这样的私心，现在没看到难免失望。
「是要去什么非常厉害的地方？」
「我不懂你这个非常厉害，是什么意思？」
「不是有嘛，什么衣冠不整不得入内的地方。」
月岛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影山穿运动装并不稀奇，但意外的好看，甚至有点性感。简单的一身黑，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利落的小臂，后腰到腿的弧度起伏恰好，腿长，且直。他收回视线，以免思路越跑越偏，「王者是哪里衣冠不整了？」
影山终于有了一点恼怒的迹象，嘴巴不满地努了起来，而后却克制一般小小声道，「还不是你这家伙今天穿得非常厉害……」双排扣的浅色风衣，内衬咖啡色，黑色的修身裤裤脚卷起一截，踩着一双自成帅气的绑带靴。
月岛猛地有些窘迫，他舔了舔嘴唇。「……你的词汇量也很厉害。而且，这是非常普通的着装吧。」
「是吗？」影山歪了歪头，他的确不是会去在意他人的性格，恐怕就算路上有成百的穿成这样的人，他都不会注意到——除非那个人也打排球。不过此刻，他看着月岛，真心实意道，「你这样穿超级帅。」
——他也肯定不知道一个男生夸另一个男生帅是一件有点奇怪的事。
月岛在心里默念。两边的耳朵却红了个透。
影山凑过来，「啊，穿成这样果然还是有点热吧？」
「……闭嘴！王者！」
五分钟后，两人挤上了车。影山艰难地在人堆里站稳脚跟，冲着月岛小声嘟囔道，「一定要坐公交吗？」
月岛侧过头避开影山的呼吸，向他身后看了一眼，轻轻将人往自己这拉了拉，不着痕迹地将人半圈在自己身前。「如果你想一个人跑着过去我也没有意见。」
「……总是说这么惹人讨厌的话。」
月岛没再说话。窗外摇摇晃晃的景色仿佛都成了虚影，车厢内拥挤的人潮也似乎退到了远处，他的目光里躺着一截白皙的后颈和服帖的黑色发尾，鼻腔里满是洗发水干净爽朗的味道，他被一股力量牵扯着肌肉神经，不由自主地挪动了身子，紧紧贴着影山的后背，随着车子的晃动，鼻尖轻轻在影山的发上一触，心底猛地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冲动。
他想吻他。
不是脸，也不是唇，他只想亲亲影山的发旋。他们离得如此近，近到月岛的眼睛里只盛得下那小小的一块黑色。
「不去坐吗？」影山突然仰起脑袋，额头抵到月岛的下巴，后者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这才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大概都是在前一站下了车。那是个商业中心。
两个人往车厢最后面的位置走去。两个人都不矮，坐着的时候不可避免得膝盖贴在一起，月岛有些尴尬地转过脸去看窗外。景色一路从高楼大厦变幻到四四方方的田地，他转回视线想提醒影山下一站下车，才发现高个子的二传手半张着嘴歪着脑袋睡着了。
「……」
「痛痛痛痛……」
「不愧是王者。」
两人此刻正坐在站台的长椅上，影山扭了脖子，正抬着手给自己按摩。月岛看着他龇牙咧嘴地呼痛，难得好心道，「要不要帮忙？」说着伸出手捏了影山的后颈一下。
影山眯了眯眼睛，「再重点。」
「……」
皮肤挺好的。月岛心猿意马地盯着手底下逐渐泛红的肌肤，按了大概能有一刻钟才松了手，「差不多了吧？」
「嗯。」影山活动了一下脖颈，把脱到手肘处的运动外套重新穿好，看了眼几乎没有人烟的方格田地，问，「要去哪？」
「蛋糕店。最合我口味的一家。」月岛迈开步子，示意影山跟上。
「你每次都跑这么远来买蛋糕？」
「嗯，一周一次。」
店面不大，装修却很精致，最令影山惊讶的是店里的客人还不少，大多数都是女生，他们刚一进门几道目光就有意无意地追了过来，甚至有两人还低下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抬头看他们几眼，脸上都带着笑意。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月岛抿了抿嘴，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片刻后他说，「草莓。」
影山噗一声笑了出来。
月岛懊恼地皱了皱眉，很快恢复成冷清的模样，压着声线问，「王者对庶民的喜好有什么意见？」
「没，没有。」影山憋着笑，转过脸去。
不远处那两个窃窃私语的小姑娘纷纷捂住嘴巴，对视一眼，「王者、庶民……」千万脑补尽在不言中。
「哎呀，是萤呀。」挽着发的中年妇女利落地把蛋糕打包好，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影山，「是朋友吗？」
「队友。」
「还是第一次看你带人来呢。谢谢惠顾。」
影山最终还是选了和月岛一样的口味。店里没有空位，两人提着蛋糕找了个露天的位置坐下。蛋糕内馅由卡士达酱和软化的黄油混合制成，口感柔和不腻，甜度适中，配上草莓的香甜，是月岛最喜欢的味道。看着他一副仿佛拥有全世界一般十分明显的满足神情，影山不由得在心里佩服起这小小一块蛋糕来，竟能有如此厉害的功效。他也试着尝了一口，只觉得满嘴都是甜味，本不想再吃，刚想放下叉子，又不知哪根筋不太对，鬼使神差地又舀了一勺，就这样竟也把蛋糕吃完了。
吃完后他跑去店里又买了一杯柠檬水，一口喝了。
月岛：「……」
回程的公交上，两人依旧坐在最后一排，膝盖贴着膝盖。月岛掏出手机，看着自己的精力值几乎见了底，立马充了钱。影山好奇地凑过来，「这是什么？」
「充值的应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揶揄笑道，「王者大概不知道吧？还特地跑去营业厅？」
「啊……」影山应了一声，立马又被屏幕上另一栏数值吸引了视线，「你这家伙智商的初始值未免太高了吧？！」
「羡慕？」
「嘁。」
「王者是多少？」
「不记得了。」
「难道是岌岌可危的程度？」
「才没有！」
月岛退出了自己的账号，把手机递过来，「喏，身份证号登陆，指纹密码。」
「我为什么要给你看啊？！」
「怕了？」
一分钟后，影山看着自己显示已欠费的智商沉默不语，片刻后，不可置信道，「我明明才充过钱……只是补过一次课，已经用了这么多了？」
月岛接过手机，打开明细单，果不其然，那2000日元被充在了情商那一栏。

「果然是这样。」月岛轻声自语道。
影山拧着眉，半侧过身子，将那明细单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才不可置信道，「我充错了？？」
旁边的人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说话的声音跟着低下去，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是这样没错。不过……」
「什么？」影山不解地将视线移向他。他离月岛此刻只有咫尺的距离，仿佛眨一眨眼睛他的睫毛就能蹭到月岛脸上。意识到这一点，影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连带着眼睛的眨动也停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划过屏幕，页面重新回到数值页，月岛看了一会儿，终是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轻飘飘拂过影山的额，说，「充了和没充又有什么区别啊。」
刚还沉浸在莫名气氛里的影山顿时不满。
「你不要以为我听不出你在嘲笑我！」
「是、是。王者真聪明。」流露出这么无奈的语气，月岛大方地伸手揉了一把近在咫尺的头毛，以示安慰。虽然，现在更需要安慰的，大概是自己吧。
情商和智商不同，并不是与生俱来的，也就没有所谓的初始值，从小的经历与培养是情商养成的关键。培养得好，情商值自不必说；培养得不好，负值也是有可能的。按影山的情况，月岛可以肯定，影山后天培养的情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由充值而来的情商又极易被消耗，前两天充值的2000日元的情商现在也没剩多少了——是比正常速度用得快了些。这是否说明，这呆子最近几天有用情商考虑过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月岛垂眸细细思索着。
影山却在这时坐直身子，并着腿，双手放膝，不动了。
月岛感到身边一瞬间失去了贴着的温度，顿时不爽，他转头看向影山，见这呆子坐姿端正目视前方，完全没有看他一眼的意思，无名火烧得他干脆也转头看向了窗外，好似是在表明什么决心一般，整个人也跟着往窗边缩了缩。影山腰背挺直，感受着心脏一声一声的鼓动，像是装着一只活泼的袋鼠，又蹦又跳还要打拳击。他隐隐觉得自己要完蛋了——但又是为什么？怎么就完蛋了？刚刚有发生什么吗？因为月岛摸了他的头？
影山苦思冥想不得结果，直到下了车才发现月岛沉着脸一副很想杀人的样子，他摸了摸后脖子，觉得有些凉。
月岛看着缀在身后两步远的家伙，为自己孩子气一般的赌气懊恼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他放慢脚步和影山并肩道，「去逛逛吧。」
「去体育用品店吗？我该换球鞋了。」
月岛几乎是被气笑了，「你还记得这次出行的目的吗？当然是要去我爱去的地方。」
「噢。」
月岛用余光看那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想了想，掏出手机，用影山没退出的账号往情商里冲了2000日元，过了一分钟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往他智商里冲了2000——总规双商缺一不可。
穿过居民区，踏过高高低低的台阶，走过河川，在低矮的房屋之间七拐八弯后，月岛停下了脚步。这是影山没有踏足过的领域，刻意做旧的木门和金属门槛尽显复古气息，门楣上歪歪扭扭挂着几个胖乎乎的假名。把手被制成音符形状，推门而入，室内灯光昏暗，音乐缓和，右边靠墙的位置摆设着几个棕色系实木字母，像是这家店的标语，其实也可供人坐下休息。
不忍打扰这里的宁静，月岛握着影山的手腕，示意人跟着他上二楼。
影山像是被烫了一下，肩膀顿时僵硬，亦步亦趋地踏上铁质楼梯。他向下望去，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是一家唱片店。
一楼还有很多人在，到了二楼却是人影也没有一个。影山好奇地看了一圈，突然感慨道，「这家店能维持下去吗？」
「难得王者会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月岛驻足良久，确认没有自己想要的，这才移步走向下一个唱片架，「一楼大概还是能维持下去的。」
「嗯？」
「一楼都是主流唱片。不过，」他眼睛一亮，将架子上的二手黑胶取下，细细检查起有没有划痕，语气便随意了几分，「王者不会懂吧。」
「我是不懂。」影山歪了歪脑袋，「这个看着比楼下那些要大。」
「楼下的是CD，这个是LP。」
「……噢。」他看月岛没有多加解释的意思，心里的袋鼠终于安静了。影山百无聊赖，见还有个通往三楼的楼梯，跟月岛打了声招呼就上去了。结果楼上是卖书的。影山在心里叹口气，随手翻了翻，竟然还全是英文。又重新找了一本，这回连是哪国的语言都没认出来。
他把书放回去，环顾四周看到仅有的四五个人都低着头看着书，莫名就觉得有点生气，还委屈。
——说好的给个了解的机会呢。了解个屁。
月岛上楼来找他。影山没发现，还低着头拿着手机看着。月岛凑过去，悄无声息站在人背后，视线从影山修长的手指掠向手机，这才发现屏幕上写着长长一段LP与CD的区别。他讶异地挑挑眉，用极低的声音凑近人耳边唤他，「王者？」
「哇——」影山浑身一抖，不自觉叫出了声，幸好牢牢握紧了手机，避免了另一起惨案。
「笨蛋你太大声了。」月岛慌忙去捂他的嘴，向被打扰向这看过来的几人致以歉意。
影山张嘴就想反驳，嘴唇蹭过松松盖着的掌心，一愣。月岛顿时觉得脸火烧火燎的，匆匆收回手。两个人各自半侧过身不再看对方。
唱片翻过一面，继续唱。
Go to sleep,may your sweet dreams come true
Just lay back in my arms for one more night
直到下楼，走出店门。
户外的风一吹，月岛终于觉得自己降了点温，插在口袋里的右手却不由得紧了紧。影山没话找话一般，问，「你、你没买……那个……哦，LP，没买吗？」
「有点小划痕。」月岛摇了摇头，「我想下次去涩谷看看。」说到这他突然笑了，别有意味地补了一句，「那里的地下一层有电玩，你可以去。」
「噢！」影山兴致挺高地应了一声，应完了又觉得自己不知道在高兴个什么劲，顿时垮下脸来。
「那接下来……」月岛看了他一眼，「去体育用品的店里看看吧。」他顿了顿，鬼使神差地又加了一句，「陪你买球鞋。」
「好！」果然立马又雀跃起来。
除了球场，大概最合影山气场的就是体育用品店了。月岛看着他用一分钟确定了目标两分钟试穿再一分钟包装结账，闪电般结束了这场购物。
两人接着出发去吃晚餐。
进了一家和式装修的日料店，由服务员引着走过回廊，墨绿的松针散聚在石板地上，溪流从竹槽汇入石井，回响着富有节奏的水滴声，漾起一圈涟漪。竹门开合，两人入座。
菜品按顺序被端上桌。影山盯着那盘刺身嘟囔道，「我觉得我吃不饱。」
月岛露出一点笑意，「吃个风雅，果然不适合王者。出门右拐还有家拉面店，味道不错。」
他胃口小，量倒是正好，影山风卷残云地吃完自己那一份，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问，「再吃碗拉面好不好？」竟显得有些可怜。
「走。」月岛没笑他，干净利落地起身，猛然发现心底对他是纵容。
再从拉面店走出来，天已经昏暗下去。影山满足地叹口气，「好饱，撑死了。」
月岛见他一副懒样，没忍住伸手按了下他的肚子，调侃道，「几个月了？」
话一出影山一愣，脸瞬间爆红。
「我我我我我我我……」
月岛却收回手，淡然道，「走吧，送你回家。」
影山想说不用了，临了又没说出口。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突然很明白。有人带着他四处走，只为了让他了解，自己喜欢的东西，和人。街灯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到家的时候一家子都在。月岛母亲状似不经意地问，「我收到了银行的短信。你是不是往谁那里充钱了？」
月岛顿了顿，看向沙发上翻着报纸的父亲和调着电视频道的哥哥，他想起影山在他临走前从包装袋里掏出两盒护指的胶带递给他，以及那句一本正经的「打排球不好好保护手指可不行啊」。
「嗯，」他摩挲着手指，波澜不惊地抛下一个雷，「给我未来的男朋友。」

之前在lof上看过这篇，非常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