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块石头。旁人口中，称作印玺。可惜至今未能咬对应印二音，便还叫石头。
当日这石头被我抓走，此后每日晨学，夫子总会往我脸上多盯两眼。这实在不能算桩美事，使停在平就的光阴更减乐趣许多。
这日趁教书的摇头晃脑转过身去，一拍左边兄弟。唤他名着实对我也是挑战，便省去只留一句：放课别走。继而端正身子，好好听讲。
碧波太液，日光融融。最后拉他，来瞧水。
独身往台边凑了凑，随意踹脚边两颗石砾下水，只听得噗通声，再寻不见踪影。
嘛，不过是块石头。

昨夜睡得好，平就殿里也精神两分，不至于再把头磕上案，撞出一个包来。
教策论的夫子是新来的，闲着没事就爱往下头走动。即便他闭着眼睛，晃头晃脑地念之乎者也，也不妨碍他来时所携的震慑之意。一干猴儿，便老老实实坐着。
等他再往上头去了，再后知后觉记起，则方才所说之话。必然是要往外头耍去。夫子才说散，囫囵塞起书简就跟他跑了。
及至太液送暖，接天碧波。逆着光，挑眉问他：你不痛快？踢他做什么

水边潮湿，气味微腥。闻问转身，扬颌一点不远书简，亦学他挑眉，摊手答
：若真不快，此刻下水的便是它们。
记着上回椒殿同用膳，那时人多，如今对面才将他仔细打量，尔后又抄一石丢他足边，笑。

：那可是书简，再怎么不快，也不能往水里丢。我听太液无底，丢了就捞不上来。
话音才落，有石子橫劈而来，赶紧纵身跃起。只遗憾没赶紧利落地避开，终究是擦着脚边滚了开去。也弯腰捡起块石子朝他脚下丢去，又笑道
：诶，那东西。你再拿出来看了没有？手感如何？

将飞来石子往旁边踹了踹，近人身侧，呵笑一声
：书呆二兄。你扔一卷下去，后头自有十卷八卷奉上，还怕没得修？
闻问，一时无应，愣片刻，明了所指，隐有不悦，仍趣言
：早贡起来了。就是块无棱无角的顽石，只要是父皇给的，便也够那帮人宝贝，哪许我拿出来耍。
语顿，翻个白眼。
：再说，也不好玩。
想到他所择物件，却是比印玺有趣，回问
：你的呢？

书呆一句，坦然受之。更至于短叹道：唉，任它再有十卷八卷，也不是这一卷。
觑他神色，渐收了玩笑之心，斟酌道：上回恩极披香小山，白氏入汉宫，你同去了？
：旁人皆称你得了个宝贝。你却当他不好玩。啧
念及胭脂，一耸肩道：点妆之物，也得做个佛陀。

白氏？系及入汉宫料想他提得许是外祖婆，随意回
：没印象，怕是没去吧，可能当时睡着？也没什么可见的。
侧身面向碧波，不曾询太液水何来何往，竟浩浩似与天接。后收回目光看他。
：既都说是宝贝...二哥也如此想的？
再笑，笑他后句。
：那可称天下第一胭脂了。

听过笑一声。大抵所谓天家情薄，即是如此。不敢妄言，于是权做未知不提。
：是啊。所以林有惑，想同则讨教，既不是宝贝，那又是什么？

是什么？弯身摸起方才丢来之物，掂了掂，置于掌心，送其眼前。：石头。继而笑笑，向来他学问最好，难得承其讨教二字，便做解道：方二兄道，所择为点妆之物，那印章不就是石头。双凤雀个个石头赛它金贵，又怎能说是宝贝？
昔日娘叫我在母后面前直言更喜金银，可见并非想要什么都可以肆无忌惮，宣之于口。鸿宁小山常也之外，便只做个贪利人就好。

：如此？
：为兄受教了。
听来一哂。未作多言。未作多思。已而金乌西移，时则久矣。略作絮絮之话后，与他告辞，另往兰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