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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起,缘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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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
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
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
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1楼2017-10-13 23:29回复
    (嘉正十二年,帝巡江南。与我同行,再逢伤心处的,是个雕刻青莲玉石小瓮。)
    (沿着来时路,在苏州将心事埋藏好,向他求了个恩典。是了,我想回家看看,不是陌生的扬佳宅第,也不是高墙深院的端王府,而是那个风一吹,琼花玉屑漫天飞的小院子,梦魂深处的归途。)
    (可到底,只有失望。)
    (绣阁里窗牑半支着,清晨的云雾散去,路道车马的喧嚣取代了稚童清泠的歌谣,商户紧闭的冷清取代了杏花老叟的叫卖声,纤指轻一抹,似乎还能嗅见新漆的呛味。极目远眺,远处江天楚阔,千帆竞张,近处也不赖,一行官轿,各式补服,人龙浩浩荡荡至排到街巷尾处。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都似搬了去处,不过是“钱塘自古繁华”揣在乌纱上,搏一个凤池美名罢了。唯有院中那棵盘曲虬枝的老琼树,任尔彩幡红绸,装点一新,磨不去枝桠上印刻的岁月。就像辞镜的美人,琼姿簪鬓时,那双妙目里再也不会有少女时的灵动了。)
    (最是人间留不住,留不住。留不住,便叫游人东行去。)
    (茶社外,恰逢另一队车马,云锣龙笛,黄麾华盖,晓是天子仪仗。略过社中久候众人,绕至后圃,冲穿茂竹层层,在通往江渚石舫的孤道上果遇谢如荻。眼见他欲通报,苏礼一把拦下,以指抵吻示他默声,独身转进石舫中。)
    (一水烟青春衫的小姑娘,俏丽的脸蛋儿嫩得能掐出水来。冰弦之上,十指纤纤,软糯口音温更柔,唱的正是白蛇传中最哀怨的一折断桥。停驻椅后,且待咽声凝绝,台上人怀抱琵琶曲身蹲礼时,方绕过椅,在他身旁兀自落了座。)怎么还空了个座,没叫皇后陪一道?
    (小指勾着绢伞象柄,端过案几上一盏茶,随意抿了一口。浅澄的茶汤里,浮绿一叶,是扬州独有的味道,久未品及,竟是一时语凝,半休才归过神来。)这地方巡抚真是不识趣,也不知道换壶雨前龙井来。这茶,皇上怎么喝得惯?


    3楼2017-10-14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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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兰、西藏、金銮,前朝后宫诸事一桩桩,待南巡提上日程,已是嘉正十二年。最是江南好风光,昔日故人今何在。敬妃入座,照旧要朝着那位刺上一刺,这些年,她这脾性却是从未见改。】无妨,这茶,本就不是为了朕准备的。
      【她向我求的恩典,虽是合情,可扬州赫书一脉早已亲人寥寥,物是人非,此去多半唏嘘。能成全的是情,不能圆的却是缘了。台上断桥唱的哀怨绵长,那一唱三叹却是让我有些恍然。】当年,朕也在江南听过一次扬州评弹,在扬州最有名的会馆里,唱的也是一出《白蛇传》。一晃,真是好些年了。
      【自当年那桩案起,我同她鲜少有机会如此心平气和长谈,事情过去那些年,她心中的刺未消,我亦如是。台上人凄切断肠,像极了那年木兰营帐内的愤恨与哀怨。】敬妃,你是不是觉得朕,一直冷情冷性?当年卢氏的案子,你觉得朕视无关人命于不顾,让你无法顾全主仆情,更害了姐妹性命。几年了?朕都快记不清了。
      【厅内侍奉的人皆离的远,看着台上戏子的悲戚之姿,生与死,离与别,又岂是一座桥隔的断。】当年朕随先帝南巡,逗留扬州几日,曾在赏莲时识得一位姑娘,唱着扬州的小调,从我身侧乘舟翩然而去,她同行的人,唤她——辛娘。
      无关之人?敬妃,她对你不是,对朕来说,更不是。
      【逝者已去,我本打算将这桩旧事永远埋于尘埃里,当年之事又岂是我所愿,只是诸等束缚,终是酿成祸事。身侧的敬妃始终垂首,未见她神色。】你是不是想说,你不愿意知道,更不想知道。但她的为人品行,你自当比朕更清楚。今日朕将这桩旧事告知于你,不过是想将这桩心结解开。
      【一笑,道。】朕既有感天命,此行也好,旧事也罢,那些遗憾,总是想少一桩,是一桩。


      来自iPhone客户端6楼2017-10-15 1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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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了地方一番苦心,这茶,皇上喝不惯,臣妾也喝不惯。(茶色倒映着乌云蔽月的雪眸,啪嚓一声,盖盏合上,归置原处。)皇上潜龙时尝幸扬州?无怪,白蛇是名本,也是个再寻常不过的曲子,怕只怕南腔北调,能让您品出什么味来。
        (一晃多年,大抵是我还未入襄王府时。雪指抿着绢扇骨柄悠悠转着,耳畔好像生了风,台上幽幽凄凄,经一吹,都好似是戏簿子上哪一出才子佳人,风花雪月。感情诚挚是真,青衫泪落也是真,唯有眼神是凝滞的,毫无生气。装得下七情六欲,想骗人,太难了。)您是快记不清,可臣妾不能。六年了,臣妾总是在梦境里遇见她,拉着我的手喊......
        (“——南国。”四目相顾,讶然于他口中所言的一切。)不,您既然认出是她,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呢,不过一个名分罢了,臣妾不是那种善妒的女人。更何况,在您看来,我与她是主仆,但在臣妾心里,从未看轻于她。
        (这番话,纵使前六年前她说与我知,我当真能心如止水吗。情触痛处,梨花泪偏忍黄绢扇后。)臣妾与卢氏打小的姐妹情谊,何尝会吝啬予她一个名分。臣妾猜她、疑她,不过是怕受背叛,已经有一个苏德在前,臣妾绝不能忍受第二个!
        (叱声带戾,不知什么时候戏场落幕,空荡荡的石舫里只剩了我与他。绢伞柄尾的鹅黄流苏无情地垂落指间,被珠泪沾湿。)是我错了,辛娘,她到死,都不曾负我!


        7楼2017-10-17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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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分?深深看了她一眼,叹道。】敬妃,不是所有的相遇都必须开花结果。
          【只是旧地重游,依旧是软语轻吟的江南小调和接天莲叶的水墨山水,便忍不住想起那数年前的丽影。斯人已逝,于我,这后半生,委实辜负的太多。台上一曲落幕,却无心附和言好。】你看台上那三人,又是谁的错?既非一人罪责,最后却都归根于许仙一人,偏颇吗?不,大抵是历朝百姓都习惯于传承美好的一面。
          那你呢,敬妃,早已于事无补,却连好都不忍回顾。
          【我同她这一生,虽然陪伴的最久,但平心静气的时日委实不多,她总爱嘴上争个不饶人,回忆起来,似乎互相埋怨的日子更多。罢了,良缘?孽缘?终究还是纠缠了数十年。只是这次,同她道明这一件事后,我终于坦然。】南国,朕累了。
          【话已至此,看她低声垂泪,无意再行安慰,这株高傲的玉兰,也该习惯了自己愈合。起身离去,示意候着的侍女入内侍奉。】
          【今日的江南依旧一派大好风光,只是,天共水,水远与天连,人与景,人景古难全。】


          8楼2017-10-17 1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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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来世转生白娘娘呀,就出家侍佛去。我倒要看看,上一辈子自舍千年修行,这辈子他许仙能不能守足五百年,换一个回眸。”)
            (金乌夕照,暖光映落在金丝绣的鱼戏莲叶的扇面后,是那身萍水相逢的俊朗弧影,还是那厢为许仙打抱不平的混账话,寻不着当年的半点影踪。刹那失神时,星眸桃唇不由自主地弯了弯,下意识地冒出声乡音浓郁的嗤笑来。)真是个呆瓜子.......
            (我原将所有的不幸归结于一句先来后到,若非当年端王府早一步,也许就不会有后来此间种种。可命数似乎同我与他开了个巨大且拙劣的玩笑。一扇娟影,游鱼戏荷,断桥两相隔。当年没有唱完的一出白蛇,竟成二十年后的注笔。可叹,人生如戏。)
            (金丝绢扇随疏开的指尖滑落春衫畔,未料身边人已离去,留下一张空荡荡的椅子。而上一个丢下我的人,再也找不回来了。)
            (垂落的玉指轻颤,刹那间踢开脚上的绢扇,快步往石桥上跑去。)皇上......你等等我!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也都已启程,却忽然忘了是怎么样的一个开始,在那个古老的不再回来的夏日。)


            9楼2017-10-17 2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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