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隔岸细作报之,曹操中计杀了蔡瑁、张允两人,现由毛玠、于禁统领水军。
鲁肃称赞说:“都督用计如此,还怕打败不了曹军么!”
周瑜笑答:“子敬过誉,我料众人不识此计,不过……”周瑜顿了顿,“唯恐此计不能瞒于一人。”
“何人也?”
“烦请子敬到诸葛孔明处打探一番,看他是否知晓。”
鲁肃脱口而出道:“都督与先生如此关系,还需子敬……”余下的话被周瑜恶狠狠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周瑜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恼:“子敬胡说什么!我与诸葛孔明不曾有任何关系!”
“是……是。”鲁肃第一次见到如此情绪不受控制的周都督,有些受到了惊吓。
周瑜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咳了一声,道:“方才有些失礼,还望子敬勿怪,速去打探,便当回报。”
鲁肃离开后,周瑜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一向将情绪收敛得很好,为何如今却频频失态,尤其是在诸葛亮的面前?
“连日处理军务,倒许久未听先生的教导了。”
“子敬客气了,若子敬去公瑾帐中,必能见到亮。”
还说两人没有关系?鲁肃干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倒是亮还未与公瑾贺喜。”
“何喜?”
“公瑾让子敬来探亮知也不知,便是这件事可喜。”诸葛亮笑而笃定道。
鲁肃一惊:“先生怎知?”
“亮细心观之,便猜出八九分。”
鲁肃颔首:“先生真当厉害。”
“过誉了,还请子敬勿与公瑾说亮先知此事。”
“这是为何?”
“公瑾若知,”诸葛亮勾起唇角,笑容自带一番宠溺,“怕是又要与亮闹腾了。”
“哈哈哈。”鲁肃干笑着应诺,回见周瑜,却还是将此事一五一十地报了。
周瑜皱着眉:“此人实在难以对付,若无法归于东吴,决不能……”
决不能什么?决不能留?眼前浮现出诸葛亮的面容,似乎……
周瑜噎了噎,莫名其妙改口道:“决不能由他为所欲为。”
似乎下不去手。
“都督言之有理。”鲁肃颔首道。
周瑜不说话,脑子里嗡嗡地响。
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下不了手?是了,定是这段时间太累,所以总是冒出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得好好休息才是。
“那都督要如何制服卧龙先生?”
至于如何制服,得找个正当理由……容他好好想想……这一想就是一天,周瑜直到灭烛就寝后依旧在想。
有了。这个计划足够绝妙,这次诸葛亮绝对逃不掉,看他如何制服诸葛亮!
周瑜背对着诸葛亮躺着,悄悄扬起一抹得意的笑。而诸葛亮看着身边的美人,眼中暗藏了几分温和。
美人果然又要开始闹腾了呢,自己还真是拿他没办法。
次日,周瑜召集众将议事,特地将平时唯恐避之不及的诸葛亮也请了来。
诸葛亮自然是欣然而至。
众人一坐定,周瑜便微笑着问道:“不久将与曹军交战,水路交兵,该以什么兵器为首选?”
诸葛亮亦微笑答道:“大江之上,当选弓箭。”
“先生所言甚合瑜意。但今军中正缺箭矢,敢烦先生监造十万枝箭用以应敌?此为公事,望先生不要推却。”
原来美人打的是这个主意。诸葛亮面不改色道:“亮自为都督效劳。只是十万枝箭,何时要用?”
“十日之内可行?”
“曹军不久便至,十日必误大事,亮以为三日足够。”
竟主动缩短时日?周瑜皱了皱眉,道:“军中无戏言!”
诸葛亮笑眯眯地注视着周瑜,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怎敢戏都督!”
周瑜:“……”他怎么记着诸葛亮调戏了他好几回?
“亮愿纳军令状,三日不办成,任凭都督处置。”
任凭自己处置?没想到这家伙竟主动提出来,正合了自己的意思!周瑜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了诸葛亮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画面:“便如先生所言,待军事毕后,自有酬劳。”
诸葛亮勾了勾唇角:“只是都督也要下一注才好。”
周瑜:“?”
“若亮三日办完此事,也请都督任凭亮处置。”
众人哗然,有人对鲁肃道:“这蜀汉军师也太大胆了吧!”鲁肃对此一副“这里就我知道真相”的高深莫测的模样,拒绝回答。
周瑜稍稍犹豫了一下,觉得利大于弊,便爽快答应了,也纳下了军令状。
“那么便敬请期待三日之后了。”诸葛亮的笑容十分灿烂,灿烂到周瑜觉得有点碍眼。
“都督相信军师能够办完。”周瑜回笑道,莫名觉得有点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被诸葛亮得逞了。
.
可一连两三日,诸葛亮都没有丝毫动静。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先生,你在干什么?”
“读诗啊。”
周瑜额上的青筋跳了跳:“那烦请先生将脑袋从瑜腿上移开。”
诸葛亮好整以暇地仰躺着,头搁在周瑜腿上,手里拿着一卷书,闻言眨了眨眼:“都督这是累了?那亮就不劳烦都督了。”说着坐起身来。
没等周瑜松一口气,诧异诸葛亮的听话,诸葛亮就拍了拍自己的腿,纯良地微笑道:“都督既然累了,不如靠亮腿上吧。”
周瑜:“……”
诸葛亮又拍了拍自己的腿,重复了一遍:“都督既然累了,不如靠亮腿上吧。”
周瑜:“不用劳烦先生了,瑜这样就可以。”
诸葛亮恍若未闻:“都督既然累了,不如靠亮腿上吧。”
周瑜:“……真的不用。”
“都督既然累了,不如靠亮腿上吧。”
“……先生别说了,瑜躺下来就是。”
周瑜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了下来,将头浅浅地搁在诸葛亮的腿上,然后用书卷挡住了诸葛亮望下来的视线。
好在诸葛亮竟然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但颈间从诸葛亮腿上传来的温度却让周瑜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目光在字里行间游移了一会,忍不住稍稍移开书卷,偷偷从指缝间观察诸葛亮。
诸葛亮神情专注地盯着书卷,似乎十分用心地在看书,唇边自带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周瑜差点以为诸葛亮真的只是在看书——如果忽略那书是拿倒的话。
周瑜躺了片刻,终于躺不下去,欲起身,颈下忽然伸了一只手臂垫着,周瑜顿时一僵,看向诸葛亮,诸葛亮却依旧一本正经地盯着书卷,神色可谓是无比坦然。
“先生这又是干什么?”
“怕都督不舒服罢了。”
“……那真是谢谢先生为瑜着想了。”周瑜一字一顿道。
“亮与都督之间何须言谢。”
“……”周瑜发现自己根本说不过诸葛亮,心下想了想,转了话题,“今日已是最后期限,敢问先生十万枝箭造得如何了?”
“不急,还有一晚,都督尽管放心。”诸葛亮不紧不慢道,似乎一点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周瑜皱了皱眉,提醒道:“先生可是纳了军令状的。”
诸葛亮莞尔一笑,忽然俯身凑近周瑜的脸:“都督可是在担心亮?”
忽然缩小的距离让周瑜愣了一刹那,诸葛亮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要蹭到周瑜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彼此交错着,仿佛只要稍稍动一下就会亲上彼此的双唇。
一刹那的愣神后,周瑜的脸“唰”地染得通红,他张了张口,却慌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望着诸葛亮一双幽深的眼眸。
像潭水,更像沼泽。
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万劫不复的沼泽。
周瑜在诸葛亮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恍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诸葛亮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周瑜听着胸膛里早已乱了节奏的心跳,觉得自己的一只脚已经陷进了那片沼泽里。
不行,周瑜,那是诸葛亮,那是敌国军师,你必须除掉的人,你不能再陷下去了。
只是,只是……
“都督的脸则如此红?”诸葛亮的声音带着笑意,如煦风,如秋水,好听至极。
“我……我不过是太热了而已……”周瑜试图做逃离沼泽的最后的挣扎。
诸葛亮轻轻刮了刮周瑜的鼻尖,坐起身,勾着唇角心情愉悦道:“那么便早些就寝吧。”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不过诸葛亮总算离自己远了一些,周瑜急忙也坐起身,诸葛亮却迅速脱了外衣,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了周瑜的身体。
“先生……”周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督不是热么?恰好亮天生体寒,可以凉一凉都督的身子。”诸葛亮说得有理有据,理直气壮。
……明明你抱着我,我会更热。
周瑜无奈地躺下,诸葛亮一收手臂,周瑜的脸颊几乎就与诸葛亮的胸膛贴得紧紧的,整个人都会被诸葛亮圈在了怀里。
周瑜能听到诸葛亮的心跳和自己的心跳混杂在一起,他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心脏在怦怦乱响,只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不该陷进去的。
只是……似乎陷进去,也并非一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