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想为李斯写篇文章是因为他这句悲伤现实诚恳发自肺腑的话。谁也不能真证明这句话就是他说的，很有可能只是后面的人强加于他身上。但是这句话是真诚的让人难过的。它不像古往今来无数哲人圣贤告诫的那样——要知足常乐安于贫贱，要不汲汲于富贵不戚戚于贫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它甚至是明确地站立在了那个说自己甘于困顿曳于泥的庄子对面。也许他是对的，自托于无为不过是逃避现实的无能。也许他是对的。因为他勇敢。可是，光勇敢是不够的。他流传于后世最出名的不是他有多少才华不是他多位高权重，却是老鼠的故事。
他这样明目张胆追求富贵位极人臣却又不得善终的人不算多，中国人讲究含蓄。文人若有如此赤裸裸言语大抵就该受人唾弃了。所以，他悲哀。后人记住的是他的不光彩。他狠毒有余却忘了为自己留条退路，历史上这样的人物陈友谅算一个。他和陈友谅的相似之处是他们都曾做过政府基层公务员。他们都一样地对自己阵营的人不留情面。他们缺乏长远的眼光缺乏唇亡齿寒的悲伤。李斯的命运堪称命运无常的典范。他本人是进取的，可这进取也多少也含着几多无奈。就像无数渴望升官发财的人。毕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太好过。窃钩者诛窃国者诛。他只能为人臣子却难为人君。他出身寒门，野心勃勃，可终究不过是家奴。身为家奴他有媚上欺下没想过取而代之没想过这天下原不是他的他不必如此用力。他是悲哀的，可是他的悲哀也是无数小人物的悲哀，也是无数人类的悲哀。虚无的悲观主义告诉我们人终归挣扎不过命运之手的。
他不像太多文人墨客的厌世隐避。他的进取心太过。但他比孔老夫子诚实。孔老夫子已经有穷到弟子要去偷鸡充饥的地步，但依然要拿出为人师表的姿态。心有洁癖身体却毕竟凡体污秽。
他没有曹丕的幸运，曹丕的幸运是天赐的荣华富贵又同时兼有哥哥早逝弟弟不通政治。所以曹丕的悲哀也不是这种实在的悲哀它是精致雕琢的贵族哀伤。可是，李斯的哀伤却是大多数出身贫**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