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西冷宫，外面月朗星稀、天地同寂，仿佛这世间只剩下他们二人一般。
燕洵牵着她一直往前走，穆宁珺不由得奇怪道：“燕洵，你打算去哪儿？”
“嘘！”燕洵伸手在嘴唇上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姿势，牵着穆宁珺的手放慢了步子，带她穿过冷宫的长廊，竟向着不远处的丹晨宫走了去。
穆宁珺好奇地跟随着他的步伐，两人穿过花园和丹晨宫侧殿间阴暗的小路，再往里走便看到一道掩映在花丛后面的小门，极其隐秘，若是没有宫灯悬挂，在这黑夜里恐怕根本看不见。
燕洵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门，对穆宁珺神秘一笑道：“走吧！我带你走条不寻常的路。”
穆宁珺被他逗得一笑，快步跟上他，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两人竟不知不觉地绕到马厩里来了。
这里饲养着若干马匹，每匹看来都十分健硕，燕洵从中挑了一匹，拍了拍马背看着她道：“这匹马怎么样？”
“你要骑马？”穆宁珺大惑不解，她看了两人来时的路，此刻才发觉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皇宫，竟然一点儿都不熟悉。
燕洵点点头道：“你想出宫吗？我带你去宫外转转！”
“可是……”穆宁珺看着漆黑的夜幕，时间大约已过亥时了，她有些犹豫：“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朝，赶得回来吗？”
“赶不回来就不上了！”燕洵毫不在乎地道：“这段时间我太忙了，都没好好陪你，我看你今晚心情不好，晚膳也没用，我带你去打猎如何？”
他说得兴致勃勃的样子，穆宁珺不想扫他的兴，况且就算呆在宫里，恐怕她今夜也无法安睡。
燕洵见她点头答应了，便从马厩中牵出了马，飞身跃上马背，伸出一只手看着穆宁珺，脸上露出了笑意。
穆宁珺伸手搭在他的手上，燕洵浑身上下带了些力气，双腿紧紧的夹住马背将她拉了上来坐到自己身前，一夹马肚让它飞奔起来，朝着宫廷之外急速奔去。
她的耳畔是他的呼吸、身侧是他的温度，腰上是他紧紧环住自己的手，这一瞬间让她想起了多年前在安州的时光，一晃眼竟已过去了整整十年。
这十年里，两人聚散相离，历经了多少风风雨雨才走到今日。
无声无息地，穆宁珺的面颊落下了一吻，是他蜻蜓点水那般的浅酌。她轻轻的转过头，靠在他的胸上，抬眼问他，“这不是去上林苑的路，你要去哪？”
“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燕洵说道。
长安皇城外，背靠龙首原的山涧之中的空地上，有一个茅草搭建的简陋屋舍，燕洵拉住辔头停住了狂奔的马匹，翻身下来，伸出双手接过马背上的穆宁珺，将她抱到了地面。
“这里是……”穆宁珺看着周围，十分好奇，她竟不知道燕洵还有这样一个秘密的地方。
燕洵将马拴在了茅草屋外，匆匆进屋后取下了一柄弓箭跨在身后，又拿出了箭筒跨在身上，看起来像是个寻常猎户，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了穆宁珺的面前。
“这茅草屋是好几年前我在这儿盖的了，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活着，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一个人来这儿躲着。后来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就很少来这儿了！”
穆宁珺微微笑着点了点头，一想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独自一人到这儿来散心，忽然觉得十分心酸。别人眼里的燕洵总是威严强悍如神袛般地存在，可在她看来，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也会有脆弱伤心的时候。
燕洵确认自己的弓箭还能用以后，看着穆宁珺说道：“以前打猎常常是带着琛儿和玉瑶出来练箭，都没为你打过几件猎物，今天你想要什么，我都打给你！”
穆宁珺环视四周，听着周遭起伏不定的虫鸣声，看了看夜里深沉的暗紫色天空，问道：“这山里会有狼吗？”
“不知道！”
燕洵转身看了看这山，月亮高高的悬挂在空中，正是圆月时节，整个山谷被映衬的清晰可见，没有灯火与烛台的夜色反倒是亮了起来，他调整着背上的弓箭和手中的箭矢，说道：“之前从没遇见过。也许有，也许没有。”
他将弓箭调整好，从一旁取出了火把点燃递给了穆宁珺，“狼都怕火。”
“嗯，”穆宁珺应了一声，拿着火把跟着他往前走去。
深夜里空旷的山谷幽深静谧得骇人，可跟在他身边，她只觉得异常安心。

两人向前走了没多久，燕洵突然拉了一把正在朝前走的穆宁珺，他听到了附近的动静，立刻将身体掩在了一个土坡之后，熄灭了穆宁珺手中的火把，眸光犀利地洞察着不远处的情况，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等会儿记得，若是野兽的话你千万躲在这里不要出去！”
穆宁珺点了点头，十分紧紧地抓住燕洵的一只手臂，“你千万要小心！”
整个山谷被月光笼罩，山与树披着淡淡银光，万籁俱静。旁边的花草丛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一只鹿在山涧中奔跑移动，起初声音很小、不易察觉；而后这声音才渐渐大了起来，穆宁珺连呼吸都屏住了，静静的靠在燕洵的身侧，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这片空地，手撑在岩石之上，目光灼灼盯着远处。
忽然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掠过，燕洵立刻搭箭拉弓，箭支射出在空中发出哨音，快速穿梭的箭矢带着一种致命的杀机朝着那个目标奔涌。
他的动作浑然之间一气呵成，穆宁珺还未看清，就听见了一声动物哀嚎——歇斯底里的鸣叫。
“好像是一头鹿，”穆宁珺偏头仔细地看了看。
燕洵眉头紧锁，目光如秃鹰俯瞰猎物一般，他从身上的箭筒中又抽出了一支利箭，搭弓瞄准，射出之后想一击即中。却不成想，那身受重伤的猎物却在这个时候忽然翻身挣扎、飞奔了起来，朝着树林的伸出跑去，跃进灌木从中，然后消失了踪影。
“它逃了！”
穆宁珺猛地站起身，下意识地想要去追赶，却被燕洵一把拉住。
“不用追了！” 燕洵微微笑道：“那边的丛林沟壑纵横，太危险了。”
他转过身靠着岩石坐在了地上，伸出手去拉了拉穆宁珺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的身边。
季夏的山涧有些泛着凉意，露水的潮气顺着泥土向上散发，燕洵帮她整理了一下披风的系带，问道：“冷吗？”
穆宁珺把头靠在他肩上，摇了摇头。
燕洵见她的精神似乎比在宫里好了许多，又问道：“那饿不饿？”
“嗯.....”穆宁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好像有点！”
燕洵笑了起来，“知道饿就好了，今晚看见你回来时难过的样子，我都快担心死了！”
穆宁珺诧异道：“有那么明显吗？”
“也没有！”燕洵笑了笑，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只是我好久都不曾见过你不开心的样子。所以我很担心你，怕你因为琛儿的事情又责备自己。”
他拉过她的手在掌心里哈了一口热气，生怕她冻着，“珺儿，这次琛儿的事情，你相信我，我会处理好的。”
提起燕其琛，穆宁珺只觉得又心疼又无奈，想了一会儿才道：“燕洵，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若是琛儿......”
“嘘！”燕洵忽然打断了她的话，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两边的太阳穴，放下手又趴在岩石上盯着远处的动静，丛林里再次传来沙沙声，不知道是不是有新的猎物冲出来。
“好像是只兔子！”燕洵有些兴奋，迅速地拿起弓箭，“琛儿的事情等会再说，我今晚烤兔子给你吃！”
穆宁珺也只好暂时住口，看他调整着弓箭，整个人的身子半趴在石头上凝视前方，她一动也不动地坐在原地，生怕发出什么动静惊扰了猎物。
燕洵缓缓地搭上箭矢，安静地弯弓，盯住了不远处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一处，待看见草丛微微有所动静后立刻放箭而出，长箭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声微弱的呻吟。似是射到什么东西了！
燕洵闻声拉着穆宁珺快步走了过去，用手中的弓戳了戳那一片草地，随后翻了翻便将猎物拉了起来，竟是一只洁白无瑕的狐狸。
燕洵十分失望地道：“竟是狐狸！”他转头看向穆宁珺道：“这烤狐狸我没吃过，你吃过吗？”
“燕洵！”穆宁珺嗔怪道：“别开玩笑了，我看它还没死，你快放了它！”
“哈哈！”燕洵忍不住笑了出来，将那狐狸仔细瞧了瞧，箭矢射在了它的腹部，但出血不多，肚皮也还在微微地起伏着，似乎当真没死。
“燕洵，你放了它吧，它太可怜了！”穆宁珺一向心软，这白狐又生得玲珑可爱，她哪忍心眼见着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样被无辜的杀害了！
“好好好，我会放了它的！”燕洵笑道：“不过啊，就这样放回去恐怕也活不了，走吧，这片山里有止血的草药，我们去找点给它治伤！”
穆宁珺这才放下心来，随燕洵一同向前走去，两人又点了个火把，四处搜寻着药草的影子，可还没等找到草药，燕洵就听见周围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了，他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越发觉得事情不太对，他猛地爬上一块岩石站直了身子向前方望去，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从灌木丛中泛出可怖的光泽，紧接着，第一声哀嚎从灌木丛中传出，狼群缓缓的走了出来。

这片山涧燕洵以前常来，可在晚上狩猎还是头一回。 这下也顾不得什么狐狸了，他连忙一把抓住穆宁珺道：“真被你说对了，这山里有狼。”
听着一阵又一阵的呜号，穆宁珺手心里都沁出了一层细汗，紧张地道：“燕洵，现在怎么办？”
“不要怕，”燕洵握紧了穆宁珺的手，镇定地道：“我们往草屋那边跑，然后骑马逃走！”
“好！”
“对了，你先拿着狐狸，但要当心它咬你。来，把火把给我！”
“嗯！”穆宁珺迅速和他交换了手里的东西，燕洵把两个火把放在一起点燃发出了橙黄色的耀眼光泽和暖暖的温度。
突然，狼群猛地冲出来，他将穆宁珺一把藏在了身后，用火把在自己的面前不停的挥舞，这一群狼大约有六只，应该是围捕刚才那只鹿的，中途发现了新的猎物，现在十二只绿油油的眼睛统统盯着面前这二人，发出一声声的低吼，不知是不是要将新的伙伴召唤来，一起享用这难得的饕餮。
“要是真把我们吃了，他们可真是赚到了！”燕洵还不忘调侃道。
纵然死过一次，可穆宁珺还是害怕得浑身发抖，但她知道此刻必须保持冷静，尤其不能拖累了燕洵。
“燕洵，我来拿火把驱赶，你搭弓射箭，要是杀了这六只狼，我们也赚到了！”穆宁珺故作镇定地说道，还企图去拿燕洵手中的火把，整个人却被他一拽，又回到了他的身后，“我说过了，你必须老老实实藏好，别乱动！”
他正说话间，一只狼从空中扑了过来，在周旋了一阵之后似乎觉得找到了破绽，它凌空跳跃，燕洵立刻挥棒直击这只狼的头部，它呜咽一声倒在地上，翻了个身朝后退了两步，剩下的五只狼也迅速的朝后退了两步，警觉的盯着燕洵和穆宁珺，寻找新的进攻机会。
“拿着！”燕洵趁着狼群后退的间隙将火把递给了穆宁珺，然后立刻搭弓射箭，三箭齐发，直中刚才那只狼的腹部，正龇牙咧嘴的狼呜咽一声彻底倒在了血泊之中。它右侧那只狼忽然发疯了似的朝着燕洵扑来，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准备第二次搭箭的机会，只好一把夺过穆宁珺手中火把朝着那只狼凶狠的砸了过去，火光熄灭，狼也横飞了出去，全身虚弱的倒在了地上。
另外四只狼见此，立刻将进攻的姿势改成了防守，冲着燕洵低吼，企图将他吓退，燕洵一只手紧紧地拉住穆宁珺的手臂，说了声“跑！”他手上带了些力气，拉着穆宁珺猛地向前奔去，狼群则在身后撒足狂奔、穷追不舍。
穆宁珺再也顾不得手中的狐狸了，飞奔时往一旁的草丛里一丢，而她身上的披风太厚，跑起来十分累赘，她索性边跑边解了系带，将披风也丢了，再次跑起来感觉轻松了不少，速度也越发的快了，两人在山涧的灌木丛中穿梭，穆宁珺的小腿时而会被丛生的荆棘挂到，伤口隐隐作痛，她却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只顾着朝前猛跑，努力地跟上燕洵的脚步。
无论发生什么，她这一生都绝不会成为他的拖累。
寒夜月光下的土地，澄澈的水变成了一团漆黑，就像是个会将人拉入未知世界的深邃洞穴，让人敬而远之。
石头泛着淡淡银光，错乱了人们的视觉，燕洵凭借着记忆向茅屋的方向奔去，在夜色之下仿佛如履平地，带着身后的穆宁珺从灌木丛中穿过，两人的速度依然不够甩下身后的狼群，一声声的嗷叫传来，让人心生绝望。
穆宁珺气喘吁吁，五脏六腑都要从嗓子里吐出来一般，钻心的疼痛蔓延开来，她紧咬着牙关随着燕洵的步子朝前冲着，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逃亡有没有一个尽头。
忽然，穆宁珺脚下一个步子踏偏，整个人瞬间失去了重心，朝着一边掉落，发出一声尖叫，然后沉沉的坠入了深渊之中。 燕洵下意识地想要拉住她，却还是没来得及，索性整个人都跟着她一起掉了下去。
好在他们掉落的坑不算太深，约有两个人的高度，跌落到地几乎没有伤到人，只是穆宁珺原本被荆棘扎伤了的脚踝在着地的一瞬，承受不住力道又扭了一下。
“啊……”她轻微的叫了出来。 燕洵扶住穆宁珺，看着她关切地问道，“怎么了？伤到脚了？”
穆宁珺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捏了捏脚踝，一碰便钻心的疼。
“让我看看！”燕洵让她背靠石壁坐下，亲自帮她解了鞋袜，只见玉白的小腿上布满了荆棘刮伤的痕迹，血丝遍布，而脚踝处更是因为刚才扭到而高高地肿了起来。
燕洵皱了皱眉，一下子只觉得刺目和心疼，他历来受伤惯了，可看到她这模样，简直比自己被砍了一刀还要疼些。
“这里没药没水，我先帮你揉揉吧！”说着，他从自己的衣衫上撕下一块布来，俯身握住了她的小腿，微一用力将她的脚轻轻抬起来放到自己的怀里，然后用布小心翼翼地擦拭掉那些血迹，再把整个手掌覆在她肿起来的脚踝上，徐徐地按揉着。
“好些了吗？”他看向她，想知道有没有弄疼她，却见穆宁珺怔怔地望着自己，四目相交时她盈盈地笑了起来：“你按得很舒服，我好多了！”
“那就好！”燕洵见她笑得如此开心，自己心里也像蜜糖似的，满面春风地笑着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感觉脚上的痛感没有那么明显了，穆宁珺也怕他手酸，便让他停了手，穿起鞋袜后她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夜空，皱起眉头道：“怎么办？现在怎么出去？”
“没关系，我们出不去，狼群也不会进来。”燕洵仰头看着上面漆黑的天色说道。
“可若是没人发现，我们就会饿死、冻死在这里了，”穆宁珺有些焦急，手扶住了燕洵。单腿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企图寻找个办法从这里出去，她摸着深坑的石壁，看着燕洵问道，“你能出去吗？”
燕洵看了看这个高度，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这个坑挖得挺深的，只怕是猎户做的陷阱，用来猎杀猎物的。”
“那可怎么办呀？”穆宁珺越发着急了，这个地方如此隐秘，就算出动宫里所有人来找，只怕也要找上三天三夜。
燕洵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他拉着穆宁珺坐了下来，安抚她道：“别着急，既然是猎户做的陷阱，他们一定会定期来看看有没有猎物掉进来，等一等就能获救了。”
“可要是一直不来怎么办？”穆宁珺看着燕洵道：“再说，要是他们来的时候，我们早就饿死了呢！”
燕洵见她这急切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穆宁珺十分气恼，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情笑。
燕洵却一点儿也不恼，脱下外衣将她整个人包住，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用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道：“珺儿，我突然觉得，要是这样跟你死在一块儿，也算此生无憾了！”
“你......”穆宁珺哭笑不得，却又觉得十分心酸，燕洵其实一直都清楚她身体的情况，只是顾及她的感受从不说破。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想让我答应一件事吗？现在说吧！”燕洵问她道。
穆宁珺却摇了摇头，“若是我们真的死在这里，那也没有说的必要了！”
“哈哈！”燕洵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亲了亲她的脸颊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出去的。”
穆宁珺从他的怀中挣脱，转过身来面对他道：“燕洵，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燕洵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将她揽入怀里，“是，我是有办法出去。可我现在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出去。”
“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时光太难得了！这里没有朝堂的纷争要我平衡，没有国家大事要我谋划，没有帝王，没有后宫。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只有这一刻，我才觉得我们是完完全全属于彼此的。”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又深沉如海，藏着对命运深深的无奈和对她绵绵的情意。
穆宁珺伸手抱住他的腰，柔声道：“听你这么一说，我也不想出去了。”
燕洵微微低头，伸手挑起了她额旁的一缕发丝，轻轻替她拢到耳后：“珺儿，你现在说吧，刚才到底要我答应什么？”
穆宁珺抬眼看他，抿了抿唇，终是鼓足勇气缓缓道：“燕洵，你答应我，若是琛儿日后冲撞了你，无论他说了或做了什么，我希望你都多多包容他，不要跟他计较。”
燕洵笑道：“瞧你这话说的，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不包容他谁包容他？我一个大男人，会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可是......”穆宁珺看着他，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低声开口道：“燕洵，若是琛儿他以后，不想做皇帝呢？”
“不想？”燕洵皱起眉头道：“他跟你说了他不想做储君，更不想做皇帝？”
穆宁珺不知该如何回他，微微点了点头，又道：“他是这么说过，但他也说，是不希望你为了立他做太子而废了我才不愿意的，可大局已定，我只怕他日后即便是做了太子，也会因为我这件事而对皇位有所排斥。”
燕洵终于明白她回来时为何一直闷闷不乐，果然是为了他和燕其琛，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精心栽培了多年的儿子，竟然会不愿意当太子。
这让燕洵有种说不出的失望，突然间觉得他这个父亲多年的教育很失败。
思索许久，燕洵才郑重地对穆宁珺道：“珺儿，储君这件事由不得他，更由不得我。坐上皇位纵然有诸多无奈，但不做，只怕连命都保不住。”
“你的意思是，不管发生什么都一定要立他为太子？”
燕洵点点头道：“其瑄这孩子虽然功课与琛儿不相上下，且看似性子温和与世无争，可我总觉得他的城府很深，再加上有陶蠡那老顽固在背后撑腰，若是立他为储君，只怕我走了以后，琛儿和其瑞两个孩子都有危险。况且，先不论他是你我的儿子，单凭谋略和才能，琛儿都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只是现在的他太容易心软，所以我才特意安排他去军中历练。”
穆宁珺知道燕洵的考虑必定比她想的更周全，只是一想到帝王的种种无奈，要面对的国家大事，她还是不希望燕其琛将来的日子会和燕洵一样。
“珺儿！”燕洵捧着她的面颊，轻轻地在她唇上落下了一个长情的吻：“你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为他铺好这条帝王之路。”
穆宁珺伸出手揽住他的脖颈，“我相信你！”
“不让你们母子相认，我亦深感对不起你们，可自从你以纳兰红叶的名义把旧宋的财政大权交出去以后，陶家就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了。隔墙有耳，我绝不能再拿你的生命冒险，所以琛儿这件事，只得委屈你了！”
穆宁珺看着他道：“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你的用意。只是我担心琛儿因为这些事误会你，影响你们的父子关系！”
燕洵笑了笑说：“这个嘛，就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了，你不用太操心。我会处理好的。”
“好！”穆宁珺点了点头，她知道说再多也终究是要面对，况且哪家的父子之间不会有点冲突呢？
“珺儿，你饿不饿？”燕洵不想再谈论燕其琛得事情，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况且他不相信燕其琛真的一点儿当皇帝的想法都没有。
穆宁珺摇了摇头道：“不饿！”
“胡说！”燕洵佯装生气地道：“你先前还说饿了，刚才一路逃跑那么累，肯定饿坏了！”
“我真的不饿！”穆宁珺认真地道，“只是有点口渴！”
“渴？”燕洵忽然笑了起来，穆宁珺正想问他笑什么，却只见他已经低下头，一手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吻了下来，另一只手紧紧地揽着她的腰，顺着她的衣裙自下而上慢慢抚摸，令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声呢喃，而他的吻越来越深，缠绵悱恻仿佛将人的呼吸和神魂都全部夺走，穆宁珺渐渐地有些招架不住，全身都瘫软在了他怀里。
“怎么样？现在还渴吗？嗯？”燕洵停下来，看着她笑得一脸得意。
穆宁珺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话都说不得，呼吸微微紊乱着，一张脸像是涂满了胭脂，唇色潋滟，眼神雾气迷离地看着他。这如花娇艳的模样，惹得燕洵忍不住再次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绵长清润，两人越来越难以自制，燕洵粗粝的手指缓缓划过她的眉眼，下颚，顺着她的颈项一路往下，解开了她的衣带，她也摸索着褪去了他身上的衣物，柔情似水，辗转厮磨。
月上中天，深夜里莹白的月光和周围树木丛林的阴影重重叠叠地投下来，将肌肤相亲的两人笼罩在斑驳陆离的光晕里，所有的眷恋和不舍，缱绻与深情，都缠绵在相互交融着的呼吸和亲吻之中，再也分不出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