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起因是近期中张爱玲的迷太深，再加上旧文翻新，于是有了这篇八不像的文。半年前的一至六我几乎没动，从七开始才是拼凑出来的。如有不满请多多包涵。

一．
帝丹高中又迎来了一年一度的学园祭，这次的规模据说比往年都盛大。真想去看看呐。二十七岁的毛利兰如是想着。
昨日夜里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吓人得紧。毛利兰倦缩在在榻榻米上裹紧被子，饶是止不住心里的恐慌。一点点的平复心境，也就渐渐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入眠了。清早醒来确是不复昨日的黑暗，空气中糅合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煞是好闻。毛利兰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她开始变得有些雀跃。打电话给园子，电话那头大嗓门的女声笑着答应，下午三点在那时她们的秘密基地集合。她放下电话兴致勃勃的洗漱吃饭，换好一身干净合适的衣服准备出发。柏油路旁的泥土有些松软，一脚踩进去倒是难弄干净。在与泥土做斗争的同时，毛利兰瞥到了路边小草上的露珠。
倒是蛮晶莹剔透的。

二．
毛利兰在工作后就搬出去住，这套房子坐落在山区上，山下的景色尽收眼底，她有时俯身一看会觉得眩晕。
稍一不留神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坐在窗口的毛利兰定了定神，将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今天去市区里游完学园祭后和园子一起吃饭叙叙旧情吧。虽说是极要好的朋友，但自从毛利兰有意离开家住后两人也就渐渐疏远，时间在里面占了很大的功劳。
毕竟是从小玩大到的挚友，现在能让毛利兰摘下面具说话的也没几人。爸爸，园子，还有少年侦探团们。
阿笠博士是九年前冬天走的，很安详很平静。毛利兰记得当时她痛哭不止，步美他们更是哭成了泪人。小哀靠在墙角边站着。*当老人被推到太平间时，她忽然跟了上去，小步跑在推车后，嘴里呢喃低语，毛利兰见状跟了上去。在听清后，毛利兰眼眶一红，伸手紧紧抱住小哀。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浑身冰冷。
电话在包里响了起来，拉回了她的思绪。毛利兰在一番翻找之后终于觅得自己的手机。她打开手机，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两个字。
“爸爸。”

三．
从公交车上下来毛利兰只是感觉燥热无比，刚刚在公交车上若不是因为人多她差点又跟爸爸吵起来。她不想回去，她一个人在外面也可以生活得很好。这样想着，她将攥在满手是汗里的手机拿出。
要怎么说呢？正当毛利兰准备雄赳赳气昂昂的打电话干脆利落的回拒爸爸，在拨号面前却打了退堂鼓。刚刚满心的斗志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毛利兰垂眸叹息，还是将手机放回了包包。
下次再找时间跟爸爸好好谈谈吧。虽说这样想着，可内心却突然有个声音浮出。
“你为什么搬出去？”
毛利兰征在原地。
她为什么搬出去？
那个声音见状，继续乘胜追击：“你根本就不适应这种生活！搬回去跟爸爸住一起照顾他不也可以吗？还有你跟园子的友谊，也不会断啊！”
毛利兰听后眸子中情绪上涌，但随即又硬生生将它压了下去。她头也不回的离去，将那些杂念都统统抛之脑后。

四．
毛利兰此时和园子手挽手走在一起对今年的学园祭评头论足，谈笑间旧日记忆浮上心头，毛利兰将园子挽得更紧了一点。
“对了兰，今年的学园祭说是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园子转过头来笑着问她。
“为什么？”毛利兰只是一头雾水。
“因为据说今年将会在大礼堂里出演话剧啦！”园子希冀的说着，眼眸里闪着耀眼的光，“而且……还是有很宏伟的话剧背景哦！这比起往年来可以说的上是一次重大突破吧……怎么样，兰，有没有很期待啊！”
毛利兰只是呆看着园子。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抑或说，怎样将她想看到的一面展现给她。她很少笑了。毛利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如同白绸的姑娘了。
两人注视了许久，园子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了。她突然转头望着那边喊：“兰——！那里有章鱼烧！去吃吧！”只是这声音响起有些突兀和尖锐。
毛利兰扯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走过去。

五．
毛利兰有时入眠，会梦到工藤新一。
那个十年前就死了的男孩。
那天很晴朗，阳光也很明媚。只是这光太强烈，刺得毛利兰睁不开眼睛。有希子紧紧抓着丈夫痛哭不止，而优作则别过头，红着眼眶逼着自己不去想自家儿子。
那个此时躺在棺材里的,光芒万丈的男孩。
棺材的质感很好，是楠木做的，质地温润柔和，散发着一股很好闻的味道。空气中都是这种味道。毛利兰吸吸鼻子，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滴透明的液体却突然从高空坠落，溅在了棺木上。
那滴液体是咸的。毛利兰一抹脸，一手的眼泪。她只是感觉头疼得快要炸裂开来，胸口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眼泪不停的从眼里扑朔而下，她抬手胡乱将那些眼泪抹掉，可是它们又源源不绝的流了出来。她索性不再擦它们，任由那些眼泪在脸上胡乱蔓延流淌。
呐，新一，如果……如果你那时没有救小哀，如今……你应该跟我一起去上学了。对吧？新一？
毛利兰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在哭的狼狈至极时突然破涕为笑，对着天空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树下的灰原哀将嘈闹的一切都尽收眼底，随后转身离开。
她的眸中深似海。

六．
毛利兰站在大礼堂平滑的舞台上，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座椅，她只感到一阵眩晕。
当年自己也是站在这里，演着一出煽情戏，等待着英雄来救台上的公主。多么浪漫，多么美好。
只是现实中英雄不爱公主。
“为什么呢？”毛利兰怔怔地坐在地上，眼泪莫名般的就涌了出来，“为什么？我们明明是青梅竹马啊。”她又开始慌乱的抹眼泪，一如在新一下葬那次，那么用力的擦着。
——为什么
——为什么新一
——为什么新一在那次决战中跑向了小哀
——为什么
——凭什么

七．
铃木园子曾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喜欢过工藤新一。
那是在过去久远的岁月中，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最起码她现在这样认为。
也许是很久没有谈过恋爱了吧——铃木园子至今还记得她每天看到工藤每一个瞬间时心跳如擂鼓；她也依然记得作为兰的朋友可以和他亲近时窃喜的心情，在情窦初开之后；她也依然记得在窃喜之余，看着他将每天与自己在他面前出现的一样的兰与对待自己又有些不同——她至今也未记起究竟是从哪个环节，哪一天，哪一刻时发生的变化；她也依然记得——
兰在知晓她对工藤的心意时保持了沉默。那时铃木园子以为兰是不想失去自己这个好朋友，但当她经历过这么多世事时，她也曾尝试着去用冷僻的目光去解读那些年兰用这种无言的方式将她隔在心灵的门外时还有哪些其他的理由，然而那些事情终究是过去了。就算铃木园子再如何不甘心、再想要了解当时毛利兰这样做的理由，也已经毫无意义。但她仍然固执的认为工藤新一喜欢她。她如同少女时代一样幻想着。也许是因为工藤已经死了十年不能再从黄土中跑来告诉她，也许是她只想要一个幻想——她想要幻想她被人爱，抑或说，她想要在她找一个人过上真正安稳平和的岁月，能从她少女时代中幻想的轰轰烈烈的、爱得死去活来的生活脱离之前，成为她的一个可以日后向膝下儿孙在黄昏时诉说的自己年轻时的幼稚幻想。她早已明白工藤对她只不过是一个挂念，一个固执，一个幻想。她早已明白她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喜欢他，她只是出于某种青春时对毛利兰的妒嫉——然而这份嫉妒已经跟了她十余年，她最初时拼命想要抹去的，她最初时认为是羞耻的痕迹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骨血，她的脑海以及她的心脏里。她一辈子都抹不去它，并在晚年时一定会向她的儿孙或是同龄的邻居倾诉这段早年的恋情，并带有一种自豪的、炫耀的口吻来告诉他们，并且末了一定会用说教的口气来作结语：你看，这就是年轻时的特性。这是她的报应，是她在少女时代对工藤的幻想的报应。然而她一整个少女时代为工藤所挥霍的大把时光的理由只有一个毫无依据，仅仅能作为臆想的证据。
“工藤对兰那么温柔的理由有好感在里面，这我知道。可是，他既然喜欢她，那他为什么不向兰告白呢？那么多好机会，那么多暗示，我不相信工藤迟钝的连这些都看不出来。”
既然如此，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了。那就是——
工藤新一没有喜欢毛利兰。
这个答案足够让她欢呼雀跃。她喜欢上工藤最根本的原因是对兰的敌意。工藤喜欢上任何人都可以，不是她也没关系。只要，他别喜欢上兰就好。
这就是铃木园子对于工藤新一的感情的问题的唯一一个的答案。

八．
毛利兰现在也仍常常想起新一。不为别的，就为那十年的情谊。天气晴朗的时候，她有时也会去给他扫墓，但从不在别人面前出现过。“真可惜啊”“当时没发生爆炸案就好了”于是对于她对新一的痴情的这样的评价也不在少数。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十年如一日地为新一去扫墓的原因仍然只是喜欢，其实这个蹩脚的借口她自己也不信。她知道这只不过是为了现在不安稳的生活找一个发泄的借口。她其实常常在想如果新一还活着会怎样，她不知道，但是绝对比现在这样惨淡的生活好。于是她常常去扫墓的名声出来了，然后便渐渐开始了——工藤夫妇突然回国，希望她不要再被过去拴住；她有时去扫墓也能发现有位斯文儒雅的男士经常与她擦肩而过。她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然而面上始终是缄默的。终于有一天他约了她出去：去咖啡馆，去游乐园，去他家的日式深宅里……男士姓藤原，名唤秋，东京大学法学院毕业后出国深造，直至去年才从斯坦福大学毕业回国。家里人在催，他由于出国留学的经历使他认定妻子是旧式的好。和新一是高中的校友，对他便有所耳闻。又因和工藤夫妇沾着点裙带关系，这才了解到毛利兰。他家里人对她较为满意：女孩子读些书，将来好好辅佐家庭便是了。而毛利兰一直有着贤惠、文静、乖巧的名声。现在时代开放了，而秋又大了，门当户对的女子不易娶到，反而门次稍微降上些许也不碍事。他们的要求和毛利兰的几乎相似：日后做个家庭主妇，嫁个和自己一样层次的人，好好操持家务便是；而藤原秋的条件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她求之不得。唯一的缺点便是她对新一的痴情，然而对她来说那是极其容易的事。她知道藤原娶她不过是被痴情打动，希望日后自己也能这样对他。这样的条件反而更好一些。旁人同她结婚怕是一时的感情，甩掉她也极其容易；如果对方准备与她过一辈子，那这条件未免也太大了些——她一辈子就被锁在这样一个平庸的、整天为茶米油盐计算的、如此狭小的格局里！而藤原决不会。哪怕日后他有了新欢，她少说也添了一两个孩子，而他的那位新欢决计不会为公丈婆婆所接受；再退一万步说：哪怕他真要同她离婚，世人会怎样看他？为死去的不爱自己的初恋痴情守候十年的名侦探的女儿在结婚不久就由丈夫抛弃？这名声传出去对藤原家的负面影响不知有多少。毛利兰在想好未来可能发生变数时应对的方法，变与园子一起相约来到帝丹高中一起看看。她最后在上演话剧的礼堂里哭了一场——为死去的不曾爱过自己的新一以及他强加于自己身上的十年的罪。然而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她从明天开始就可以迎来崭新的、苦尽甘来的人生。她对新一的一块如同肥皂的爱早已在这十年里消磨的一干二净。她走出礼堂时吸了吸鼻子，然后投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今天他与她一起来这里看看，只是碍于她与园子有约。她知道从明天开始她的心将会属于他，只是今晚她得向逝去十年的爱人告个别——这样他才能让她放心的爱他。明天，明天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九．
在听闻灰原哀的消息时，毛利兰已经嫁给藤原足足两年有余，还生了一个男孩。有了这封信他们一家才终于相信她真的放下工藤新一了。信上说灰原哀上个月死于胃癌，写信人是阿笠博士。她在家里的每一个女仆都看过这封信后才知晓这个消息。晚饭时，婆婆在众目睽睽中将这封信推到她面前。在她看信时每一个在场的人都盯着她看。听到这个消息时她只是小小地震惊了一下，为了那个聪慧的小女孩。她从未听闻过这个消息，但对她来说灰原哀抑或工藤新一的生与死已经毫无意义。重要的是活在当下，但她却得演。她于是在沉默中吃完了饭，饭后照例去书房描习书法。她和平常一样毫无异样，但旁人都感觉得到她在佯装坚强。于是她在练习毛笔字后将房门锁上，——只是将房门掩上，但门口的人没有去推动它。终于，过了不知多久，房间里终于传来一声小小的呜咽：那声音很快便沉下去了，只有一抽一抽的呼吸声。从今天起毛利兰才真正算脱离了工藤新一而活，她不禁为此感到解脱：她不用再背负十余年来沉重的包袱了。她从今天起才真正算为自己而活。她起初的确是喜欢过他，也恨过他不喜欢她；然而无论怎样都过去了。她确信今晚自己会有个好梦，于是她在月光的照耀下与秋依偎着一起安详入眠。

后记
我最初写这篇文纯粹是为了借毛利兰视角来突出工藤新一和灰原哀之间隐秘的感情，然而重新拼凑时却将它解读出了另一种意味：接话剧来突出铃木园子和毛利兰在长成大人的人生中所演给旁人与自己看的话剧。最后他俩的戏份反倒像是跑个龙套，有些喧宾夺主的意味啊……
X.W.D.
2017.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