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早春过，各署衙又有调动，御台进了三个年轻的郎君来，各是高门贵阀出身的人才。但是高门贵阀也有高低之分，较高的，留在长安做殿中侍御史，每日朝中忙碌半晌，每晚亦回去安歇。其中低的子弟辛苦些，换到凉州做了监察御史，听说那处风沙极大，且看唇红齿白的小郎君，就要变成吃土咽沙的大老粗了。
招手唤延武往静处来，一面走，一面想问
：你那处可来新人了？
@沈成嗣

：新人腼腆，总要你这大将军好好调教调教
军营不同文署，拉弓射箭的总少不了，听讲几个勋贵子弟欲往他那处挣一些功绩，可也不想想，军工之所以重之，不难何来之重？那几个身娇肉贵的富家子，不知还能不能受的过。些许官场间薄面，有时也换不来一纸状令。拍了拍他肩膀，神色了然
：每年这时候总要愁这些事情，可看着某些老人家的颜面，却也不得不认了，谁让咱们，还得在朝中做事呢。哎别说，我那边几个生的颜白唇红，往那威严的殿中一站啊，还颇有几分门面的样子呵呵——

才也貌也，总得有一个吧，不然养着那样不着调的人，总有一会要被我寻由头赶出去，谁收谁冤枉。且今日已是指点小辈的时候，那时刚入朝堂，被魏老那严厉的模样吓的不敢动的模样，仍历历在目。
：我倒是想寻两个得力的在身边，你知道——
转身瞧瞧四面，确定是隔墙无耳，有这将军在身边，想也无人敢来
：郑中丞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成天碎碎叨叨的，他最喜欢勋贵子弟来，好好生结交一番，可苦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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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武此言有理，没有背景支持的人，唯有仰仗你我方可立业，届时若拢之得志者，与那勋贵手无缚鸡之力的子弟们对立，乃是绰绰有余
博陵崔氏虽是根基深厚的老族，但自数年前困守老宅，几乎闭门不出，及至眼下朝中竟再无崔氏族人，于此不得不说是失策。然为官又谈何容易，于崔氏在朝堂之中，竟与那寒士是别无二致了。唯不同者，只有田地积攒的几两薄银可略微供之。
：自十三年后，又五载未开制科，可惜学子满腔抱负，无处可入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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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国之心热切，只是还需耐心等一等罢
尝听书院里头学子恳切之谈，可治国论政又岂是纸上谈兵，其中稳妥者有之，急躁者亦有之，望其造化，不分伯仲。人才难寻，那几个勋贵世子的才学不过几月便有了数，难得还在民间
：延武兄他日有空，可来西林书院瞧瞧？讲勤堂一旬一辩，如今从不轮空。我是从文之人，难解武学兵法，还请延武兄来听一听，若有惊世骇学之人才，大可收之培之，勿叫宝剑蒙尘——

：若能请到延武兄亲临，那些学子必更是热血慷慨了，早便听他们议论起大将军之英姿勃发，这下，可看见真人了。
能得延武做一二指点，那些个通常只会说的，定也要晕头转向，毕竟是战场亦或运营，与书院是大不相同的。若可从中筛选出真正有实才之人，收入麾下，必是有些益处。听他提及儿女，便笑
：无妨，延武兄着实客气，我那处丛山雅居寻常只有令月一人顽皮，几个孩子正好在一处，平日里习字作画也是有个伴儿。在书院教习令月的傅夫子是大家出身，我叫傅夫子一并守着，温习些书经可好？

话间转出围廊，正入一间亭，四方敞快，便入之歇息一时。寻婢子铺了蒲团，又命传茶来。远离喧嚣与嬉闹，这处倒是合意。我有心寻他谈一谈事，太过正经了反而不好，御史台衙署不是什么好地方，宅邸却又太过亲近。
：正是想到一句话，那时与太常寺一番官司，曾思，廉政而长久，其行何也？历览前人史学，贤明国与家者，成由勤俭破由奢。因此而想到推行廉/政。近年有些成效，不过我这严厉之名业已传出。就延武兄之所见，廉策可行，还是不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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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可而止，可惜饕餮之腹难以满足。陈腐久了的地界儿，浪费奢靡已是常事，如今紧着这个廉策的，不过都是近几年上来的新臣，权贵眈眈而视，手中握着金银，并不愿放开。释然一笑，且道
：养心莫善于寡欲。太常寺几处地方尝推行过具体的策规，也见些成效，故也因此想继续在其他署衙推行，及军营几处，也许将要收紧些，当然，军需等必要的，却也不会少
：届时还请延武兄帮忙，若有什么建议，也好及时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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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我喜欢得罪人，库里总共这么些银两，花销似流水一样的出去，魏老目光如鹰，差点儿又要死谏，我们做下官的若不做些什么，好像处境也不太妙。节约下来的银子又不是我们御史台吃了，还不是换成必须的器具给了各处，不过从嘴边扣点油水下来，一个两个跟有杀父之仇一样，啧。
不好比拟那些个狡猾的，眼前是实在人。耳听一处，却疑心的毛病又犯了
：兵器耗损好生可惜，那粮草也是一样，延武兄不妨隔段时间翻检一下，瞧瞧是不是当初入库时便是次货，才坏的快。若不是最好了，将坏的粮草等与农人换新，其中银两自申请些补贴，皆大欢喜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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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起州县各地，那处更是隐患颇多，不过是先紧着京城，还没轮到那处，思索间复道
：各地监察御史时也有勾结郡守的，并也不是没有先例，人心不古，仅是抓捕是很难的，得寻一个法子未雨绸缪才是。
竟不知随口一言，扯出这等事来，心头一紧，如今他是左卫大将军，掌管左卫之众，其间龌蹉之事露于他手只是迟早之事，唯他仍一片赤诚，才叫人放心。
：二等米价低，其间差价自然是中饱私囊，这若是吃到前线将士腹中，咱们是对不起那些拿血肉奋战的英烈了。延武兄好生查一查，小小将士自不敢擅作主张，若是其后有大鱼，玄直尽可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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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是如此，可惜有些人颠倒是非，得靠咱们来改正这些——
抿一口茶，蜷指扣桌。远处传来并鼓喧天，令我忆起前几月坊间不断传来的喜讯，迁址往北往东乃是喜事，这几月间可不止一桩。而本署之中，亦有虎博之势，却难说鹿死谁手。
：前几日顾将军也升了官儿，还未来得及向你们恭贺，不若改日在醉仙楼我做东请一桌，大家一起聚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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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
接住那半口糕，捏进嘴里香糯甜滑，本在博陵便爱这些甜点，只是年长后不再爱甜，反吞苦了。这样瞧来令月这脾性还是与我是一家子。探看席间，已瞧不见红绸金烛
：是了，若有机会还是想出去瞧瞧，看些典籍文册，终究是纸上谈兵。不过你我受官衔辖制，恐怕有此愿要在荣养之后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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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公，前儿王宅处喜讯亦多，如今新添了岐国公与陈国公，好些臣僚的眼睛四处望着，夫人们瞧紧了诸王后院，倒给那茶楼增添不少新段子。赵王有心招揽，这几年延武也时不时提及，然崔氏在长安风雨飘摇，不得不谨慎十分，因此从来不接那话茬，而今情形又有松动，缓缓道
：赵国公是明察秋毫的人儿，定不会让那些个糊弄了去，比起旁的国公来，是没有几分皇子贵亲的架子的，难怪市井间传说赵王乃翩翩君子，堪比平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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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爷性子宽宥，少年时便有热血，往后路还那么长，玄直只等着瞧公爷的大造化了。
至尊在座一十八年，仍是虎虎生威不见惫态，当年稚童皆多已成年，有些事宜提上日程，不过迟早的事。延武早与赵王亲近，并不在意料之外，不过眼前局势不明，龙腾虎跃，才刚刚开始
：人人都说崔玄直固执顽佞，这些年得罪的人也不少，故而不敢提什么帮忙，只要不连累延武你们，就已安心了。届时若人人指责玄直，还请延武兄念着这几年的情谊，少骂几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