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花人去花无主
城南巷头有家中医铺,旁的倒也寻常,独这参价极轻,当事的掌柜淡扫峨眉,不施粉黛,终日料理参药。有人前来说媒,掌柜只苦笑一声,回绝道:先生在家养参。说着又低头摆弄起了手下的药参。
流水涓涓,余晖洒洒,几缕炊烟袅袅入天,那时,小河村的人象耕鸟耘,很少出山,如那淙淙涓流般,不闻世事,不解流年。
“生你还不如生畜!”尖锐的吼叫划破了那几缕炊烟,刺入耳中,邻街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老方家,倏地,老方家木门被人使劲打开,一团破旧的棉衣被搡到地上,卷起了地上的黄土,门又被“碰”的一声关上了,那团“棉衣”微微颤抖了下,慢慢地站了起来,两只小手拍了拍已经紧身的衣服,丝丝血珠从手心渗出,她摸了摸眼角,没有该有的湿润,有的只是剌人皮肤的土粒。
“方芝,你疼吗?”一个瘦小的男孩拉起了女孩的手,轻轻地吹了吹,吹走了些灰尘,然后牵着女孩的胳膊,慢慢向河边走。“我不疼。”女孩一直低头看着地下,语气平淡。男孩拉着女孩走到河边,撩起几波清水冲在女孩手上,一点点洗净了那些土渍,女孩看着埋头的男孩,黑亮的眼中凝眸着荡动的焰火,“林二,我听说紧西边有大沙漠,还有雪山,你身子不好,长大了,我一定带你去。”
方芝还是经常被骂,林二还是一如既往地逗她笑,陪她哭。小河村的炊烟飘过了几载春夏,流水依旧潺潺。
“林二,我出去打拼,你也学些手艺吧。”于是林二跑去河边找船夫习了捕鱼,等方芝再回来时,林二做了一桌子的鱼。
“林二,我听人说山上的参是老参,你爹从小没让你少吃,用你的血养参,治病不说。就算人不行了也能吊住几口真气。”一桌的鱼方芝没有动一下,“你病了?”林二皱了皱眉,“没有。”林二割了血,他向来不会拒绝方芝,而以血养的参只是送给了警察局薛队长保他爹的命,他徇私舞弊帮方芝开了酒馆。
“林二,我要参”她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的眼中有些东西是她所不敢直视的,“没事,小时候你为了不让别人欺负我,打的架流的血可比这多。”方芝走后林二默默倒掉了一桌的鱼,这次他的血参换得是她的茶楼。
“林二,我...”“去河边吧。”他学的本领,他想让她看看。“林二,我急用。”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方芝,你记得小时候答应我的吗?”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承诺,她想总归是钱财名利,于是拿出了一张钱柜字据,他没有接,只是默默转身去引血入参,方芝拿了参就走了,她怕,怕面对他。
“林二…”“我去拿,你吃鱼。”林二拿了参回来看见桌子上没有动过的鱼,又看向她,咧着嘴笑了笑,却笑得苦涩凄凉,她看着他这样,心里闷闷的。“对了,钱柜的密码没有告诉我”林二强扯着笑说着,她松了口气,之前总觉得亏欠了林二,人啊果然还是世故,有了钱什么不好说,她拿了参,心满意足地走了。
她再来时,烟雨濛濛,看见本就瘦弱的他躺在白布上,更显惨白,是啊,他为她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活多久。老船夫说:林二身体不好,早就不该下水了,却偶尔硬要下水。
下葬的哀乐奏响,那琴弦剜在方芝心中,割得生疼。他要的本就不是什么良宅钱财,他要的只是她。
流水断,残红泻,河面上满是白色的纸钱,几十里外的城中,新开了家中药铺,来看开业的人不绝如缕,而掌柜的只是坐在一旁,痴痴地拨弄着参。
林二,你回来,我带你去看大漠孤烟,冰峰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