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幼童跪在坟头啼哭,碑上刻着“土方为五郎”,下一幅是幼童缩在地上被其他孩童殴打欺负,接着便是长成的少年,马尾束辫,握着木棒以一敌三与人周旋,最后少年入了道场,与一面容和蔼的男子手握竹刀修习剑术。
脑袋一紧,像是被强行灌入了什么,又胀又疼,步子前移,行至下一盏灯前,一少女卧在病榻上,下一幅,少年跪在深山茅屋外,接着便是习医熬药,诊病救人。
第三盏灯,少年被一藩郡主人封为医官,随军队出征。
接下来的一幕,他蓦地怔住,画面上只有一个人,不是之前故事中的少年,而是一个身着战袍额束长带之人,那人浑身伤痕,站在尸体堆上,温柔注视着他,注视着灯笼前的他!
忍不住伸出手去,指尖触及画中人的脸,“哧”的一声,绿火绽花,灼了指腹。
“快走!”鬼差催促。
别了那柔情双目,他不得不迈往下一处,接下来的灯笼,每一盏都绘着那白袍之人,那人与少年一起刻木刀,比武相知,直到少女去世的那天,他亦陪在他身旁。
接着,重逢,交心,离别,二人在树林行了夫妻之事。
下一盏,白袍人被捕,受尽严刑拷问,刑审者便是少年,为救知己,少年忍痛服毒,最终背着那人逃离牢笼。
一幕幕景象深深刻入心里,结了一张张网,穿连起了过去种种。
行至街道尽头,来到最后一盏灯前,一干人跪在行刑台上,其中一个举着杯子,正是少年,他仰起脖子,饮下毒药。
“我死了……”观灯的他恍然自语,这灯笼皮上绘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一生。
灯盏转过,竟还有一幅画,少年瞠目……那白袍人竟抱着死去的他……
“他来找我了……”少年喃喃自语,视线向前,再有几十步路便是奈何桥,他退撤几步,欲往回跑,“我不要过桥,不要喝汤,我要去见他!”
“拦住他!”后面两名鬼差迎面赶来。
少年无处可逃,冲散了鬼群,男女老少的魂魄皆受了刺激,或呼喊,或痛哭,或蹲在角落瑟瑟发抖。
“十四!”
少年循声而望,奈何桥边,一白影浮于河面,闪烁晃动,少年朝漆黑的忘川狂奔而去。“嘭哧”一声,街尾最后一盏天魂灯燃了起来,街上只恢复了一半记忆的鬼魂们抱起脑袋,全都痛苦哀嚎起来。
“不好,有人妄图改命,捉住那只长发鬼!”
少年跑到河边,一只黑叉缠上他的头发,他反手攥住那叉,千钧一发之际,右手竟于袖中无意摸到一把手术刀,一刀割掉长发,青丝飘散,左脚毫不犹豫踩进了黑乎乎的忘川中,沁凉的河水没了脚背,湿了双腿。
前方,银发白袍的男人张开双臂,温柔地冲他微笑,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任凭河水没过膝,埋到腰际,皇天不负,他终于见着了心心念念之人,一下子扑到那人怀抱中。
“银时!”
猛然睁开眼睛,男人裸身仰在被褥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绷带完好系在右掌上,指尖触碰不到任何温度,整个屋子空荡荡的,唯有绣着水波纹的白衫凌乱遗弃在地,以及立在窗边的木刀一柄。
“轰隆隆——”
天上滚起闷雷,雨水迟迟不落,白昼亦如黑夜。钟表指针指向八点零五分,新八拉开房门,预备换鞋,每日清扫屋子是他的工作之一,万事屋失踪的主人——坂田银时即便不在,也是不变,可若是那人再寻不到,万事屋怕是就要关张了。
“哒、哒、哒……”沉稳而又轻缓的脚步声踏在客厅的地板上,整个房间一片漆黑,唯有玄关三尺见方的光亮,人影渐渐走近、现身,裸着的脚踝,黑色的长裤,水蓝的衣角,松垮的垂袖,以及腰带旁的“洞爷湖”三个字。
“银桑!”新八欣喜唤出了声。
脸庞浮出,却是高挺的鼻梁,冷峻的眉眼,额前黑发梳了上去,与从前的“魔鬼”迥然两种风情,随后,薄唇微微开启,坚定地咬着每一个字:
“万事屋不会消失,他也不会消失。”
————————————【黑】卷完,【灰】卷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