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齐天大圣被压在五指山下.
那一年,我转世成为了一名小仙.
粗鄙的凡世,我浑浑噩噩地生活了八百年.八百年的修炼,八百年的祈祷,一次又一次的投胎转世,几分希望,几分失望,都被岁月所侵蚀。风华正茂,残年风烛,带着希望走来,带着失望离去。天没有负我,于是,在暧暧夕阳下,我洗却了尘世的铅华,带着清高和冷俊的笑,走过了南天门,走进了庄严神圣的灵霄宝殿。看着变换莫测的仙雾,突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轻松了,但也空虚了。
终于,我接到了成仙以来的第一份使命,不是掌管星宿,不是炼丹制药,不是驾风驭雨,而是前往五指山,看守齐天大圣。
我震惊,不知为何给我这样一个差事。
齐天大圣我是听说过的,乃一灵石吸取千年之精华而成。生性放荡不羁,不受束缚,且本领高强,一身七十二变绝技,能伸能缩的如意金箍棒,在花果山自立为王,号称齐天大圣。后闯地府,闹龙宫,大战天庭数天将,威风凛凛,无人可敌。一度成为天界的一个神话,另玉帝头疼得很。后请西方如来亲临,一句话便把他压在五指山下,说五百年后自有高人相救。我觉得可笑,一个偌大的天庭竟被一只猴子搅得天翻地覆,可悲!可叹!
单手一挥,一片彩云翩跹而至,直至五指山时,我才明白如来选择把齐天大圣压在这里。方圆三百里,没有人烟,是一个连鸟都不愿意飞过的地方,如何凄凉,如何寂寞,可以想象。
立于山头,任凭凛冽的寒风吹散我的发丝。我怔怔地看着被压在山下的孙悟空,他正在熟睡,一脸的安详,还带着顽童的稚气。我笑了,释怀地小了,安然觉得自己面对的仿佛是一个因调皮而受罚的孩童,而不是让天兵天将门胆战心惊的传说中的异类。举目四望,除了荒芜还是荒芜。心中不由落寞丛生,或许该是我清静的时候了。
齐天大圣醒来的时候,我已打坐了近一年。后来,他就开始没完没了地和我说话,说天上哪棵桃树上的桃子最甜,哪个仙君的脾气最好,花果山又如何如何等,但他从来未说过自己被压在山峡的痛苦与孤独。我诧异,难道他不曾体会孤独吗?可是,渐渐地我发现,他会在一些时候沉思,或向着天空或对着远方,眸子中流露的,是渴望,是压抑,是迷茫,是伤感,有时脸上还会露出老者般睿智的笑。就这样,他絮絮地说着,我痴痴地听着,看着凡世间沧海桑田的变化,弹指一挥间。五百年匆匆而过,我依旧这般坐着,他依旧被压着,知识在某年某月的某一时刻,一个圣人来了,他轻易地揭下了五指山上如来下的那条符咒。孙悟空便出来了,带着狂野,我看到了那力拔山兮的气概。一刹时,我似乎被这突然到来的一切震傻,是喜?是忧?是悲?是乐?完全说不上来。
匆匆赶回天庭,五百年的光阴,并未改变天上的一丝一毫,凌霄空殿依旧宏伟,迷雾仙云依旧缭绕,不过多一个丑闻:天篷元帅因调戏嫦娥被贬下凡。我又笑了,笑得有写苦,笑一个神仙竟如凡人一般粗俗。
伺候,我便成一个游仙,整日无所事事。天庭有我一个也不多,缺我一个也不少,西游昆仑,动去蓬莱,任凭千年万年的时光在指缝流逝。偶尔掐指算算孙悟空的近况,头戴紧箍,降妖除魔,礼金了千辛万苦终于到了西天,没想到这一路走来竟是为了仇人相间,滑稽!没想,太多的没有想到,取得真经又如何,拉到仙班又如何,到头来还是想念花果山的水帘洞天。
成许千年,成许万年。当我一点也记不得自己年龄的时候,便莫名地感到了疲倦。记得活在世俗中时,有太多的牵涉和羁绊,便梦想着远离俗世,成为仙人,可如今又怎样,自以为清高,自以为脱俗,自以为可以忘却陈年往事。结果除了万年不变的容颜,心不照样还是象在凡世中一样浮沉与跌宕。又回首,才发现喧嚣凡尘,滚滚红尘,不可能在心中磨灭。
故 事 已 经 被 人 们 说 得 万 化 千 变 齐 天 大 圣 的 仙 踪 也 不 过 是 传 言 万 年 之 后 我 在 天 庭 也 退 居 二 线 奇 怪 玉 皇 大 帝 还 是 当 年 的 容 颜 瑶 池 美 酒 琼 浆 玉 液 我 好 象 回 到 了 当 年 的 蟠 桃 宴 一 声 浮 沉 过 眼 云 烟 原 来 属 于 我 的 世 界 就 在 凡 间
瞬间醒悟,我仰天长笑,正如当年成仙一样,匆匆地走着,直到南天门,在天上凡间的出口,我纵身跃下……